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出书版)+番外 BY 扶苏
  发于:2015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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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楚来到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琥珀色的眼珠里面流转着奇幻的七彩光芒,脸色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几乎可以与雪无垠死去的那天比拟。

能让宁楚楚露出这种表情的,就只有修罗狱一个地方了。

他的身影并不清楚,几乎是一半彩光一半衣带,影影绰绰的散在风里。而跟在他身边的银流也是一样,整个人几乎化为一簇白影,连面孔都看不清楚。

想要在这种风沙里存活,就只能将自己融入其中,除非拥有雪无垠那样的实力,否则想要直接与这种风速抗衡,就只有粉碎一途。

这当然不是自然的风沙。

这是环绕着修罗狱的、保护着狼族的黄金流雾。

不是修罗狱的一员,当然不能了解这些流雾形成的原理是什么,但是流雾的存在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极乐宫,同样有自己的一套、防范外敌侵入的结界。

想要经过这道黄金流雾而不被狼族察觉,唯一的方法就是像他们一样,把自己的形体几乎粉碎,尽量的与流雾同步化,把自己当作风沙里的一分子,收起所有的妖力,这是最危险的部分。

如果不能完美的掌握自己每一分妖力,完美的掌握自己每一寸形体,进入这个流雾里,就只能被流雾撕碎。

就算像他们这样已经进到流雾里面,如果没有办法掌握风沙的流动、适时改变自己妖力的流向,也是随时都可能丧失性命。

宁楚楚选择银流,就是因为银流不管是在妖力的控制上面,还是形体的修化,都已经是极乐宫最上乘的级数了。即使丧失了百年修行,他还是在这些方面遥遥领先着其他同侪。

「……修罗王,真的能把少宫主带回修罗狱?」

银流的声音带着疑问,虽然控制着全身的妖力与形体,但与宁楚楚对话他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由此可见他对妖力的掌控有多么精准。

甚至就连宁楚楚,也觉得银流在这方面超过了自己。

「当时我回到宫主的主殿,所有的梁柱都已经坍塌,而诛妖师和少宫主都不见踪影,当时我闻到了狼的味道……恐怕是因为修罗王来了,莫永乐才狼狈而逃的吧。」

宁楚楚提到「莫永乐」三个字的时候,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憎恨渗透他的话语。

「莫永乐能破我极乐宫,靠的是他阴险的手段,同样的手段能用在修罗王身上吗?他就是个不敢正面面对妖主的懦夫。」

对于极乐宫破,本来是雪无垠信错了人,才会引狼入室,但是雪无垠是他们的宫主,全天下的人都能错,只有他们的宫主不会错,因此,他们不曾怨怼雪无垠,而是把所有的憎恨,倾注到莫永乐身上。

「少宫主没有被莫永乐带走,却被修罗王带回了修罗狱,是我安放在极乐宫里的乌鸦眼告诉我的情报。」

所谓乌鸦眼,是宁楚楚所能驾驭的、一种监测速控的情报系统,整个极乐宫就只有宁楚楚可以驾驭,也是他的独门绝活,这也是他能坐在副宫主位置上的原因之一,极乐宫里发生的事情不论大小,能逃过他的眼睛,却不能逃过他的乌鸦眼。

银流是他最亲近的下属,因此自然是信任他的,宁楚楚这样说,他就认为绝对没错,只是就算雪无晴没有被莫永乐带走,落在修罗王手里,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么多年来,修罗王觊觎宫主已久,以前能被挡在极乐宫外,现在宫已经破了,少宫主又落在修罗王手里,恐怕……」

极乐宫破那一日,主殿里发生什么事情,除了那些参与的诛妖师还有雪无垠之外,知道的人,就只有宁楚楚了。

除了大家都知道的、莫永乐拿匕首破了雪无垠的妖印以外,其他的事情,宁楚楚一律守口如瓶。因为那个记忆太血淋淋、太残忍、也太伤人,莫永乐那帮诛妖师做出的下流事情,就连在脑中转一转,他都不忍心。

因为雪无晴不只是他们的少宫主,也是他们的家人。

所以那一日看见的事情,就此封存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他的隐痛,也成为他的恨。

他和雪无垠,共有的憎恨。

「修罗王!该不会拿少宫主威胁宫主?」

银流脑筋也好使,第一个就想到雪无垠的软肋捏在修罗王手里,以后那还不投鼠忌器?

