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做到中高级的，几乎都出不去了，这么多年根都在这儿，人脉也在这儿，还能去干嘛。老刀用了以前的老人脉做生意，结果被坑了。仇家追杀后来又回去了。因为已经宣布金盆洗手了，这回去不合规矩又掉面儿，他们老大看重他，隐名埋姓的给插在智囊团里了。知道这事儿的不多。”

“哦？”李彦也不想问赵辛怎么知道的，“怪不得之前风闻老刀和成田帮他们不和，故意下的套？”

“嘿嘿，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赵辛笑眯眯的说，“我要去见老大了，改天再说。”他一脸轻松，就好像刚才是在拉家常，而不是策划一桩有背叛嫌疑的盗运。

这一切值得吗？

赵辛想拿老刀的例子震慑他，他当然知道，像老刀这样等于死过一次的人再出现，被人发现可以随便处置。退出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自己，为了相处不到两个月的邻居，这一切值得吗？

“咚咚咚。”

这个时候？

李彦先回卧室打开监视屏看了一眼，在门前站着露出一个脑袋瓜，手举在半空中，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抬手敲门的……不是乐波还有谁？

上次他走的时候，颇有些狼狈的样子，李彦也知道自己说这种下床翻脸不认人的表现有些不合适，还以为乐波伤心了，怎么也得缓一阵子，然后后退到被动的安全距离，但现在……时隔两天主动上门？！

李彦忽然觉得这只玩具熊其实挺有意思的，说乖顺知趣吧，也乖顺知趣，有的时候又很出人意料的主动。

李彦到门口按下通话，“你不是有钥匙？自己开门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果然传来了钥匙插进锁里的开门声，只见乐波提着一大包东西，一大块生肉贴着塑料袋沾上血渍，骨头尖都要把袋子戳破了，绿色的蔬菜叶从袋子上面冒出头来，和长长的山药棍挨着。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脸红扑扑的进来了，熟门熟路的脱了鞋换上李彦后来给他买的棉拖鞋，然后抬头看到李彦的表情，愣了一下，拘谨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值得。

是的，李彦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好像等待这一个场景等待了很多年。就像他漆黑的梦里出现过的一样。像一丝清晨漏进来的曦光。别人的日常，是他的奢望。

“有什么事吗？”

“啊……”乐波愣了一下，“不是上次……说做肉和汤……”他声音越来越低，“那个……我又误会什么了吗……”

“不，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先进来吧。”李彦走过去从地上拎起袋子，“还挺沉。”

“啊……上次说要给你做顿好的嘛，就多买了点儿。”乐波挠挠头，跟着李彦走到厨房，“我来收拾吧，你去干别的就行了。”

李彦“嗯”了一声，靠在门框上看他。乐波一边熟练地把肉拿出来，用最重的剁肉刀剁成块，一边佩服自己。其实他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自然，就好像那个氵壬靡的暧昧的下午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李彦沉默专注的注视让乐波觉得越来越不自在，全身上下要烧起来似的。他清清嗓子，“说起来……你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吗？”

李彦想了一下，“黑灰色。唔……其实棕色也不错。”

“你都喜欢比较沉稳的颜色啊。”乐波把肉腌起来，开始处理山药。

“比较有安全感吧。”李彦笑了一下。

“真的吗？”乐波怀疑的瞟了他一眼，继续刮山药皮，“很少有人认为黑色让人有安全感，棕色系倒好些。”

因为躲在阴影里就没人能看到了。这是从杀掉目标后如何全身而退的实战中得到的经验之谈。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比较喜欢橙黄色系的暖色。我这次装修就大量用了相关的颜色，回头装好看你看看啊。我主要是用了很多木头元素。我比较喜欢森林感，简而言之就是装得像大农村一样哈哈。像你喜欢这种冷色的话，应该比较喜欢现代简约风格吧。”

“那是什么样的？”

“就是色彩比较少，主要是黑灰白搭配。装饰也是线条比较利落。”

“听起来不错。”李彦非常自觉地随着乐波的话题往下走，“都有什么元素呢？”

乐波咔咔的把山药切成块放到盘子里，“嗯……主要都是能体现现代风格的材料吧，实木或木纹的材料都很少用，可能会多弄一些金属啊玻璃啊一类的。而且能隐藏的部分都隐藏掉。展现出来的尽量使简洁的线条，大块的统一，减少色彩、多元素、特殊装饰的堆积，比较注重空间的功能性和实用性。”乐波说着，自己笑起来，“听起来很像是你会选的。”

“是吗？”李彦不置可否的说。

乐波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愿闻其详。”李彦挑了挑眉，当然不会自曝我已经听过了。

