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硬的。
里面是个小生命,赤裂枫护的孩子,他们的。
很难说清楚在听见金哲的声音那一刻他心里是多么轻松。
虽然和赤裂枫护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并没有经过很多轰轰烈烈和刻骨铭心,但是从一开始就把对方刻在了心里。
季浩熙摸了摸手上廉价的戒指,那个人居然会抗旨不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倔强,武断,闷骚,腹黑,别扭,无耻。
一直以为对方或许没有自己爱他那样爱自己,现在看起来,这段感情似乎是得到了充足的回应。
夜已深,或许因为昏迷的时间太长,季浩熙虽然疲惫,却没有想要睡的念头。
春末的节气,已经可以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和夜莺的声音。
季浩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抬头就是窗外巨大的圆圆的月亮。
恐怕师父那个时候说的第三件事情,指的就是今天吧。赤裂枫护是皇子,所以皇上未必能容忍他。
突然窗外一阵黑影略过,屋内没有点灯,巨大的黑暗和窗外的月光形成的反差让季浩熙不由的心底一寒。要知道,曾经听过的关于故宫鬼故事的传说可不少啊……
季浩熙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床单,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人的时候,背后一阵冷风袭来,自己瞬间就掉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
“小熙……”那个人紧紧的从背后抱着他,脸颊上的胡茬扎在季浩熙的额头上,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但是对于此时的季浩熙来说,这却像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枫……护……”季浩熙伸手紧紧的覆盖住那双抱在自己胸前的手,眼眶在黑暗里有些红。
赤裂枫护听到季浩熙嘶哑的嗓子心里不禁万分难受,他抱着季浩熙一起躺倒床上,把人抱在臂弯里。
“瘦了。”赤裂枫护捏了捏季浩熙的脸颊。
季浩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我以为你会伤心或者吃醋什么的。”赤裂枫护有点纳闷的看着季浩熙,眼前人的反应不太正常。
“为什么要伤心吃醋?”季浩熙也纳闷,然后解释道:“皇上跟我说你为了我抗旨不尊在沉王府面壁思过。”他看着赤裂枫护,眼神很清澈。
“呵。”赤裂枫护低低的笑了一声。“居然跟你说实话,害怕白担心了半天。”
“不会的。”季浩熙伸手抚上赤裂枫护的胡茬。“除非听到你亲口跟我说,不然谁的话我都不信。”
赤裂枫护心底一热,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季浩熙的脸颊:“傻瓜。”
“我昏迷了多久?为什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季浩熙终于找到人可以解答自己的疑惑。
“你昏迷了半个多月了。”赤裂枫护说着有些憔悴。
季浩熙闻言心疼的摸了摸赤裂枫护的侧腰,哎,也瘦了。
赤裂枫护好笑。
开始给季浩熙讲述他昏迷以来发生的事情。
当时季浩熙听到泽谦故意露出来的那个消息的时候,急火攻心余毒复发,加上当时季浩熙身体的特殊状况,那半颗解药完全没有开始的想象中的可以清毒的效果。
就在连贾谷乐都要束手无策之时,金哲突然秘密来到了沉王府。表示他有办法治好季浩熙,同时,赤裂枫护必须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救静王?”季小受惊讶,他猜测过了或许金哲与静王有关系,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直接的关系——金哲自幼与静王相识,并且一直默默的爱着他。
“没想到金哲这个人居然会为爱不顾一切,哪怕明知道对方在犯错。”
“那他为什么突然反悔?”季浩熙疑惑。
赤裂枫护闻言静默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说:“他说……德妃还活着。”
季浩熙有些淡淡的呆,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赤裂枫护才反应过来,季浩熙并不知道宫内的事情,也不知道德妃是谁。
其实关于当年的事情,赤裂枫护也不是非常清楚,那个时候他也非常小,只知道德妃似乎是一夜之间暴毙,当时宫内还在到处传德妃宫内闹鬼的事情,导致很多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人敢靠近德妃的宫殿。
而静王,就是德妃的孩子。
“那这件事情呢?”别告诉我大家废了半天劲最后是不了了之。
赤裂枫护摇摇头。
“阿二和骞奇的供述都在我的手里。阿二承认秀丽背后的主子是静王,秀丽只是静王手中用来监视我和骞奇其中的一个棋子罢了。当第一次沉王府内传出府里多了一个不得了的小男宠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赤裂枫护亲昵的捏了捏季浩熙的小鼻子),老二就关注过你一段时间。当时恰好段书萱身边来了新人,大家对他都不了解,于是老二就偷梁换柱让自己的手下易容了进来。
不成想徐苑居然是泽谦的弟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泽谦——”
“泽谦跟你什么关系?”季小受这次终于抓住了重点。“徐苑一直对我有所不满,想必也是为他哥哥,高界这个人也说过,泽谦曾经跟你关系匪浅。”
“泽谦是我一名死士。”
愣!
