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想拦住对方,可是手臂被莱西抓住,只能眼睁睁看对方离开,她不满地瞪着莱西。
“你干什么!”
莱西平静地摇摇头,走到陈启明身侧,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但是汤姆不是个随便发火的人,我们四个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算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会想害你,有些事,你还是自己想想吧。”
莱西给凯莉打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追了出去。
医疗室剩下陈启明一人,旁边的仪器发出很有规律的“滴滴”声,床边的医疗机器人正在收拾着刚刚孙哲用过的器械。
陈启明也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只感觉又累又饿。
他跳下了病床,整理好衣服,虽然脚步仍旧很虚,但好歹能走路。
走出医疗室的时候,已是黄昏,陈启明扶着墙慢慢挪动身子,他无力地低着头,样子还是很虚弱。
可是没走几步,身前出现一人拦住了去路。
他抬起头,正对上希尔的视线,对方并没有伸手扶他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陈启明见他不打算说话,低下头继续走。
希尔让开身子,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升降梯,却没有人按楼层按钮,门合上停在原楼层不动,陈启明靠在升降梯里,看着按钮上自己被扭曲的脸微微出神。
“没事了?”希尔难得先开口。
陈启明:“死不了。”
希尔:“那就好。”
陈启明:“……”
希尔:“我看见汤姆走了。”
陈启明:“噢。”
希尔:“你不得不比赛的理由是什么?”
陈启明:“还钱。”
希尔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地反驳道:“不对。”
陈启明挑眉:“怎么不对?”
希尔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启明:“如果我现在就替你把那笔钱还清了,你会选择退赛吗?”
“会。”陈启明几乎想都没想,冲口而出。
“很好。”希尔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将一样东西丢到了陈启明的手里。
陈启明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台小型光脑,屏幕正开着,上面是登陆页面,帐号已经输入,密码一栏却是空的。
希尔道:“只要输入密码,你的钱就能还清。”
陈启明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把光脑丢还给希尔,漠不关心:“我不需要你来帮我。”
希尔并不在意,平静地说道:“我没想过帮你,我想你退赛。”
陈启明有些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希尔没有立即回答陈启明,期间升降梯门开了好几次,却没有人敢走进来。
陈启明叹口气,最终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回到房间时,肉团正舒服的躺在沙发上睡的昏天黑地,陈启明没打算吵醒他,只是轻声地拿起衣服,走去了楼上的浴室。
他右臂被绷带固定着,脱衣服的动作显得很笨拙,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全身脱的赤条条,哪知刚准备躺进浴缸的时候,希尔却从外面不请自来。
以前待在军部里的时候,大都是集体淋浴,陈启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子被看见了有多尴尬,只是,对方那眼神却让他有点渗的慌。
陈启明躺进了浴缸,艰难地抬着右手道:“我要洗澡。”
希尔走近了些道:“我知道。”
陈启明感到莫名其妙:“知道你还进来?”
希尔撩起衣袖,面无表情:“我帮你。”
陈启明黑着脸:“我自己来就行了。”
希尔没有理会陈启明的拒绝,径自坐在浴缸边上静静地看着他,浴室内的灯光从上面柔和地照在他的周身,没有了平时咄咄逼人的气势,此时希尔就像一个回到家的普通男人。
希尔伸出手:“你的右手不能沾水。”
第四十九章
陈启明裹着条浴巾慌忙跑出浴室,正眼也不瞧门口发呆的肉团,直奔去下面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希尔靠坐在浴室的地板上,静静听着底下传来的关门声,这才不慌不忙地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
意识到危险的肉团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这可不怪我,谁叫你们不锁门!”
希尔没有说话,只是用后脑勺撞了两下硬梆梆的瓷砖,浴室内发出一阵闷响。
肉团听得胆战心惊,一下闭了嘴。
希尔耷拉着头,也不知道坐在里面多久,沾了水的黑色头发紧贴着面颊,显得无精打采。
肉团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这么一闹,只有双腿交叉,硬憋着尿意,可是小孩忍耐力差,不出一会儿,肉团已经憋出了一身汗,双眼微微泛起红光,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哭过。
希尔略微听见了动静,瞧见门口肉团这幅模样,也算是让对方得了教训,于是缓缓从地上直起身,一边走出门,一边脱了自己早已湿透了的上衣。
肉团一看不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忙捂着自己胸前大喊道:“你想干嘛!我家就指望着我延续香火了!”
