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

那边韩平正在询问着乔木，章子尧悄悄的走过去。自从在醒来之后，乔木嘴唇干裂的泛起白色的皮，脸色煞白，虚弱无力的依靠在墙角，吃力的回答着韩平的每一个问题。

章子尧担忧着乔木的身体，从厨房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乔木。乔木却摇摇头，低声婉拒：“没有用的。”章子尧无奈的退到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交谈。

暗星反叛组织——章子尧暗暗琢磨着他们对话里反复出现的一个词。他叹了口气，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能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毁灭一个星球。

“真是残忍，对不对。”不知什么时候安娜已经站在章子尧的身边。

章子尧忍不住的问道：“光明会是什么？”

“是一群疯子。”安娜眼睛望着远方，自嘲一笑说道：“一群认为自己至高无上的疯子，认为只有他们才配支配这个宇宙，低等的文明都应该被他们奴役。”

“那他们怎么会来地球？因为特斯拉教授吗？”章子尧问道。

安娜一愣，然后解释道，“的确是因为特斯拉教授，他们想从特斯拉教授口里知道一些事情。”

“可是特斯拉教授怎么会来地球。”章子尧望着她的眼睛问道，“我的意思是地球并不算一个什么好去处，星际中这么多行星，为什么他会来这里。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谁知道呢？”安娜耸耸肩，“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教授本人才知道。”

那边韩平也已经问完，章子尧担心乔木，朝安娜抱歉的说：“我去看一下乔木。”

安娜理解笑笑说道：“你去吧，我刚好也要找韩警官谈一谈。”

章子尧点点头，朝乔木走去。乔木并没有发现章子尧，只是靠着树干，无神的望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一点。

刚刚经过安娜治疗的洛米正在他的脚下打转，好奇的摆弄着刚刚医好还有些生疏的前爪，而乔木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一样。章子尧觉得乔木他自己一定没有发现，他此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似乎察觉到章子尧的存在，乔木挣扎着站起来，喉音嘶哑的对章子尧说：“子尧。”

章子尧连忙过去扶着他说：“你感觉怎么样？”

乔木坚持章子尧的搀扶中挣脱开，一只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细细抚摸树干上粗糙的纹路，章子尧顺着他的手才发现，那颗枝叶繁茂，冠幅广展的大树的树干并没有那么直，中间有着微微倾斜的角度，只是因为树干太粗，所以才难以察觉。

乔木的手徘徊在树干弯曲的地方许久，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忧伤说：“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那可是一颗和母星一样的星球啊！”

乔木望着那一处纹理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的地方，黝黑的眼眸渐渐被悔恨充斥，说道：“我竟然以为只要我退出一切就会结束——”

章子尧望着乔木的，并没有去劝解乔木，因为在章子尧心中——乔木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迷失在过去中的人。

果然很快地他眼中迷茫已经全然不见，眼中更是章子尧从所未见的坚定。章子尧知道乔木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并不奇怪，乔木一直是一个坚定的人，一个敢于抛下一切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星球的人一定不会沉溺于过去。

“子尧，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应该结束了。”乔木坚定的说。“我和他能再次在地球相遇，这大概就是命运让我们在这里结束一切。”

章子尧皱着眉头反对：“乔木，你现在很危险，而且你现在还在休眠期。”

乔木却坚持的说：“我有办法。”

章子尧直接的指出事实：“你有什么办法！变成一棵树吗？“

乔木认真解释道：“我有办法能很快地度过这一次活跃期。要知道普兰特的进化史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历史，里面充满着各种挑战与危机。在度过活跃期之后，我们的能力虽然能大幅度提升，但处于活跃期的我们会比平常更加脆弱。而这段脆弱期在战乱的时候是致命的。”

“所以呢？”章子尧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了避免这种危险，我们种族内其实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快速度过活跃期。”乔木说出解决之道。

章子尧狐疑的看着乔木，乔木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隐藏什么，想到乔木语言中的漏洞，章子尧正色的朝乔木说：“那副作用呢？如果这个方法那么好的话，你一开始可以用这个方法，而不需要找来特斯拉教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用这个方法的话，章子尧大概不会再有第三个活跃期了。”乔木低下头，然后轻描淡写的跟章子尧说，“我可以没有第三个活跃期。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努力，而我却在一旁袖手旁观，更何况教授是在我的手里失踪的。我有责任为洛米找回教授。”

章子尧吃惊的望着乔木。

他们种族的风俗章子尧略微了解一些，在他们的帝国制度中，不能度过三次活跃期的子民会被视作下等公民，当做耻辱残缺的存在。而乔木却像不在乎一般，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一切。