“死士?”看起来怎么完全不像!
“因为泽谦长相出众。”赤裂枫护看出了季小受的疑惑。“于是他干脆将他的身份伪装了一下,然后派出了身边,去做一些我和其他死士不方便出现搜集的工作。”
“那徐苑呢?你们俩还一起喝汤!”
赤裂枫护哭笑不得,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他并不知道他哥哥的工作,一直以为是我负了泽谦,所以看到我又和你在一起有些不满罢了。”
“是么。”季浩熙还在小声嘀咕。“但是我看他们兄弟俩的眼神不太像啊……”
“就是这么一会儿事儿。”赤裂枫护无耻认定。
“接着说。”季浩熙催促道。
“段书萱当时心生妒意,出重金花钱买你一条命。静王听下属汇报之后,顺水推舟让人把你送到秀馆,或许可以在栽赃一把骞奇。中途却被泽谦拦下,要求——”
“要求让我生不如死。”季浩熙看着赤裂枫护说不出口,平静的接过话头。并且露出一个,你看你看,都这样了还说没有关系。赤裂枫护毫不客气的低头擒住哪张说话的小嘴。
赤裂枫护这一吻毫不客气,等到再次放开季浩熙的时候,季浩熙简直有些气若游丝,哪里还有功夫去接着想关于泽谦的问题。
“后来呢……”季浩熙虚弱的问。
赤裂枫护一时间有些沉默,只是直直的盯着季浩熙的眼睛。
季浩熙觉得赤裂枫护的反应有些奇怪。
“现在我手里握有阿二和骞奇的证词。赤裂左律手里握有静王指使下毒的证据,金哲又愿意承认静王的所作所为——”
季浩熙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啊。
“可是我答应了金哲,只要救你,我就可以放了赤裂南辰一马。”
“你要将王位拱手相让?”季浩熙惊呆。
赤裂枫护摇摇头:“还不一定,赤裂左律却迟迟不肯将手中的证据交出去。”
季浩熙明白了枫护一开始的沉默的意思,十有八九,又与自己有关。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赤裂枫护说:“赤裂左律担心赤裂南辰的事情已解决,你对于皇上而言,就没用了。”
赤裂枫护静静的看着季浩熙的眼睛,故作无偿却有些赌气的道:“大哥对你,也是认真的。”
季浩熙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面前的家伙在别扭什么,想要起身主动吻一下对方,这个动作却因自己现在的姿势和身体状况做起来有些困难。
于是季浩熙只好用力的揉了揉赤裂枫护脸颊的胡茬,然后又捏了捏。
第一次捏赤裂枫护的脸,季浩熙想要扯起对方的嘴角搞个古怪的神态,终于因为手上无力而放弃。
“可是我却只爱你。”季浩熙认真的说,然后扯下赤裂枫护的手,放到自己有些微鼓和硬硬的小肚皮上,“还有这里,他也只爱你。”
赤裂枫护不禁有些动容,伸手紧紧的抱了抱季浩熙:“傻瓜,除了我之外,我不会让你爱上任何人。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季浩熙勾起嘴角笑了笑,有赤裂枫护在,之前的所有担心和害怕都没了。
皇上,就算你不让我见他,他也终会来见我的。
第六十二章
季浩熙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已经凉了。
不知道赤裂枫护什么时候走的,不过季浩熙已经不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昨天见过的奴婢在听到屋内有了动静之后推开门走了进来,后面的人鱼贯而进伺候季浩熙起床穿衣洗漱。
为首的大丫鬟冷淡淡的,屋子里的人很多,但是从头至尾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讲话。
季浩熙也没傻到主动去招惹皇上的人,倒也安安静静接受被人伺候和吃早饭。
赤裂枫护说,后面的事情他会想办法,季浩熙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呆在皇宫,先把自己养胖再说。
见到季浩熙没事儿,赤裂枫护倒也不似一开始那么着急,于是也暗中与皇上隐隐的较上了劲儿。每天真的认认真真开始在沉王府面壁思过起来,晚上在偷偷摸摸的跑到宫里跟季浩熙一起睡觉。
这么风平浪静,倒也过去了几天。
段书萱直挺挺的跪在自己的寝殿门里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她现在被赤裂枫护变相软禁,别说见到赤裂枫护,就连寝殿都出不去。
从年初开始,赤裂枫护也一直没有在靠近她的寝殿半步,在诊断出她有身孕之后更是不闻不顾。
现在段书萱既没有办法联系上娘家,也没办法联系上宫里。
赤裂枫护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知道,但是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跟赤裂枫护见上一面,至少她要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下。
卸下了王爷的光环的赤裂枫护难得在书房里看起了游记。
管叔每过一会儿就进来看一眼赤裂枫护这头是否有什么需要。
倒不是管叔突然勤劳了起来,而是赤裂枫护把他屋子里那点好茶都没收了。
“主子,还跪着呢,段侧妃的身子现在恐怕使不得这么跪下去啊。”
“那就打发她起来。”赤裂枫护摆摆手。
管叔叹了一口气,前往段书萱的寝殿。
“段侧妃,主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您还是先起来吧,待主子心情好一些,自然会来找您的。”
