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虽不聪明,亦知晓那个位置不是孙儿能妄想的,但即使孙儿不觊觎,也不能保证其他兄弟就相信而放过孙儿。到时若因孙儿而连累了母妃和柳家,那就是孙儿的罪过了。所以,孙儿不求其他什么的,只求习得一些本领,将来好保护母妃和柳家……”
司徒戾言辞恳切,话里的意思又正中其意,听得柳仲言当下舒心不少。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
他看了一会,才徐徐开口道:“殿下有此想法甚好,待臣回去琢磨琢磨。”
“那孙儿等候外公佳音。”司徒戾又行了个大礼。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司徒戾看着柳仲言远去的背影微微弯了嘴角,瞥了眼身后的锦澜殿,
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此番进宫所见所闻,柳仲言自是好一番琢磨。心里有了答案后,待第二日大臣在御书房商讨
国事的时候,柳仲言寻了机会与庆帝说。或许是觉得对柳仲言对柳家有所亏欠,庆帝没说什么就
答应了,还让人去安排侍读一事。
“萧!萧!我后天就可以去太学院了!”司徒戾兴奋地对刚进门的萧喊道。
“这么快?”林萧挑挑眉,这柳仲言的办事速度还不赖嘛。
“嗯!”司徒戾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萧,我还可以去挑一个侍读!”
看那红瞳闪亮亮的盯着自己,林萧不由得发笑。他发现小孩越来越会向他撒娇了,相比以前
那副可怜兮兮,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多了。这样才像个小孩嘛,虽然他希望小孩变得强大
,但亦不想他因此失去了孩童应该享有的一切。
林萧哪里会知道,司徒戾的这些情绪也只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从心结打开的那一刻起,司
徒戾的世界便只有他,所做的一切也因为有他。
自出生起就是被人厌恶的存在,承受着父母的厌弃舍弃、兄弟姐妹的欺辱打骂、奴仆的无情
虐待,从没听到过一句温言软语,从没得到过一人的关心爱护,无依无靠,自生自灭……
内心不是不希望得到一个可以在他被人欺负时保护他,在他难过伤心时安慰他,在他生病难
过时照顾他,在他沮丧时鼓励他的人,可在那种所有人都厌恶排斥他的情况下,连想一想都觉得
是奢望。
然而现在真有那么一个人,关心他,怜惜他,爱护他。让他尝到了被人保护、被人疼爱、被
人重视的滋味。
那个人的眼中,没有鄙夷、没有厌恶,却有对他的喜爱、对他的疼宠以及对他的期待。
因为被人期待,被人关爱,所以他想成为他所重视之人所希望的存在,包括他所希望自己与
其相处的样子!
林萧不曾想过自己会对司徒戾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也因此忽略了司徒戾的某些微小的动作
,从而导致了那悄然而生的情愫潜滋暗长,最终占满司徒戾整个心田。当然,这是后话。
“侍读?”林萧眉头紧皱,“小太监?”
“不是,是侍卫,每个进入太学院学习的皇子配给一个侍卫。侍候的宫人一般都由各皇子的母妃们安排,并不需要再去挑选。”
“那还好。”若真是小太监,那不是摧残儿童。林萧挑挑眉,“这事你不用担心,估计你外公会帮你好好打点的。”
第十五章
皇家侍卫武道场
“见过五皇子。”道场负责人侍卫统领陈齐看到来人,不紧不慢的道。那口气没有半分尊敬可言,表情显得有点倨傲。这位相貌异于常人的皇子在这宫内受到的是什么待遇,他们这些人比谁都清楚。说句实话,他还真没把这位皇子放在眼里。
“陈大人,皇上已经批准殿下挑一名侍读,奴婢是陪殿下来挑人的。”跟随司徒戾一起来的彩茧道。
“本官昨日已经接到消息了,五皇子这边请。”许是因为彩茧是锦绣宫宫奴主管,需要给锦妃几分薄面,又或者柳仲言真的打点过,陈齐的态度稍微收敛了点。
“这几个孩子训练都有一段日子了,年龄也与五皇子相仿,五皇子看中哪个带走便是。”陈齐指着眼前几个小孩道。
司徒戾扫了眼站成一排的几人,眉头微皱了下。这几人,除了左边的第五个,其他人要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是精神萎靡的样子。该不会这第五个人就是柳仲言安排的人?很明显,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会选第五个。但是……司徒戾犹豫了。他不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别人安排的,他不想每时每刻都处于别人的监视下!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非常不善且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司徒戾耳中。
“走快点!”对面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押着一个同样穿着侍卫服饰的八九岁男孩向这边走来。
“参见统领!”其中一个侍卫上前道:“原被三皇子选中的初等侍卫王熙奇,因不服管教,以下犯上,冒犯皇子,被德妃娘娘遣回!”
