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多了你。”

宁凯在快餐店打饭的时候就听见了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学生在那里对着一本杂志叽叽喳喳，话题的内容赫然就是他的同居人晋旭尧。他抬头看了眼那本杂志，封面上晋旭尧的脸比现在生嫩得多，估计是他15、16时拍的。

这样的情况他一路上听了不下三次了，晋旭尧走红的速度堪比火箭，而且不分阶层和年龄段，在那100万悬赏金的诱惑下，无数人成为了他的“粉丝”。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饭盒，宁凯皱着眉离开了这家快餐店。回到旅馆的时候，他有意地瞥了眼老板娘，要说到了将城市唯一见过晋旭尧正脸的，估计就只有这个看上去一团和气的老板娘了，虽然当时晋旭尧戴着帽子低着头，但以他这么出众的长相，要想不记住很难。老板娘此时正嗑着瓜子看肥皂剧，余光瞥见了宁凯也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这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吧……但夜长梦多，是该想想办法了。

回到两人的房间，晋旭尧正对着一张地图研究回a市的路线，宁凯坐下把饭盒递给他，就把最近的情况跟他说了说。

晋旭尧听完就蹙起了眉头，心里暗骂晋雷这老狐狸耍阴招，看了看自己画好的路线图，说了一句：“看来时间要提前了。”

宁凯正把自己饭盒里的自己不爱吃的蔬菜拨给小孩，顺便把肉也分给他一半，把好的留给晋旭尧已经是他这两年养成的习惯了，无论小孩怎么推都拗不过他，在他心里，晋旭尧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吃多少都不过分。

“什么时候？”

“今晚吧。”

比原定的计划提前了两天，这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他无法确定旅店的老板娘是否认出了他，但他不敢冒险，这时候随便一个小纰漏会都导致全盘皆输。

宁凯对这个计划没有异议，事实上从他一路上了解的情况来看，这里的确已经不安全了，越早走越好，只是——

“我们去哪？”

晋旭尧把地图摊在他面前，然后手指点了点。

“这、这里？”

小孩朝他点点头，自信地笑了笑。宁凯一看这个笑容就知道他早就盘算好了一切，压根不用他操心，无奈地摇了摇头，郁闷地扒拉着饭菜。这孩子太有主意，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他心里的挫败感倒是实实在在的。

晋旭尧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不太高兴，于是讨好地凑过去挨着他，看着他红艳的双唇不停地开开合合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嘴边还沾了一粒米饭，于是用手指腹沾起了那粒米，然后伸出舌头卷进了自己嘴里。

“你……”

他这暧昧的小动作惊呆了宁凯，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坦然自若的晋旭尧，后者笑得一脸无辜：“不是你教我不要浪费食物的么？”

一句话噎得他饭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晋旭尧连忙放下盒饭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边拍边哄着：“宁凯，我知道你怪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太多反而有危险，现在这样，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对你……”

“晋旭尧！”

突然间，晋旭尧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清脆的响声过后，宁凯和他都惊呆了。宁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晋旭尧则是一脸无措地看着他。别说动手了，宁凯平时对他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什么好的都会先想着他，今天居然毫无预兆地就给了他一巴掌！

宁凯用的劲不小，没一会小孩的脸上就有点红肿，这下宁凯也后悔了，刚才听到“死”字时他就下意识地给了他一耳光，根本就没经脑子，没有人比他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更明白这个字的含义，他更不想这个字就这么轻飘飘地从晋旭尧嘴里说出来，仿佛随时准备赴死似的。

他走进浴室，用凉水拧了拧毛巾，拿出来捧着晋旭尧的脸给他敷上。

“别再让我听见死这个字，我救你回来，就是要你好好活着。”

——不然我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嗯。”

晋旭尧抓着那只温柔地覆在他脸上的手摩挲着，脸上冰冰凉凉的，心里却热得发烫。宁凯说得对，他必须活着，而且还得活得比其他人强，让宁凯再也不必为他担惊受怕。

老街的夜晚总是比闹市区的更早进入沉寂状态，到了10点的时候，路上就完全看不到行人了，路边的小店也早已大门紧锁，连一旁的路灯都是昏暗的、时暗时明的。但是保险起见，两人还是决定12点左右再动身。

由于凌晨赶路要储备体力，所以两人吃完晚饭就睡下了，两具年轻的身体紧挨着躺在床上，宁凯的腰间是晋旭尧彰显主权的一只手，几天下来抗议无效，他也任由晋旭尧抱着他睡了，只是偶尔会觉得有点别扭。

宁凯的睡眠质量一向极好，睡相确实成反比。刚躺到床上的时候总是规规矩矩的，可是人一睡着就变成了混世魔王，他的床上多动症丰富到可以做完一整套广播体操，有一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的脚搭在晋旭尧的脸上。原本被晋旭尧搂在怀里的他此时已经反被动为主动，一条腿架在小孩腰上，一只手靠在床头，另一只则拍在了晋旭尧的脸上。