「怕修罗王拿少宫主威胁宫主是其一,其二是怕少宫主落在修罗王手里,修罗王是有名的霸道凶横,倘若……」

「但是少宫主也不是省油的灯,起码——」

银流不清楚当日宫破时主殿的情况,因此这样说着。宁楚楚没等他说完就淡淡打断他:「少宫主的状态不好,不是修罗王的对手。」

「少宫主受伤了?」银流跟雪无晴也熟,因此听到宁楚楚这样说,也紧张了起来。

「当天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宁楚楚淡淡一句话就封住了银流的问题:「不管对谁,你都别问了。」

「是。」

极乐宫的成员从来都严守着上下阶级的秩序,这是雪无垠领导的规则,也是极乐宫的风纪。

话题到这里结束,黄金流雾也渐渐的减弱了,可见已经逐渐接近了修罗狱的核心,这一道为了防范外敌入侵而设下的结界,即将在前面到达终点。

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出黄金流雾的时候,宁楚楚停了下来。

银流停下来,却不是因为看见宁楚楚停下来。

而是因为看见眼前那一片、他此生从来没有看过的、灿烂辉煌的景象。

巨大而高耸的柱子,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质所打造的,也许是沙,也许是石,但却散发着黄金一样的光辉。层层堆叠的宫殿,散发着辉煌的光泽,带着沙漠特有的尘雾,空气里漂浮着金色的尘埃,却已经没有沙漠里剧烈的风暴,这些金色的尘埃违反自然的原理,几乎静止的漂浮在空中,折射出灿烂的阳光。

宫殿的圆顶,在阳光下闪着钻石一样的光辉。

这是全然跟极乐宫不同的辉煌壮丽。

这,就是修罗狱。

******

金黄色的光芒从窗户里洒落进来,满天的风沙被强大的妖力阻挡在外,墙壁上金碧辉煌的黄金无数次折射着太阳的光芒,照得满室光亮,罗锦生烟。

柔软的绸缎被披到宽大结实的肩膀上。

古铜色的肌肤闪着奢华的暗光,有力起伏的肌肉上用细细的金色刻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文,在光线下辉烁着高贵的力量,宛如古老的沙漠战神。

饱满的耳垂上悬着雪貂骨制成的耳坠,一头褐色的辫子垂落在背上,昭示着属于雄性的力与美,男人的五官深刻,肌肤饱满,眉骨深深凹陷,隐藏在剑眉下的幽绿色眼睛是掠食者的眼睛。

修罗王,宛如古代神祗一般高高在上的修罗王,丝毫不知道他无懈可击的黄金流雾已经被两个极乐宫人潜入,此刻才开始他的一天。

他的身材高大,身姿挺拔,邪美的嘴唇与刀锋一样薄,整副身躯充满着生生不息的力量,翻手成云,覆手是天。

身边娇美如花,身穿着衣不蔽体的薄纱的侍女替他穿好衣服,安静地福了福身,无声退了下去。

穿好外衣的修罗王,缓缓地在巨大的床铺边缘坐了下来,凝视着挂在床铺正对面的一幅地图。

那幅地图,正是神州大陆的全图。

但是那幅地图好像有生命一样,上面的河川会流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有许多旁人不懂的微小光点,修罗王的眼神缓慢地在那些光点上移动,一个一个,仔细地审视,一个一个,谨慎的观察。

