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再深沉一点，那也许是爱。

因为有了你的存在，我发现我似乎无法再肆意的旅行。

……

结尾并没有落款。

我捏着这封信在阳台上吹着冷风，逐字逐句的将那些方块字再看了一遍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随后拿起那张明信片，正好看到和如今躺在家里的那只傻缺维尼熊一模一样的兄弟的照片，唯独手里少了一朵玫瑰。然而翻到明信片的背面，却看见上面写着一串英文，英文末尾画着一朵小小的黑色玫瑰。

那句英文是一句我最近很眼熟的歌词。

我腾地站起身来，仰起头向夜空中望去，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封信和明信片。

段天彬那个老男人，以为英语好就了不起吗？还特地在明信片后面写一句英文什么的，万一要是老子看不懂呢？！还有，什么申请用我来做抵押，老子是东西吗？你说给就给你啊？！

可是心里却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慢慢升腾起来，那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温暖到让人快要沉溺，却丝毫不想离开。

我闭了闭眼，这个男人学习能力真好，抒情得一塌糊涂。

远方陆陆续续地响起了礼炮声，12点了，又是新的一年。手机很准时的响了起来，我盯着来电显示的那三个字看了很久，才接通响得不依不饶的它。

电话那头已经很熟悉的声音没有被并不是那么响亮的礼炮声盖住，而是很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耳边，带着我几乎能够想象出来的笑意。

“牧唐……”

“信我已经看到了。”我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想对你说……”

我听着对面明显收敛起笑意变得有些浓重的呼吸，缓缓道：“新年快乐，段天彬。”

对面沉默了几秒，重又响起低低的笑意：“嗯，新年快乐。”

我勾起唇角：“还有，我很想你。”

……

大年初一就得赶着去上班，到了车站和许甄欢快的打招呼的时候，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你这灿烂的模样……发春了？”

我当即收回刚刚的新年问好，诚恳的许下了对她的新年祝福：“许甄，你今年绝对嫁不出去。”

结果被暴打。

心情很愉快的后果就是连工作都变得更加带劲起来，许甄好几次倒热水路过我旁边的时候都嘀咕道：“你收敛点成不，看你那笑得，我们是售票不是卖笑！”

我很大方的没有再和她计较。

昨晚电话里我并没有和段天彬聊太久，我能说出想他的那句话，算是表明了我的态度。有些时候当事情被挑明后，我回想那之前相处的记忆，才发现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人有所不同。

然而在我怀着这种新奇的、美好的心情继续年后更为恐怖的工作时，却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毁了我这种心情。

从一开始实习坐上售票窗口到如今，我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于十次的旅客投诉事件。哦，当然，据说我这个被投诉次数在我们班组还只能算得上是中下游水平。

而从售票到被投诉的这个流程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发生次数最多的被投诉情况则是——

旅客：今天有去XX的火车票吗？

我：对不起先生，今天到XX的火车票全部售完了。

旅客（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那给我来张站票。

我：不好意思，票真的已经全部售完了。

旅客（语重心长）：不要紧啊，站票没有关系的，给我来张站票就好了。

我：这位先生我说了很多遍了票已经售完，站票也是票啊！

旅客（怒）：你这什么态度呢？都说了买张站票了！我要投诉你！

我：……

通常类似这种情况引发的投诉，领班也会比较理解，最多口头上象征着说下就算了，只是苦了那些专门接待旅客投诉的同事们，所以他们也会经常接到来自票务车间深刻的慰问。

然而在春运即将结束之际，我却受到了一次点名道姓的旅客投诉。这名投诉的旅客不同于以往那些旅客最多只是发发牢骚就被轻易劝解了，而是明显有着越闹越大的架势，甚至到后来惊动了领导。

第15章

这名闹事的旅客我对他的印象还算深刻。

那天是2月14号情人节，白班。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还属于客流高峰时段，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结果我刚刚给一位乘客买完前往成都的车票，窗口前的队伍便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抬眼一瞅我就皱了眉，一位衣着打扮都挺时髦的年轻男人叼着烟从队伍后面挤到窗口前，含含糊糊的喊：“给我来一张去北京的票，今天上午的，我有急事呢！”