章子尧知道乔木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只能叹了口气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乔木摇摇头说：“子尧，你带着洛米先离章子尧远一点。”

章子尧依言抱起洛米，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乔木示意可以了，章子尧才停了下来。韩平和安娜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也走到章子尧的旁边。乔木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双手与本体的树干接触。然后是一阵柔和的光芒，从于树接触的地方渐渐扩大。乔木的双手慢慢的于树干相融合，然后再是手臂，最后是身体。

在光芒中，乔木的整个身体都融入树中，而他的本体就像是汲取了什么能量一般，整株都散发着星星点点柔和的光芒，破损的枝干慢慢抽出新芽，新芽慢慢的变长变粗，然后从枝干上生出的藤蔓迅速的变长，充满活力的飞舞在半空中。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淡淡的光晕充斥着睁着房间。好在窗帘都已经拉上，所以并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发现。但令人惊奇的奇迹还远远没有结束，在被教授折叠过空间的房间里，真实的空间远远比这个小小的房间大得多。巨大的植株飞速的增高着，一米，三米，五米，甚至更多，冠幅如绿色的巨伞般从高处撑起，他们抬头便是一片充满生机的翠绿，属于生命的活力充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们身体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就像处于母体一般让人深深沉迷其中。

安娜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普兰特一族的活跃期吗？果然宇宙中最奇妙的现象之一。”

韩平想的更深远，语气中十分担忧：“这就是普兰特一族的实力吗！果然如同描述中一般强大，沃特·普兰特身为皇族又该强到什么地步！”

章子尧问道安娜：“他身体能量循环系统能被修复好了吗？”

安娜一愣，然后黯淡的摇摇头说：“不能。这只是快速生长而不是重造。”

章子尧担忧的看着乔木迅速生长的本体，哪怕他什么也不明白，但是他也知道与如此巨大的能量相伴随的是同等危险。章子尧直觉这种方法其实并没有乔木说的那么轻松。洛米似乎察觉到章子尧的焦虑，湖水一般翠绿色的眼睛望着章子尧，乖巧的把头凑到章子尧的脸旁，蹭着章子尧的脸，试图安抚着章子尧。

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几十分钟后，光芒变得暗淡，然后渐渐消失，巨大的植株的身影慢慢变得虚化朦胧，终于巨树消失，乔木从中间走了出来。

章子尧这才松了口气——乔木看起来很很不错。

乔木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之前那种淡淡的给人像草木一般充满自然生机的感觉变得更加浓烈，浓稠的几乎就要有实质，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伴随着自然呼吸的节奏，而这一切还是在乔木有刻意收敛的情况下。

这就是第二次活跃期所带来的改变吗？

章子尧简直无法想象第三次活跃期会给乔木带来怎么样的变化，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乔木放弃了什么。这让章子尧无法像安娜和韩平一样朝乔木祝贺。

但是这是乔木的选择，作为朋友他该支持。

乔木直接了当走到韩平面前说：“这一次关于光明会的行动我也要参加。”

part17

韩平似乎意料到了，异常爽快的点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和老刘汇合。”

他们一行四人一猫来到了总部大楼。

总部大楼位于市郊，从外部看并不起眼，灰白普通的墙面，就像一栋普普通通的办公楼一般。但原本应该平静的办公楼，此时却陷入紧急状态，穿着各色不同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忙的来往穿梭。

老刘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把手中将影印的几份资料一一递过来说：“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调查了昨晚乔木家附近的监控。我们发现在昨晚九点到凌晨两点附近所有能监控到乔木家附近的设备都失灵了。”

韩平翻看资料的手一顿，然后问道：“你指的是地球上的那种监控设备，还是联盟中通用的监控设备。”

“两者都失灵。乔木家附近两种监控器都有。”老刘简单的回答道，然后继续说：“然后我们全市范围内，搜寻出现类似情况的监控设备，我们有了一些发现。失踪的不止教授一个人。”

老刘看到了韩平背后的章子尧，忽然一顿，望着章子尧皱眉道：“子尧，你先回去，这件事太危险，我们会解决的。”

章子尧知道老刘是什么意思，外星办事处下有很多部门，他所负责的工作一直是比较温和的，但是与外星人相关的工作往往并不是都是愉快的，有时往往会伴随着暴力和血腥，而这些就由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工作人员负责。

章子尧从未进行这方便的训练。

“但是——我好像已经不能离开了。”章子尧苦笑着看着手中的资料的某一页，指着监控图像中那个和教授同时失踪的人照片说：“这个人应该是——肖树谦。”

