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匠 下——新品蟠桃
新品蟠桃  发于:2015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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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别废话了,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身,你倒是说啊。”冯家双催促。

蒋鸿雁如梦初醒,指着密室后方阴影,说:“那里,有个储藏粮食的小山洞,是铜希叟当年准备长期留在这里研究弱骨挖掘的储藏室。”

“早说呢,所有人都进去,阿华你恢复了吗……算了,你跟我们一起进储藏室。”冯家双想想不舍得让阿华以身犯险,催促他上岸,被搀扶着一同躲进狭小的储藏室。外头方丽娟已经撒下香料隐蔽掉几人的气味,让铁骨找不到他们。

果然是非常狭小的空间,这么多人一下子挤进去顿时发觉异常闷热,还带着厚重的尘土味儿。里面放置了许多陶罐,打开发现都是变质的食物和酒液,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剩余的空间只够他们坐在地上伸展腿脚。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他们支起耳朵倾听外头动静。很快密室琉璃门被打破,一阵惊天巨响后铁骨脚步声响彻在密室中。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听着铁骨径直向他们走来,在储藏室外停下脚步,都闭紧了呼吸不敢喘气。

紧张的等待,铁骨始终没有打开储藏室的门,静静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呼。”松了一大口气,方丽娟说:“希望它没有发现我们赶紧离开。”

众人赞同。

老天没有听见方丽娟的祈祷,铁骨似乎并不死心,难得被放出来溜溜弯,怎么着也得逛够本了才行,一直在密室中绕着圈。众人在储藏室里不敢说话,只是静坐着听外头的动静。大约还是觉得储藏室嫌疑最大,它每次转圈走到门外都要驻足停留片刻,屋里的人没法放松精神。

大约过了足足一天一夜,铁骨还在不知疲倦地晃悠。

“如果现在冲出去,我们有多大把握突围逃跑?”胡飞忍不住问。

蒋鸿雁摇摇头,说:“别做梦了,铁骨是这里最厉害的灵骨,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去必死无疑。”

“难道我们就困死在这里?没有水和食物,最多熬不过3天。”

蒋鸿雁抿唇,道:“只要有一个人吸引它的注意力,其他人或许有可能逃生。”

“我去!”阿华毫不犹豫自荐,说:“反正我是死过多次的人了,又是骨床,就该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蒋鸿雁不说话,阿华的确是最佳人员。

阿华肩膀拍上一只手,冯家双懒懒道:“不准去。”

阿华劝说:“家双,你就别心疼你的棺材本了。就算我不幸又死一次,只要外头的弱水泡一泡就能恢复。”

“如果玉骨本身损坏了,再泡也没用。”冯家双喘着气,说:“哎,算了,说实话吧,这次恐怕轮不到你了。”

“什么意思?”阿华拉着冯家双的手,只觉得冯家双手滑腻得很,还有一股子扑鼻的香味袭来:“家双,你是不是不舒服,手怎么这么湿?”之前追击血骨就有闻到的味道现在更浓郁了。

冯家双只是呼呼喘着粗气,口鼻呼出的气体中带着浓郁的香气,连其他人都注意到了。

方丽娟头一个跳起来,爬到冯家双身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看他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抖着嗓子大喝:“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不说?啊?”

冯家双轻笑道:“对不起,师姐,一直瞒着你。上次被韩癞子逮回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方丽娟语气中饱含怒火:“我当时问你重伤会不会影响你,你说没事,你为什么要说谎。”

“就算我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你也知道,一旦开始,就谁也阻止不了了。”冯家双叹息。

方丽娟不死心用手揉搓冯家双下巴,眼看着他满脸胡茬随着动作悉数掉落,直至留下光洁的皮肤,方丽娟捂嘴而泣。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家双他怎么了?”阿华紧张地问,方丽娟神态实在不好,阿华有了不详的预感。

86、肉骨(上)

冯家双转头,笑着对阿华说,“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阿华。”

“什么,”

“当初在云南溶洞里,你要保护多吉我不同意,甚至为此和你打架……其实,我是最没有资格说多吉该死的人。”

