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陈扯了个笑容，“所以你快点和我说话，让她觉得我很忙的样子。”

“你不要挣扎了，大胆的上吧。”

“滚--”

这两人此刻的情景就是：面对面、眼瞪眼，双方保持着笑容，然后咬着牙说话。辛陈一只手在桌子下狂捏柯越手腕。

“你当我是充气的么？痛。”

“她没往这边看了吧。”辛陈也不回应林墨安的目光，就是盯着柯越。

看着他有点紧张的样子，眼睛里有着小动物般的警惕。柯越有些好笑，看了看林墨安，林墨安又往这边瞟了一眼，“还差一个人，还有谁要报名？”

柯越握住辛陈的手，再被捏下去，自己手腕都要青了。拿笔帽扔了一下坐在自己斜前方的李航一。

李航一回头看他。

“二货你赶紧举手报名啊。”教室里有些闹腾，柯越冲他加大了点音量，“女神肯定参加，你要能被选中绝对有戏。”

李航一听得两眼冒光，“说的有道理！”

柯越就看见他嘿嘿傻乐了一下，然后果断的举手了。

班主任拍板了，“行了，李航一就你了。”

柯越对辛陈眨眨眼，“只要事关女神，那个二货就很积极。”

“你这人太奸诈了。”辛陈上下打量着他。

“不会夸人。”柯越哼了一声，“我这叫急智。”

辩论赛的正反方就位后，班主任随意给出了一个辩题：恋爱是否会影响学业？

底下的人激动了：“这绝对不会影响学业的好不好？”、“真正爱学习的人怎么会为恋爱而一落千丈？”、“高中生谈什么恋爱，你缺爱啊？”

这边还没正式开始，一群人就快吵起来了。

柯越无语，这也能激动的起来？

正方一辩是林墨安，二辩是那个在社团报名现场杀气腾腾瞪李航一的短发女生。柯越也是后来才知道，女孩叫温璟，是林墨安的室友，两个人玩得很好。可惜的是，温璟对李航一好像没什么好印象。更不巧的是，李航一是今天的反方二辩。于是柯越看见了李航一抽搐的嘴角。

柯越想着：这两人会不会不对盘，不会吵起来吧？

然后这两个人就真的杠上了。

李航一说道：“你又没恋爱过，你怎么知道恋爱会影响学业？”

温璟冷哼了一声：“你不看新闻的么？高中生怀孕的一大把。初中生都有和别人私奔的。”

班上的同学一片哗然，这话说得好直接。

“学生中谈恋爱的那么多，每个人都去私奔了？别以偏概全啊同学。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新闻虽多，但发生在你身上了吗？你要自己经历过，才有说服力，才能说服我。”

底下有人鼓掌叫好。参加辩论赛的其他几个人都成了背景，就剩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辩论不休。

温璟笑了：“既然你说不会影响，那么你谈恋爱了？你怎么知道不会影响。你没法证明你的论点。”

“我当然很乐意证明给你看，”李航一扬了扬下巴，“前提是你敢配合我么？”

“你想怎么配合？”

底下的众人早就激动的不行了，大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班主任也被他们逗得笑不停。

柯越捂着嘴趴桌上，李二货这回要出名了。

温璟和李航一继续互瞪中。

到了中午放学，柯越他们三个立刻表达了对李航一的敬佩之情，“太精彩了二货！”

“辩论小能手。”辛陈也和他开起了玩笑。

李航一终于魂归本体了，脸迅速垮了下来，“惨了惨了惨了，她不会来追杀我吧！”

“天生一对啊，结婚吧。”柯越开他玩笑。

就在几个人玩闹的时候，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停在了他们前面，她仍旧害羞的打着招呼，“柯越。”

辛陈他们看看那个女生，又看了看柯越。

“啊，你是．．．社团那个。”

女孩很惊喜的样子，“恩！”

后面有人在喊她名字，“谈毓青，这边！”

谈毓青和柯越告别，“周一我应该就能加入社团了，到时候见。”

“恩，周一见。”

“有情况～”李航一抱住柯越，挤眉弄眼，“人家对你有意思厚～”

柯越拍了拍他头，“不要乱说，都不怎么认识。”

辛陈走到他身边问道，“那是谁啊？”

“就是昨天来社团咨询问题的女生，六班的。”

李航一不信，“你就装吧。”

柯越斜了他一眼，“大爷我就是魅力无边，你说怎么办吧。”

于是被嫉妒狂魔附体的李二货追杀了。

几天后的辩论比赛举办的很隆重，而这些高一新生典型就是去重在参与的。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最后摘得了辩论赛的桂冠。

