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夏佐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在他这几天翻阅的照片中,夏琳娜总是一副甜蜜的小女人姿态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他还从未见过母亲如此英姿飒爽的样子。
“一个战士,”夏娃说,“但这并不影响她有着这样一个完美的你。”
夏佐觉得自己的喉间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硬块……硬硬地堵在那里,然而并不十分难受。
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属于自己母亲的这一方面:Omega女性的柔弱和强硬、自信的姿态结合在一起,看上去却相得益彰极了。
“我……我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完美。”他压抑住被堵在喉间的情感想要冲破藩篱的冲动,低声说。
“但是你做到的事情已经远超了过我们的想象和期待了,”夏娃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要等待比六百年还要久远的时间,才有非常微小的可能和你的后人相见……我们当时留下的那个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
经过了这段谈话后,夏佐发现身体里突如其来的骚动不知何时起已经消失了。
夏娃体贴地回答了他的疑问:“你这属于发情前兆,距离发情期的正式到来,大概还会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我记得大概六个月前才度过了一次……”夏佐停下了话语。
显然一些掺杂着火热和激情的回忆帮助他回想起并联想起了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夏娃轻松地说,“你现在这么年轻、精力充沛,发情期的间隔也会相应缩短,这并不是……等等,有一个你的通讯申请,要为你接通吗?”
夏佐点了下头,感谢能有这样一个通讯打断这段走向越来越奇怪的对话。
……是鲁道夫。
留下一声带有含义的轻笑,夏娃消失在了舱室里。
“现在感觉怎么样?”男人的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夏佐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以迎接对方的目光:“……还好。”
“真的?”鲁道夫追问了一句。
“……嗯。”夏佐语气不那么肯定地说。
“好吧,”鲁道夫先做出了让步,“如果你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夏佐:“……”
——“用”这个词……真是无法直视。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道。
见鲁道夫关掉了通讯,早到此等候了几分钟的西奥多打趣自己的侄儿道:“在老婆那里吃瘪了?”
鲁道夫显然不愿和他多谈论这个话题:“关于首都星的形势,你怎么看?”
“要我说,对付Omega的办法简单极了。”西奥多慷慨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只要他们的发情期一到,那简直就是百依百顺……想要言周教好他们,在这个时候的效果绝对会是事半功倍。做爱做爱,不做哪里有爱?”
“我从来不在谈论公事的时候聊私事,”鲁道夫说,“叔父如果对首都星事变没什么有见解的看法,就请回吧。”
当日在撤离父母亲族乃至军团官兵亲眷时,西奥多虽然假借了家族企业派回天龙星系塞纳星进行技术人员交流的名义,但老谋深算如他,又怎么真的会将一干亲族送往位于中央星域的家族属星呢?
几经遮人耳目的中转,他们的目的地是当时停驻在中央星域边缘的曙光号,并且由于厄俄斯号吸引到了足够多的注意力,一路安然地抵达了曙光号。
“死板的小子,一定是撞了大运才能找得到Omega……”西奥多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最后还是将谈话主动回归了正题:“首都星上的事变,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我们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了。”
西奥多说的鲁道夫不会想不到,但是和他不同的是,西奥多看问题的角度则是抛去了一切角度,只抓住“利势”二字。
有时候直接得令人心冷。
“雅各布导演了这么一番大戏,自以为把人心玩弄到了极致。”西奥多说,“但越是玩弄人心的人,最后反倒会被人心所玩弄……首都星这一乱,掀起的连锁反应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尤其是各个属国的态度。”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属国的反应。”鲁道夫淡淡地说。
“你能够这样说……”西奥多眼睛中的闪亮又增加了寸毫,“你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让我觉得手里的底牌又多了一张。”
“雅各布现在应该没有余力关注我们,”鲍曼在得到了长官的许可后也加入到了讨论中,“艾登好控制,但是议会并不好控制。”