这张图,叫做百川图。

但是这张图的上面,不只有百川。

这张图的上面,有着他想要知道的一切,有着他想要观察的一切。

狭长眼睛里的思绪被幽绿色的光芒掩盖,浮动着一层不容人忽视的妖气。

他在找。

他在找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妖。

那个千年来雍容盘据着极北之地的天上界、统帅极乐宫的貌美狐妖,极乐宫宫主雪无垠。

长久以来,他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拐到手,却屡战屡败的狠角色。

仗恃着天上界易守难攻,仗恃着极乐宫的势力,雪无垠从来没有让他讨得了便宜去,直到一个多月以前。

一个多月以前,天上界极乐宫被人类所破,固若金汤的堡垒一破,修罗王就在这幅地图上面看见妖气的流向,但当他带着部下赶往极北之地时,极乐宫只剩下一片残垣,满目疮痍。

雪无垠不在了。

就连那些联手攻破极乐宫的诛妖师,也一个一个闻风转舵逃得无影无踪。

雪无垠死了吗?

整整五十五个夜晚,每个夜晚,修罗王都不只一次地想起这个问题。

雪无垠能死吗?

他与雪无垠曾经交过手,双方的妖力不相上下,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只是他怜香惜玉,总归是气短一截,不愿将雪无垠杀死,能力又不足以活捉雪无垠,因此两相扯平,败兴而归。

如果那个强悍的雪无垠能被杀死,修罗王很好奇究竟是谁杀了他。

「你脑子里又在转些什么坏水?」

后方传来的声音爽朗,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修罗王光听脚步就知道他是谁,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容忍对方没有经过通报就进入他的寝宫。

「洛月,我交给你的事情还没办好,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见我。」修罗王嗓音低沉,不怒自威。

但名为洛月的男子看来并不惧怕修罗王的威势,一屁股就往床的另外一边坐,笑着打哈哈:「哈哈,你可没说办得好是什么标准,办得不好又是什么标准。只是怕你寂寞,好心好意陪你来着。」

「油嘴滑舌。」修罗王不领情,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寝宫里。

「好吧好吧,我只是来关心你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出寝宫。」洛月轻松地把双手放到后脑勺上,好像在做伸展动作:「好心被雷亲。」

修罗王这次却没有回答了。

因为他眼前的那幅地图,在偏北的一个点上,约莫是在湘江边上,有一道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也足够看清楚了,更能够嗅出那个味道。

「雪无垠……」

「啊啊?」

听见这个名字,洛月动作利落一个翻身,也靠过来了:「极乐宫主不是死了么?怎会——」

「他没死!」

不知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或是势在必得的霸气,让修罗王的声音激动了起来:「雪无垠没死!」

「你能确定?」洛月半信半疑,他也是跟着修罗王到过极乐宫一趟的,当时看那些天上美景都毁于一旦,认定一定是建构这些美景的雪无垠妖力溃散回归自然,怎么会——

「在湘江!在函水县!雪无垠没死!」

修罗王猛然站起,大步流星走到那幅地图下面,眼中妖气四溢,精光大盛:「不但没死,连他的妖力都不输从前!」

「真的假的啊……」洛月口中喃喃,刚刚修罗王站起来的时候手肘往他下巴磕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不会错认他的气味。」

修罗王转过身来,浑身的霸气散开来,如同刚出鞘的宝刀:「地点在函水县,你跟我立刻出发,这次没了天上界极乐宫,他逃不出本王手掌心!」

洛月懒懒翻了一个白眼,总算翻身下床,下巴还痛得紧,他整张俊脸扭曲得跟皱麻花一样。

「好呗,你说什么是什么呗,那那只小狐狸呢?我瞧他怪可怜的,暂且养了他一阵子,但总不见好……」

「你将他带着,有了他,雪无垠不能不从。」修罗王目光冷炽,既充满着欲望的邪火,也充满着无情的征服。

「是——」

洛月打了个呵欠,修罗狱上下也只有他能对修罗王这么没大没小的,随手整理了一下邋遢的衣衫,一步一拖的转身朝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唤着修罗王:「哥哥,我这回可以慢慢走吗?上回可真要了我半条命去了。」

见修罗王的霸气比刀还锐,缩了缩颈子,不等修罗王说话,自己挠挠头。

「好啦,都听你的,算你狠。」

缓缓的,去得远了。

修罗王一个人留在寝宫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张地图上的山川流水,仿佛看到了他所想要看的那个人,仿佛已经预想到那个清高冷傲的宫主折服在自己身下的媚态。

光是这样想着,他就情不自禁地兴奋了。

雪无垠。

这一次,本王势在必得!

