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掉的机器，自己篡改了程序……

“还差美国，意大利，法国，澳大利亚……”于邵轻声开口，“偶尔做做美梦并不是件坏事。”他凝视着于默，在他黑色曜石般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都知道……”

于邵的唇轻轻覆在于默唇上，短暂一秒后便分开。

分离那刻就像一颗心被撕成两半。

于邵坦然。

于默黯然。

第11章

他们去了好多地方，到处都是音乐的国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国度，无论哪个角度都有蓝天的国度，氛围浪漫温馨的国度……

可无论在哪里，都充斥着压抑与窒息。

缺氧的密封空间里，还拼命的找着出口。

没用的。

所有人都带着虚假的怜悯讽刺的看着对方深陷泥潭，眼中只有别人的挣扎和痛苦，却忽略了自己的狼狈，明明都自身难保……

于默似乎没有目的，可他却是怀有目的，只是时间过得太快，害他差点忘记，差点沦陷。

可他确实沦陷了。

而他的沦陷又该怪谁？

是怪于邵明知他做戏却非要付出真心，那么的大无畏，还是怪他自己太没防备太没用。

也许还有很多地方，也许其实已经不剩下什么，都无所谓了，即使计划里的所有国家都去过了，又能如何？

如果于默愿意，这将成为一场，彼此相爱，没有世俗、家庭和外界干扰，即使不会受到祝福的爱情。但前提条件是于默愿意，如果他能放下过去？可是他怎么放下。

那些过往，已经漂不干净了。

他如何，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站在机场，背景已从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变成了黑发黑眼的中国人。然而这种巨大的差异相隔不过十几个小时。

于邵说：“回去吧。”

于默什么也没说。

牵强的笑脸掩盖不了眼底的落寞与悲凉。即使气氛那么欢乐温馨，可心底总是会觉得难过。

既然是牵强，又何必持续这种可笑的欺骗。

于默至少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他不会想太多，他心里也没什么念头，只是单纯的想：别人欠他的那些，该如何还？

可为何无意间看到于邵的脆弱与掩饰的痛苦却会觉得心里很堵，一阵阵的泛酸……

而于邵的决定，却更像一场赌注。

明明恨他，却总对他露出以往奢侈的笑容，温柔的拥抱他。无非只是报复，却用了更柔软，更致命的方式。

机场里人来人往，在于默的生命中他们是过客，而在他们的生命中于默也是过客。

这么大的机场，为什么会显得那么空。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小鸟，只有身下的血是殷红的。

于默皱了皱眉头，看着路边的死鸟。

傻鸟——于邵看到那只死鸟后脑海中冒出来的词语。可能是撞死的。

他们并未再看那只死鸟，绕开离去。

这座城市中，又有多少这样的死鸟？

“为什么要走回去？”走了一段路后于默有些不愿意走了。

明明有车的。

于邵稍微停顿片刻，转身狠狠拽住于默的手，“没钱！”说完便大踏步朝和夕阳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钱？

于默愣了一下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没钱！

于默有些不高兴，他一点都不想走路，却不得不被连扯带拽的拖了几十米，然后乖乖自己走。

其实他脾气也没有很好吧，除了在父母面前比较乖，跟普通的男生没差。可他面对于邵，总会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即使现在对他那么好，可以想起过去他的冷漠与残忍，总会一阵阵发寒。

他看着于邵的侧脸，痴痴的想，如果第一次遇到的于邵就是现在的于邵，一切都要换一条路了吧？

于邵以前从来都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从来不笑，不多话，暴躁的时候会骂人，性情总是阴晴不定，却从未温柔的笑过。而那时的他是不懂得悲伤的，至少他不屑，这个词最喜欢被一些看似文艺其实傻逼的人用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这个词本身就没什么意思，现在更显得傻逼了。可现在的于邵不想承认这个词的存在，也不想承认他的情绪被什么笼罩。

当他笑的时候，看起来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悲伤。但是他不知道。

因为是面对于默，所以才不知道吧。

稍微有些想挣开于邵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但最后却被抓的更紧了。

对于同性之间于默并不反感，反正他之前从未谈过恋爱，而最初喜欢上的那个女孩，早在世界消失，他并不知道。

既然，男人和女人之间能有爱，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不能有？因为自己是异性恋所以就不允许有同性恋的存在？

为什么要把同样爱的表达方式说的如此肮脏不堪？如果这样男人和女人相爱岂不也是恶心。

最恶心的应该是世俗的眼光吧。

于默不明白自己心里所想，就像做判断题，就算随便选一个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答对，可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答错，所以就纠结了，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能答出来。