第十四章：想给losa配个百合CP

乐波把锅取出来，把排骨、山药块、姜片、一点儿枸杞和花椒放进去，加满水，开火盖上盖。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李彦很认真的说，“你是个……闷骚的家伙。”

如果李彦这时候在喝水，说不定会难得失态的咳嗽。他很感兴趣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看到李彦一副“你在闹毛啊”的表情，乐波贼兮兮的一笑，“秘密”，然后又转过身去切五花肉，“其实东南亚风情说不定意外的适合你呢。”

李彦想了想他住过的东南亚的地方，觉得也不错，“这又是为什么？”

“嗯……总觉得你会是那种某个小国的贵族阶级，每天无所事事，熏着香，躺在床上看舞姬跳舞的感觉。唔……我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有种‘无所谓’的气质，就是因为你肤色偏深……看起来像是日晒充足的本地人嘛。”

“你的新名词还真多……”李彦抱着胳膊，“‘无所谓’气质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虽然有很多好东西，我都看不上。简单说就是眼光太高吧。而且对工厂流水线出来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会比较喜欢手艺人的制品。”

“确实是。我比较喜欢手工制品。”

“我的客户里也曾经有到处出差，然后收集了很多当地东西的。他专门搞了一面墙的展示空间来摆他的东西。他就是弄的比较有异域风情，还在走廊里做了一个原石雕刻风格的长条水池，两边是狮子的头吐水，中间养鱼。不过他家还养猫……我建议他用玻璃封上，不然迟早鱼会被弄死的，他说他家猫对鱼没兴趣……话说你连装饰品都不要，大概也不喜欢养宠物吧？”

“我确实对养活物没什么兴趣。养绿叶子植物倒还行。”

喜欢手工制品、喜欢植物、棕色系，至此乐波已经在脑袋里把现代简约风给否了，换上了跟自己现在装修风格差不多的设计，有种绕来绕去结果回到原点的感觉。但是跟我喜欢的风格差不多啊，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但是想到李彦不温不火的态度，乐波又沉下心来。

唉，总之老实干活吧。给李彦设计房子——这大概是他遇到过最棘手的设计了。关键是还不能让他发现。最后拿出模型时要SURPRISE他一下——也许是最后的礼物了呢。

“好，好，嗯，行，我晚上给带过去。”乐波挂了电话，看了眼桌上的钟。还有二十分钟下班，先去把门锁、壁灯什么的带过去，然后催一下吊灯和推拉门的送货。唉……如果一个人去逛家具城很无聊呢。但是以现在他和李彦的关系，可以拜托对方一起去吗？要不然今天顺便试探一下，李彦虽然没出差，也不一定在家，敲敲门看吧。乐波这么想着。

等到下班，乐波拿起包就走。芝加哥公园离他公司也不远。一进门，师傅就打招呼，“下班啦。挺快的。”

“嗯。”乐波小心的放下东西，四处看了看，“墙基层都处理完了啊。”

“是的，正刮腻子。马上就可以做油饰了，不要着急，慢工细活啊。”

“说是这么说，进度还是要快的嘛，”乐波说，“之前下水道那次没做好就慢了。”

师傅说，“现在已经加快了，要装的小橱柜啊门啊都打好了，就是最后刷漆啊。开始装柜子时直接就能安了。”

乐波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好歹我也是干这个的，你坑别人行，欺负不了我不懂啊。

师傅热情的邀请乐波来检查木工活儿，“看这缝隙，这拼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刚修完木基层的毛刺掀茬，马上就上腻子了。”

乐波一看确实还挺棒，跟想象中差不多，估计最后效果不赖。他和颜悦色的拍拍师傅的肩，师傅和颜悦色的回拍了拍……

四处兜了兜，大概确实是熟人的装修队了，除了那次那个笨徒弟搞的拖进度之外，剩下的乐波还是挺省心的，那之后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检查完毕，乐波出了门，去敲了敲邻居先生的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还是没人。他摸着裤兜里那把钥匙，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不决。

虽然李彦给了这把钥匙，但是……没有打招呼就进去还是不太好吧。再说了，自己是来问事儿了，如果户主不在家，进去了也没用嘛。嗯，对。乐波想好了，抬腿正要走，门打开了，跟着还有后面李彦的一声，“Losa！”

一个妆容精致的美艳御姐叉着腰，正扶着门把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乐波从她的12厘米高跟鞋和黑丝一路往上看到半露的波霸和妖艳的红唇。

哎？哎哎？哎哎哎？这是……什么情况？！

乐波傻在了原地。

“哎呀哎呀，好漂亮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对方漕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调戏乐波，跟着就要伸手过来捏他下巴，行为很是豪放，可把乐波吓一跳，紧着往后退了一步。

