第三十七章：不要去问过去的事

海桑瞪了瞪眼，盯着摩奇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截然没有了之前的暴躁形象：“你们，想知道什么？”

摩奇很惊奇的看着海桑。

海桑似乎知道了摩奇在想些什么，他“哼”了一声：“我才不像某些人，输了还想些借口来耍赖！”

摩奇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席尤上前说道：“我们得知，您在很久以前就搬离了村子，到这里来住了，对吗？”

“没错。”

“可以告诉我们原因吗？”

海桑抬了抬眼帘，也学摩奇一样仰头看向别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一丝怀念的语气说道：“只是不想见到城里的人罢了。”

不想见到城里的人？席尤心中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您住在这里，有觉得不适的地方吗？”

“能有什么不适？这里环境安静，我这个老头儿又可以自给自足，生活过得潇洒快意，怎么会有不适？”海桑不以为然的看了席尤一眼，又哼了一声。

“不，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方面。”席尤并不在意海桑的态度，想来他在短时间内已经习惯了海桑的性格了，“我的意思是，住在这里会让您觉得晚上睡不好吗？比如做噩梦什么的？”

“老头儿我一觉睡到大天亮，好的很。”海桑说到。

席尤和赛勒格恩对看一眼，这个老人，绝对是重要线索之一。

因为他们在调查中得知，虽然海桑住的地方的确在城外，但总的来说这里并没有脱离城镇范围。只要在城市范围内，那么海桑应该会受到影响，毕竟……他不是小孩子。

但是海桑的样子和他的话语证实了他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说只要两个可能：一是他有什么珍惜的宝物可以隔绝梦魔的侵袭，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海桑与事件幕后人有一定的联系！

于是，席尤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请问，您知道梦魔这种东西吗？”

海桑的眼中一道说不清的光芒闪过，而这一小小的动态被席尤看在了眼里。只见他慢吞吞的说道：“知道，就算是知道，那又怎么样？”

“我想我们也就不用打马虎了，海桑。”席尤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您应该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是什么，既然您已经答应会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事情，那么请你全盘托出吧。”

“要说些什么？”

“城市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受到梦魔的侵扰！”席尤难得显出了激动的情绪，好看的眉也因为他严肃的表情皱了起来，“梦魔一直没有与我国任何一处的居民发生冲突，就算是接近梦魔栖息的森林的这里也一样。严格来说它们的性情算是温和，而且是以食噩梦为生。”

“但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却是，梦魔以噩梦侵蚀人的梦境，让城里面的人不能安寝，精神涣散，几乎不能维持一个繁华城市的正常运作！”席尤的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赛勒格恩走到他身后，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疲惫痛苦，对夜晚充满了恐惧，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晚上睡着后面临的，到底又会是怎样的梦境！所以甚至有人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入眠！整个城市的人就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

说到这里，席尤低下了头，发出了自嘲的笑声：“更可笑是，我们派了那么多的能人志士来解决这件事情，却都是徒劳无功……派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您还要继续隐瞒您所知道的事情吗！？”最后，席尤吼了出来。

他在镇上搜集情报的时候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许多的平民人家，除了小孩，大人老人都是一脸疲惫，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大多数人们的身体上都有深浅不一的伤痕，问了过后才知道，原来是人们为了不让自己入梦，只能用痛楚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让他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才会让他们恐惧睡觉！

因为得不到充足的睡眠，就算是睡了也是噩梦连连不能安生，导致人们一点点的衰弱，不能进行生产劳动，有时候一家人甚至不能吃上熟食，因为没有力气去烹饪！

也有人想过让城镇迁徙，但是也因为种种原因作罢……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状况，这与上报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他为绯灼国做的，不仅是为了皇室的威信，更是本着为了群众人民，他不想……重蹈以前的覆辙……

海桑听完了这番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他的脸上，也是非常沉重的神色。

摩奇的心中涌起一种苦涩的感觉，原来在那些人强撑笑容的背后，有着这么艰辛的现况。

“请告诉我们吧……您就算是现在离开了城市，但您以前也是城市里的一员，不是吗？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城里的人继续这样下去吗？难道你在城里就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摩奇也低低的说到。

忽略众人诧异的目光，海桑顿了顿，随即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似乎带着哭腔：“亲人？现在老头子家里……就只剩下老头子一个人了。”

他转身面向席尤：“你说的没错，梦魔性格温和，的确不会轻易的与人敌对，但是……你想过原因吗？你只看到那些人的表面上的痛苦，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没有想过，这可能是报应吗？”

