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下——洛夜
洛夜  发于:201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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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社团、游行示威、暗中集会……一向倡导自由言论的联邦在这次突如其来的舆论危机中处处被动。

何况,对于议会来说,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它陷于了焦头烂额的境地中:被寄以厚望的、想要拉高民众支持率的蝎蛛星云战役尽管取得了不容否认的大捷,但民众支持率却出乎预期的不升反降。

已经运行了数千年的联邦政体,早已在内部产生了各种小毛病……只是这些小毛病在产生之初,就像是鼻子偶有不舒服、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的无关痛痒,将目光放至了更高远的“人类利益”上的政客们自然无从察觉,或是察觉后也不以为然。

或许是因为人类自进入到大宇宙扩张时代以来,就不断“前进、再前进”的迈大步子,让掌舵的当权者无暇将目光投诸于自身的小毛病上来。

又或许,有些小毛病压根就是他们有意为之——要知道,规则不出现漏洞的话,又怎么能去钻营取巧呢?

渎职牟利的政治家、巧取豪夺的企业家、日益猖獗的星际海盗……

而联邦在军费上的过于倾斜,也导致了民用科技的滞后,运用于在人类日常生活方面的科学技术已经太久失去了后继的推动力。

至于联邦标榜的民主共和,更是丧失了自律自约,演化成了政客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更不用说其倡导的Alpha、Beta和Omega平等论了。

引发这次思想动荡浪潮的,恰恰是此前由以费迪南德·奥法里斯委员为首的内阁委员会,针对数名政治要员的经济问题提出的弹劾事宜。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政府官员、跨星系企业和数十个臭名昭彰的星盗团都被牵涉入内……

进而被曝光出来的不明财产更是巨额到骇人听闻!

民众对于联邦政府的满意度和信任度,已经跌至了历史最低点。

“将军……”道森迟疑着开了口,但却不知道怎样开启下面那个重大的话题。

“若议会打算拿军团开刀,你们如何应对?”鲁道夫直接开口问道。

道森、康纳德、鲍曼三个人都有些对这个问题反映不过来。

最先给出答案的是康纳德大校:“干他娘的!”

他最近一直想要去维促会求婚,然而却被自己的长官一再劝拦,心中早已憋着一肚子的火了。

鲍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意思,这和我的猜想有些相似……但是,仅仅用’开刀‘这个词语形容议会的打算,是不是有些轻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官,见对方没有喝令他住嘴的意思,便接着说道:“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但联邦近日来的舆论风向对下任政府的连任大选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转移民众视线无疑是惯有且有效的手段。然而,此前针对蝎蛛星云的出兵并未扭转这一舆论颓势,这说明议会需要另一剂猛药才能达到目的。但南十字座帝国的叛乱刚刚被平息,我们荆棘军团联合魏玛帝国、西格玛共和国还有狮子座自由城邦的出兵,又反映出联邦目前占据着武力上的优势,因此短时期内除非出现新的契机,否则不会出现盟国的反叛行为……再结合此前宪兵队对我们要求上交’检疫报告‘以证明并未出现被虫族寄生的现象,议会想要动手的对象是谁……就已经很明显了。”

道森长叹了一口气:“大人问的是如何去应对。”

“要么束手就擒,”鲍曼平静地说,“要么鱼死网破。”

“可是马歇尔统帅长难道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吗?”道森仍然抱有着事不至此的希望。

“如果统帅长大人能够在这次的较量中占得上风,宪兵队就不会强制性取消军团的凯旋仪式,并且强行留驻我们所有人在厄俄斯号多待上一天半的时间了。”鲍曼说。

“让我们设想一下最坏的情况,”大校接着冷静地分析说,“议会或是以与虫族相勾结,或是以被虫族寄生泄露人类机要的名义为我们定罪。为了摆脱当下的困境,一定会使事件被闹至最大以吸引足够的影响力。若是荆棘军团成了目前民众失望情绪的承载体,撤销编制、士官获罪……恐怕都不足以平息民愤。”

“但是你忽略了一个现实,”道森反驳他,“荆棘军团的名望一向很高,民众会将失望情绪转向我们吗?”

