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敏锐的察觉到西米表情有些僵硬，手指微微弯曲着，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却被卡伦的话打断了。

“你知道我用了多久去寻回我的妹妹吗？佣兵团，既然一个普通的团员找不到，那我就爬上团长的位置，国家，一个无用的皇子找不到，我就不择手段爬上权利的巅峰，‘末’，我清理了一切敢出声反对我的人，用尽全部力量去寻她，我的妹妹，但我找到了什么？”卡伦大声质问道，情绪渐渐时空，江安只觉得胳膊快要断了。

“这么多年，我唯一知道的只是当初劫持马车的神秘人员属于‘化’，知道‘化’之所以要来杀掉我的原因是我有可能成为你们救世路途上最大的阻碍。哈哈哈哈，既然他们都这么认为了，我不这么做怎么行呢？伊迪啊，伊迪啊，伊迪啊，我多想让你尝尝失去妹妹的痛苦，死，对你而言太轻松了。”

卡伦轻巧地说道，抬手给杰夫做手势。伊迪疯了一样冲向柯莎，西米双腿像是凝固一样无法行动，杰夫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卡伦的手，只有卡伦的手落下，他才会忠诚地执行命令。卡伦自然是等着，等伊迪到的那个瞬间再下令，他要品尝到最高的绝望滋味。

“别闹了，卡伦。”

一双手挡住卡伦下降的胳膊，温柔地声线像是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杰夫被撞了出去，伊迪怀中的柯莎脖子还是被拉出了口子，伊迪连西米都没叫，手上直接晕起光明魔法，治疗着柯莎的伤口。卡伦的眼角跳了跳，他倒没想到伊迪居然能把自己拥有光明魔法的事情隐藏到现在，不过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怀里的男人。

柯莎睁开眼，空洞而无神，看得伊迪一阵心疼，却只能徒劳低吟着她的名字，为她进行治疗。西米眼睛直直看着伊迪，动也不动。卡伦好脾气地调整姿势，让怀里的男人脑袋靠上自己的肩膀，轻柔地拍着背。

“痛就说出来，你知道，我喜欢听别人痛苦的呻丶吟。”

变态！江安手猛然攥紧卡伦的衣服，指关节由于过分用力而显出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脸颊上的黑色花纹正放着妖异的光芒，鉴于是在法阵中心，魔法的力量得到增幅，江安死死咬着唇，克制不发出任何声音，却还是泻出了几丝鼻音。

卡伦意味不明地低头看着怀中人，拳起的手把衣服弄得一团糟，但却丝毫没有触及衣服下的皮肤。脑袋虚靠在肩膀上，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负担，明明整个身体都抖得不像样。

“安，你总知道该怎么让我心软。”卡伦轻轻叹了口气，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服帖的黑发，尽管汗珠早已打湿了大部分。

江安哪有心思回话，钻心的疼痛遍布全身，无数细针扎进骨头一般，动一动就是万丈深渊，他只能勉强撑着意志，并绝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很确信只要一开口绝对是求饶。

“卡、卡伦……”颤抖的声音，来自西米。

众人意外地看去，唯一没动作的是还沉溺在痛苦中的江安。西米死死握着拳，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但依旧维持着平静的风度，“善待安·维尔斯吧，这个世上估计只有他是真正为你着想的人。”

如果这句话由伊迪说，卡伦肯定毫不犹豫加强安身上的魔法，如果这句话出自安，那个家伙不会说出这种话，如果这句话出自杰夫，杰夫不会说这么长的句子，如果这句话来自柯莎，从心如死灰状态恢复到心灰意冷状态的话倒挺有可能。但这句话来自西米，卡伦预计的下一个用死亡来虐伊迪的目标，他长久以来的对头，卡伦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那又为什么要阻止我的动作呢？”卡伦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江安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剩下忍下痛苦这一个执念，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说不出。意外的，又是西米。