即使没有背叛，没有伤害，没有欺骗，那么的美好，可他们之间还是相隔的太远。

“于邵。”天色渐渐暗下，而路，却好像还很长。于默的声音低低的。

此时街上的车也多了起来，人们匆匆忙忙，都无暇顾及别人。

偶尔几声汽车鸣笛声划破天际，难听又刺耳。路边的树静默着，偶尔随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也许谁曾从它身下走过，落了一地的泪；或许也有谁从它面前经过，心化成了碎片没入土中；可能，也有谁，在它的见证下错过了什么。可它终是一个看官，无权过问任何事情。

“……你后悔过吗？”沉默了好久，于默才静静开口，声音里丝毫杂质都没有，却读得出他的犹豫。

被他紧紧牵着手走了那么久，于默的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直到问出那个问题，才方“砰”的一声巨响后，剩下的只剩平静和空洞。

这个问题，很早很早便深埋在脑海里。可他没想到问出来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中。

于邵松开他的手，心也好似空了。

“后悔？后悔什么？”我说后悔你就能度过你自己那关吗？你就可以当作过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就会真的爱上我？你就会活过来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不人不尸？——你就会原谅我？

会吗？

良久，“后悔的话，一生一次就够了。”

“那你是……”于默看着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天际，露出一抹没有情绪的笑容，“从来都不后悔。”

“开什么玩笑，”于邵转身直直看着他，“没有后悔这种东西。”那只是自欺欺人。

于默眼底渐渐浮现出失望与冷漠，被灰色的色彩笼罩住。于邵轻轻拥住他，不愿再看会刺痛自己的眼神。

于邵低低的说：“很多答案，都会自己一个个出现，你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心上的弦紧紧绷着，被扯的越来越细，濒临断裂。

于默不甘心的挣开于邵，直直的看着他，倔强的问：“那你有没有后悔？”

“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你。”于邵笑着说，就连天空中几颗暗淡的星星也变得有些闪亮。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于默不想看他。

“那是哪个？”

何必去撕扯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呢？

于默别过头，有些赌气似的。

可随即他便觉得自己这样又算什么，无理取闹？是啊，就算于邵说他后悔了，自己又会怎样？所谓的答案只是想要一个心理安慰吗？他恍惚了，答案不过“是”或“不是”，明明看起来并不重要，却为什么问出口后又觉得那么重要。

马路上汽车如流，鸣笛声此时变得刺人神经，每一声都让于默觉得脑神经疼。

于默不知道此时于邵什么表情，其实他想抬头看看的，可心里不住的别扭，倔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肯抬头看他，那模样似是很委屈。

于邵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怎么样，他也不是没脾气，于默这样其实就和他以前的小男友乱发脾气一个样，但又有些不同，于默这样似乎——更可爱一些。以前那些人只会让他心烦。

当于默问第二遍的时候，于邵真的想回答：后悔。

可又是什么使得他改口？

是口是心非吧，即使事实是这样，却偏要说成那样，不然心里不痛快？

他看着侧着脸的于默，看着他的睫毛被镀了一层淡橙色，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于邵扳过于默的脸，一个吻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落下。

柔软的唇紧紧贴在一起，似乎随着肌肤的亲近心也会贴的更近。

而此时路边的街灯全亮了起来，宣告白天的结束。于邵霸道而又带些惩罚性的将舌头探入于默口腔中一阵翻搅，大手扣在他脑勺后用力压过来，便吻的更深了。他拼命汲取于默的味道，时而温柔时而粗暴，死死封住他的嘴一点空隙都不留。

当于默被放开时，眼底竟多了一丝疑惑与不明意味的情绪。可这些还未散去，于邵又凑了过来，轻轻吸住他的下唇，舔弄一番后含住他的嘴角，最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印。

竟然在大街上就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的事情，心理承受能力可谓不是一般的强大。好在灯线暗又有于邵挡着，经过的一两个路人没看到于默是男的，顶多觉得现在的情侣啊……

这下于默眼里只剩疑惑了，他明明是在质问于邵，可最后怎么变成了被他深情款款的吻住……

于邵并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次嘴角确有些冷漠。

“走吧。”于邵重新牵起他的手，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于默因为于邵方才笑得不自然，走出了好几步依旧恍惚着。他只觉得——刚才的笑就像似曾相识一样。

因为于邵从来都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所以就算再怎么后悔他也绝对不会承认。

可如果当时他承认了，也许，也许那么多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于默心里也不会落下一个毒瘤。可这些只能成为后话。

看得出于默还是不开心的，尽管刚才那个吻于邵还算是呵护极致，但也确实莫名其妙。

坐电梯的时候于默甩开了于邵的手，毕竟这边人多。

于邵没怎么放心上，耸了耸肩，目光却炽热的钉在他脸上。方才被吻过的的唇愈发红艳，其实死人的嘴唇应该发青发乌的，可于默平时的嘴唇是淡粉色的，就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其实活着的时候大多时间是苍白的，不是被吓的就是被虐的。