监控录像中，肖树谦在九点多钟后出现在镜头里，接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回头。然后画面变成黑白相间的雪花点，不到一秒钟后，画面恢复正常，但是肖树谦已经消失在画面中。

老刘按下暂停键，然后望着章子尧问道：“这个人是树谦？”

章子尧点点头，画面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看得很清楚，那个人的确是肖树谦，而那个画面中背景章子尧也很熟悉，是家附近的一段街道。

肖树谦就是在家附近失踪的。

“他们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安娜疑惑的问道，“会不会只是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不是。”韩平果断的回答道：“他们这次来地球也是十分匆忙，不可能是故意这样。”

“也许在他们眼中，地球根本连对手都称不上。”老刘苦笑，他叹了一口气说：“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哪怕他们留下如此多的蛛丝马迹，我们依旧找不到他们在哪里。监控中可能的地方太多了，三天的时间根本排查不完。”

一张放大的地图投射在光屏上，上面可能的地方，被标记出红点，地图上红点密密麻麻，和附近数量庞大的民居，要在三天内排查非常困难。

韩平眯起眼睛盯着地图然后说道：“去掉人流量太大的地方，他们不会选那里。这一次应该是他们组织内部的一次秘密行动，他们不会太高调。”

红色光点，暗下大半，但依旧有为数不少的红点亮着。

“但还是不少。”安娜望着光屏，浅褐色的眼睛流出出担忧，“两天真的能做到吗？”

气氛一下子就变的凝重起来。

韩平像是安慰着大家说道：“最起码光明会的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提前抵达地球，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一直没有说话的乔木忽然开口说道：“只要去排查那些环境最好的地方。”

“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去委屈自己，”乔木露出一个少见的讽刺笑容，“一贯如此。”

老刘一愣，盯着乔木一时没有说话。

韩平立刻代替老刘答应道：“好。”老刘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很快接着答应道：“好的，我会通知下去。”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一直呆在角落里的章子尧忽然开口说道，他的心里乱的像是一团麻，非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心一点。

韩平和老刘对看一眼说道：“等，我们现在只能等。”

从高处了望远处，庞大的城市巨型建筑物仿佛变得小巧玲珑，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辆像是被缩小无数倍的精致模型，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

从高处俯瞰，是一种疏离的视角，因为它会让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离你而远去。透过玻璃的窗户，章子尧站在高处俯看着地面下的人来人往，忽然想到了这句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的话。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的拂过裤脚，章子尧低下头，一双翠绿的杏仁眼抬起直愣愣的望着章子尧。“喵——”洛米抬起小巧的猫脸，毛茸茸的爪子还悬在半空中。

章子尧抱起洛米，它乖巧的躺在章子尧的怀里。

明明刚刚已经把它交给了工作人员，它却又偷跑了出来。它似乎并不想和陌生人在一起，不过一会儿又溜到章子尧的身边。安娜的药剂很神奇，洛米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只是一直无精打采的。它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正在遭受危险，大大的猫眼也不如章子尧初遇是那么灵动，总是蒙着灰蒙蒙的一层。

“洛米，你在担心教授吗？”章子尧把洛米抬起，与它翠绿的如同湖水一般的眼睛的对视着，眉头紧皱担心的说着，“树谦也被抓走了呢。树谦明明只是普通人啊，怎么会抓走呢？”

洛米察觉到章子尧的担忧，轻轻地拉长了声音“喵——”的一声，前爪趴在章子尧的肩膀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章子尧的下巴。麻麻的触感由下巴而传来，洛米难得对章子尧如此亲密，也许它大概是试图用它自己的方法安慰着章子尧。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呢？那个人是树谦啊！

是和他一同长大的树谦啊，他过去的时光里，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与他一同度过，他们的生命早早就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他甚至情愿现在被抓住的是自己！

如果树谦……

不！不可能！树谦一定不会有事！

“不用太担心。”乔木熟悉又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章子尧抱着洛米转身，朝乔木略带苦涩的微微弯了弯嘴角说：“这么可能不担心！那是树谦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不该遭遇这些。

第二次活跃期快速完成后，乔木的神色并不算好。现在也是如此，他的语气其实并不算温和带着点难得的冷冽，但他的音色就像春天森林间潺潺流淌的泉水，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冷漠疏离。乔木走到章子尧的身边，似乎在跟章子尧又像在和自己说：“你的树谦现在还是安全的。”

像是解释一般乔木接着说道：“沃特狂妄自大，从不畏惧任何事情，也绝不做任何多于的事情。他如果把你的树谦带走，那么他一定不是为了找一个方便毁尸灭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