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始终不善，佟幂儿被他吓得不敢说话。

苏亦风除了武艺高强擅长兵法，画艺也是极其高超，他的画作妙笔丹青，每幅画都活灵活现，而现在他画的无论风景山水，画中总会出现一名女子娇俏的模样。

画中人正是佟幂儿，他的屋里到处摆满了画，每幅每幅，都是佟幂儿。

每次看到这些画，佟幂儿都会忍不住地笑。

直到上完药，苏亦风一言不发打算离开，佟幂儿扯住他的衣角。

“亦风，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苏亦风看着她，叹了口气，“我不是气你，是气我皇兄。”

“我知道，可我想他应该没有恶意吧，他自小就被人丢弃，没有好好管教他，他才会有些冷漠，他不是有意的。”佟幂儿微笑着对他说道，她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很是好听。

苏亦风的心里很是柔软，看着她的眼神化作了一汪秋水，“幂儿，谢谢你。”

佟幂儿笑了笑，“没什么，他是你皇兄，我当然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啊，你只有这么一个哥哥，日后你登基做了皇帝，还要靠他辅助你啊。”

提到这个，苏亦风下意识地皱眉，“父亲正值壮年，在位的时间还有很久，我没想过即位的事，何况现在我多了一个个哥哥，皇位他也有份。”

“不会的啦，连城才刚刚和皇上相认，再怎么样，他也比不过你这个皇上亲自抚养成人的皇子亲啊，皇位一定是你的。”

苏亦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皇位之事，他确实没有想过。

看着他走神的样子，有几分呆傻，佟幂儿忍不住笑了笑，声音就像铃声般好听，她悄悄凑上前，想要亲吻苏亦风。

她和苏亦风的关系，虽然彼此都没有说明，可是他带自己回了皇城，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亦风看到她靠近的脸，下意识地想躲，不知怎的竟想到了上次在大街上连城的那个亲吻。

他的心里愈发害怕，自己怎么会想到一个男人的吻？

这样想着，他终究是没有躲，乖乖地闭上眼睛，想要迎上她的吻。

然而就在四片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安公公突然推门进来，吓得佟幂儿连忙羞涩地背过身去。

虽然苏亦风不愿意，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他竟然松了口气。

安公公自小在苏亦风身边长大，宫里的规矩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么不顾礼仪推门进来，必是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安公公一进门就忙着快步走到苏亦风身边，顾不得刚才撞见两人亲热的尴尬场面，急忙忙地说道：“殿下，出大事了，刚才御书房传来消息，说皇上打算封二皇子为太子！”

此言一出，苏亦风和佟幂儿皆是一愣。

“你，你说什么？”佟幂儿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地看着安公公，有些结巴地问道。

“是御书房的小德子告诉我的，他说刚才二殿下去了趟御书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小德子就看到皇上在拟圣旨，封二皇子为太子，明日早朝就要宣布了。”

苏亦风皱起眉头，“此言当真？”

“应该不会有错，只要明天宣布了圣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安公公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安公公恭敬出门。

苏亦风心情有些复杂，也想先回去冷静一下，刚要和佟幂儿道别，就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幂儿，你没事吧？”

他伸出手想握她的手，佟幂儿却像是受了惊吓般匆忙躲开。

苏亦风诧异地看着她。

“亦风，我的伤口还有些痛，我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苏亦风不疑有他，点点头离开。

直到苏亦风关门离开，佟幂儿终于冷下了脸色。

怎么？太子之位竟是连城么？竟不是苏亦风啊，还好还没和他发生什么……

苏亦风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一直神游在外。

他从不在意皇位，不是不想当，只是没想过，姜文帝子嗣不多，没有什么夺嫡的戏码，所以他也自然不往那方面想，只是一直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地上战场保家卫国，理所当然地将来继承父皇的大统，理所当然地做一切事。

连城的出现是个意外，虽然让他有些不习惯却并不排斥。

太子之位的事是真的让他震惊了，一如佟幂儿所说的，他自小是父皇引以为傲的皇子，文韬武略。

父皇也一直很是疼爱自己，可是怎么这个儿子才出现了不过短短几天，就把一直空闲的太子之位赏给了他？

难道父皇更喜欢那个儿子吗？

他不在意皇位，那是因为那一直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那个连城，一出现就要抢走他的一切吗？

不知道为什么，只因为那个人是连城，苏亦风就觉得十分不舒服。

连城为什么要抢自己的东西？他不应该很宠溺自己，恨不得把全天下都给自己吗？

22.爱你走进死角

苏亦风又是一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连城要宠溺自己？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可才相认多久？