段书萱跪在太阳地下,脸色有些发白。
“管叔你不用敷衍我,我在沉王府这么些年,王爷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今天跪在这里,不是以段家二小姐的身份,而是以他未出世的孩儿的母亲的身份。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王爷,他要是不见我,我就一直跪着。”
管叔摇摇头,何必呢这是。
“段侧妃,您听我一言,您现在怀着身子,不管做什么事,要先保重自己。”
段书萱咬咬嘴唇,她当然也知道这样冒险,可是如此之外,她又有什么把柄可以让赤裂枫护出来见她。
见段书萱说不听,管叔冲一旁的段瑶使了使眼色。
段瑶红着眼眶,跪在段书萱身边,打着伞帮她遮阳。
段瑶不善良,倒对段书萱衷心。
“主子。”段瑶声音带着哭腔:“别跪了,起来吧,您考虑考虑肚子里的小主子阿。”
“小主子?”段书萱笑了,眼睛里有些愤恨和苦涩。“他娘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的了他。”说着段书萱看向管叔坚强无比:“管叔,王爷她一天不见我,我就跪一天,两天不见我,我就跪两天,三天不见我,我就跪三天,一辈子不见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管叔叹气,打算回去如实禀告。
走到半路上遇到了玄真人。
“还跪着呢?”
管叔点头。
“护儿那头怎么说?”
管叔摇头。
“胡闹!”玄真人瞪眼。“待我去找那个混小子!”
赤裂枫护正在想今天晚上要给季浩熙带点什么过去,季浩熙这几天似乎食欲不太振。
正想着,玄真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赤裂枫护愣了一下,管叔在后面直冲着赤裂枫护使眼色。
赤裂枫护明白了他师父为什么过来,却只是冷漠起身。
“你糊涂了?”玄真人没好气的说:“那位现在有着身子,你觉得你家老太太能任着你胡来?”
“皇祖母?”赤裂枫护愣了一下,他倒是有些年没见老太太了,一时间还真的没考虑到老太太。
“你怎么想的?”玄真人问。
“等到这边事情解决,小熙身体恢复,我就带他走。”
玄真人一惊:“你要放弃现在的地位和身份?!”
赤裂枫护看向玄真人眼里一片清明平和:“皇上容不下小熙,小熙也不适合生活在这个缤纷复杂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在皇上将我困于宫里又偷偷把小熙带走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玄真人脸上还是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个向来天下第一个人第二的徒弟会有一天为了爱情做到如此奋不顾身的地步。
“师父你以为皇上会真的愿意救小熙么?对于他来说,段书萱肚子里的才叫子嗣,小熙,是天理与法理不容的存在。所以,我对皇上说,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话毕,同时震惊的不仅有玄真人和管叔,还门外的景束。
震惊过后,景束默默的收回敲门的手,眼底有些默然和沉寂,在原地站了片刻,又静静的转身走了。
而在南王府,赤裂左律也推了好几天的早朝。
这几天朝堂之上气氛已经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四位皇子全部号称身体抱恙无法上朝,皇上脸色难看的那叫一个精彩。
赤裂左律不知道赤裂枫护和金哲做了什么约定,而赤裂左律迟迟不肯对静王案发声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正如赤裂枫护所说,他不知道皇上一旦没有了鼓励会怎么对待季浩熙,二是,赤裂左律也无法确定皇上的考验是否结束。
目前看来,显然幕后黑手是静王,皇上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还让他和赤裂枫护去查,考验的就是两个人的随机应变和手段能力,但是皇上心思深不可测,不到最后一步,赤裂左律也不敢轻易在迈出一步。
一点点盼着天色暗淡,季浩熙早早就躺下了。
数着拍子知道赤裂枫护不会这么早来,却还是睡不着,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赤裂枫护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季浩熙所在的宫殿外面,却看到两个太监一样打扮的人偷偷摸摸的在院子外面徘徊。
赤裂枫护心下生疑,于是屏住呼吸守在了原地。
“好像没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小的太监说。
另外一个沉稳的大太监没说话,摆手示意他静一静。
约莫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个小太监又忍不住了:“真的没人来。”
大太监面露疑色:“不对呀,明明说这几天这里都有些声音出来。”
小太监看起来有些害怕:“大哥,主子每天到底来让我们看什么阿?这里关的不是皇上的人么,主子要干嘛阿。”
“闭嘴。”大太监没好气的说。“你记住,在宫里想活命,少听不该听的,少问不该问的!”
小太监被训的不敢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