虽然早已习惯宁凯糟糕透顶的睡相，一向浅眠的他还是让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给拍醒了。在他心里，白天的宁凯像一条大型犬，勤劳而忠诚地守在他身边为他忙里忙外，一到晚上就变成了一只猫，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他睁眼看了看宁凯睡得毫无防备的脸，凑上去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扒拉下了他不规矩的手和脚，重新把人抱在怀里准备继续睡。

在晋旭尧再度合上眼睛的瞬间，一阵十分轻微的脚步声传进了耳朵里。他猛地再度睁开眼睛，屏住了呼吸聆听着。

三个……不，是四个人。其中三个脚步沉稳轻巧，剩下的一个却很杂乱，偶尔还发出了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脚步声是从楼梯口传来的，他们的房间在这层楼的最边上，按照他们的速度，走过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会半夜轻手轻脚出现在这里的……

几乎不需要猜想，晋旭尧就能确定这帮人肯定是冲着他们来的，他捂住了宁凯的嘴，然后在他腰上重重地掐了一把。

“唔……”

就是睡成死猪也让这一下给疼醒了，宁凯疼得人都要从床上跳起来，还好一直被晋旭尧牢牢锁在怀里。他怒目而视，腰间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嘘……有人……”

晋旭尧放开了他的嘴，用手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此时清醒过来的宁凯也听见了那拖鞋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地轻轻地起了床，由于准备晚上跑路，所以两人身上都是穿戴齐整的，背包也早已收拾好放在了一旁，此刻只要拿起东西就能从窗户跑了。

此时那阵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甚至已经听见了掏钥匙的声音。可是旅店房间里的窗户特别小，打开两扇窗也只能供一人通过，二楼，晋旭尧示意宁凯先下。宁凯看了眼这高度，想都没想就纵身一跃，落到地上的瞬间往前摔了一下，稳住身子后转头示意晋旭尧下来。

晋旭尧先把两个背包扔给他，然后也同样跳下，在他的脚离开窗台的瞬间，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同时响起。

进来的人只看见了一个从窗户跃下的背影……

“哎哟！”

轻巧地落在地上的晋旭尧认出了这个声音，那是与他之有一面之缘的旅店老板娘。

“快追，别让他跑了。”

随后是一个粗哑的男声，紧接着几个人的动作大起来，迅速地攀上了窗户也准备往下跳。

晋旭尧拉起宁凯就狂奔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暗处跑。身后的三个男人接连跳了下来，奋力想要追上他们，可嘴里却没发出声音，毕竟要是惊动了这里的居民可就麻烦了。

“哎！哎！那一百万可不能不算数啊！”

只有老板娘依然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的一百万，趴在窗头冲他们大声喊着，就好像那三个男人化成了一百万飞了似的。

第24章

黑夜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几个男子飞奔的脚步声踩在颇有些年代的青石板上，发出了雨点般的声响，街旁的几只野猫被那疾驰而过的几人惊到，竖着毛惊叫了几声，也未曾惊醒两旁居民楼里的住户。

晋旭尧和宁凯都是身高腿长，两条腿步子一迈开就出去大半米，跑起来自是跟一阵风似的。没一会两人就把身后追击的三人甩开了一大段距离。这里的小巷弄曲曲折折的，每一条都不太长，就这么几个拐弯之后，那三人就彻底看不到晋旭尧和宁凯的身影了。

“徐哥，怎么办？”

三人站在一个岔口，面前是两条不同方向的路，那个被称呼为大哥的男子看了一眼便说：“你俩分头追，我通知他们。”

宁凯和晋旭尧两人一路狂奔没有回过头，直到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人的脚步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宁凯靠在墙边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记不清跑过了多少个巷弄多少条街，只知道两条腿玩命似地往前倒腾。

“累不累？”

相比之下，每天的运动量都很大的晋旭尧要好得多，只是呼吸急促了些。他打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宁凯，并且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但那批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休息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宁凯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摇了摇头说，“还行，现在去哪？”

“火车站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路，我们现在只能往大街上跑，看看能不能打到车，而且如果是人流量较多的地方，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宁凯点了点头，把矿泉水递给他，然后振作了精神，说了一声“走”便又开始跑了起来，晋旭尧起步跟上，朝有光亮的地方奔去。

这一片老城区约有几万的住户，现在不过夜晚11点，但由于这里基本没有设置路灯，所以一路上都是昏暗朦胧的，好在道路旁的住宅楼里还有些灯火闪烁，给他们提供了丁点的光亮。

两人一路疾跑，转眼间又穿过了两条街道和三个小巷，路灯从巷口投设进来的光亮越来越近了，只消不到二十米的路程，他们便能踏上主道，到时候，追踪的人就很难对他们下手了。他们心中有些欣喜，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只消几秒钟，便能摆脱那几个人了。