尽管表现的再淡漠，可于邵那吃人的眼神让他不在意都难，最终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不自然。扭头瞪向于邵，却对视几秒后便软了下来，嘴唇动了动，赌气似的将目光移向别处。好在没一会儿就到头了，于邵顺理成章的牵着他的手走下去，一副“我怕你摔跤的表情”。

其实就是想牵人家的手嘛。不过再怎么样，公共场合里两个男人手牵手还是很不正常的！很快于默受不了周围人的目光甩开了于邵的手。

如果换作以前，于默怕是动都不敢动一下任他牵着。

原谅看似简单，可实际并非吧。

于默脑子里不断回旋着于邵刚才的话，突然理解又突然不理解，虽然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可眼里的淡漠也似乎带着淡淡的郁结与不快。

方才于邵吻他只是想让他别想那么多，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于默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似的，看起来满不在乎，风轻云淡。

其实和他相处于邵也并不轻松，他努力的去尊重他，呵护他，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爱他的，他努力的想要赎罪……可于默的态度，始终那样，看似很顺从，实际却不然。

他心里想什么，从那双眼中便可看的一清二楚，对他说不上喜欢，说不上厌恶，没有一点态度。偶尔温和的笑一下，就像摄了于邵的魂魄一样，虽然他有时候他笑的并没有多么真心。可看到于默在他的殷勤后偶尔的沦陷，他心中确实是满足的。

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于默没有什么对他是重要的了。

于邵去排队买地铁币也要拽上于默，图个心里安慰，不看到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现在七点多了，人也挺多的，于邵耐着性子等着。

到了于邵，他掏出钱塞到机器里，然后哗啦啦的有硬币掉出来，于邵把硬币抓出来，刚转身手上的硬币便脱手掉到地上接着滚走了。

人挺多的，这么一枚小硬币于邵也饿不会放在眼里，他本来不打算捡的，虽然后来也没捡，可是有人将硬币拾起递到了他面前……

于默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正常，可情绪还是有所波动，尽管他很努力的去掩饰和忽略，可那种酸楚疼痛的感觉异常清晰。

眼前这个人让他想到了不美好的事情。

于邵没有去接硬币，而是先看向手的主人——慕容川。

表情稍微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大变化，于邵接过硬币，态度像平时那样，“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慕容川开玩笑道。

右手似乎还紧紧抓着一个人。

“不错啊，几个月没见找到一个这么像的人，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八啊，于大少你还真对那个沈墨上心啦？”虽然明知道实情，可慕容川还是装傻了。“那我当初弄死他你没砍我可真是交了八辈子好运。”那个死字慕容川故意咬得很重，可最后那句话无缘无故听起来有些酸似的。

于邵皱了下眉头，看向于默，从脸色可以看出于默此时情绪很不好。

“他是于默。”缓缓开口，几个字的声音并不大，却听起来那么沉重。

慕容川小声惊呼一声，“有你的啊，怎么死而复生的？”说完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于邵感觉到于默抓着自己的手抓得特别紧，似乎在克制什么一样，还在不停的颤抖。他看向于默，感觉于默的表情像在哭，总之那种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很悲哀。

被勾起不美好回忆的表情，疼痛而隐忍。

当于默看到慕容川那张脸时，噩梦就不停的在脑海中重播……

这些天于邵对他的好，对他的关心，对他的爱护，对他的补偿，这些天与他相处的甜蜜，温馨，快乐，甚至那颗伤口快要愈合了的心。在看到慕容川后，全部变成了泡泡，一戳就破。其他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只有死掉的心脏传来的痛感。

原来这几个月那么短，那么假。

一旦伤害太深，就算一辈子也不可能抹的平。

即使伤口愈合了，可看到伤疤还是会觉得很痛啊。

那天的事情是他一辈子，两辈子都无法洗刷的耻辱，就算现在已经变成了死人，也没办法放得下。

太恶心，太脏了……

太残忍了……

慕容川注意到于邵的表情后停止大笑，“别开玩笑了，人都死了怎么还能活过来，你不是于默对吗？”他看向于默问。

于默看向一旁不想看着慕容川，也不回答他。

“喂你说话啊。”说着伸手去摸于默的脸，于邵还没来得及推开慕容川他已经挑起于默的下巴了。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让于默实在反感而耻辱。

用力别过头微微后退一小步，于邵感觉的到他还在发抖。

“慕容川！你够了没？”于邵用力推开他，将于默拉到身后，正是这一保护的行为让慕容川有些不快的眯起眼睛。

抓着佐夏的手也兀然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