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人生(穿越 一)——捂脸大笑
捂脸大笑  发于:2015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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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个引子,陈远鸣又跟刘芸聊了好大一会,直到天色渐晚才收住话头。谢绝了对方的晚饭邀请,也没让累成狗的孙朗护送,他沿着小路向家的方向走去。傍晚的风很冷,又缺少路灯,陈远鸣走的不快,但是步伐却沉稳坚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不止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拿到了第一份红利,更重要的是,在孙朗家看到的报纸上,他找到了自己更加熟悉的东西。

海湾战争,上海视察,鼓励浦东开发……一些让他印象无比深刻的东西正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前进,现在只是1991年,等到明年那位伟人的南巡讲话结束后,这个时代又会以怎样的步伐迈向前方呢?

心底如同沸腾的火山,陈远鸣咬紧了牙关,在寒风中加快了步伐。胸前揣着的百来块就像一块火炭一样,灼烧着他的心扉,让他的血液沸腾,心跳激荡。他能抓住什么的,只需要找到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法……

第八章

回到家时,职工小区里已然亮起万家灯火,走廊上炒菜的烟气都已经散去,占领公共水池的洗碗大军也消失不见。每户邻居都紧闭家门,把寒冷和黑暗隔绝在门外,安逸的享受着夜间休闲时光。

陈远鸣的心情相当放松,一路上走出了浑身大汗,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但是怀里的钱却实实在在,让人心安。这次他会上交一部分给家里补贴家用,另一部分则要拿来当做本钱,试着投资一下其他生意……

推开家门,他刚想跟家人打个招呼,谁知一眼望去只见父亲陈建华正坐在床上,双手环臂,眉峰紧蹙,怒视着走进门的自己。小屋里桌椅都撤的干干净净,似乎一点都没有给他留饭的意思,母亲王娟则站在床边,一脸的愁容,看起来正为什么忧虑不已。

这是怎么了?

还没来得急张口,对面的男人已经厉声说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陈远鸣微微一怔,“去刘阿姨家啊,我跟孙朗……”

“刘阿姨家?”毫不客气打断了儿子的话,陈建华站起身来,几步就走到了陈远鸣身边,“我看不是吧!刘阿姨是住在市委大院吗?!”

啊。陈远鸣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父母恐怕已经知道自己卖东西的事情了。第一次他去的是老城区的百货大楼,那边在城市东头,跟轴承厂隔着小半个市区,卖的也快,估计没碰上熟人。但是市委家属院就难说了,厂里也有些领导配偶是在市政府工作的,说不准就被认识的人看到了。不过那又怎样?

陈远鸣扯出了一个笑容,“不是,我跟孙朗一起到市委大院那边卖东西去了,刘阿姨织了点手套,我帮她……”

“你帮个屁!”陈建华吼了出来,“你他妈才几岁?!刘芸就敢让你去卖东西,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不是去她家学习的吗?就学这个?!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在这上面捣蛋了?!”

被这话一噎,陈远鸣微微皱了下眉,“爸你误会了,刘阿姨做的是正经生意,我也就搭把手而已……”

“正经?正经她会去倒买倒卖?!”陈建华彻底怒了,“什么上海进的货,什么卖到国外,她这么能让你帮什么忙啊?!她不要脸咱家还要呢!”

“小声点。”王娟已经走过来关上了房门,忧虑的看了看窗外,“大半夜的,别吼了,让邻居听见多难看。”

说完她也走到了陈远鸣身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手臂,“豆豆,你不懂这些,别去跟她掺和,这年头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孙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厂里……”似乎发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问题,王娟戛然而止,不再言语,但是眼中的谴责如同针刺一般扎在陈远鸣心里。

什么轻松、什么惬意、什么满怀希望,这时统统化作了泡影,陈远鸣的脸板的如同一块铁石,看不出任何表情,“那钱呢?赚钱你们也不要吗?”

他把手伸进了怀里,抓出了一把纸币,“我去给人帮忙干活,换回报酬,天经地义,哪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咱们家就不缺钱吗?当年为了给奶奶看病你们欠了多少债,家里多久没见荤腥了,整个大年下,你们办了多少年货,串了几家亲戚,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缺钱吗?”

花花绿绿的票子攥在手里,像是一团乱麻,被烧着了一样,陈建华手臂猛力一抽,举起手啪的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你还拿钱了……这么多钱……”话语哆哆嗦嗦,像是嘟哝,又像颤抖,“你知道自己在干啥吗?这是投机倒把啊!会被抓进监狱坐牢的!”

王娟脸色也变了,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钱,“帮个忙她就给你这么多钱?!你傻啊!你怎么不想想人家为什么给你钱?!她怎么能这样呢?明天我就去找她!”