刚说完,方丽娟大声哭泣。

“铁骨还在外面,你没事瞎煽情做什么。是不是刚才跟血骨搏斗的时候受重伤,方小姐赶紧帮他看看伤在哪里了。”胡飞听不下去了,这两个人说话云里雾里故意打哑谜似的。

冯家双叹息,缓缓道,“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被储藏室内诡异的气氛渲染,胡飞和蒋鸿雁虽然心中不耐,但看冯家双的模样越发诡异,全身都染上了胭脂红,皮肤细腻得好像刚出生的小婴儿,这些变化从进入密室就在持续加剧,直觉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耐下性子不再打断他说话。混合着方丽娟低低抽泣声,冯家双开始讲述封存在他记忆中一直不敢想又不能提起的往事。

20年前夏天,四川的一个不知名小村子里,连下了3天的暴雨。由于身处群山之间的山谷内,村子最害怕有泥石流发生,偏偏那一年,雨水过于丰厚,不断发生山体滑坡的事故。幸亏村子里的人都早有准备,把房子都建得高高的,住到高处。那里植被环境不错,就算有塌方也都是小规模,村人不是太担心,没有撤离走。

第四天雨停了,吴姓老汉带着儿子去山谷外的集市上买点日用品,踩在还湿滑的山泥土路上,两人胆战心惊的。路过半山腰山路被泥石流掩盖的一段路,他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想到这里刚发生了灾祸,该是有人遭灾了,连忙叫儿子一起帮着找人。果然在泥堆里发现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浑身脏兮兮,身上还有不少割伤碰伤,流着血。

吴老汉就问:“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孩子一味地哭,叫着妈妈妈妈的。

吴老汉心想不好,该不会他妈妈被泥石流给埋了,这个孩子不是村子里的人又没见过。一时半会他也没了主意,只能先把孩子带回去。

村子里的人心善,知道了情况纷纷抄了家伙去了事发地挖土找人。吴老汉把孩子带回家让自家婆娘照看着,每天跑到外头等消息。整整两天都没有找到孩子的妈,大伙儿都放弃了。吴老汉只能叹着气回家,想着怎么安置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被打理干净的孩子看起来一副聪明相,大眼睛翘鼻子,很讨喜。把他身上当时穿的衣服洗干净,发现都是山外头的牌子货,打着钢印标签啥的,可能是来旅游的时候碰上了泥石流。

吴老汉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问他家住哪里,爸爸妈妈叫什么,一问三不知,岁数太小了,实在问不出来。想着把他送警察局里吧,又觉得可惜,这孩子看着实在讨喜,他动了心思想收养这孩子,把想法跟老婆说了,却立刻遭到了拒绝。

“你疯了,家里三个男娃四个女娃,你还想养别人家的孩子,拿什么养,都吃糠咽菜了,没饿死算老天保佑了,还想家里多张嘴?有这闲工夫,还不让你几个儿子腾间屋子让你住,养大了儿子连自己亲爹都不认,养儿子有屁用。”

吴老汉想想也对,家里赡养都成问题,已经成负担了,不能再增加人口了。于是第二天,他带着孩子决定出山去最近的警局,把孩子的事情说了,让警察帮忙找找还有其他家人吗。

哪里知道警察一听说这孩子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物品,也说不清来历,又把吴老汉赶出来了,说让他回家等等,等有人报案丢了人再说。

吴老汉哪里听不出来警察的敷衍,垂头丧气领着孩子又回去了。在回村的路上,脑子里就想怎么跟老婆交代,这下孩子不养也得养了。

正巧,碰见村子里的曹大姑,是个媒婆,经常走家串户的,闲话碎话多,见着人就拉关系套情报。看到吴老汉带着没见过的孩子,就打听上了。吴老汉正巧心里憋闷,就把情况跟她说了。