李彦这才匆忙出来，皱着眉头把Losa拽到一边，很抱歉的对乐波说，“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来。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没有。没什么事。”乐波连忙摆手。

“那好，我们回头再联系。”李彦说得斩钉截铁。

“哦，哦，好，你忙吧。我就是过来……那个……”乐波慌忙指了指后面想解释，又觉得话说得太多，“啊我这就走了。”

“嗯。再见。”

“……再见。”乐波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正要转身，李彦喊住了他，“乐波？”

“啊？”乐波转过脸。

“后天晚上来找我。”

乐波眼睛亮了一下，微微笑起来，“好。”

关上门，李彦瞟了一眼Losa。后者不客气的笑起来，“干嘛，碰都不让碰一下。”

“你过来该干嘛就干嘛，多余的少做。”

“他的情况，第一天出现，该查的都查了。何况现在还是老大想搞他，不该查的都查了。他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哟。”

“你熟悉的只是他的资料而已。”李彦淡淡的回了一句。

Losa开心的笑起来，跟着手微微搭上李彦的肩，指尖恰好挑到他下巴，“你更熟悉他的身体？”

李彦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撇开脸，“Losa，我好歹是你上司和师父。”

“哎哟，你还记得你是我上司兼师父？我在赵辛那里受苦的时候，你可是半点儿都没关心。”

“那是刘霜的命令。”

“呵……刘霜刘霜……只有你叫老大的名字却不让人觉得越界。”

“Losa。”

Losa翘着二郎腿自在的坐在沙发上，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儿，“怎么，太久没见，叙个旧都不行了？”她把长腿架在木几上，轻松的摇晃着，“我好不容易从赵辛的各种监视里跑出来，也就你这里可以让我放松放松，你还要管着我？”

李彦走过去揉了揉Losa的头，仿佛还当她是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手颤抖的端着枪对他说不许过来。

“或许当初不应该把你弄进组织，虽然外面一时不安全，但可能避过了风头能过上普通日子。”

Losa抿嘴一笑，“赵辛跟我说你是真想退，叫我来打探一下口风的时候我还不信。这下我信了。怎么，现在满心想跟你的邻居小盆宇过家家玩儿？”

“你会帮我吗？”李彦看着Losa，微笑着反问。

“其实我早就想过这么一天。”Losa静了一会儿说，“你总是跟着老大屁股后面鞍前马后，而我总是跟在你屁股后面。所以你了解他，但我了解你。你会做出这个决定，对我来说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也许我打心眼里并不希望你走。”

“很明显吗？”李彦挑挑眉。

“一点儿也不。”Losa笑起来，“别担心。大概是我观察你太久了。”

“以后用到别的男人身上吧。我会向老大进言的。这次也是。”

“别，升我一次我就得去干点儿脏活累活儿，我啊其实跟你一样，没什么大追求，不过是被生活赶着走到这步了而已。”

Losa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都没话说了。过去每一次举起枪，杀掉人，是迫不得已吗？也是，也不是。可以不杀人，不去做那些黑生意，只要把一颗子弹对准自己，就可以不做那些东西——所以，人希望活下去，无论怎样都想活下去的心情，其实多么牢固。Losa刚到赵辛手下被拷打的时候，她也想过干脆死掉算了，但是总在最后一刻因为求生的本能而挣扎着忍下来。

她也曾恨过李彦，为什么把她弄进组织，不如她死在那时候算了。但是她明白，李彦只是看不下去自己当时死在他脚下罢了，又温柔又自私的男人啊。

第一次教自己枪法，第一次带自己出任务，第一次为了避追杀而东躲西藏两个人苦中作乐，第一次为了保护自己受伤躺了一个月，第一次跟一心想做大的老大起冲突，第一次令人吃惊的提出转岗，他被调去负责实业之后，就几乎没怎么碰过面了。一直仰望的人，慢慢地越走越远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也从一个稚嫩的小女孩成长为老油条的熟女了。

Losa觉得自己非常理解李彦，这么多年了，生生死死也见多了，更知道荣华富贵名誉地位不过是分分钟就能消失的事情，感觉疲惫，热烈的渴望着想抓住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抛弃一切也想要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张开手都能看见躺在手心里的安稳。他们只是缺乏一个契机，而现在李彦——非常令人嫉妒的——有了这个契机。

也许自己不会得到了。Losa从李彦手里接过烟，这么想着，“喂，我们之中，至少得有一个人要幸福吧。这个最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们都没那个能力。任务等级4S+，时限为一生哟。”她鲜红的嘴唇里缓缓吐出烟圈，高跟鞋踩在了李彦大腿上，“一定要幸福啊。做不到的话，提头去见老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