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夜未尽+番外——浅眠千夏
浅眠千夏  发于:201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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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直与我相谈甚欢的这个纨绔子弟是故人。

要占据话语决定权,才有做考量的余地与心力。所以尽管心里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快焖熟的蝼蚁,我却还是压着心性与尽量情绪不外露的同桑问周旋。

接下来要谈条件,要拿回桑问让阿玉将他当成夜兮白的损失。照戏折子里来说,这一出既非“欢沁”,也不是“哀声”,而是“夜袭”。照市井街坊吵架骂战来说,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反观桑问,果然也垮下一直堆砌的虚假笑面,“兮白,如若你不救他,舟便会魂飞魄散。你为了一个下贱鲛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舟死?”

我漫不经心道,“冬寒尸骨无存,这笔账又要怎么算,拉着玉枯舟去陪他岂不是很好?”

桑问一脸鄙夷,“舟与你相识恁久,就凭一个姿色上乘点的鲛人便破坏殆尽,原来兮白你也不见得对舟感情如何深如何依赖么。文劫在我面前还将你说得如何情真意切,我才从雪山出来寻你,却不想是这般景况,啧啧,舟真是……”

他忽然又凑过身来,温热鼻息甚而喷在我脸上,熏然幽香,唇际勾出一抹笑容,有些娘娘腔腔。

“兮白,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有松动。不如这样,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你拿捏着筹码,便给出一个条件,我答应你,然后你救舟,如何?”

我避开他,缓慢摇头,“三件事,答应我三件事,少一件也不成。”一件太少,我一直贪心不足。

桑问思索了片刻,方皱着眉点头答应。

我又问,“你先说如何救他,我再说出我的条件。”我心中无愧疚,也无其他,理所当然得很。

桑问嗤一声,“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学得这等心机?真不似文劫口中那个天真无害的夜兮白呀。”

他又捂住嘴突然咳嗽几声,脸憋得通红,顺了许久的气才缓过来,继续之前的话题,“兮白,你身上有大乘佛气,平日隐在你精血中,而舟的伤也只有大乘佛气才可施救。所以,一月之后月圆夜,须你半盏心头血。”

这话听上去很凶狠。

见我沉默点头,桑问肩膀骤然松下来,长嘘一口气,道,“那就说出你的条件罢。”

我伸出不大好看的手掌,竖起中间三根,因着长久倒膏膜做人皮面具生出几层厚茧。

“一,既然有一月时长,那便让我做回自己,而你,与文劫彻底离开一月。”我转过身朝空旷谷中轻呼一声,“文先生,许久不见。”

不多时,飒飒风声吹过,卷起地面枯叶飞舞,紫衫白面的文劫转瞬出现在我面前,既不低头也不姿态高昂,只淡淡道了一句,“兮白。”

我早就该想到,此间风景一板一眼,伴着仙人气息若隐若现,极其熟悉。桑问又说到许多他从文劫口中得知的许多事儿,且说得他二人关系也甚为熟稔,这下连我这个历来不大灵光的脑子都能想透彻了,可不就是我那刻板西席先生文白脸儿么。

桑问垂头思索片刻,方道,“好,如你所愿。”

“二,阿玉醒来之后,不必告诉他是夜兮白所救,我只要这一个月,之后无论你告诉他是你或者文劫舞难,又或者阿猫阿狗所救都成。”我既然求的是一场镜花水月,再自欺欺人也毫无意义。

桑问抚掌,“我求之不得。”

“还没完,还有第三,让冬寒,也就是鲛人族族君哥舒让,让他复生。”

我希望冬寒活在这世间,而不是我心里。

意料之中,桑问骤然脸色大变,“荒天下之大谬!这不可能,魂飞魄散至今也没复生先例。”接着他朝文劫递了个眼色,饱含阴霾。

心念电转,我知晓桑问这眼神意味,忙回过头朝文劫眯眼,眼皮子颤也不颤,“文西席,若是你要擒白儿,也得明白,这一个月里,白儿有千种方法自绝。”

文劫眼神有些歉疚,话语却决绝,“兮白,我一直以为你对陛下有情,却不想你如此执拗,虽则舞难与陛下素来疼你,连你私下离开西海也未曾追究。可如今事关陛下性命攸关,我唯有对你不住。”