曹大姑眼珠子一转,道:“哎哟,吴老哥,你家情况不富裕啊,你们老两口岁数也大了,带得动吗?小辈都成家了连你们二老都不肯养,自己有儿子有女儿谁会愿意收养个来历不明的娃儿。我看啊,你还是尽快找个家里条件好的,又没儿没女的人家收养算了。我看这娃儿挺有福相,指不定人家得了儿子还得千恩万谢您呢。”

吴老汉心想是啊,村里有的是没儿女的人家,自己不相熟,这个曹大姑却都认识,于是赶紧让她介绍介绍。曹大姑本就是个多事的人,忙不迭就答应了。

果然第二天,曹大姑就上门了,让吴老汉领着孩子跟她走。吴老汉于是又带着孩子去了村子另一头的一户砖瓦房,看着挺气派的。虽说是同村,吴老汉却不认识这家人,似乎不爱跟村里人打交道。

曹大姑介绍:“这家人家姓罗,是对小夫妻,都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的,当年就是我撮合的他俩,结婚三年也没有生娃,天天盼着呢。你只要把这孩子送他们,保准疼得跟心头肉似得,吃不了亏。”

听她说得好,吴老汉也想见见,于是带着孩子进了屋子。小夫妻大约正在等他们,一进门就瞧见他们正襟危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左右各一,中间供个佛像,活脱脱等着别人来叩拜似得,看着别扭。

不过这两人起色真好,红润润的,不像地里干活的,倒是享清福的模样。看见吴老汉和孩子,笑得那个亲切啊,尤其盯着孩子两眼珠子就舍不得离开。

曹大姑又在一边使劲吹风,吴老汉越看越觉得这家人家境殷实是个好去处,越听越觉得孩子到他们家是过上皇帝儿子的日子。于是鬼使神差当场就把孩子交给了那家女人。

曹大姑事情办成了,出来后就问吴老汉要钱,说她不能白做事。吴老汉知道她的脾气也给了10块钱,曹大姑高高兴兴就走人了,只剩吴老汉一个人站在人家院子里,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罗姓小夫妻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啊,只曹大姑一个人咋咋呼呼说个没停,那个小女人接过孩子的手就带进屋子,看着挺喜欢孩子的,就是不知为啥,吴老汉觉得别扭。

不过想到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操心过头难不成还把孩子再领回家被婆娘骂?现在总算少了桩心事,就回去了,没往深里想。

却说那个孩子,特别听话乖巧,从一户人家到另一户人家,不哭不闹的,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罗姓小夫妻今天真的特别高兴,整天都笑嘻嘻。女人当晚煮了一桌好菜,有鱼有肉把桌子都摆满了,筷子塞到孩子手里让他赶紧吃。孩子饿了,不客气地开动,吃了半天没见他俩人动筷子,于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俩。小夫妻只是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孩子实在饿了就没管那么多,自己把饭吃完了。

晚上,女人把碗筷收拾了,就拉着孩子上床睡觉。奇怪的是,男人早就已经上了床等着了,睡在最里头,女人睡在外侧,把孩子挤在中间。

孩子左右看看小夫妻还是笑眯眯盯着他看,毛骨悚然的。难道真的喜欢他到连睡觉都要一起,饭都不吃的地步?孩子毕竟岁数小,吃了就困,被他们瞧着瞧着,眼皮就重了,然后睡熟了。

半夜里,孩子胳膊脸上一阵剧痛,痛醒过来一看,小夫妻一左一右搂着他正在咬他脸颊和胳膊的肉,磨着牙咬,不是往死里嗑却也流出了好多血。一边咬小夫妻俩依旧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孩子害怕极了,又疼极了,开始挣扎。这个时候,男人大概觉得孩子脸上的肉太少,俯下身子去找其他肉多的地方,女人一个人没抱稳,孩子趁着松懈挣脱开来,踩在女人身上跳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撒腿就往外头跑。大门没有关,孩子顺利逃走了。