“日曜、辉星和荆棘,掌握在雅各布手里的是日曜。”西奥多说,“不过温世顿嘛……呵……如果让雅各布选择的话,他一定更愿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是辉星。但是锡德里克多半是拥护所谓的’民主共和‘的,所以他下一步的计划应该是拉拢辉星。也只有这样,辉星和日曜之间才会达到一种相对平稳的制衡。不过锡德里克嘛……呵呵……”
在首都星上发生叛乱的消息传来之后,紧紧咬在他们后面并且有过几次短兵相接的辉星军团已经毫不犹豫地撤离而去。
即便传来国防部长雅各布已经依仗日曜军团和宪兵部平息叛乱的消息后,也未收到辉星军团继续追击而来的任何消息。
何况仅仅是一日后,雅各布就已经自命成为联邦民主、共和与发展委员会委员长了。
“我们荆棘军团的反叛……”西奥多如此自然地说出“我们”两个字让鲍曼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是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或者被迫归顺,是雅各布的野心早已定好的方向。否则一个完好的大军团,如果和锡德里克一样选择拥护联邦议会,他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的动作会有这么快,所以受激之下,才会如此仓促地起事。”
“这里面你没有动什么手脚?”鲁道夫问他。
西奥多微微一笑:“与过程相比,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早预料到塞纳星上会出意外吧?”鲁道夫继续问道。
“猜到了一点点,”西奥多直视向鲁道夫的眼睛,“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心黑手狠至此。”
鲁道夫盯视着他的眼睛,目光中带着无形的压力:“我知道你的手一向伸得很长,但是你最好诚实地向我保证:你在塞纳星事件里是干干净净的。”
西奥多保持着和他目光的直视:“……小子,我可是你叔叔。”
结束和鲁道夫短暂的几句对话后,夏佐整理了一下仪表,接着去往了第九军校的那些学生被安置的舱室。
那里位于指挥舱的次一层,算得上是星舰的中央区域了。
……也许是曾经在那里就读过几日的缘故,夏佐对自己人生当中第一所也可能是最后一所学校,还是抱有了别有温情的感觉。
当他走入稍大的一个大厅时,发现这里正在举行一个小型的追悼仪式。
在去世的女校长葛罗瑞亚遗照下,有不少学生点起了祭奠蜡烛,还有一只小小的刺鸟光甲模型,以及几个零落的布艺玩偶。
大战之后的逃亡途中,这些学生根本没有充裕的物质为自己的校长举办一场风光的祭奠仪式。
站在门口的夏佐默默地看着照片中的女Alpha,她脸上仍然带着严肃和刚硬的表情,抿紧的唇线和寸许的短发把她坚强或者说顽固的个性凸显得非常明显。
“需要一支蜡烛吗?”有人招呼他,并且在看清他的长相后说:“哦……原来是你。”
是当日出声询问夏佐“你是谁”的那个高年级学生。
“这样的集会,是被允许的吧?”他谨慎地问夏佐。
夏佐从他手中接过蜡烛,走上前去,半蹲跪下把手里的蜡烛放入那一片摇曳的烛光中,闭上眼睛祷祝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我想,鲁道夫将军会为她举办一场更正式的仪式的。”
那个学生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这不太一样……在这里,她是我们的校长。”
这个学生俨然是从第九军校出来的小团体的领头人,在他和夏佐说话的时候,身边围绕的其他学生并没有谁插嘴进来乱讲话。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个Alpha。
夏佐向他伸出了右手:“夏佐·奥法里斯。”
Alpha男生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指尖:“莱特·尼克斯……抱歉,我不是不愿意和你握手,而是你身上……”
来自鲁道夫的信息素标记是那样强劲和难以忽视,而且对陌生的同类信息素带着不言而喻的攻击性,这不是一个还没有毕业学生能够自然面对的。
而即便没有见过鲁道夫,夏佐自我介绍中的“奥法里斯”姓氏,也足以警告这位年轻Alpha的了。
夏佐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如你所见,我是一个Omega。你会因此在意吗?”
“不,”莱特说,“你救了我们……你当时在战场上的表现,说真的,让我们都很惊讶和羞愧。而看到你会让我不禁去猜想,鲁道夫将军该是怎样一种强大?”
第九军校招收学生不以血统为重,反而更加偏向于天赋和努力,所以这所军校一向以思想开放——偶尔还会被斥责为“异端”而出现在一些人的言论中。
“在那个时候,我们大家都以为肯定会是必死无疑了,甚至连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想要放弃抵抗了……”莱特说,“是校长冲我们怒吼着唤起了我们的斗志……我现在都能记得她的话……”
“我知道你们挤破了头想要进第九军校是为了能加入荆棘军团,鲁道夫将军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生而强大,其责更甚‘……”葛罗瑞亚指着自己身后的军校大门怒吼着:“看看那里面!那里面被我们保护着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和低年级那些只会哭泣的小鬼,他们就在你们背后,信任着你们的强大……在这一刻,拿出你们的骄傲和尊严来!就算是死也要给我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只是为了多保护他们一分钟!”