那男人态度挺嚣张的，一边旅客虽然都急着买票，却也不太愿意和这种一看就不太好惹的人杠上，有人小声嘀咕了两句，便也让他插在了队伍最前面。

既然周围的旅客也没说什么，我也不便和他起纠纷，不过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先生，车站里禁止吸烟，您还是把烟灭了吧。”

那男人斜了我一眼，喷了个烟圈“嘁”了一声，直接将我说的话当耳边风。

我被那烟味熏得咳了咳，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人，也懒得和他那态度计较，望向电脑将车次查了个遍，随后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今天去北京的所有车票都已经售完了。”

“我要高铁票，不要火车票。”男人说。

我摇头：“春运期间车票紧张，我刚刚已经全部查过，今天的所有车票都卖完了，您可以自己看外面的屏幕，有票的最早一班车是16号早上八点的，要不您买16号的车票？”

男人怒了，根本不看屏幕就嚷嚷了起来：“我今天要赶去北京陪女朋友，买16号的票有屁用？！你有病是吧，我要今天的票给我说什么16号，不就是没听你话灭烟而已，还不肯卖票给我了？！”

我顿时觉得这人的逻辑有些问题，心头火起，不过碍于此刻在工作只得耐心说道：“不是不肯卖票给您，只是这票的确卖完了，不信您可以自己看屏幕，我将所有的车次都显示在了上面。”

结果他匆匆扫了一眼后依旧不依不饶：“大厅里那大屏幕上还显示有票呢！”

我已经不想和他解释大屏幕上的显示有十分钟的延迟，春运开始到今天我就没有休过假，一连工作了快四十天导致我最近精神有些不太好，眼底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尤其是再碰到这种蛮不讲理的旅客，我觉得有点快要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我抬眼示意他后面的一位旅客可以上前来买票，这人在窗口前纠缠了很久，本来就是插队上前的，时间一长他后面的旅客也不愿意了，直接上前来将他挤到了一边开始询问我去广州的票。

结果这人就炸了，站在窗口旁开始骂骂咧咧，甚至还捶了几下厚厚的窗口玻璃。我还没怎么着，倒是排队的一众旅客忍不下去了，纷纷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还大声说：“你自己不会长眼看显示屏呀，人家售票员又没骗你，骂什么呀！”

我乐了，在心里默默对这几位小姑娘点了个赞。

“行！”那男人估计见风头对他不是太好，将矛头死死的对着我，恶狠狠的抛下一句：“你给我等着，22号窗口是吧？老子要去投诉你！”

我心下对这人也真是厌恶至极，一边把找零给旅客一边将自己的工牌往窗口前一推，语气十分客气有礼：“这是我的工号01340，投诉电话转头大厅告示板上第一个便是，欢迎致电。”

男人狠狠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摔，走了。

我压根就没把这出事往心里去，作为售票员每天遇见的糟心事儿数不胜数，要是事事都放在心上，估计我早就把自己给气出毛病来了。也就是当时恼火点，过去就忘了。

我还真没有想到，那个和我争了几句的男人，为了找理由去投诉我，居然连女朋友都不陪了，闲的蛋疼在所有的窗口都溜达插队了一遍，就为了找到一张当天去北京的票。

结果还真给这货买到一张别人退下来的单张高铁票，于是这人拿着车票，牛逼哄哄的跑去投诉我了，理由是：明明有票但是你们的售票员因为对我个人不满不给卖！这事你们得给我个交代！

尤其让我无语的是，这明显在我看来有些脑残的家伙，他居然还有着挺深儿的背景。

于是，事儿就闹大了。

这事刚刚过去的几天我还没得到任何消息，大概是一开始这货投诉我的时候没亮背景，再加上负责接待投诉的那哥们也不是傻子，明眼都看得出来这是找茬的，于是就想小事化了。

结果那人见似乎没什么大反应啊！这不成！于是把他叔叔伯伯大舅二舅通通拿出来溜了一圈，意思清晰明显：老子上头有人，这小子你们不给我办喽老子表示很生气！

很快招待他的人便换了一波，上层领导得知消息后也迅速的对这起投诉事件重视起来。

完全不知道状况的我直到20号被领班拎到一边单独谈了个话，才明白我这算是惹着位大爷了。

不过我对于这事的态度很淡定，那人有没有背景在我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谁是谁非这是明摆着的事。那场纠纷从始至终我都很好的维持了自己的脾气没有违反职业规定，再怎么闹这事情的过错一方也不可能摊到我头上来。