苏亦风理不清楚，也不敢再理清楚。

第二天早朝，果然有圣旨宣布，册封连城为太子，赐居东宫。

此圣旨一出，立即有大臣不满，连城虽为皇室血统，可毕竟才刚相认不久，论文论武，战绩功就，他都比不过三皇子苏亦风，太子之位理应是他才对。

虽然不满的人很多，可毕竟不敢违反皇帝的命令，圣旨如山，加上有宰相韩世高的全力支持，连城终究是坐上了太子之位。

韩世高对他这么快说服皇帝成为太子很是满意。

整个早朝从始至终，苏亦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是在刚才大臣们争执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那以后，连城再没见过苏亦风一面，确切地来说，是苏亦风有意避着他，只要他出现的地方，苏亦风总会有意避开他，除了早朝之外，他能闪则闪。

如今连城已是太子，再不穿那身红色的衣服，而是明晃晃的太子服，晃得苏亦风眼睛隐隐作痛。

苏亦风这里的丫鬟并不多，为了贴身伺候方便，大多都是小厮，所以佟幂儿来的时候带了两个丫鬟贴身伺候自己，并不是这清潭宫的人。

现下苏亦风站在佟幂儿的房门外想进去，他已经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她，思念得紧，想进去瞧瞧，可是被那两个丫鬟死死拦在门外。

“三皇子，小姐有恙在身，为了防止传染给您，您还是别进去了。”其中一名丫鬟恭敬地说道。

苏亦风眉头皱得死紧，“这都快半个月了，幂儿的病怎么还不见好？是不是那次遇刺受了伤？你们找过太医没有？”

“找过了，太医说小姐这是之前受过伤引起发炎，已经开过药了，只是一直在发烧发热，怕传染给殿下您，才不和您见面。”

“不行，这样我怎么放心呢，快让我进去。”苏亦风想要进去。

两名丫鬟死死地拦着，不肯让他进去。

虽然苏亦风躲着自己，可是连城怎么忍受得了见不到他的思念啊，只好像以往那样，继续无声地跟着他。

看着他日日往佟幂儿这里跑，每日吃着闭门羹，还在担心屋里的那个人有没有事。

他好傻。

可是连城又忍不住自嘲，自己又何尝不傻呢？

他从暗处走出来，上前抓住苏亦风的手，苏亦风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变了脸色，狠狠地挣扎起来。

连城不管他这些，抓住他往外走。

他的手劲大得厉害，苏亦风根本挣脱不开他，只能被他带着他，他依旧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那样晃眼夺目。

一直拖到御花园，连城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苏亦风冷笑，“不知太子殿下叫小弟我来所为何事？”

“不要再去找佟幂儿。”连城扭头看着他命令。

苏亦风皱眉，“不行。”

“叫你不要再去找她！”连城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吼起来。

“幂儿在发烧，她不像你这么冷漠，她有血有肉，会发烧生病，我怎么能不管她。”

“发烧？呵呵，”连城忽地冷笑两声，“她昨晚还穿了件透明的纱裙来我寝宫里给我送酒，怎么会发烧半个月？”

苏亦风闻言眉头又是一紧，“不可能。”

“即使你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她想来诱惑我。”连城残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亦风抬头看着他，突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离间我和幂儿，你到底什么目的？太子你也当了，未来皇位也是你的，你还想怎样？”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

“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是你！”

“……”

连城忍不住红了眼，他很想哭，他记得他可以随便搂着秦陌轩撒娇哭闹的，可是现在不行了。

他忍了很久，很久很久，可是都找不到可以依靠哭泣的肩膀，于是只好一直忍着。

现在，他红着眼睛，却还是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从来，我要的都只有你。”连城小步地走到他的身边，颤抖而害怕地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

苏亦风忙着躲开，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嫌恶和鄙夷。

“你是我皇兄。”

“我可以不是，我其实……”连城急着想解释。

“你还是个男人！”苏亦风一声怒吼。

“男人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爱上你了，难道你所谓的情爱还有选择性，根据性别而定吗？那你的感情会不会太理智一点？”

情爱这东西，本就是疯狂盲目的，从来都与性别无关。

苏亦风没有回答，眼底满是挣扎。

“亦风……”连城急急地想抓住他的手。

“我喜欢幂儿。”苏亦风突然扭过头来对他说道。

连城后背一僵，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唇色苍白。

他说不出话。

良久，他松开他的手，慢慢转身。

离开。

他说，他喜欢了别的人。

“什么？你要娶佟家小姐？”

御书房内，姜文帝因为连城的话而放下手中的奏折，惊讶地看着他。

“可他不是你弟弟带回来的吗？”