一匹白练流光自他手中滑出,薄如蝉翼,质软而轻,我记得这是文劫极少取出的佩剑“萧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第44章:噗通

如此形势又逆转一回。

端看文劫如此郑重其事,似乎有意要生擒我,我也缓缓站起身来,“老师是否知道,颂禅殿中有神册命格之类相关记载,白儿悉数翻过,而老师并非阿玉或者迦叶那般品阶身份,所以在凡间自是无法动用仙灵伤人。”

我又习惯性咧开牙花子,笑都假模作样,“正好白儿曾经修习过两百年凡人皮毛技艺,如今也算小有所成,虽则无法伤人,倒是能自绝于此。既然桑问与老师都不愿答应我让冬寒活过来,我便随阿玉一同魂飞魄散,我不算亏,你们也赚不着。”

此举无礼至极,却是因我无奈,也别无他法。我连御风都不会,劳什子大乘佛气又不知如何动用,遑论逆天改命,让尸骨无存的冬寒醒来。

文劫持着萧杀剑蠢蠢欲动,周遭甚至有肃杀风音卷起枯叶。

我状似有恃无恐,满脸猖狂,张嘴露出舌尖卷起的银针,隔枕骨对准命穴,直愣愣看着文劫,“老师,索性来赌一把如何?看看是老师软剑迅疾,还是白儿口中银针更快?”

实则我心中无半点底,只因不论冬寒醒不醒来,阿玉我都是要救的。

我同他足足无声僵持了半炷香有余,桑问在一旁连咳嗽都屏住。

最终桑问的声音颤巍巍自左侧传来,“你们都莫妄动。据我所知,九重天有一物事,名为大泽之盏,此物乃木神句芒所制,用来结凡人妻子魂魄,这点卷册上曾经有过记载。”

我皱眉,“那是什么?”

“这大泽之盏便是用来盛放破碎魂魄气泽,收一星哥舒让当初残下的气泽,将养个万儿八千、千儿八百年,指不定也能养出个齐整魂魄来。”

如此甚好。

我面上仍然袖着双手,直视文劫,“老师,那棱晶盏在何处?”

不知在我瞧不见的地方桑问又递了眼神与文劫还是怎生,文劫倒是收了萧杀剑,静静道,“棱晶盏是九重天天帝幺女容泽嫁与我西海龙尊的陪嫁嫁妆,此物贵重,如今自然在天女手上。”

老闺秀太过狠毒,在她这座巍峨壮丽的雪峰面前,我充其量就是根矮丘陵上歪歪曲曲的灌木。

于是我侧头看了一眼桑问,后者正朝文劫气急败坏正翻白眼,我朝他笑笑,“桑问,棱晶盏一事,那就多劳你与老师了。”

桑问心不甘情不愿收回表情,低头思忖许久,方道,“一言为定。”

只有这一次机会,好歹得幸我还是赌赢了。

桑问眉头紧锁,口中慢道,“想不到,我真是想不到。”

我挑眉看他,他轻叹一声,道,“连你也变成这样。”

我取出舌尖卷着的银针,并着原先手里暗藏的一并装进衣襟暗袋里,道,“若是一成不变,夜兮白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凡间并不比西海好过多少,不过胜在刺激颇多。

文劫走过来看着我,眼中情绪不明,“白儿,你好自为之。”如今我与他身量已然差不多高,自然也回不到以往那般扯着他的衣摆学舞难一同喊着“文白脸儿”的日子。

我试着打趣,“老师,舞难她还好么?凡间都没有她那样活泼的标志人呀。”活泼又标志的疯婆子,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找到婆家。

文劫点点头,“她守着西海驻兵,日夜无休。”听上去很辛苦忙碌。

我望着温泉的方向,桑问在旁边道,“舟醉了,在温泉里泡着。”

我点点头,文劫又补充道,“自今日起,直至一月之后月圆夜我取棱晶盏与你。兮白,心头血半盏,或许于你会有伤害,文某当年做你先生数年,现今却只能愧对于你。”