“不服管教?以下犯上?”陈齐瞟了眼被压制着的人,冷冷地道:“那就责杖一百吧。”
“是!”侍卫拉着人,朝着刑堂走去。
司徒戾用眼角余光扫过那个满身血污的男孩,红瞳飞快闪过一丝精光。刚才听到要责杖一百时,那个男孩猛的抬起头来,狠狠的看着陈齐。那锐利的、不甘的、隐隐带着绝望的眼神全都落入司徒戾眼里。
责杖一百,怕是男孩这身板是铁打的也经受不住吧。司徒戾瞟了眼那第五个人,再看一眼被侍卫押解着从身边经过的死气沉沉的男孩,犹豫了几秒终于开口道:“站住!”
听到喊声,侍卫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司徒戾直直的看着两人,面无表情的道:“把人留下。”
两侍卫被那双红瞳盯着,愣了下,待看清司徒戾相貌时,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见过五皇子!”虽然知道这个五皇子不受宠,但皇子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两人不敢放肆。
“把人留下。”司徒戾又重复了一遍。
“这?”侍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陈齐,一脸为难。而陈齐也好奇的看着他,这五皇子想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放着他外公安排给他的人不管,而去挑这个刚得罪了三皇子的人?
“陈统领,这个侍卫现在是个没主的吧,那么本殿就要他了。”司徒戾指着因为他的话而惊诧得死死看他的男孩道。
“殿下!”彩茧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冷声喝斥,“你怎么可以选这个孩子!”这妖怪是不是又犯傻了?
“既然奴才犯了错,理所当然得由主子管教了,陈统领你说是吧?”司徒戾看着陈齐,微微笑着道:“既然他冒犯了三皇兄,那么就由本殿这个做皇弟的好好教导教导,以免这不长眼的狗奴才再惹恼皇兄!”
哦?陈齐对于司徒戾这番说辞颇感意外,心想,这五皇子难不成是要讨好三皇子?想到这,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这个人在宫里名不见经传,很少在人前出现。宫里传的最多的就是,此人天生异貌,性格懦弱,非但不受宠,还遭宫人厌恶,甚至有一次在巡逻时亲眼看到他被其他皇子皇女欺负,怎么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看了眼第五个人,心中冷笑了声,管他呢,柳大将军的面子他是给了,但人家不要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吧。
“既然五皇子都这么说了,你们还不把人放了?”陈齐懒懒的道。
“是!”侍卫连忙把人松绑。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彩茧气愤的瞪着他。就是怕出什么纰漏,她才跟着来的。没想到这妖怪不好好选人,还把得罪三皇子的人要来,这不是跟三皇子过不去吗?
“彩茧,注意你的身份!”司徒戾回头冷冷的看了眼彩茧,眼中的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彩茧被那双红瞳盯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又不能发作,因气极而一时愣在那。
司徒戾没再理会她,径直走向王熙奇,“都听到了?本殿现在是你的主子,随本殿回锦绣宫。”说完转身就走。
王熙奇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神色复杂,但不容他多想,此时已不适合再留在这,便敛了神色,拖起无力的腿跟在司徒戾身后。
彩茧看着把她丢在身后的司徒戾,狠狠地跺了跺脚,最终咬咬牙跟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妖怪怎么跟娘娘解释!
回到住的小院,司徒戾遣退宫奴,方才把人好好打量一番。
这人看起来年纪稍微比自己大一些,神色冷漠,想来是个倔强的性子。要不怎会无视身上流着血的伤口,连吭都不吭一声?
“你叫什么?”
“王熙奇。”这人犹豫了一下,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声音有些沙哑,却令他感到其中的排斥和戒备。
“你不怕我?”那双冷淡的黑眸直直看着自己,没有害怕,亦没有厌恶,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
“不。”王熙奇惜字如金的道。
“很好。”司徒戾微微弯了嘴角,红瞳盯着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一天是我的人,那么你就得一天遵循我的命令!我只要你献上你的忠诚,绝不背叛我司徒戾就可,其他你爱怎样就怎样……”说着,把一个白瓷瓶扔过去,“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闻言,王熙奇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手里的药瓶,眼神复杂。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单膝跪地道:“是,主子。”
“丑话先说在头,想必你也知道,我在宫里的地位如何。我这次救得了你,不代表下次也能救你,所以,不要做傻事。你只要做好我这个不受宠的五皇子的侍读就好,其他的,我来应付就可以。只是必要时,你要做做样子,忍忍就好。”
王熙奇完全没有想到司徒戾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一番话,愣了下。眼前的五皇子与传言中的一点都不像。这是为何?
锦澜殿
“娘娘,事情就是这样!殿下不顾奴婢阻拦,执意挑了那个刚得罪三皇子的侍卫作为侍读!”彩茧咬牙切齿地道。
“什么?”锦妃柳眉一挑,满脸怒容的大喝道:“岂有此理!来人,把那个孽子叫来,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有何理由!”