不料希尔已是懒得再理他,直接从他身侧穿过,走去取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切!一个两个都这样,拽什么!”肉团低低哼了声,随后风一样地冲进了浴室。
当他从里面出来后,屋里已经没有希尔的身影,也不知道对方跑到哪里去,肉团气得直跺脚。
每次都把他留下来看家,有没有搞错!
话说另一边,陈启明自跑出来后,一路魂不守舍的到了餐厅,现在已是晚饭时间,三楼餐厅里的人络绎不绝,陈启明走进去的时候,沿途撞上好几人的餐盘,一些人差点就和他打起来,不过好在旁边有人劝架。
围绕在他耳边的永远就那么几句话。
“不要动手,他是希尔的人。”
“那人就是缪启航?”
“噢,就是前几天上新闻的人啊。”
“听说军部想把他收编入队,不要和他起冲突。”
……
有些听见动静的人纷纷自觉地端着餐盘绕路走。
坐在角落里的凯莉听见大厅中央的动静,皱眉看了过去,当看清杵在人群之中的陈启明时,忙起身冲过去,不由分说,将恍恍惚惚的陈启明拉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启明屁股还没坐热,凯莉劈头就问道:“你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做什么?”说着指了指他右臂上的绷带。
“希尔也真放心让你一个人到处跑,每次都闹出事,你难道是麻烦探测器吗?”凯莉头疼地扶额道。
这时候的陈启明差不多已经醒了七八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到凯莉身上:“这里是餐厅?你——汤姆和莱西呢?”
“莱西陪汤姆去训练了,还没回来。”凯莉叉了块盘里的肉,看起来漫不经心:“要不要来点?”
陈启明摇摇头:“我不是很饿。”
不饿那来餐厅干嘛?凯莉刚想开口,莱西就带着汤姆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汤姆看见陈启明的时候表情明显一顿,随后像没看见对方一样坐在对面,低着头吃饭。
莱西干咳两声,凑到陈启明身前,笑的极其狗腿:“启航,你说的那个方法还真管用!”
“啊?”陈启明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
莱西道:“换档变速啊!你还别说,自从用了你那方法,我的机甲做下落动作就再没有出现剧烈震动了,你小子真够可以的!”
陈启明没有答话,继续低着头发呆。
莱西给对面的凯莉打了个眼色,像是在问“这小子又受什么刺激了”,凯莉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汤姆大致舀了两勺饭就没胃口了,他忽地站起身子,面无表情地收拾了餐盘:“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陈启明这时终于有了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想半天,最后蹦出一句:“你,不再吃一点吗?”
凯莉刚喝进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
汤姆瞥了眼陈启明,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不想吃了。”
陈启明懊恼的挠着头,现在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可是不说些什么,又总觉得不妥。
对了,他们是朋友——
陈启明脸上表情显得很纠结,像是在仔细斟酌自己究竟该说什么,看的凯莉和莱西都为他着急。
这人,有什么话就说啊!难道红革人道个歉都喜欢拐着弯来?
最后还是凯莉看不下去了,叹口气道:“缪启航想说的是,对不起,他知道错了,对不?”
凯莉转过头对陈启明挤眉弄眼,留了个后脑勺正对着汤姆,所以汤姆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过正好,至少陈启明开窍了,忙点头附和道:“是,我——错了。”
显然这声道歉对汤姆来说很受用,至少原本打算拍屁股走人的汤姆又重新坐回了位置。
汤姆盯着陈启明的眼睛:“我需要的不是道歉。”
陈启明笑道:“我知道。”
汤姆半响后终于放弃似得靠在位置上:“我回去的时候和教练通过电话,他没想到你会出现精神力波动,现在也在想办法,别太担心,至于退赛的事……”
“作为朋友,我们是绝不赞成你继续驾驶机甲,但你坚持的话,我们也可以做出让步。”凯莉严肃道,“你继续比赛我们不会说什么,如果一旦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到时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都会让莱西把你绑回远航号去。”
陈启明笑道:“那到时候就劳烦莱西你退赛绑我回去了。”
莱西无所谓道:“不用退赛,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绑回去。”
陈启明一愣:“难道你输了?”
不说还好,一说莱西就露出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趴在桌上:“半决赛撞上了那个艾莲娜,虽然是个女的,但那操作技术,简直变态的可以!”