“找她干吗?还不嫌难看的!”陈建华大吼了一声,“直接把钱扔给她就行了!以后你再去刘芸家,跟她赚这种黑心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就是!以后不能再跟她家来往了,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好的孩子都带坏了,这年头做‘倒爷’是好话吗?咱家是穷,但是我跟你爸都是堂堂正正的工人,拿正经的工资,花力气养活自己,不能跟那些暴发户一样走歪门邪道!”

“狗还不嫌家贫呢,你好歹有点骨气!别让人家在背后戳咱家脊梁骨,好好的学生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不嫌丢人,也想想你爹娘的老脸!”

一左一右,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那巴掌扇的很重,一线工人的手劲又狠又猛,毫不留情,陈远鸣只觉得半边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一道又冷又硬的东西正顺着喉腔向下涌去,冻得他内心冰凉。

他想过很多,思考怎么用那段记忆中的一切来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但是他从未认真思索过这些在1991年、在这个闭塞的厂矿职工宿舍里代表了什么,从未想过他的父母会怎么看待这些。当年自己辞退工作北上时是个什么情形,他怎么就这么一厢情愿的认为家人会支持他呢?

他们不会的……这非关赚钱与否,只是理念的鸿沟。面子、群体心理、自我认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不可动摇,顽固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哪怕几年后他们会下岗,会面对更加窘迫的生活,他们的自尊也无法容忍沿街叫卖,为了几块钱笑脸迎人。多可笑……

陈远鸣慢慢闭起了眼睛,头垂的很低,饥饿和寒冷开始包裹他的身体,就像第一次从那场噩梦中醒来一样。那天夜里,陈远鸣硬邦邦的躺在自己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肿起的那半边脸被荞麦皮枕头硌着,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但是他害怕自己睡着了,害怕鲜血淋漓的梦境再次充斥脑海,让他夜不成寐。

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在不远的大床上起伏着,似乎无忧无虑,充满了对于生活的笃定。

他到底在干什么……

隔天,陈远鸣被家人锁在了屋里。10来平方的小屋,满腾腾的家具,他坐在狭小的饭桌前,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带着一双咖啡色的半指手套,是刘芸后来专门给他织的,大小适宜,舒适无比。

但是他都干了什么……

砰砰!“豆豆!”

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陈远鸣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焦急的脸。他家的窗户上装着铁条,想要从那里进出压根没戏,但是他还是打开了窗户。

“豆豆你妈是怎么回事啊?!今天专门到我家扔了一叠子钱来,还说让你别再……”一开窗孙朗就迫不及待叫了出来,但是话说一半,震惊的看向屋里少年的脸,“你爸打你了?怎么这么重,都肿了!”

一只手穿过栅栏探了进来,轻轻碰了碰红肿紫青的脸颊,陈远鸣微微缩了一下,躲开了对方的碰触。

“他们把你关起来了?!是因为你跟我去卖东西吗?他们怎么能这样!!”

“二哥……”陈远鸣扯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别管我了,这不是你们能管了的事情。”

“那怎么行?!就放着让他们打你关你啊?!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吗?!”窗外的少年怒了,他没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家人不都是该宠着孩子的吗?!就连他爸也没打过他的脸啊!

“你们掺进来只会让我爸妈更生气。”

冷冰冰的一句话卡断了孙朗的愤怒,他傻乎乎的站在窗外,有些不知所措。

“我把一些事情想简单了。”陈远鸣露出了个自嘲的微笑,“没关系,不用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少年真的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傻愣愣的站了半天后,他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了两张50元大钞,塞了进来。

“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他有些结巴的说道,“她说给你添麻烦了,但是该给的决不能这么贪下,她让我……”

昨天一怒下抓出去的那把钱看着多,其实不到60块,都是最上面的零钞,如今专门换了整钱拿来,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陈远鸣笑了,伸手干脆的接了过来。

“替我谢谢阿姨,是我给她添麻烦了……”

“才不麻烦呢,我妈恨不得直接冲来……”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孙朗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继续。

“别担心,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我就当休假好了。”陈远鸣反而露出个笑容,安慰道,“只要学习成绩上去了,没有干不成的事,过段时间消气就好。”

“也是……”被几句话哄住了,孙朗慢慢也露出了个微笑,“怕啥,到时候咱俩考到一所高中,还怕见不着面吗?”

“同一所?”陈远鸣挑了挑眉,“我的目标可是市一高,你想考的话现在加油还来得及。”

少年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不就是一高吗?!你看我的!二中前十还是有希望的!”

“那是。”陈远鸣没有打断对方的豪言,孙朗不笨,只是有些少年心性,静不下心。最后一学期冲击一把,考上全市第一的高中应该不算太难。“二哥你肯定能考上的。”

被对方一夸,少年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挠了挠头。“那我就先走了,省得你爸看到又揍你。你也别倔了,服个软他们还能咋样你呢。还有……”他悄悄压低了声音,“我妈说啦,她还是准备去做生意,到时候让你当她的军师呢。等赚了大钱,看你家人还说什么!”