随着日子一天天飞快的过去，转眼柯越来到一中已经快两个月了。十月底天气开始转凉，而校运动会也将在这个时候开始。

因为运动会的通知公布，各社团的练习也多了起来，辛陈他们田径社练得最勤快。有时候他的社团活动，柯越也会去看。看完后他有点担心辛陈的身体，上课就够辛苦了，近期运动量也突然增多。在这种凉风开始蔓延的天气，感冒的人特别多。

所以柯越在辛陈去社团的时候，都会提醒他带件外套，不能一出汗就吹风。

这天柯越去找他，碰巧辛陈他们提前结束练习。出来锁门的时候，辛陈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长袖帽衫，因为练习运动的关系，他出了很多汗。

临近傍晚，天气有些阴冷。柯越让他把外套穿上，结果辛陈愣了，“我忘带了．．．”

这也能忘？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柯越不满道，“我记得每次都有提醒你吧？”

“我的错，今天回了趟寝室，就把衣服放下来了。”辛陈揉揉鼻子，“反正也不远，赶紧回去就好。”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有点打抖了。之前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经过冷风一吹，贴在身上，鸡皮疙瘩都冻的起来了。柯越看他这样子就来气，动手拉自己校服的拉链。辛陈走在他前面，肩膀有点瑟缩，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柯越从后面拉住他，在他转身的时候，用衣服把他裹住。

辛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不用这样．．．”

“你非要感冒才痛快是吧。”柯越和他差不多身高，双手环住辛陈肩膀，不让他乱动。“赶紧穿好，我们回去。”

辛陈有些不知所措，任着柯越把自己的手套进袖子里，然后拉上拉链，理了理领子。两个人挨得很近，双方的呼吸都像交融到了一起。柯越的手指无意识的碰到了辛陈的脖子，温热的皮肤，熟悉好闻的气息，柯越的动作顿了顿。辛陈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退后了一步，柯越说道，“走吧，你再吹风铁定感冒。”

辛陈走在他身旁，“你冷不冷？”

“我还好，不像你出一身汗。”柯越对他笑了一下，“所以没关系。”

辛陈握住他手，“来给你暖和暖和。”

这有什么用．．．？柯越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挣开他的手。辛陈这个人，其实和他做朋友很容易，他们是同学、是同桌、是室友。友谊不肤浅，但他太保护自己。他们中间像竖着一道墙，亲密又疏离。

冷冷的空气让柯越哆嗦了一下，被辛陈握住的手紧了紧。

辛陈皱眉，不赞同的看着他，要去解身上的衣服。

柯越按住他的手，“是刚才窜过去了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校园广播恰巧响了起来。清亮婉转的歌声掩盖了辛陈想说的话。

“他需要一种恍然大悟的惊喜，

于是放任两颗肺自由的呼吸。

那潮汐、那生命、那可贵的安静，

惊喜发生在，诚实面对了自己。”

第十二章

柯越一早起来就觉得辛陈有点不对劲，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跟没睡醒一样。”柯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他。

“唔．．．咳咳．．．”辛陈一开口就是咳嗽声。

“感冒了？”柯越走到他身边，摸摸他额头，“好像有点烫。”

辛陈整个人都恹恹的，唇色也有些发白，“可能是昨天冷到了，过两天就好。”

柯越看他很难受的样子，于是在自己柜子里翻了一会，记得来学校的时候奶奶有给他带很多感冒药和消炎药来着。“啊，找到了。”

把药和水递给辛陈，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等等！”柯越把药拿了回来，“不要空腹吃药，去食堂吃点东西。”

“可是我不想吃东西。”辛陈趴在桌子上。

“去喝一点点白粥，否则胃会难受。”柯越拉开阳台门，一阵冷风就往寝室灌了进来，“冷死了冷死了。”他缩缩脖子。

“多穿点衣服辛陈，今天很冷。”

“．．．恩。”

看着动作都比平时慢一拍的人，柯越问他，“先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吃完药就好了。”因为感冒鼻子不通气，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时不时夹着几声咳嗽。

柯越替他着急也没用，辛陈脾气有时候还真是倔，说不去就是不去。早上四节课，柯越就看他强撑着坐在那里，后来估计实在难受，整个人都趴桌上不动了，脸色也泛着红。柯越又试了试体温，发现他身上烫得很。

“笨蛋啊，身上这么烫你都没感觉到么？”柯越忍不住想骂他。

“头痛．．．”辛陈说话也没什么力气。

柯越看他这样，赶紧举手说道，“老师．．．”，说明情况之后，柯越先扶着辛陈去了医务室。任课老师则让林墨安去找班主任了。

“我让你今天多穿点，你还穿这么少。”柯越看着他在这阴冷天气中有些发抖的样子就来气，“你活该。”

辛陈也不反驳，其实是没什么力气了。柯越顿了顿，又有点不忍心，“我背你吧。”

“你背的动么？”辛陈难受的不行，听了这话却想笑。

柯越扶着他左手，绕到他前面，“来，我背着你。”