“你恨伊迪，无非是他弄丢了你的妹妹。但如果你杀了他的妹妹，内心会不会暗示自己，自己的妹妹也早已被人这样杀死了。不如放过柯莎，也放过自己，给自己留个念想。”西米顿了顿，苦笑，“维尔斯应该就是这样想的吧。”

卡伦很快理清了这些关系，其实他无所谓到底杀不杀死柯莎，伊迪的表情早已愉悦到了他。不过这不介意他教育一下曾经的学妹。

“你想对了一半。”卡伦慢悠悠说着，江安脸上的黑色花纹渐渐暗下去。“杀了柯莎对我而言并没有得到什么利益，毁掉魔法之源才是最能让伊迪感到痛苦的事，在此之前不管是杀了你，还是杀了柯莎，都只会激怒伊迪，对没达成目的之前的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安正是知道这点，才阻止了我。”

西米怔怔站着，有点不理解。

“卡伦，我得尽量控制你发脾气的程度了，疼。”江安恨不得吞掉最后一个字，但没办法，只要一开口就忍不住。

卡伦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对西米说道：“学妹，你得知道，安·维尔斯确实是个真正为我着想的人，各种方面，我都是他心目中的第一位。”骄傲自豪的语调。

只有阻止卡伦，之后伊迪才不会采取破釜沉舟的攻击方式。但在阻止卡伦后，卡伦的心情一定需要发泄的途径，维尔斯选择了最适合卡伦，对卡伦最没有后顾之忧的方式。西米看到卡伦温柔地把维尔斯的姿势调整过来，那张虚弱又布满汗珠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怨恨与不安，而卡伦手上骤然亮起的光明魔法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两人之间的默契强到容不下第三个人。

西米的指甲扎进了肉里，生疼。

伊迪这时松了口气，他刚才全身心都在柯莎身上，这会儿救回了柯莎，终于有心情直面卡伦了。

“让我们真真正正毫无隐瞒地打一场吧，卡伦，胜者为王。”伊迪式热血。

卡伦斜睨了他一眼，小心谨慎地放下怀中的人，微笑，“我等着你露出最后痛苦的表情。”

法阵亮起微光，魔法之源即将出现的时刻，两大天才终于再度交锋。

第46章：魔法大陆

江安只觉得头晕眼花，刚才作用在身上的魔法残留下的可不像对西米说的那样简单，这算是来自卡伦的一个警告，也算是他擅自跑到法阵中心的惩罚。

在血月开始之前，卡伦命令他魔力灌输完成后立即离开学院岛。卡伦不愿让他卷入这场最后的争斗，不愿让他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并还在内心深处对他抱有一丝怀疑，不是怀疑他的背叛，而是怀疑他的擅自离开。这一点江安已经得到了深刻的体会，原本还能勉强行走的身体现在想要移动手臂都万分艰难，卡伦看来是铁了心的不想让他干扰任何计划，哪怕这计划对卡伦并不一定有利，哪怕这计划用牺牲安·维尔斯的方法会更加有效。

交织在眼前的魔法光芒越来越盛，光明黑暗映衬天上那一轮圆月愈加鲜血淋漓，晃得江安直勾勾盯着血色移不开眼。一旁西米走了过来，在靠着江安的地方坐下，沉寂无声。

“不去看看柯莎吗？”江安指了指对面同样安全的地方。

西米摇了摇头。

“知晓真相的感觉怎么样？”被卡伦感染了点恶趣味，江安恶劣地问。

西米没有露出江安想象中痛苦挣扎的表情，而是淡淡的，望着不断相撞又分开的二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江安诚实的答。

“难为你了。”西米看向虚弱躺在地上的男子，带着怜悯，“忍受着看卡伦因为丢失妹妹的事情而痛苦，很难熬吧。”

江安为西米异常平静的态度感到意外，他就这一次生出了点想看别人痛苦表情的恶劣心态，居然也没能被满足，当下感到无趣，打直球。“你呢？找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居然就是对手的感觉怎么样？”

