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五天后才生日吗？”

林爸用手挠了下鼻子，说：“那啥，我最近去算命的时候，那先生说我如果要庆祝生辰，还是提前两天的好！”

“……嗯，那也好，对了，爸，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

“妈，去世前那几个月或者再更之前，她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爸看他，眼中诧异：“没有啊！怎么了？怎么现在才问起这事？”

林明鑫笑笑：“没有，就是想知道更多有关于妈的事！”

点点头，林爸起身，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就让他们都过去吧，人……要向前看、向前走！”

林明鑫坐在床上，脸上一片沉思，他爸有一个习惯，跟伟航很像，就是……说谎的时候，手会弄上鼻子挠挠，算了，老人家上了年纪，总会希望儿女多陪在自己的身边，

向前看、向前走……说得是容易，做起来难易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隔天早上，醒来，林明鑫迷糊了会，头脑有点反应不过来，缓过来才想起自己是在家乡了！昨晚躺在床上，看着相册竟不住不觉睡着了，习惯性地找手机，看了一眼又失望了，

一下楼就看见他爸穿着短裤衬衫，正要去跑步，这不，一见到自己儿子，脸上一喜，

林明鑫边慢跑边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出去运动了！似乎……好久了！

他爸跑在他前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快点啊，跑得比我这个老人家还慢，你好意思吗你！”

他依旧慢悠悠的，“早上慢跑才是好的，”

他爸给了他一白眼，继续跑，速度倒是慢了下来！大概跑到了山上那条路时，不知怎么地，竟然有挺多人跟他们后面一起跑，而且……都是女的，有的还是母女一起的！

都是同一个村的！

林明鑫转头瞪他爸，眼中意思不言已明，他爸大喊冤枉，这次的人真不是他找的，估计是被那些人看见了然后才叫上了自家女儿上来看跟他儿子有没有缘的！还真不是他自大，他儿子在这乡里就是一有钱有样貌有能力的钻石王老五，不少人争着做他家的媳妇！

跑步都这么不安生，林明鑫跟后面那些同乡人打了招呼就自己先跑了，留下他爸在后面，应付那些人，

真是儿子大了就忘了爹了，居然把我扔在女人堆里！况且，不是说慢跑才是最好的？现在又跑那么快！！——林爸腹诽。

跑着跑着，竟然跑到了十字路口，对面就是进镇里的路，林明鑫想了想，往左边的路跑去，大约跑了十五分钟，他到了一座小山的脚下，

好久没到这里来了，他爬上山顶，然后找到……那块空地！

这里很少有人会来，因为很少有人找得到这里，他往下面看，下面是一个看起来半圆的大空谷，里面圈着很多郁郁葱葱的大树！眺望远方，感到心情宁静不少，

也不知道他爸怎样了，反正应该没事！

’阿鑫，我们一起照个相吧！‘

“好啊！”

寂静的空地上响起一句回答，随后再无声音，林明鑫睁开眼睛，看着一片无际的天空，片刻功夫，红了双眼。

阳光太刺眼了，他抬起右臂，挡在眼睛上。

那时的他们还是双十年华的少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梦似幻，一起来这里度过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时间！满心满眼的只有一个林伟航，这些年……从未变过。

这么地珍惜，等了他五年，但是……最后亲口赶他走的却也是我！林伟航……对不起……对不起……起码、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看杂我等了那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

天……似乎下雨了，他的脸是被淋湿的。

最后走的时候，林明鑫看了不远处的那颗树还在，但是，当初两人一起留下的印记已经随着年岁更替而消失了……

回到家里，身体累到不行，他爸正在客厅里悠闲地喝着茶，见他回来，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杯水，他还真渴得很，一口气全喝下去了，

去洗了一个澡，然后勉强喝了几口粥，

家里的其他人大多都去工作了，只有婶婶和嫂子在家里煮饭，而大多时候嫂子都在照顾雅真的！

“雅真和嫂子去哪儿了？”

“去你大伯家了！”

大伯家也是在乡里的。

两Fu-Zi一人坐一边，品茶。

“爸，您对孙子这种事怎么想的？”沉默许久的林明鑫突然爆出这句话！

林爸扫了他一眼，幽幽品茶，说：“遥不可及的梦！”

林明鑫笑了：“有那么夸张？”

“难道你改变意思了？”

林明鑫笑容僵，然后缓缓说：“那倒不是！”

“那不就是！能不夸张？难道你还真想弄那些什么试管婴儿？不用说这个，我一百万个不答应！”

林爸这人就一念人性化的，觉得日渐的科学化在很多方面虽好，但用于这人的来源方面，总少了些人性化的方面，坚决不喜！

“不是这个，我……有小孩了！”

