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内心有一种安定感，虽然自己离家多年，但在生死攸关时，能感受到一点点家的温情，对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下班高峰期刚过，厉霆宴来的很迅速，白川就感觉有人动作迅猛却轻快的打开病房门，然后一阵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厉霆宴在病房门口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忍不住走到床前蹲下。眼前的情景让他震惊，白川，那个武力值爆表的神人，三十不到就凭借一手精准的微操手法荣登本院心胸肺外科第一把刀的天才医生，那个在危机时刻保护他，心心念念想要与他比肩的人，此时面色苍白横躺在床，脆弱得仿佛他糙手一碰就要碎了。

半梦半醒的白川在厉霆宴到的时候就完全清醒了过来，只是一个睁眼的时间，厉霆宴已俯在他床边。白川慢慢睁开双眼，没戴眼镜的眉眼清隽，在厉霆宴担忧的眼神里流露出笑意：“你来啦。”

按二人以往的相处模式，怎么着也得先损一通再说，可看着眼前虚弱的人，厉霆宴一句俏皮话也冒不出来，满腔全是心疼。

“我在外面碰上老曹了，别的不说，他工作还是挺有效率的，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原本是想说些关怀的话，但不知怎么，一开口就聊了工作。要怎么应付眼前的病人，厉霆宴完全没经验，只得就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我刚刚了解了下情况，怀疑是在食堂的时候下的毒，你现在好好休息，仔细想一下，当时有没有奇怪的，嗯……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哦你可能和曹队他们说过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白川郁闷，你大老远赶来就为了说这些谁都能说的话吗？

厉霆宴立马闭上嘴，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现在能吃什么吗？我给你倒点儿水吧。”

在门外偷听的两个小护士吃吃的笑出声，想不到偷看能看到这么好笑的内容，原来她们暗恋许久的白主任是个小钙，而且现在还在撒娇哎！虽然在病人面前偷笑不太道德，但是就是好想笑啊，毕竟白医生可是出了名的大冰山哎！那个男人就是白医生的伴吧？刚才出门时和擦肩而过，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不过看背影身材很好哎！两个90后小姑娘飞快的交流着，越说越大声，完全忘了此刻偷听的行为是不能这么高调的。

厉霆宴再脸大，毕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被两个小姑娘这样取笑，面子上下不来，倒了水转过身来的时候，面色严肃，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办案的。

白川也有些尴尬，他毕竟没有正式出柜，对这样的场面还没有应对经验。也只得默然不作声。

看到病房里沉默了，两个偷看的小护士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干脆推门而入，做完检查，又换了一瓶药水后，短头发的那个用胳膊捅捅另一个，两个人笑眯眯的说：“白医生我们支持你！”抱着换下的空瓶，笑嘻嘻的出去了，边走还边讨论：“哎刚才那个人好面熟哎，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忘啦！他有时会来找白医生的啊。”“哦对哦！”拳头敲击掌心的声音，“所以其实他们很早就有JQ了只是我们没发现吗？”听语气说话的姑娘两眼在冒光了，“很有可能！虽然长的不够帅，不过身材好。”“而且好呆萌！”“对啊对啊……”两人叽叽喳喳的走远，留下白厉二人一头黑线。

“咳，现在的女孩子接受度挺好的。”厉霆宴说。要是在他年轻的那个年代……唔，过去的事就算了吧，重要的是现在。

“嗯……”白川深表同意。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由都笑起来。

还是厉霆宴打破尴尬：“你……怎么样？”

“还行，死不了吧。”白川说的有气无力，哎这情景太诡异了，自己躺在床上，那个二货坐在那儿，这攻受关系不对啊！

“我……你需要我做什么？”厉霆宴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谁的附属品，不必依照别人的希望调整自己。”白川觉得厉霆宴有点往矫枉过正的方向发展，从前各种不鸟自己，现在突然要开始关心了，又不知从何做起了，就会想要听他提要求，但这样的关系是不健康的，他不想那样。

“嗯。”厉霆宴又恢复了平静。

二人默默无语了一阵，白川笑道：“行了，你回去吧。天晚了。”

“晚上我来陪你。”厉霆宴冲口而出这句话后，脸刷的红了。听起来像在自荐枕席……好羞耻啊啊啊～

白川笑的咳嗽：“咳，咳……今天不用，今天我家里有人来。”

“哎？”厉霆宴一脸惊讶。

白川对他轻轻点头：“我爷爷派人来了。”

对白川家庭问题有些了解的厉霆宴了然的点头：“白老爷子重视你，这太好了！”

“是啊，所以，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我。”白川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吃红藕香残。”

“喂！大冬天的上哪儿找好吃的藕去？”厉霆宴不肯，“换一个。”