辛陈也不动，只是看着他的背发呆。十来岁的少年，肩膀看过去还显得单薄，让人担心它是否会轻易就被摧折。

“我哪有这么弱，”辛陈拍拍他的背，“你在我旁边就好。”

柯越对他没辙，等两个人到医务室，班主任已经到了一会，在门口不停张望。看到他们两个，赶紧过来扶住病号，医务室的医生是个和蔼的阿姨，给辛陈量好体温后，配好药走过来给他打针。

柯越和班主任在旁边守着，医生和辛陈说着话，“你怎么穿这么少啊？冷不冷？”

辛陈点头。

“老师，我回去给他拿件衣服过来吧。”

班主任这边刚点头，医生就开口了，“带个水杯，装一点点盐，这边有热水。让他喝了会好点。”

柯越记下了，转身就往寝室跑。他算是彻底了解了，辛陈这家伙根本不懂照顾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也不上心。柯越在路上叹气，最近感觉自己都快成啰嗦的大婶级人物了。

回到寝室在辛陈的柜子找了一会，柯越怒了：这家伙根本就没带厚衣服！他只能认命的去自己柜子里把奶奶给他带的冬装拿了出来，是一件军绿色的带帽棉袄，棉袄其实不厚，但是帽子上一圈毛比较唬人。就决定是这件了，发烧的人要多捂捂。

找完了衣服去找杯子，辛陈常用的那个杯子是一个普通的透明玻璃高杯，这杯子要怎么带．．．辛陈，你过得还能再马虎点么？

没办法，他又把自己的保温杯给拿上了，去学校小超市买了点盐。就奔着医务室去了。

来到医务室门口，正好听到班主任在打电话，“是的，他烧的很厉害，您能过来一趟么？”

柯越朝班主任挥了挥手，从她身边走过。

班主任对他点点头，“对，他已经在打针了，可是．．．”

往后看了一眼，班主任还站在门口，脸上却带了点怒气，“你作为一个家长，怎么能．．．”话音戛然而止。估计那边挂断了电话，柯越看见班主任愣愣的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手机放进口袋。

他赶紧收回目光，去找辛陈。

不算大的注射室里，此刻只有辛陈一个人，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头靠着墙面，闭着眼睛，可能是因为冷，他的身体有些紧绷。周围很安静。

柯越抱着衣服，拿着杯子站在门口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半年前自己在ICU病房的日子。那时候他因为车祸伤的很严重，医生连发了两张病危通知单。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上缠着各种仪器，无法动作，却能感受到密集的疼痛。家人每天只有一小时的探视时间。

周围的紧急救援仪器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身边的人换了几批，新来的一个老人夜晚不停的喊着，“疼啊．．．疼啊．．．”，这声音让他失眠。

还记得他快要转出ICU的前几天，病房来了一个女孩，她被送进来的时候满脸痛苦，嘴里发出模糊的呻／吟，看过去比自己还小。那天晚上，这个女孩病情开始恶化，医生拉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柯越清楚听见了门外撕心裂肺的哭声。与此相反的是，医生查看了一会，淡定的说道，“没办法，该用的药都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柯越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酸胀。生命的长度被一柄钢尺规整的分好了界线，父母在门外无能为力。伴着呼吸道里呼啦呼啦的气泡声，绝望和孤单让他在深夜里情绪崩溃。

辛陈微微蹙眉、不安的样子莫名就勾起了他这段回忆，心口又开始难受。柯越托了托手里的衣服，朝辛陈的位置走了过去。然后在他身边安静的坐下。

把棉袄轻轻搭在他身上，辛陈却被惊醒了。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眼睛红红的，嘴唇有些干。柯越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递到他唇边。辛陈就着柯越的手喝了一口。

柯越又帮他把棉袄拢了拢，说道，“就你这马虎样，活蹦乱跳了这么多年真是坚强啊辛陈同学。”

辛陈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帽子里，声音模糊，“其实感觉很奇怪。以前打针我都是一个人，”他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柯越，“现在你在这里。”

柯越侧头看他。

“受宠若惊。”他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黑色的短发因为他的动作软软的散在衣服上，从柯越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

以前我还没这么多管闲事呢，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柯越无语的看窗外。

等辛陈打完针后，柯越陪他回了寝室，让他多休息。下午上课的时候，林墨安和温璟过来问了问辛陈的情况。柯越说他好多了，明天还要再打一针。

李航一在旁边看着女神傻笑，被柯越拍了一下，“走都走了笑个屁。”

温璟恰好回头，李航一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被温璟鄙视的瞪了一眼。

“二货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追女神，必须得和温璟搞好关系。”柯越语重心长。

“可是她看过去很难相处，而且很暴力的样子。”

柯越拍拍他肩膀，“你要找对方法，才能一举拿下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