“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乱糟糟的短发,陈远鸣严肃的回答道,“定不辱命。”

“矮油我操,别动我头发!”一巴掌打掉了那只捣乱的手,孙朗脸上的阴云已经全部散去,恢复了那副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两只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那我就走了哦,等开学再偷偷来找你玩!”

“嗯,说定了。”

微笑着看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陈远鸣深深吸了口窗外干冷的空气,重新关上了窗户。没关系,这种小事又算什么,再想其他办法好了。把脑门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陈远鸣闭起了眼睛,认真思索着未来的道路。

第九章

两天后,学校开学了。父母的脸色再不好,也不可能继续关禁闭,陈远鸣重新回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然而当背着书包坐在自己的新座位上时,他感觉到得却不是自得,而是更加深重的违和感。

一年多的群体排斥和自我封闭,让他在班里的形象跌倒了谷底。马志强倒是不再来找事,但是这小子面对陈远鸣时欲言又止的畏惧神情,着实让班里其他同学产生了丰富的联想。再加上班主任依旧很有针对性的找茬挑错和初三无休止的作业习题,他的校园生活最终只能用乏味来形容。

当然,如果用心经营一下同学之间的人际关系,未必不会改善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是陈远鸣并没有这个心情。就算能在刘芸和孙朗面前装乖卖萌,他也没办法真的融入这群14、5岁的孩子们的生活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幼稚和天真早就被另一段记忆抹消殆尽,他们感兴趣的游戏、话题、懵懂的情愫,对于陈远鸣而言都太过遥远,不知不觉中,他已不再怀疑自己记忆中的东西,而是被那段记忆同化、吞没,嬗变成了另一个灵魂。

这种改变是悄无声息的,但是敏感的中学生们依旧靠天赋察觉到了不妥,面对陈远鸣日渐乖僻的行为,他们采取了最直接的办法。陈远鸣身边变得越发冷清,像一个误闯入班级的怪人一样,被同学们排除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对于这样的态度,陈远鸣并不挂怀,他的目光只在那些小姑娘们的手上停了几天,冷眼观察着半指手套从几双变成了十几双,最后蔓延到了整个学校。不到一个月时间,这种毛线手套就成了新的流行趋势,但是出自刘芸之手的,还不到一手之数。

他又对了一次。

然而这种准确的预测却没给他带来多少喜悦。在这些日子里,陈远鸣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除了每天需要完成的课业外,他手头多了一个用废纸装订的草稿本,本子背面写满了一排排的计划。从食物、小商品、集邮到钢厂的废旧铁锭、合伙倒卖物资、入股博彩性质的游戏厅等等,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牟利手段统统列了一遍,然而每一条最后留下的都是一个硕大的黑X。

本金、时间、人脉、合作伙伴……所有可能的暴利行业都需要某种程度的投资,可是他除了那份记忆外,没有任何优势。他的家庭,他的交友情况,他自身的年龄限制意味着条条死路,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取得任何成就。

陈远鸣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纸面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日期,一个足以改变任何人一生的关键转折点,那么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深深吸了口气,陈远鸣合上了本子,在晚自习的下课铃声中走出了教室。开学一个半月,学校已经进行了两次摸底考试,如今他有十足的把握考进全校前三,顺利升上市一高,可是那又如何?在他心底,不甘和犹疑正在撕扯,他依旧无法放弃那些让人垂涎的机遇。也许这些都该放在考上高中后,一高是寄宿制学校,有了充足的自由,他可以尝试着做些真正可以赚钱的买卖,只是再等3个月罢了。

抱着种种纷乱思绪,他踏上了回家的小路。这时已经是4月底,放学时天近黄昏,路上跑着的孩子们无不形色匆匆,急着回家吃口热腾腾的晚饭。与之相比陈远鸣的步伐就显得迟缓了太多,因此在接近职工宿舍楼时,身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这时,在路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小舅。”

陈远鸣一愣,快步迎了上去。站在门洞旁的男人正是他的小舅王涛。自己母亲家人口比较简单,只有兄妹三个,大姨在甘肃那边随军,小舅行三,目前在拖厂上班,已经混到了小管理层,也是他们家现今在L市唯一的亲戚。当年父亲因为奶奶的医疗费跟农村那帮姑姑们闹翻后,就只剩小舅还跟家里有些来往。

“豆豆。”王涛也看到了陈远鸣,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下学了,现在成绩怎么样?”

“还好。”陈远鸣敏锐的发现对方情绪不太好,犹豫了一下,“我妈应该到家了,到家里坐会儿呗,她……”

“没事,我刚从你家下来。”王涛打断了陈远鸣的话,挥了挥手,“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你好好学,别让你妈太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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