司徒戾听到锦妃要见他,也不觉得意外,早在把王熙奇要过来时,他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有恃无恐。而且,他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那么做的。虽然没有选柳仲言替他安排的人,或许因此失了一份助力,但他并不后悔。
有失就有得。萧知道了也会赞成他的做法的。
吩咐王熙奇好好休息,司徒戾跟随宫女去见锦妃。
“事情经过本宫都听彩茧说了,你有什么要说的?”锦妃如无其事地观赏着自己描了蔻丹的指甲,缓缓的道。语气之平淡,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怒意横生的模样。
“儿臣过两天就得到太学院学习,所以儿臣想,那人之前得罪了三皇兄,如果儿臣帮三皇兄出了这口恶气,那么……”司徒戾笑笑,话里的意思不言而谕。
哦?锦妃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孽子看来真是开窍了呢。于是叮嘱道:“本宫已经替你安排好随侍的人,明后到太学院学习,你回去好好准备,可别丢了本宫的脸!”
“是。儿臣告退!”司徒戾恭敬的退下。
第十六章
“哟,这不是五皇弟吗?许久不见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个?本殿倒是十分牵挂五皇弟啊!”来人十二三岁,一身华贵的皇子装束,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带着不屑讥讽,还有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臣弟见过大皇兄!”司徒戾压下眼里的厌恶与杀意,颇为顺服的道。虽然两年不见,但这大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看自己不顺眼。司徒戾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己早就不是当年愚钝的痴儿,又怎会再让人欺辱至此?
咦?大皇子司徒祺惊诧的看着眼前恭敬行礼的人,心里十分好奇。怎么这妖怪消失了一段时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畏畏缩缩的,还流利的接了自己的话?有趣!“不知五皇弟来此处作甚?这里可是太学院,教育皇子的地方,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蠢货该来的地方……”
“皇兄说的是,太学院是用来教育像皇兄这般如此优秀的人才的地方。臣弟愚钝,蒙父皇开恩,特许臣弟来太学院学习,好让臣弟沾染下诸位皇兄的灵气,即使不能开窍,也不至于丢尽了皇家的脸面……”司徒戾努力摆出一副憨傻样。
果然,这话取悦了司徒祺,“哈哈哈……这倒是,不过,本殿的灵气又岂是尔等蠢货随随便便就能沾染的?本是愚蠢之人,就是泡到灵丹妙药的罐子里头,也还是愚蠢之至!”说完鄙夷的看了眼司徒戾就带着侍读径直走入太学院内。
“哟,这不是前几天本殿才让人送回道场的奴才吗?”还没等大皇子走远,一个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就传进司徒戾耳里。“怎么现在跟着个蠢货在一起?难不成是物以类聚?”
“……见过三皇子。”王熙奇对来人行礼,脸色非常难看。
“臣弟见过三皇兄。”司徒戾拱手道,抬头直视着面色不善的司徒覃。
“原来是五皇弟啊,一段时间不见,倒是愈发俊俏了,啊哈哈哈……”司徒覃盯着他异于常人的容貌大笑道:“怎么,你也来太学院啊?”
“臣弟自知愚钝,故特地带了这不长眼的奴才一起,来聆听诸位兄弟的教导……”司徒戾陪笑道,转身对王熙奇冷喝一声,“还不跪下给三皇兄磕头!”
王熙奇神色一僵,脸色发黑。不等他有所反应,司徒戾就一脚踹过去,“不知好歹奴才,主子的话也听不懂吗?还不赶快跪下给三皇兄磕头!还是你想被送回武道场!本殿真是瞎了眼,怎会挑了个你这样不长眼的东西!”
面对司徒戾的拳打脚踢,王熙奇刚开始还是无动于衷,但一对上司徒戾那双散发着戾气的诡异红瞳,心下一震,猛地想起那日司徒戾的话,连忙趴跪在地上,“奴才知错,求殿下不要把奴才送回武道场!”
上次若不是司徒戾把他要了过来,那么他必死无疑!被遣回的奴才,就意味着被主子抛弃的无用之物,既是无用,留着又有何用?
他不是愚蠢之人,现在既然明白司徒戾的话,他自是会配合。同时,也清楚了一件事,这五皇子,不简单。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王熙奇朝三皇子磕头道。
“哼!”三皇子看着不断求饶的人,有些不耐的皱眉。先前之所以会挑这人做侍读,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倔性子,以为这人不会像其他奴才那样奴颜媚骨,可以玩上一阵子,才让人把他遣回武道场……谁知道……果然奴才就是奴才!再有傲气的奴才还不是像狗一样跪在他面前求饶!
“行了,在太学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滚开,别碍着本殿的路!”司徒覃皱着眉把地上的人踢开,不悦的走进太学院。
此时另一拨人也来了,六皇子司徒睿和七皇子司徒逸正朝这边走来,刚才那一幕也落入两人眼里。
“六皇弟,七皇弟!”司徒戾憨笑着对两人打招呼。
司徒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司徒逸则是奇怪的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司徒睿什么表示也没有,亦紧跟着进了太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