西米沉默，仰头望着天上的血月，刺目的红让她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个难忘的夜。良久，她轻轻叹气，“我早该想到的，当局者迷，看来不是容易逃脱的。”

江安没理会她。攻略里这姑娘聪明一世，偏偏从头至尾死活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哥哥，这边哥哥找妹妹找了十几年，那边妹妹找哥哥又是十几年，两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对方会与自己作对的可能性，结果没想到想找的人就在眼前。西米还好，最后一年隐隐有所察觉，卡伦则是直到刺穿了西米的胸口，才得知自己亲手杀死的，就是苦寻无果的妹妹。

而西米的死亡同时刺激了渐趋疯狂的卡伦，乱七八糟的对话发生过后，卡伦选择以自身融入魔法之源，还原魔法之源的纯净，并保证两千年内魔法之源不会被污染，代价就是卡伦将永远以一种意识的形态存在于魔法之源内部，相当于被永远的囚禁起来，完成赎罪。伊迪则经历过人生的起起落落，不再接受民众“救世主”称号的欢呼，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去了。

柯莎、西米的死亡激怒了伊迪，

这是攻略本上的结局，让江安大叹狗血。不过有他在，很多事情早已不同了，那厢柯莎虽然气息微弱，但好歹活着不是？

“西米学妹。”江安突然想问问这个整本书最为睿智的存在，“你知道魔法之源的阴谋吗？”

西米对他转移的话题有些意外，但还是答：“知道。”

“哦？”

“魔法之源每千年一个轮回，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为了保证自身的存活，魔法之源会选择一个种族，全力助其达到可沟通天地的法神境界，再自愿为它献上所有魔力，净化自身，迎来下一个轮回。人类这个种族，天赋不错，野心不小，一旦尝过力量的滋味，必定会前赴后继保证魔法之源的延续，是以魔法之源对人类特别偏爱。像是养猪一样，把猪养得肥肥的，再吃掉，获得活下去的能量。”西米说话时面色依旧平静自然，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撼动她，能看透世间万物，却也不会被万物迷花了眼。

江安赞叹，“没想到西米学妹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精灵王曾点拨过我两句，他见证过四次人类为魔法之源付出的努力与鲜血，想要说服我们放弃，西米学妹，你怎么想？”

“伊迪喜欢魔法。”西米淡淡地说。

“真是固执。”

“维尔斯前辈又为什么非要毁了魔法之源不可呢？”

“卡伦厌恶魔法。”江安淡笑，“我倒是没资格说你的不是了。”

西米手握上男子冰冷的手掌。“但我恨你，维尔斯前辈。”

“我也恨你。”江安用尽全部力气反握住。

“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能更早的发现哥哥，更早的说服他，让他不至于变得像现在这样疯狂，被你养成了个自我中心的疯子。”相握的手镇定有力，一如西米的话语。

“如果不是你，卡伦能够更加自由的做任何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区区一个魔法之源，两大传承千年的组织轻巧的预言所束缚，被愤怒与仇恨所淹没。”相握的手轻柔却饱含坚定，一如江安的话语。

“可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陪着哥哥吧，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为哥哥着想的，只剩下你了。

负好感应该到100了吧。“真巧，我打算让你活下去。”

骤然开始的剧烈震动打断了两大天才的对决，也隐藏了江安勾起的唇角。西米足够聪明，他只需要简单点醒对方就够了。这么多年，他拦下了多少有关这对兄妹之间的消息，想必西米脑袋随便一转就懂了。至于他这么做的理由，相信西米那女主角的智商能为他想出不少，根本不用他费心。聪明人，往往更容易利用。