“那又怎样？”连城看着他，“他带回来就必须是他的吗？我以为你会弥补我，帮我得到我想要的女人。”

“你弟弟喜欢她，就算之前是父皇对不起你们母子，你干嘛非和你弟弟抢女人？”

“亦风是姜国皇子，也是未来的皇帝，他的婚姻不应该是有更尊贵的女子来匹配的吗？佟幂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府尹之女，哪里配得上他？”

姜文帝皱了皱眉，“可是风儿好像很喜欢她……”

“那她喜欢亦风吗？”连城这样反问。

“什么意思？”姜文帝问，他明显话中有话。

“我应该叫你父皇对吧？我们不妨试试，由父皇你去征求佟小姐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只要她说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强求。”

姜文帝看着他，良久，没有拒绝。

次日，姜文帝再次颁布一道圣旨，赐婚连城与佟幂儿，册封佟幂儿为太子妃，十日之后完婚。

此圣旨一出，远在苏州的佟振舒忙着赶到了皇城庆祝，全国上下开始准备太子大婚，举国上下喜气洋洋。

除了清潭宫。

清潭宫此刻应当是皇宫里最失意的宫殿，苏亦风由最得意的皇子，变为此刻最受冷落的人。

自从上次苏亦风承认喜欢佟幂儿之后，连城再没有去找过他，这是第一次，苏亦风主动来东宫找他。

连城就那样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寝宫里，那样乖巧听话，哪里也不乱跑，只是闲来会抚弄几下桌上的琴弦，轻轻拨弄，零碎的音不成调。

那零碎的调子被突来的踹门声打断，连城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下人太监们拦不住他，害怕而又为难地看着连城，连城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下去。

下人们得到命令退出门去，将门关好，只剩苏亦风和连城两人在屋子里。

连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等着他先开口。

只是短短几天不见，苏亦风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看起来颓废狼狈，眼窝深深地陷下去，甚至有些胡渣微微露出来，连城看得心里一疼。

苏亦风看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不带半点感情，那么地冷漠。

“皇兄？”

连城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哪里对不起你？”苏亦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先是夺了太子之位，又夺走我喜欢的女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到你？”

苏亦风忽地又笑了起来。

“你说喜欢我，所以才夺去我喜欢的女人，我不接受你，你便毁了我的幸福，对不对？”苏亦风瞪着眼睛看着他。

连城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后背僵得挺直。

“你这么逼我有意思吗？你的爱真让我恶心！”

终于，连城缓缓地低下头来，他说，他恶心自己……

他的幸福从来都不是自己夺走的，他已经说过，只要佟幂儿有半点不情愿的意思，他绝对不会强求，可是结果呢？

苏亦风不是傻子，这些事情他自己只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全都可以想明白，可是他不愿意。

他把他所有的怨恨，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因为，他喜欢的是别人，所以不愿意看清那些事，因为他不喜欢自己，所以一切都怪自己……

因为不喜欢啊……

他许久不回答，苏亦风冷笑一声，斜睨他一眼，眼中满是怨恨和鄙夷，转身离开。

离开了东宫，他直接奔着佟幂儿的寝宫去了，可是走进她的寝宫，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收拾的干干净净，俨然和她没搬来的时候一样。

23.娶了你的女人

有打扫的下人经过，他忙着上去询问。

“佟小姐呢？”

“启禀三皇子，今早赐婚的圣旨一宣布，佟小姐就搬到东宫去住了，说是怕继续住在这里惹人非议。”小太监回答之后，端着水盆离开。

搬去东宫？苏亦风狠狠地咬了咬牙。

连！城！

是夜，东宫。

连城淡漠，不喜喧哗，与这些人又不认识，所以不似其他宫殿那般热闹，早早地便熄灯睡了。

明月如钩，弯弯地挂在天边，月影投映在树叶上，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黑暗中黑影闪过，巡逻的下人没有发现。

苏亦风悄悄潜入东宫，早已打听过方向，朝着佟幂儿所在的房间而去。

佟幂儿由下人刚伺候洗漱过，这会儿正要睡下，没想到此刻竟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吓得她忙钻进了被子里。

见是苏亦风，她松了口气，“亦风，是你啊。”

她面色柔和，脸颊红润，没有半点病态症状，甚至愈发丰腴了些。

不过苏亦风并没有发现这些。

“幂儿，过两天就要大婚了，我带你走。”苏亦风说着，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就要走。

佟幂儿只着了一件中衣，被他这样拉着扯下了床，在这个季节微微有些发冷，她顾不上这些，忙着拉住苏亦风的手，诧异地反问：“走？去哪？”

“哪里都好，我不做皇子了，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离得连城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