“什么？！”席尤睁大了眼睛。

“你们不是想知道吗？那么……我就告诉你们吧。”

海桑缓缓的开口，徐徐道出往事。

“我已经记不清楚，到底是多久以前了，但是以前的日子的确不像现在这样，镇上处处欢声笑语，繁荣昌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个时候也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候。”

“只是一个偶然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我的儿子出去采集石材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受伤的梦魔。想到魔物虽然可恨，但是事情总是要一件一件拆开来的，梦魔虽然栖息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但是它们从未伤害我们，甚至可能因为它们的原因，我们城市的人都很少做噩梦。所以我们救治了它……”

“后来，它伤好后离开了。不久，有一个女孩来到我们家里，成为了我儿子的妻子。她温柔贤惠，待我们也是极好，我们对她也是十分满意。她没有家人，于是我们便做她的家人，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有一天，我的好朋友家的孩子受到不明魔物攻击，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意识却一直没有恢复。我们这里虽然繁华，但是要找到高阶的医术师也是很难的事情。当能找到的医术师都找完了，但却没有任何效果的时候，那个孩子出现了，她……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救治了我的友人的孩子。”

“回去后我们都觉得蹊跷，毕竟连医术师都不能解决的事情让一个看似平凡的人做到了，谁都会觉得奇怪的吧……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我们救的那个梦魔的人形化身。真的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明明是魔物，却能够化成人形……但是，毕竟都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了，我们也明白她的本性不坏，所以也就接受了事实，继续这样生活了。”

魔物……报恩。这下不止席尤，连赛勒格恩都愣住了。

在赛勒格恩的教导观念中，魔物，都是邪恶的生物，是人类面临的公敌，只要是魔物，都是不可饶恕的，只要遇见，杀。

但是海桑的一袭话语，让他所信奉的观念，产生了动摇。

海桑并没有在意众人的状况，而是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没有想到，那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噩梦。”

在接受了儿子的妻子是魔物之后，一家人依旧是安静的生活在城市里，不久后，那孩子怀孕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家里人是半喜半优。毕竟没有人知道，人类和魔物的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而原本安静的生活，终于被打破了。不知道为什么，城主查尔罗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那就是：将梦魔作为工具利用。

梦魔如他们所说的，具有吞噬噩梦的作用，因为梦魔原本就是以噩梦为食，因为这个特性，梦魔还有制造美梦的作用。

查尔罗知道，有许多人都希望沉浸于美梦之中不肯醒来，这就相当于一个精神毒品，可以为他获取暴利。于是他策划了一场盛宴，将海桑等人设为上宾接待。

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海桑的家人都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查尔洛在城市里的风评并不好。但是无奈他在城中与绯灼官员有密切来往，城里人只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默默的忍受着。

海桑和他的儿子决定，将儿媳妇留在家里，由他和儿子去赴宴。

却没有想到，他们这样的安排，正好落入了查尔罗的圈套。

第三十八章：复仇是战争的根本

他们来到宴会现场，就直接被抓了起来，没有任何预兆，所以他们也无法防备，就这样被关了起来。

当他们身处牢房的期间，家里也遭到了查尔罗的荼毒。

查尔罗以海桑和海桑的儿子的姓名要挟，要求那个梦魔无条件的屈服。因为担忧丈夫和父亲，再加上这种威胁也是十分明显的带有强迫性的，那个梦魔也只好答应了。

他们因为被关在牢房里，所以并不知道“她”受到了怎样的待遇。但是后来……看守他们的牢役在一次偶然的谈话中透露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下查尔罗大人发达啦！有那么多赚钱的工具！】

【没错，没想到一个魔物竟然会引来一群魔物的救援，不过就凭它们1、2级的魔物，来再多也没用。】

【就是，最后还不是被抓起来了。不过也有好一部分的逃脱了。】

【管它呢，反正被抓住的这些也足够了，到时候我们这个地方一定会成为最大的城市的。】

【就那么几只梦魔，真的能赚那么多钱？】

【当然还有其他办法，除了逼迫它们制造美梦之外，查尔罗大人好像还研制了一种新的办法来增加它们的价值。】

【哦？】

【就是抽取它们的内质！它们的心脏和血液都是难得的迷幻药的主要药材，很多的商家都抢着订购呢！梦魔这种东西在它们栖息的地方战斗力很强，所以那些商家都没有办法去狩猎梦魔。可我们这里的却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啊！】