林爸一口茶喷了出来……

经过一分钟的讲解后，林爸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来了，有那么一刻、他真以为自己儿子疯了！

“既然人已经回来了，我也不管你们了，到时候带孩子跟他一起来家里吃顿饭吧！能在我生日那天更好！”

林明鑫听了只是哭笑，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带人回来，问题是人都不见了，上哪儿找去，不过，他相信、只要有小理在，他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伟航小的时候是不幸的，他的父母都在一定意义上丢弃了他，他懂那种被最亲的人放开手的痛苦，他相信，伟航不会希望让小理也经历这些的！

林爸看了他落寞的表情一眼，思考一会儿，说：“你也有两个月没拿钱去隔壁了，找个时间过去吧！”

经他一提醒，林明鑫这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去隔壁伟航家了，

之前伟航让他拿一万给他舅舅的时候，他没拿，是因为，就在那天的前些日子，他已经拿了五千块给他们，

自从林伟航开之后的第三个月，因为林思航的死，他妈变得整日有点疯疯癫癫的，整个家就只有她老公扛着，做的又是钱少的苦工，林明鑫看在眼里，就每两个月拿五千给伟航的舅舅家，以林伟航的名义，

他心想着到了晚上再过去吧！白天伟航的舅舅在工作，通常都是不在家的！

晚上吃完饭后，差不多七点，他坐在床上，发了几条信息，到了七点半，才起身缓步下楼去林伟航家！这时候应该吃完饭了吧！

门铃响了很久，门才慢慢开了一条缝，半边脸露了出来，是林伟航的舅舅，很神秘的感觉，之前来敲门的时候不会这样，

“阿叔，你好，”

“嗯！”

门终于完全打开，

林明鑫走进去，走过厨房的时候，竟意外地看到了伟航的母亲也在，这是极为罕见的！他不禁又多看了一眼，

坐在客厅里，林明鑫一如既往地拿出一叠红红的现金，说：“这是伟航给的，”

“知道了，我们还在吃饭，就不留你了！”

这回答让里林明鑫有些诧异，之前的每次来访，最后他总会问一句：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林明鑫呆愣片刻，说：“好、打扰了！”

起身，林伟航舅舅送他出去，走过厨房的时候，林明鑫又看了一眼里面，林伟航的舅母和母亲都在里面，正在用餐，突然，他的脚步停住，眼光一直放在桌上，

林伟航舅舅面色怪异，问：“干吗？”

林明鑫只是死盯着餐桌，林伟航的舅母吃着吃着，突然往旁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嘴里念念有词：“小航吃啊，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妈妈特意为你做的！多吃点啊，老是不长肉，多吃点……”

林伟航的妈妈神色慌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傻了你，老是给思航一个碗，什么时候能正常点啊你！”

这话在林明鑫耳中听来根本就是欲盖弥彰，他走进去，仔细地看着那个碗、还有那双筷子，这……就是一个人吃饭吃到一半的痕迹！他回头看伟航的舅舅，目光如炬，在那样的目光下，舅舅转过了视线，

心虚……

“他……回来了是不是？”

伟航母亲：“我们不知道你说什么，既然你钱送到了，就走吧！”

“伟航……林伟航回来了……是不是？求求你们告诉我，告诉我！”林明鑫直接跪倒在地上，他们都吓了一条，伟航母亲呐呐竟说不出话来，最后是舅舅走过来，想把他扶起来，

“多说也没用，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事，但他不想见你，你就别逼他了！”

看在这么多年里，林明鑫暗里对他们的照顾，他才在此时出声的，伟航那小子从小就是一个死心眼的，认定的事就是拿刀指着他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心！

闻言，林明鑫欣喜若狂，“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在哪里，求求你们，告诉我，我有话必须跟他说清楚，就当我求求你们了！”

说着，他竟出了力地磕头，

伟航的舅舅连忙扶住他的头，这可不是开玩笑！一下子功夫，额头红了一块，还隐隐有血丝，“你傻啊你，真要死在我这儿不成！”

林伟航摇头：“求求你们，告诉我，他在哪儿，求求你们！”

很是可怜的样子，伟航母亲走过来：“我承认，以前的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是，现在，我想做一个好妈妈，既然伟航说了不想见你，那我相信我的孩子，肯定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你回去吧！我不会让你见他的！”

“那都是误会，不瞒你们说，我爱伟航，伟航心里也有我，一切都是误会，求求你们，难道您没看出他不开心吗？您忍心一直见他不开心吗？”