孩子独自一个人跑到山里,他模模糊糊记得自己的妈妈就在那里,于是赤着脚边哭边走,远离了村子。

碰巧这天,方丽娟跟着师傅冯单外出找灵骨,听说越过这座山有个村子,里头有珍贵的肉骨,师徒两人得了消息日夜兼程赶来,错过了落脚的地方,只能连夜赶路。

传说肉骨,是活骨的一种,也隶属于最离奇的非骨品种。它的病灶不是在骨头上,而是皮肉。严格来说不是灵骨,却具有活骨特质,所以还是被历代剔骨匠纳入灵骨范畴,定为非骨。它在人活着的时候就改变人的体质,令活人面红如涂了胭脂,皮肤滑腻,身带异香。性象征减退,不好说话食欲不振,偏好活人白肉,尤其喜爱孩子的嫩肉。被肉骨咬了的人,短期内也会变成肉骨,再去祸害他人。所以,肉骨属于阴骨,害人害己。

冯单师徒得了消息,这山后的村子经常有孩童离奇失踪,都与一户罗姓人家有关。听闻那罗姓人家父母长辈和所有与他们往来的亲属都在一年里相继离世,只有罗姓小夫妻,结婚三年还健在。肉骨寿命极短,又难得一见,所以冯单师徒得了消息就马上赶过来,剔骨匠的嗜好,遇到珍奇灵骨就按捺不住,撞见阴骨更不能坐视不管。

方丽娟正在前头开道,突然在灌木丛里听到小孩哭声,于是巧遇了那个逃出来的孩子。

87、肉骨(下)

“我原本是个孤儿,被师姐捡了回去,师傅当年并不想留我性命,因为我是害人的肉骨。但是师姐舍不得,说我没有发病不能杀。”

阿华听冯家双说到这儿,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提起云南溶洞的事情,方丽娟护着冯家双就好像当初他护着多吉,如出一撤。

“师姐待我如姐如母,故意给我取名冯家双,和师傅同姓叫他下不去手害我。又叫我跟着她学习剔骨,我当年岁数小,见着剔骨的场景经常害怕得大哭,不肯学。师姐就哭着骂我,说这是唯一能救我的法子,硬逼着我学了很多。直到有一天,师傅实在容不下我了,要杀我。师姐居然当场剁下她的小指,说要把剔骨匠传人的位置让给我……剔骨匠一双手极为珍贵,少了手指连剔骨刀法都难施展,师姐这么做是彻底绝了自己成为剔骨匠传人的可能。”

阿华震惊地看着方丽娟,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抚摸冯家双头顶的动作充满了慈爱。

“师傅他老人家岁数不小了,来不及找其他传人,逼不得已只能收下我。师姐她再无法剔骨,为了看护我承接了调香师的职责。后来渐渐大了,我才明白,我之所以没有发病,就是一直接触剔骨匠辟邪之物,而剔骨匠所有传承的物件里,亲传弟子才有资格佩戴的剔骨刀和万骨珠最是避邪,可以克制我身上的肉骨发作。”

“从那以后,我努力学习当一个合格的剔骨匠,好报答师姐的救命养育之恩。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从来都过得战战兢兢。终日身带剔骨刀和万骨珠就是为了防止肉骨发作,留着胡须也是警惕自己是否发病。没想到,最近接触了太多阴煞之物,又重伤几次导致体质虚弱,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了。”冯家双没了胡须看起来格外年轻,算着年纪只有25岁的他虚弱地躺在地上,自嘲地笑着。

“你是……肉骨?”阿华万万都没有想到,冯家双自己居然也是灵骨。

“开什么玩笑,剔骨匠正统居然是肉骨,你师傅居然肯让你当传人,他就不怕后继无人?”蒋鸿雁深受打击,在他印象里,剔骨匠是最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不然当年他的师祖就不会因为小小过失被逐出师门。冯家双师傅和师姐的做法令他无法理解,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正统的观念。

冯家双始终噙着笑容,在红晕的脸上显得诡异怪诞,或许他根本就没在笑,而是肉骨完全发作的症状。

“姓蒋的,现在的情形你看到了,我是肉骨,活不了多久了。可能被压抑得太深,这次发作起来尤其快,可能下一刻我就不行了。”喘着气,冯家双呼吸困难,说:“所以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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