【心脏和血啊，那很麻烦。】

【对，要先一点一点的将血放光，才能取出心脏，不然的话就不能使用，浪费了。】

【那个人形的梦魔，倒是个美人啊……】

【嘿嘿嘿嘿，你急什么，最后我们总会尝到味道的，现在查尔罗大人可是在享受着呢……】

【那，那可是魔物啊？】

【怕什么，只要派人去了它的筋骨，废了它的能力，它还能反抗到哪里去？】

如果说当时的他们是什么心情，便是万念俱灰。

海桑的儿子更是在听到自己的妻子被侮辱了之后，发狂似的不断用身体敲击铁栏，最后背看守的人殴打，致使全身都是伤，直到他再也不能动为止。

海桑老泪纵横，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让那个孩子来到他们家，现在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日复一日，海桑的儿子依旧没有放弃逃走。

有一天，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披着黑色斗篷的，看不清面貌的“人”。

【想救你的妻子，是吧？】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海桑却能感觉到那令人心寒的笑意，【这个爆破符，足够炸开牢笼了。之后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后，人便消失了。

凭借着爆破符，海桑的儿子将牢房炸开，将海桑安置好后，便前去营救自己的妻子了。

他本人也不放心，便躲过众多看守的眼线，潜伏到查尔罗的居所，但是看到的，是儿子冰冷的尸体，和一身都是……血，面部表情绝望，眼神却空洞无神的“她”。

查尔罗的右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而增援围捕他们的人也快到了，“她”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海桑与自己传送了出来。

更令海桑惊讶的是，“她”，分娩了。

与人类不同，魔族的生产方式是直接从身体里引导出魔气，而胎儿就包含其中，收到魔气保护的胎儿存活率会更大，但是也是取决了魔族的身体状况。

腹中的孩子是龙凤胎，女的已经死了，而男的气息奄奄。

【父亲……】“她”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对……不起……】

她死了，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海桑的眼前。

这时的海桑已经是神情恍惚，原来魔物也会死亡，也会流泪，也会有像人类一样的，对家人深沉的爱意。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自己的名字。

而他们，也从未询问过。

心灰意冷的海桑不忍心将已经夭折的孙女埋进土里，兴许是刚刚诞生，所以她的尸体没有像她的母亲一样消散，他用一个简陋的木盒将她放了进去，又搜集了许多的花，围绕着盒子，将它放在最高的榕树下，离开了。

海桑之所以不回城市，一是因为查尔罗，而另一个原因是，当初告诉查尔罗消息的，正是被“她”救治过的孩子的父亲，他的友人。

海桑曾想过向其他人求助，但是城里却传来了：海桑一家不幸葬身火海，无一幸存。

皇城的距离太远，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财物，身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孙子……他只能暂时放弃了寻求外援的想法。

海桑用自己珍藏的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到了城外居住，独自抚养自己的孙子。他悔恨又遗憾，连为自己的家人收尸，他都没有做到……

孙子虽然是人魔混血，但是外貌与人类无异，却有一双与他母亲一样的紫色双眸。而他的生长速度也比常人更快，不足两年，他就和17、8岁的少年一般高了。

而这期间，城里也没有传来更多的消息，那场不为人知的惨烈事件，似乎也就不了了之。

而梦魔也开始进行了对人类的报复，它们不再以噩梦为食，反而是呆在自己的栖息地制造噩梦，扰人安眠。因为它们在自己的栖息地上战斗力强大，所以也不敢有人去招惹它们，这样的状况就一直持续着。

就这样，海桑一直和孙子居住在城外的这件小茅屋里，直到现在……

“竟然，有这种事情……”席尤不敢置信的说出口，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两步，被赛勒格恩扶住。

“别太在意，那个时候你还没有上任……”赛勒格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要说，也是我的失职。”他太相信手底下的官员，才会忽略了这种事情。

摩奇的脸上都是道不明的表情，而斯凯则是站在了摩奇身边，将布布放在了摩奇的肩上。

“看来首先要解决的，是查尔罗的事情。”席尤稳定了下情绪，但是眼中的痛楚却久久不能消散，“这是我们的失职，现在来说已经晚了，但是还是……对不起。”他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个躬。

海桑已经完全散掉了之前与他们对峙的脾气，整个人像瞬间老了几十岁，看来刚才的回忆对他的冲击仍旧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