这不是林明鑫自大，而是他深信，现在的林伟航心里……很苦，这种苦要比他的还要多上一万倍，

伟航母亲怔住，他的话让她想起了最近看到的儿子的笑脸，很难看的笑容，比一个人哭着流鼻涕还丑！她不禁看了一眼天花板！

林明鑫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恍然大悟，站起森就往楼上跑，拦都拦不住！

他们也追着上了楼，只有伟航的舅母还坐在餐桌边，给身边的碗夹菜，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阳台上的小屋子，依旧暗暗的，没有光亮，却也没有从外面锁住，林明鑫走过去，手缓慢地摸上门把，用力，却打不开，

门从里面被人反锁了，这证明……他就在里面。

他的心忽地平静下来了，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发出声响，

跟着上来的两个人就站在楼梯门边，他舅想过去，却被伟航母亲拉住了，

背靠着铁门，他几乎能感受到背后屋里那人的呼吸声，他像是回忆一般，缓缓说：“五年前，你一句话不说就从我的眼前彻底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那个时候的我，想死的心都又有了，真的，不骗你，家里事情接二连三，有你在身边，我都能撑下去，因为你说过，会陪我一直走到生命的最后，但是，你却食言了，我在家里呆了四天，想了四天，等了四天，你终究还是没回来，”

里面还是没有反应，林明鑫的眼睛很涩，他抚着手上镜面已经有裂痕的表，继续说：“那几天，我想了很多，其中最多的就是，你离开的原因，我始终没能想明白，博安那一巴掌打醒了我，我想、如果我继续等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可以跟你问清楚，这样……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告诉自己你好像还在身边，把你的相片放在天花板上，每天睡醒就能看见你，没有安眠药就睡不下去，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变态？”

没有人回答，他苦笑：“就这样，过了好久，等了好久，有一天，我突然很想出去走走，自己一个人，没有车没有旁人，自己踏上了旅途，其实，我真的没想到会遇见你的，当那个护士跟我说到你的名字时，我的心几乎快跳出来了，好想见你，这种心情很强烈，可是我不能去，你能离开一次也能离开第二次，我想，你自己自愿回来是最好的，最终，你回来了，我克制着心里的兴奋不已，开始不让自己太过黏着你，因为，我怕，你会烦我，要是再离开了我该怎么办？那些天，我就是一直在想这些！”

“伟航，我爱你，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去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希望有一天你自己会说出来，我们和好的那些天，我真的很高兴，但是，莫林深的出现让我觉得有了危机感，你是那么耀眼的存在，我很怕，伟航，我很怕……”

这些是他从没说出口的软弱，却也导致了两个人的隔阂，他的心里一直都在不安，

“那一天，我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其实，那是真的，我弄完了公司的事，早早回家想陪你，可是……我却看见……莫林深载着你出了小区，我亲眼看着你们……之后，我打了电话给你，而你却说，你在楼下，”

之后的事情，他没说出来，但他相信，伟航知道，

他站起身，面向铁门，手摸上冰冷的铁：“我见到肖清芳和小理了，一切都是误会，伟航，原谅我，原谅我的愚蠢，都是我太善妒，伟航……你出来让我看看你好吗？伟航？”

那扇门还是没有动静，伟航的妈妈走过来，说：“你先回去吧，你们两人谁对谁错我也不清楚，但他现在不想见你，你就先回去吧！”

林明鑫摇头，他太了解伟航了，要是他不原谅他，明天他又会消失不见的！

“伟航……你不出来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你肯见我为止！”

“你这孩子又何必这么倔！”

“阿姨，阿叔，你们下去吧，不用管我们，”

伟航妈妈幽幽叹了口气，她对着门说：“伟航，妈下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我！”

依旧没回答，她也没想让他回答，转身拉过她弟弟就往楼下走，

天台静悄悄的，隔壁楼里传来一丝光亮，林明鑫回过头去，看见是他爸拿着一只手电筒在他的房间、从那边照着他，他爸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他突然明白了，生日宴为什么会提前，为什么会急着叫他回来，为什么会提醒他要来伟航家，

他很幸运。有这么一个开明的父亲，

他还真没想过伟航会再回来这里，以他的个性，要是不想再见到某人，他会直接躲得远远的，不再让人找到他，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他的腿变得酸麻，这让他想起了伟航脚麻的时候，原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5等待着真是这么煎熬的事，比起这个，他觉得这五年的舒逸等待简直就像儿戏，他还一直怨天尤人的，只想到自己，没考虑过伟航的感受！

渐渐地，双脚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双脚，林明鑫咬牙，

那天伟航蹲在门口等他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

忍着，就过了……

他知道，里面的人也不好过，他不想放弃，就算是折磨着两个人，他也不想放弃！

额头也隐隐地作痛，

全身没有一处地方觉得好受，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迎来了晨曦的第一抹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