突然间，从前方右边的拐角里窜出了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两人只好急刹车停下来，警戒地打量着来人。虽然灯火昏暗，但还是能看出这伙人跟刚才追击他们的三人穿着相似，而且，晋旭尧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身上相似的气息。

“赵强？”

他认得站在他们前面的那个刀疤脸，这是将胜一个分堂里的小头头，平时最喜欢跟他在周欣禄身边逢迎拍马。

“大少爷，好眼力啊。”

他外号刀疤强，早年因为在跟金鼎的一次地盘之争中脸上落了疤而得名，因祸得福，他因为这道疤被当年的乔孟山夸赞神勇，而从一个最低层的小混混当上了小头目。只是那之后乔老爷子便觉得这人心术不正难成大器，致使他好些年都未曾升迁过，直到周欣怡入住晋家，他的狗鼻子才嗅到了升官发财的机会，跟在周欣禄身边这几年也捞了不少油水，位置也升了一级。

“周欣禄派你来的？”

晋旭尧沉着声，不着痕迹地将宁凯往自己身后推了推。

“周老大这不是想你这个外甥了么，怎么样，大少爷，跟我们走一趟？”

宁凯此时也大概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和目的了，他略微朝后看了眼，他们一路跑来时他注意到了有几个暗巷，如果能趁对方不备往回跑，一旦进入了宅宅密密的巷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可惜这念头刚开了个头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原先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三名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跟了上来，堵住了他们后退的路。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两人根本进退不得。

“老大，这俩小子忒能跑，还是赶紧动手吧。”

身后那姓徐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腿都在打颤，被俩毛头小子这么耍着玩还是第一次，不给他们店颜色看看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刺刀，狞笑着朝他们逼近。

刀疤强给其他人使了个颜色，几人不约而同地纷纷亮出了家伙。周围的住宅楼里居民密集，而且很多都还没睡着，在这种时候动枪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刀子要显得合适得多。

七人的包围圈逐渐缩小，宁凯的额头渗出了一颗豆大的汗水。晋旭尧心里同样不轻松，这几人明显跟上次金绍南派来的人不同，他们要的是他的命！

这曲折窄小的巷弄本来是他们最好的隐蔽，如今居然成了夺命剑。

宁凯心中百转千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怎么让晋旭尧逃出去，他自己的小命反正已经交代过一次了，死了没准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又活了，可小孩的命是他好不容易救不下了，不能丢在这帮王八蛋手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打定了主意自己先发制人，牵制住对方后让晋旭尧先走。

晋旭尧对上了宁凯的眼睛，那对黑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赴死的悲壮，他貌似猜到了他的想法，赶紧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头，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宁凯恨铁不成钢，这时候是意义用事的时候么！不由得怒瞪了他一眼，但是从指间传来的怪异感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晋旭尧食指和中指并拢敲了敲，然后两指分开往他的指背划了一下——

那是他们在拳馆到时候的暗号。有时候拳馆会进行多人搏击，几人一组互相搏斗，中间不能说话，于是他们就用这种方式确定出招的路数。

宁凯会意，捏了捏小孩的手指表示明白了，两人依然背对背靠在一起，皮肤透过薄薄的衣物相贴，几乎可以见对方快速的心跳声。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秒间，此时刀疤强一伙人已经离他们不到半米。几人狞笑着看着即将落网的猎物，如果这票干成了，等着他们的将是大把的钞票和香车美女。

就在这七人以为他俩已经在劫难逃，财富正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之时，本来靠在一起的两人在瞬间同时催动身体，猛然分开朝两边的墙上飞踢，然后借助了墙壁的弹力几乎是与墙面成九十度角往前面飞身而起，等半秒钟落地后，他们已经站在刀疤强他们的身后！

而那一伙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凶器，只有刀疤强身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反应最快，连忙转身就是一刀，砍在了宁凯的手臂上！

“啊！——”

“宁凯！”

长长的刀口划破了宁凯的半条衣袖，鲜红的血液飞溅在空中，宁凯痛呼一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小臂，晋旭尧一看心疼得两根眉毛都纠结在一起，回身一记飞踢正中凶手的心口，把他踢得身体悬空，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刀疤强几人身上，一个没站稳就都摔在了地上。

晋旭尧胸中怒火熊熊，恨不能将这些胆敢伤害宁凯的人一个个五马分尸，正要上前却被宁凯拉住了衣袖——

“我没事！快走！”

宁凯的大喊让他的理智终于有些回笼，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几人，将他们的样貌记在了心里，然后拉着宁凯朝巷口跑去。

要是让他们跑出巷口，那就再也不好下手了，刀疤强一看大事不妙，忙大喝一声：“追！”

道路上的街灯照射进巷口的灯光就在眼前，宽阔的街道离他们已经不足5米，就在那光芒触手可及之时，刀疤强一看这笼中雀就要飞出手掌心了，竟然急中生智捡起了一旁的石块重重地砸在了距离他较近的宁凯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