“嗯……你还是给我熬碗粥吧，加多多的小米。”白川继续提要求。

这个倒不难，厉霆宴点头应允。

“不要告诉冷烨他们。”厉霆宴临走前，白川这样嘱咐。丢人的样子给霆宴看到就算了，别人还是能免则免。

“行。那我……先走了？”厉霆宴突然有点依依不舍起来，老白一个人这样行吗？

那两名小护士又推门进来：“放心走吧，白医生我们会照顾他的。”“就是就是，不要这么难分难舍，今天让你休息，明天才能来‘好好陪护’啊！”

厉霆宴落荒而逃，现在的小姑娘们真是太让人难以消受了TAT

好笑的看着厉霆宴在两名小护士的嘻笑声中远去，白川陷入了沉思：厉霆宴没事，不代表此事不会涉及到他。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能在他食水中下毒且能让他大意中招的机会实在太少，虽然侦查不是他专长，但只要把那几个时间点挑出来仔细排查，什么人做的就呼之欲出了。头痛。这样看来只有那个人了，可是，为什么呢？白川想不通。

与此同时，周院长来到白川工作的诊室门前，看见似乎已经取证完毕，她向内张望，没看到她要找的人。一回身，发现那人站在她身后，也顺着她的视线向诊室内看：“妈，你在看什么呢？”

“哦，妈来看你好了没有。还没吃饭吧？”

“没呢。刚曹队长说让我们都不要动诊室里的东西，把我们都清出来了。”

“那……”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曹先干的注意，他走过来对他们说：“真抱歉周院长，在取证结束前，还请这位医生不要离开医院。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让警员买快餐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周院长看着人都在这儿，想着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拒绝了曹先干的好意：“谢谢，我自己去吃。”说罢拍拍儿子的肩，“好好配合工作。”曾健自然是满口答应。

周院长不紧不慢的走着，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儿子被暂时控制了，如果东西还在身上，早晚会给搜出来。她捏紧白大褂里的小药瓶，幸好她来了一趟……

曾健目送他妈妈顺利走出大楼，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谁都会揭发他，唯有母亲不会。

他不知道的是，周院长离开他视线后就给一个人打了电话：“是你吧。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儿子牵扯进来！”

第四十三章：殷露的良心

年近六十的周院长在北风中吹了半晌，难以平静的挂了电话。那个人渣！毁了她还不够，还要毁掉她儿子！周院长眼神逐渐变硬，反正都这样了，不如鱼死网破！

对方显然错误估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情感，他成功激怒了护子的周院长。

一般说来，当一个母亲发现由于自己的事，导致儿子被人拉下浑水，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有以下几点选择。一是极力隐瞒事实，并帮助儿子逃脱罪责，为此不惜作假口供毁灭重要证物等等，二是干脆将罪名顶下，谎称是自己干的，把儿子摘干净。只有极少数人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所谓的大义灭亲行为，将亲生儿子推向审判席。

这是人之常情，无关是非黑白。

周院长把那天中午的行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要帮儿子顶缸是不行的，当时她没去食堂吃饭，和助理叫的外卖，随便一问就知道她不可能离开，那就只有销毁证物一条了。可是……周院长又犹豫了，警方调取食堂监控录像时她也在场，虽说当时人满为患，但白川认真吃饭的时候显然不可能有人成功投毒，只他一人中毒也不可能是事先下在饭菜汤水中，时间段已被缩小至两个片段中。要么在白川打饭到座位时，当时有几个同事和白川擦肩而过，要么就是下在顾盈盈的饭菜里，她被人撞倒时，饭菜泼了白川一餐盘，但是白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重新打一份饭菜，而是就着混乱的餐盘又吃了几口。

周院长的脑里飞快的运转着。

曹先乾目送周院长离去，若有所思的看着仿佛松了口气的曾健。

食堂里的泔水和餐具已经送检，结果只能判定投放的是什么毒物，对侦破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显然这是个定点投毒，而且从检出来的情况来看，投毒人并没有想致白川于死地，用量非常非常小，加上白川服下的量也不多，洗了胃再跟进治疗几天就没大碍了。不过据说这种药物有可能会导致癌变，就要看白川的RP了。

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盛放毒药的容器，想来案发时间据此这么久，应该是被人处理掉了。会放在哪里呢？

曹先乾瞟了瞟曾健，戏演的不错，但还是嫩了点。不过，这结果正是我想要的。这个白川，也太碍事了点！不好弄死他，让他受受教训也好。嫪灿那个猪头，这回事情倒是办的不错，剑走偏锋，围魏救赵，还用上兵法了。

刑警一大队的工作人员们把食堂和诊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更多证物，曹先乾一看星星都出来了，瞅着眼前一溜儿累的跟团咸菜似的下属，大手一挥正要收队，却听到一声细细的压抑的呼救。曹先乾眉心一跳，劳资快要下班咯这当口儿出个球的夭蛾子！多年的工作习惯还是让他第一时间就指挥部下循声而去。

昏暗的楼梯间仅有标着“紧急出口”的夜灯亮着绿莹莹的光，印在仰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子脸上显得无比诡异，此时女子原本细嫩的脖子上正牢牢掐着一双大手，那双大手的主人表情狰狞，却是刚获准离开现场的曾健。