“这和名望无关,也和事实无关。”鲍曼说,“议会只需要摆出所谓的’证据‘,接着任由民众自己判断就可以了……须知,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甚至议会再狠心一点儿的话,直接将高级将领逮捕入狱,接着发布滴水不漏的’确凿证据‘。已经处于引爆点的民众情绪,就会不加辨别地引爆出来,将我们炸得尸骨无存。”

就在几位高级将领在客厅中争论不休的时候,待在二楼书房看书的夏佐突然接到了通讯请求。

他用手指在光屏上点出了一个书签,然后接通了通讯器。

出现在投影中的是妮娜。

之前自夏佐离开首都星前往砂蛛星系起,他和这位同是Omega的少女之间就一直偶有联系。

哪怕是在大战即将开始的通讯管制前,夏佐都特意告知了对方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无法联系的事实。

俩人聊天的话题也南辕北辙:一个讲自己的行途所见和新掌握的战斗技巧,一个讲自己新学会的绣花花样和甜品烤制,居然可以你说我听地、气氛融洽地维持着交谈的进行。

“嗨,妮娜。”夏佐跟她打着招呼,“今天要听我讲什么?还是你上次失败的杏仁蛋糕试验成功了?”

然而,通讯器中妮娜的投影却面容苍白,脸上写满了犹豫的抉择。

夏佐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有谁想欺负你?”

“我……”妮娜一开口便嘴唇颤抖起来,她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克制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也不跟着发抖,可惜收到的效果却事与愿违:“我……你……”

“我……你”这个梗,弥赛亚曾经为夏佐普及过。

因此,为了让少女放松,夏佐开玩笑般地说:“我……你?可是我们都是Omega诶。不过,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我也……你好了。”

妮娜的脸上出现了决心下定的神色,她飞快地环顾了一下没有人的室内,然后用非常小的声音对夏佐说:“你快逃!”

“什么?”夏佐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小心看到了将军的文件,”妮娜口中的将军指的是“温世顿”,“他们……要逮捕你……所以,你快逃走!”

Chapter 084:

“逃走?”夏佐皱了下眉,把手中的平板电脑调至待机状态随手搁置在一旁,转而正视着妮娜的双眼,“为什么要逃走?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是逮捕也要按照程序来的吧?”

“不……”妮娜咬住下唇缓慢地摇着脑袋,背叛丈夫的愧疚和对好友命运的担心在心底混杂在一起,不断地交织膨胀,冲击得她几乎快要摇摇欲坠了,“……不是这样子的……你一定要走……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但求求你,快逃走!和奥法里斯将军一起走!走啊!!!”

眼看着少女已经处于了情绪失控的边缘,夏佐只得轻声安慰她道:“好好好……你先不要着急,来,深呼吸几下……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妮娜依言照做之后,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总算稍微止住了语不成调的发抖。

“你跟我说的这些,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夏佐为她想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还有你刚刚说的文件,是无意中发现的?会不会被人发现?”

“没关系,”妮娜垂下了眼睛,右手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还有你之前跟我说的关于Omega的那些话,虽然有些我还想的没那么明白,也和家里人教给我的东西很不一样……但我却觉得你说的那些才是对的。”

她仔细地看着夏佐,仿佛要把他的样子永远印在记忆中。然而,却在最后只对他说出了四个字:

“一定要走。”

挂断通讯器后,妮娜仔细地消除了所有通话记录。

而后,她独自一人静坐了许久,久至时光从黄昏将至位移到华灯初上。

由智能总枢控制的灯光亮彻了整座府邸,女仆也按时来到了主卧请女主人下楼就餐。

妮娜小心地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扶着楼梯栏杆,缓缓地走下楼来。

但还没等她走到楼下,就看到了刚回到家中正在解开外套的丈夫。

“……您回来了?”妮娜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他,因为上将之前留下过口信,说今天事务繁忙,所以会晚归。

“提前了点儿时间解决麻烦,”温世顿像是没有看到妮娜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后退的那一步,“所以回来陪你吃个晚餐。”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向着主厅旁边的更衣室走去。那里有一间小浴室,而上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通常是沐浴更衣。

妮娜站在楼梯的最后一层上,不知自己该不该迈出下一步。

她自幼受到的有关Omega的教育非常严格,偷看丈夫文件并且还泄密出去这件事情在她心中掀起的罪恶感简直满溢到无法忽视。

手指抓住栏杆紧了又松,小浴室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水声。声响虽然细微,但听在妮娜的耳中却几乎有着震颤的力量。

“怎么还站在这儿?”换好了便装的温世顿看到妮娜还站在楼梯处,“是在不高兴我回来?”