“我当时就想,能对校长说出那样一句话的人,该是怎样一个人?”莱特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直到我见到了你……至于你说的Alpha和Omega,其实在生死关头,我根本注意不到这些性别上的差别,而且从未觉得我们之间联系得如此紧密过——我指的’我们‘是人类,人类和奇美拉。”
第九军校的高年级学员的伤亡率高达了30%以上,不难以想象的是,这些牺牲的学生中不乏会有在进入军队后将会大放异彩或是可堪重任的人才。
即便是这个不低的伤亡率背后,也有着葛罗瑞亚为之做出的努力,为此她不惜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但尽管伤亡惨重,这些留存下来的生还学生还有正在接受诊治的学生,却是由于经历了这场磨难而愈发可贵的精英之辈。
更为难得的是,他们对异星生物的仇恨已是根深蒂固,而对联邦的未施援手和荆棘军团自身危机难解之下的驰救,更是印象深刻。
这将是,军团未来最可倚重的有生力量。
——亦或是西奥多盘算中的帝国基石之一。
Chapter 091:
顾名思义,荆棘军团预备兵营所在的北冕座星系属于北天星系——这种星系的划分方式的渊源可以追溯至古地球时代。
北冕座星系非常小,适宜人类居住的行星只有区区七颗。除此之外,星系内的其它区域中都充斥着巨星、超巨星、矮星、黑洞还有异常重力场等危险宇宙环境……不过,这也是荆棘军团当初出于练兵考虑,选其充作基地和预备兵营的原因之一。
在离开了中央星域后,破晓号选定了一条适合空间跃迁的航行路线,加快了前往基地的速度。
当然,这和舰长的发情期将至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需要加快行程,是因为星舰上有很多在此前家园尽毁、亲人失散的经历中饱受磨难的民众,包括一些初次上战场的军校学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心理损伤,需要进一步的治疗、休养。
作为目前拟人程度最高的智能,夏娃适时地提供了相应的心理复健服务。但在这一方面,人工智能尚不能取代人类而为后者提供安心感和倾诉欲。
不过说到发情期的问题,可以透露的是,破晓号的舰长大人在归途中饱受了来自这方面的侵扰。
再次从骚动不安的梦境中醒来,夏佐仰面在床上躺了好久,然后带着没能休息好的疲惫拖着略感迟钝的身体去浴室冲凉。
和之前没有经历过性爱时面临的发情热不同,那时候的梦境和灼热的期盼还只是模糊不明的一团。而在度过了第一次那四天的发情期之后……
好吧,是度过了四天半的发情期和之后虽然算不上太频繁、但也并非全然禁欲的“仪式”后生活后,发情期将至的信息素带来的影响,就有了相当明显的导向作用了。
比如梦境中经常出现的熟悉身影……柔软的薄唇会重重地吻遍他的全身、强有力的臂膀会把他紧紧环绕在怀中、还有如果把下巴放在男人颈窝里他就会轻轻啃吻他后颈处的……
夏佐挫败感十足地长叹了一声,然后把手平放在墙壁上。
“在吗?”他轻声问道。
夏娃应声出现在他身旁:“……我从来不知道,凌晨时分是冲洗冷水澡的时候。”
她一边这样说,一边把水温调至适宜人类体温的程度。
而温暖的水流冲刷过夏佐的身体,却为他带来了一阵忍不住的发抖……
自内而外的。
“……给我……调冷水……”他克制住已经有些发软的膝盖说。
夏娃调低了一些水温,但又不至于像当初那样冰寒彻骨。
等身体里的这阵情潮好不容易过去之后,夏佐才缓慢地舒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明明冷得发抖,但是内里却有一把火烧得他灼热不已……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碰撞在一起,最终还是那簇骚动不安的火焰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水温渐渐转暖,慢慢地驱散了此前的寒冷。
“这真的是发情期前兆?”夏佐抱怨道,“现在都已经这样子了……正式的发情期到来的时候是要做死在床上的节奏吗?”
能逼得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这几天来频繁的荷尔蒙作祟真是侵扰得他烦不胜烦了。
夏娃噗呲一声就乐了出来:“你没有感觉到现在和发情期时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吗?”
——确实是这样的,现在的信息素影响虽然来得频繁,但和发情期到来时那种能把人理智全部烧成残烬的本能控制还是有所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