不需要曹先乾多说，最先发现的警员就把曾健拉离女子身上，并控制起来，后来的同事先把躺在地上不住咳嗽的女子扶起，然后请曹先乾示下。

曹先乾看到这场景只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这个曾健，太沉不住气了。没二话，一行警车呜哇呜哇拉回警局再说。

那女子想是给吓傻了，坐到椅子上就一个劲儿的哭，负责问口供的警员无法，只得寻了个值夜班的女警员先安抚情绪。

另一边，无论警员怎么问曾健都不开口，气得警员恨不得狠狠踹他两脚，又有顾忌不能动手，只能砸砸椅子出出气。

很快周院长匆匆赶来，她狠狠瞪了一眼曾健。对曹先乾说：“曹队长，不如让我劝劝看？”

曹先乾无可无不可，据警员汇报，那名女子身份应当是**医院的护师殷露，正是曾健谈了不久的女朋友。殷露脖子上的伤挺严重的，这可不能说是小情侣吵架，明显的是想杀人。曾健有什么原因要杀他刚交往不久的，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呢？无非是灭口。

这个案子马上要告破了，曹先乾想着，慢慢将下属泡的茶送到嘴边。

果然殷露缓过劲儿来，沙哑着声音说：“警察同志，我要揭发！给白主任下毒的，就是曾健！”

一石激起千层浪，忙碌了一下午没有进展的警员们都支楞起了耳朵。

反观曾健，却是紧闭双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

倒是周院长听到这句，从低头苦劝儿子中猛的抬起头来。她眼睛发红，眼神是明显的难以置信。殷露这孩子她是一路看着长大的，不是很聪明，但胜在勤奋肯干，外形甜美俏丽，看着就舒服。虽说只是个护师，前途有限，但只要儿子喜欢，娶进门来当儿媳妇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周院长双眼直直的盯着殷露：“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那双眼眶通红，内里布满血丝，加上周院长表情僵硬，殷露被盯的瑟缩了下，却还是挺直了腰杆说：“我是不是说胡话，周院长你最清楚了。警察同志，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曾健倒还罢了，毕竟杀人未遂被抓了现行，周院长警员们却是不好控制，曹先乾少不得亲自站到周院长身边，用身体阻挡住周殷二人间的通道，以防止周院长受到刺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周院长，你不要着急，我们会还无辜者一个清白的。”

周院长一愣，慢慢看向曹先乾，想找寻一点信息，却没有接收到曹先乾有让他们能私下交流的信号，只看到虚伪的笑意。她觉得心一点点发沉：儿子，是保不住了……

殷露看曹先乾站在自己这边，心下大定，不顾嗓子刚被狠掐过现在非常不适合说话，接过警员递过的一次性水杯喝了半杯热水，说道：“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曾健就很反常……”殷露原本嗓音清甜，此时受损，让她的声音带上了嘶哑，倒像是给声音赋予了故事性。随着她的讲述，在场诸人都仿佛回到了案发现场。

……

“曾健你打好饭没有？现在人不多位置好找，一会儿就挤不过来了。”殷露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却被后面赶上来的曾健叫住：“哎那不是白主任嘛？我们去跟他坐吧，他已经知道我俩的事啦。”曾健边往白川坐的座位走，边向殷露小声说。

殷露一愣，想想也没什么，也大大方方走过去：“白主任，我们坐一起吃饭吧！”

白川一如既往的冷面点头。他食量大，速度也快，没多会儿就吃了过半，曾健在那咋咋呼呼：“哇白主任你点了虾啊，我从来不敢点虾的，好难剥。我喜欢香肠，一口咬下去，滋，全是肉，爽！”

总算白川对这位相处多年的话唠同事也不太吝于言辞，十句里倒搭了一两句，三人倒也相处融洽，令殷露看的啧啧称奇，心想话唠的攻击力果然不同凡响，自己是不是以前走错了路子？甩甩头，现在已经有曾健啦，以前的事就不去想太多了，伤脑筋。

正在这时，顾盈盈挑着眉毛高傲的对他们说：“我可以坐这儿吗？”看着是问桌上的三人，但其实她的眼睛一直粘在白川身上，总是意有所指的样子。殷露看到她这种假模假式的女人就讨厌，埋头苦吃，她吃的慢，又爱和曾健说话，到现在餐盘里的饭菜还堆的像小山一样。

白川只是淡淡的把食堂扫了一眼，觉得顾盈盈是实在没地方坐了，反正他们桌上也有空位，大家都是同事，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便说：“当然。”

当时曾健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射，真是没有眼力见儿，白川就算对她们这些护师护士们不太感冒，也不会看上顾盈盈这个假仙女的！殷露当时不知是气的还是吃的，腮帮子鼓的像只花狸鼠。

然后突然就有个女人从顾盈盈背后经过，不知是长的太胖通道太窄还是故意的，反正顾盈盈被撞的一个不稳，身体向前倾，把餐盘里的饭菜都泼到桌上，有不少混进了他们三个的餐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