艾莲娜的比赛陈启明全程都看过,以莱西的水平,对上她,赢了才不正常。
陈启明也说不出什么鼓励的话,只能象征性的拍了拍莱西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放弃。
男人间的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
陈启明和汤姆聊了几句,将下午的事忘了个精光。
虽然陈启明一直说自己不饿,可是三人还是硬拉着他吃了很多东西。
吃完之后,凯莉不想那么快回房间,嚷着难得来一次诺曼,一定要去市中心逛一圈,女人的天性嘛,莱西很理解,并且狗腿地复议着。
汤姆和陈启明没什么东西需要,可是陈启明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希尔,立马答应跟着一起去。
四人组一下走了三,汤姆自然也跟上了。
几人在会馆处交出自己的空间枢纽,确认了身份之后,会馆工作人员在每人脖子上按了个奇怪的蓝色印记,说是方便跟踪选手的去处,等回来的时候自然会给他们消除。
凯莉表示很不解,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跟踪吗?还有没有隐私权了?
抗议了几句,会馆的工作人员正黑着脸打算在凯莉的证件打上“黑名单”三个大字,被眼快的莱西拖出了门,凯莉愤怒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门口。
一行四人刚出会馆,迎面吹来一阵风,凯莉瞬间就把不愉快抛在了身后,很没形象地叉腰大笑道:“外面的空气就是好!”
陈启明闻着这飘来的空气中,带着一阵花香,他再熟悉不过,是茶花香,他母亲最爱的花。
他忍不住朝花香飘过的地方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陈启明摇摇头,最后跟上了前面的几人。
“恩?浩宇,发什么楞?快跟上,待会你又迷路,我们可不去找你!”
乔浩宇被这声催促唤回了神,加快脚步跑到前面的人群中。
“刚刚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亚雷两手抱头走在前面,好奇地瞥了眼走在后面若有所思的乔浩宇。
乔浩宇想了片刻,最后摇头道:“没什么,是我多心了。”
亚雷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又想你老哥了?”
乔浩宇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亚雷一看不好,立即赔罪:“诶诶诶,我错了,你别生气啊,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以后别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乔浩宇抛下这句话后走到了前面,不再理会一脸苦相的亚雷。
“哎,真是的,每次说到他哥就这样,都死多少年的人了。”亚雷撇撇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心里也不好受。
这次来诺曼,除去陈启明已经穷的揭不开锅,凯莉三人因为是机甲师,本身实力也不差,经常会在网上打比赛赚钱,虽然不是很多,但好歹也养得活自己。
只是四人中没有一个人是有车的,但是出去玩,没有交通工具怎么行?
莱西提议还是坐公车比较好,便宜又方便,其他三人都赞成,可几人屁颠屁颠跑到等车点时,却被告之这一代去市中心的公车晚上停开。
“那还是租辆车吧。”
汤姆一说,几人纷纷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所有积蓄全摊在了手上。
汤姆一看那数字,严肃道:“我觉得走路比较好。”
莱西复议:“我也这么觉得。”
凯莉拍着汤姆的肩膀,笑道:“这句话深得我意。”
然后三人一致把目光转向没表态的陈启明。
陈启明手里的钱最少,只有零星几个铜板。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钱收回了袋中,笑道:“我也觉得还是走路比较好,顺便锻炼身体。”
四人一拍即合,表面上云淡风轻地,实际心里叫苦不迭。
看着那离他们N远的市中心,内心咆哮着——看吧,不努力的话,穷鬼就这个下场!
为了让大家忽视路途的遥远,凯莉提议几人都说说自己以前的糗事。
陈启明最先举手退出。
游戏还没开始就吃了闭门羹,虽然很扫兴,可还是阻止不了莱西的自我爆料,三人听着他小时候做的傻事,笑得完全没了形象。
“你竟然把狗粮当饭吃了?”凯莉一手搭在莱西肩上,身体微向后仰。
陈启明和汤姆走在凯莉和莱西的后面,看着前面经常吵嘴却默契十足的两人。
陈启明唏嘘道:“原来吵架还能吵出感情啊。”
汤姆嘿嘿笑道:“感情这东西讲不清,对了,你有喜欢的人吗?怎么从来没见你——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和希尔——”
陈启明迈出的步子不自觉地顿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汤姆不提还好,一提陈启明又想起自己前不久和希尔的那个吻,脸上表情一下变得精彩极了。
汤姆见他这样子,诧异道:“难道不是吗?”
陈启明烦闷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追上了汤姆。
“没什么。”
可是对方好像已经看出些端倪,不确定地问道:“你们难道,还没有——”
陈启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转头一脸疑惑:“没有什么?”
汤姆一下没忍住,直接破功,捂着肚子大笑道:“你装的吧!难道你在这方面什么经验都没有吗?”
陈启明这才完全明白汤姆的意思,这回不仅是汤姆,就连凯莉和莱西也一脸震惊地回头打量着陈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