我打了个哈哈,摊开双手,“长这么大,除却当年被冬寒划过两刀,至今还未曾受过什么伤,况且还有一月容我放浪形骸,我也逍遥了这么多年,到时候老师莫下太重手让我瘫痪半生就好。”

桑问朝文劫招了招手,“既然如此,文劫你就同我先走罢。”

文劫点头,扶着桑问就要往谷外那条地隙走去,临走时回过身同我说,“兮白,在外头莫要太久,还是回西海罢。”

“老师费心。”我一直没回头,心中直想着这劳什子赌咒搏命的事儿还真是考量心力。待听得身后终于再无声息,我也一屁股坐下来,浑身瘫软,喘得跟孙子一样。

天知道我这是头一回跟别人这么对峙,还是位嗜武的神仙。好在文劫被我唬住,否则我银针还没掼进命脉穴里一命呜呼,他萧杀早就架在我脖子上将我制住了。

桑问终于离开,我撩起裤腿儿,躺在草地上,从身到心都是疏松爽利得意到想仰天狂笑三百声不间歇。

张开手掌,透过手指缝隙看着夜空,现在雪星子也瞧不见了,楼熙那厮要是瞧见我现下扑在草地上的浪催样儿,说不定更嫌我邋遢,连花满楼也不让我去了。

不对,他是阿玉。

一直以来同我耍玩闹腾的楼熙,身子里是阿玉的灵魂。

反正有一个月,慢慢来。

我拍拍灰站起来,依旧赤脚慢腾腾晃荡到温泉那处,楼熙那厮居然没泡在温泉里,反而翻了上来,身上囫囵盖着衫子,眼睛半闭着趴在泉边,乍一看去,混像条湿毛狗儿。

我走过去,用脚踹了踹他的腰子,楼熙嘟嘟囔囔了一句,扭了扭身子,又同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原处一动不动。

这小模样儿,醉得也忒狠了。

我蹲下身,瞧见他眼眸睁开一丝缝隙,该是醉酒将醒的模样,嘴唇湿润柔软,因着泉边暖气蒸得整张脸绯艳妖娆,衣衫覆盖下的皮肤白皙,倒十足是个纨绔样儿,锥子下巴线条十分锋锐,磕在泉边石上,也不知道石头更疼还是他下巴更疼。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划过楼熙眉眼,停在他唇畔,他轻声呢喃,含混不清。

阿玉从不曾露出这种不设防的神情。

随即我站起身,一脚将他踢下水去,换来好大一声“噗通”。

水花四溅里,我随着一起跳下了水,再一声“噗通”。

第45章:(一)

氤氲热气袭面而来,我在水中拉开衣衫袍带,又捞起面前不远楼熙落下来漂起的外袍,一并扔上岸去,湿衣裳格外笨重,我本就百无一用是书生,又废了大半力气,才将水珠嘀嗒的笨重衣裳拧好水扔上去。

我满意叹息一声,果然温泉暖心暖肺,又格外熨帖。

垂头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前,下头腰身因着泉汤白雾而看不大分明,本兰草其实身板儿不错么,虽则瘦是瘦弱了些,不过好在还是很硬朗,我又如此自恋一番,着实不错。

我揪起脑后散下湿发,正准备朝全岸边划过去,腿上却蓦然一重,我心里咯噔一声连蹬好几下,踢踹不已半晌,才想起楼熙那厮被我扔进水里直至现在,也不知方才被我蹬得呛了几口水没,才讪讪收了腿上力道。

水中身子不大敏感,却仍能感觉有双手自我小腿至大腿上滑蹭,我低头一看,白蒙蒙的蒸腾水汽逐渐现出个人影来,该是楼熙那厮。

若是平日这么陡然一瞧,保管骇得身上炸毛。

他扶上我的腰身,泉面黑影也愈发大了起来,不多时泉面便炸出一道水花,淅沥沥水珠泼洒下,楼熙也冒了半个身子出来,恰如一只出水妖孽。

我暖暖一笑,“阿熙。”我没再易容,将原先的细脸蛋子大大方方露了出来。

他眼睛里有些迷离,恐怕是方才被我蹬得狠了正犯傻。

于是我很有耐心扶上他的肩膀,正对着出水美人,“还真傻了?”随即又咧了咧唇角,心头考虑着平日桑问笑时会不会大张嘴巴直露牙花子。

他不语半天,蓦然一把扣住我水下腰身,脸也瞬间凑了过来,“小白……”

我同他身子贴在一块,都是个不着半寸布料,我瞬间有些脸热,不过好歹这泉里很暖,也蒸得人脸熏红,没将我这想入非非暴露出来。

“白二呢?还睡得同死猪一样?”