“没……没有。”妮娜急急否定道。

男人身上还带着微湿的水气,即使站在楼梯下面,也比自己的妻子高出了半个脑袋。

“那就是在等我抱你入席了?”温世顿拦腰把妮娜抱在怀里,向着主厅一角的餐厅中走去,边走边状似不经意地说,“最近局势会很不稳,你没事儿的话,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嗯。”妮娜把自己完全缩到丈夫怀里,相贴合的心跳震得她觉得脸都有些发麻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温世顿用充满了暗示性的平稳声音说,“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情就好:既然嫁给了我,就要把我当成是你生命中的全部……不要试图对我隐瞒任何事情,更不要背叛我。”

妮娜忍不住地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自然也没能看到男人唇边扬起的弧线是那样的……

别有深意。

一楼的会谈持续了很久时间。

或者说,主要是道森准将和鲍曼大校之间的观点分歧。

如果联系到二人背景的话,就很好理解了:道森出身中央星域,毕业于首都星上的第一军校,如果他的父母不是从商而是从政或者在军界有关系的话,他现在应该不止是一个准将的军衔;鲍曼则是和康纳德一样出身偏远星系,对军团的归属感要大于在他从军之前就未曾踏足、从军后也不过往来接受命令、嘉奖的联邦——而那些嘉奖还大多是打了折扣的。

而在整个军团中,乃是抱持着和鲍曼大校相同观点的士官占了绝大多数。

争论到了最后,道森副官激动地向长官说:“大人,若是以他所言,我们荆棘军团数千年来的荣耀将置于何地?我们乃是作为了守护人类的屏障而存在着,难道要把我们的尖刺转而向内刺伤自己的同胞吗?!”

“那也比被人泼了脏水后再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死掉好吧?”康纳德插了一句。

鲍曼用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带上了哀伤的眼神看向道森:“准将,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可能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自己也说的是’可能‘吧?”道森反驳他道,“你之前做出的耸人听闻的判断,也只是在假设的基础上推断出来的吧?”

争论又一次地陷入了僵局。

鲁道夫站起身来,一一扫过他这些可以称得上绝对心腹的手下,直到从每个人和他对视的目光里看到了对他的期待。

“我今天问出的问题,各位不一定要急于回答。”他说,“但是还请大家在我家中留宿一晚……希望明天我们能够达成一个相对统一的认识。”

“大人,”道森有些急切地问道,“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了吗?”

鲁道夫略一颔首。

“……我明白了。”准将有些颓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其实心中倾向的选择与自己口中宣扬的观点有所偏差,但是多年来深植于心的观念却让他难以说出口来……那些言辞激烈的话,与其说他是想说服鲍曼,倒不如说更想说服的对象是自己。

“你们谈完事情了?”夏佐人还未到、声音先至,“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厨房已经安排好了。”

平时致力于偷吃大业的康纳德几乎没有听到“厨房”这个关键词,他一听到夏佐的声音就匆匆跳起身来:“你也来了啊哈哈哈呵呵……我们真是好巧好有缘分不然怎么在这里都会碰到……”

夏佐奇怪地看向他,并且提醒他道:“这里是我家。”

上将原本沉闷的心情因为这句回答上扬了一点点。

“……”康纳德和夏佐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放弃了愚蠢的、欲盖弥彰式的开场白:“弥赛亚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夏佐走下楼梯,拉了个懒腰。

“那他为什么又不接我通讯了?”康纳德亦步亦趋地追问道。

“大概担心自己会被拉低智商。”鲍曼抢先回答说。

夏佐有些为难:“他拒绝和我谈论你,而且他现在好像挺忙的……不过我真的觉得,通过全息影像求婚不是个好主意。”

他赶在康纳德再次开口前走到鲁道夫面前:“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讲。”

在一楼的主卧里,上将在关上门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人用力地拥入怀中。

夏佐微微一愣,但还是配合地伸手回搂住他……不知道为何,他越来越觉得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把自己埋到对方肩膀上的动作停伫得越来越长。

而且他能感受到,男人这几天以来堪称艰难的抉择。

“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鲁道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带着些微的哈气,“会不会是你想我了?”

夏佐把自己往男人肩窝里又缩了缩一下,他的耳朵一贯是敏感部位,而上将好像在发现这个事实后就一直乐而不疲地在进行着各种实践。

“……也可以这么说吧。”夏佐一边躲一边有些心虚地回答。

鲁道夫的回应是伸手拍了他一下屁股:“不说实话……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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