******

修罗狱虽然有个可怕的名字,但是它的宫殿却是金碧辉煌,和天上界极乐宫、东海水晶宫不一样,修罗狱恢宏大器,充满着令人望之生畏的气息。巨大的柱子每一根都有四人合抱那样粗,每一层的高度更是足足有四人高,柱子上面雕着张牙舞爪的狼头,还有狼族的血藤徽印。

在宫殿的最底层,有一个微弱的气息,几乎不会被任何上面的狼族注意到,用让人心惊的虚弱,喘息着。

生长在极北之地的雪狐,无法适应修罗狱的干燥和炎热,在这里待了快要两个月,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不上在极北之地,妖力恢复的状态也比不上过去在极乐宫里的时候,食欲不振,身体也逐渐虚弱,加上过去的阴影如影随形,无法从恶梦里驱逐,雪无晴只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就已经形销骨立,虚弱不振。

虽然修罗狱并没有苛待他,修罗王的弟弟洛月为他准备了一间独立的房间,供应吃食也一如对洛月自己的标准,但是宫破那天所留下来的伤口,身上的伤会慢慢复原,心里的伤不会。

他来到修罗狱以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仿佛随着时间腐烂,仿佛随着水分蒸干,仿佛坐在那里,随着时间凝止成一尊塑像,就可以将所有的过去留在过去,土雕泥塑,不存心,也就不会痛了。

宁楚楚透过他的乌鸦眼看见雪无晴的时候,雪无晴身上的转变几乎让他认不出来,这个坐在房间一角动也不动的泥雕塑像,就是两个月前意气风发的雪无晴。

雪无晴已经是这个状态,修罗狱的洛月也知道,根本不必要派人守在房间外面,因为雪无晴从来没有试图走出那个房间,自然也不曾反抗过修罗狱的狼族。

所以宁楚楚和银流潜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并没有遭遇到什么困难。

「少宫主!」

「少宫主,我们来了!」

银流和宁楚楚一边一个,跪在雪无晴面前。

可是雪无晴的反应,却让他们两个的心里蒙上可怕的雾气。

雪无晴并不是不认识他们。

雪无晴也没有惊慌、失措、喜悦、难过、或是其他的任何一点情绪。

雪无晴看着他们的双眼当中,确实倒映着他们两个的身影,但是那空洞一片的表情,却不像是看见他们的表情。

恶寒的麻木感从宁楚楚的脚底升起,沿着脊椎直直窜到头顶。

「……少宫主?」

犹疑的、不确定的呼唤,从宁楚楚口中叫出来,他不能确定雪无晴的状况,难道修罗狱的人对雪无晴做了什么?或者只是宫破当日的遭遇太痛苦,让雪无晴选择了封闭自己?

他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因为雪无晴对他的任何话语都没有反应,就好像眼前根本没有出现这两个来自极乐宫的旧部。

「副宫主,这……」

银流为这个状况感到害怕,他不知道当日宫破究竟发生了什么,雪无晴变成这个样子显然也在他的预料之外,他看见宁楚楚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好。

别说要带雪无晴出去了,现在雪无晴的状况,带他出去真的会比较好吗?

宁楚楚怀里的皓雪石微微发烫,现在潜入修罗狱里,随时都会有被发现的危险,而雪无垠已经转生,如果说先找到雪无垠,告知他雪无晴的状况,也许雪无垠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把希望寄托在重新回到世界上的雪无垠身上,宁楚楚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决定暂且先撤退。

「银流,此刻的状况不明,我们还是——」

宁楚楚的声音说到这里猛然停顿,他的琉璃七彩眼珠里刹那间出现了一瞬空白,紧接着他脸色紧绷,厉声道:「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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