“我过去回来一趟,他连个身都没翻。”

楼熙的脸被热气蒸得白皙通透,像薄胎瓷器莹润,质地上乘,眼角风情隐约流泻出当年八极宫里陪我趴在夜央殿美人榻上的慵懒模样。

凤眸晶亮,湿暖呼吸喷在我面前,实在是尤物当前,本兰草一个把持不住,老下心肠,抬手搭上楼熙薄削肩膀,凑上前咬上那两片鲜妍细滑如豆腐的唇瓣。

恍惚里我又听见他含糊叹息了一声“小白”,随即我嘴里一直咬着不动的两块儿小豆腐片开始动了起来,反吮上来,环在我腰间的一只手也抬了起来,顺着腰脊往上,反扣住我后脑勺,整个人也随即压了上来。

“阿玉……”脑子里忽然想起当初在八极宫,伴着满床猩红,被容泽及所有外人撞破的羞辱,后来这废脑子不甚灵光终于将之彻底抛却脑后,现下又猛然想起。

楼熙却用动作制止我接着往下想。

扣在脑后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两指捏上我左耳珠摩挲揉蹭,抵在我口中的舌头亦是灵巧翻搅,“白儿……”原来这便是唇齿交缠,耳鬓厮磨。缠绵温软而美好,一时静默的泉水里只有楼熙与我微微放重的呼吸声。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被他吻得愈发往后靠,脸也憋得愈来愈红,冷不丁脚下一个打滑,彻底向下仰去,全身落进水里,我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就呛了好大一口水,呼进肺里闷得发慌。

这世间谈情说爱时乐极生悲,大抵再没有比小爷更惨的了。

却不想没被人捞上去,楼熙那厮反而也通身进了水里,将我往温泉更深处按了下去,长腿缠上我的腿,唇也再次纠缠上来,一口新鲜气自他口中渡过来,我忙不迭攀紧了他的背,八爪鱼一般缠上去,大口大口需索他嘴中空气。

结果,唔,换得命根子被楼熙那厮紧紧捏住。

朦胧中我在水里睁开一丝眼缝,见得咫尺前的美人眼眸弯得狡黠,他骤然不再渡气,我掰过他的头,不住啃咬,楼熙齿关却严丝合缝闭上,一星子气儿也不再露出来。

你他烂木姥姥的小爷快没气儿了!还有!放开我小老弟!

终于在我肺都要炸了的空儿,身上陡然一松,小老弟上也陡然一松,腰上的手抱着我上浮,是楼熙将我拎了出水。

刚浮出水面,事后想起我那叫一个悲催,还没来得及喘一声就叫人推着撞到岸边,腰子上也猛然叫黑手拧了一拧,疼得我龇牙咧嘴,碰巧楼熙又噙笑凑了过来,他姥姥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张嘴咬了上去。

楼熙“唔”了一声,我齿关里登时浮出几星铁锈气,随即又就着他细软唇角更重地咬了一口。

楼熙突然撇过头,凑到我耳边哈了一口气,又含住我之前被他捉住碾揉的耳珠,手中将我发软滚烫的身子也搂得更紧,含混不清道,“白儿……现下就要了你……可好?”

于本兰草那叫一个狼狈不堪的满面通红,还有支吾不语。

接着他转回我面前,不待我开口说话,揪下我搁在他肩上一直掐着他蝴蝶骨的左手,在上头舔了一口,又微微眨眼,轻声戏谑,“白儿,不必那般紧张,又不会将你拆吃入腹,何必牙齿咬得紧巴紧巴呢,我是想疼你,又不是吃你。”

其实是将我吃干抹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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