在西米的帮助下，江安撑过了魔法之源出现时的震动与一波剧烈的魔法潮汐，柯莎自有伊迪保护，卡伦原想来保护他，看到西米后转而同杰夫一起落下防护罩。

魔法潮汐退后，法阵中心位置悬浮着一块不大的圆润珠状物，形态与元素核心无异，比元素核心稍大了一号而已，颜色浑浊不堪。

魔法之源！

几乎是瞬间，在场的众人就得知此物的名称，与此同时体内的魔法元素被压制到最低，江安感到西米顿时虚弱不少，站都站不稳了。但伊迪与卡伦却都没什么反应，两人体内其他的魔法元素也早早到达了法神境界，超脱了必须依靠魔法之源才能施展魔法的规则。

其实法神境界，某种程度上与魔法之源处于同一层次。否则也不至于六神献祭魔力之后就能净化魔法之源。

魔法之源出现后，血月投下一束红光，链接到魔法之源。猩红色碰触到魔法之源的瞬间，圆珠上的浑浊颜色一下子淡去了不少，时间推移，似乎还在澄清。

卡伦试探性地向魔法之源扔了个黑暗破坏魔法，伊迪本就比卡伦少了一种属性，方才打斗中受伤不小，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魔法没入魔法之源。

魔法之源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悬浮在法阵中心。

伊迪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不让卡伦打扰到魔法之源的净化，任务就完成了。

卡伦若有所思，从怀中掏出几个圆球，正是早先破坏元素塔得到的元素核心。伊迪眼睛骤然睁大，连忙摸了摸怀里，之前抢先夺走的元素核心果然不见了，许是打斗的时候被卡伦顺走了，没想到卡伦在决斗过程中居然还能分出精力做这种事，果然缺少一种魔法属性是致命的。

伊迪黑着脸，卡伦玩着珠子也皱着眉。“末”的那堆家伙其实并未研究出来该怎么毁掉魔法之源，因为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成功过，一切都得摸索，卡伦原本只想用暴力毁了，但实际面对魔法之源的巨大压力表明现在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实力档次，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办到。

江安在方才的魔法潮汐中恢复了点力气，看着卡伦径自走过来，把所有的元素核心都扔到他手里。

“安，给你三分钟，弄出来这东西该怎么用，才能毁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嚣张。

西米在卡伦的眼光中自觉后退，搀扶起伊迪，面对伊迪疑惑的眼神摇了摇头。

“都这种时候了，随他吧。”

伊迪不解，“西米！那可是魔法之源，万一被毁的话……”

“伊迪。”打断，西米话中带了罕见的疲惫，“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真的是魔法吗？”

伊迪愣住，西米却不想再说话，只看了眼远处还在昏迷中的柯莎。伊迪顺着她的目光定格在柯莎身上，一瞬间想要阻止卡伦的心思也淡了下去。卡伦恨了他这么多年，总要还给他什么的，如果卡伦没能毁了魔法之源，那他必定会来杀死所有“伊迪重视的人”，届时，伊迪与卡伦将面临真正的不死不休。那种结局，并不是伊迪想要的。

江安拿着珠子，撑着走到法阵中心，魔法之源的正下方，用元素核心画起了法阵。这是从攻略不断寻找蛛丝马迹，又收集了大陆上的资料，江安学到的能够聚集六大元素核心所有魔力的法阵。把六大核心的所有魔力聚集在一个人身上，再从魔法之源处夺走血月的力量，就能轻而易举取代目前浑浊的魔法之源，毁灭老一代魔法之源，再简单不过。

卡伦看着江安的动作，眼神闪动，“安，看来你瞒了我不少事情。”

“卡伦，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头一次，江安无视了卡伦的问话。

“复仇。”毫不犹豫的，卡伦答。

江安叹气，手上动作未停。“你知道在我心目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卡伦理所当然地答：“我。”

“没错。”江安唇角浮上欣慰的笑意。“我心中排首位的，是卡伦·布莱克的安全与利益，其次，是卡伦·布莱克的愿望与想法，接着，是安·维尔斯的实力与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