毕竟有旅客会退票这种事情，谁能够算得到？我自然不可能不考虑其他的旅客，单单只为他一个人刷新盯着票吧？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在单独谈话没过一天，我就收到了通知。

领导表示，这事虽然旅客方面有些不太友好，但毕竟我是工作人员，态度上也确实有些欠缺。所以经过上层讨论，还是要给予我轻微的处罚以将此事揭过，处罚内容则是——扣掉两个月实习工资，实习期延迟三个月，年会过后上交一份长篇的检讨承认错误。

……

“我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许甄将一根海带嚼吧嚼吧吞下去，瞪大了眼替我抱不平。“不就是见你没什么背景好欺负么？！”

我没作声，闷着头吃饭，心里愤怒的情绪比起许甄来只多不少。

许甄其实说的没错。在局里像我这种完全没有什么背景的实习生其实并不多，当初能够顺利的分配到票务车间进行实习，完全是托了当初带我的那位师傅的福。

我师傅在局里的资历很老，在参与春运活动时我有幸被分到她的名下，而她也挺喜欢我，于是在我毕业进入铁路局分配的时候顺手帮了我一把。

只不过师傅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在我进到铁路局不到半个月后就退休回家养老去了。也因此，我这个缺少了背景与靠山的实习生，其实暗地里在整个票务车间里吃过不少的亏。

好在我们这个班组的氛围都挺不错，我又是个怕麻烦的人，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也不愿多做计较，倒也这么过了下来。

然而这次的事件，却像是点燃了我心中积攒已久的那把火。我不愿意惹事只想安安分分的工作，并不代表我真的没有脾气。工资被扣掉没什么，延长实习期做白工我也不在意，但是这份所谓的检讨——不好意思，小爷我虽然从小到大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写不来这种玩意！

许甄见我没说话，估计也看出我心情不好，想了想说：“要不我去帮你找找人？好歹我是你学姐还是你闺蜜呢！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别，这事等等再看吧，检讨我是不会写的，这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不过你还是别找人了，免得给你带来麻烦，你家人都还在铁路上工作……”

我知道许甄的父辈都是铁路职工，不过她家并不属于那种特别有权势的家庭，那个找茬的家伙背景不小，虽然许甄的话让我觉得很感动，却也明白这事要是把她家里人扯进来了反而没有好处。

许甄也是替我气不过，实际上她心里也明白就算找了人估计也没太大的用。吃完饭后拍了拍我肩膀，垂头丧气的回车间里去换人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顿时觉得窝心了不少，虽然许甄平常既爱损我又爱八卦，可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好姑娘、好朋友。

有关我受到处罚的这件事，很迅速的在整个售票车间里传开了。售票中途的休息时间里，班组里比较熟悉一点的同事都对我表示了一定的同情。而其他班组的人，则在来接班时小声的议论着，我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学习室拿东西的时候余光瞟了一眼，是另外几个和我同期进来的实习生。

我突然便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拿了衣服和手机便准备回家，结果在走廊上被宋逸那厮给堵住了。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很是关心的问道：“我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消息，你没事吧？”

哦，忘了说。在春运正式开始前，宋逸果然不出大部分人所料的升上了管理层，已经离开了我们售票二组。

这会能遇见他我还有些惊讶，当下便有些纠结，难道我那糟心事还传出了售票车间漂洋过海传遍了整个车站？！

不过我也不愿意和这人有过多的牵扯，说了两句“我没事多谢关心”的客套话便想绕过去。哪知道这人却是故意一般，看出了我并没有交谈的欲望却还死死挡住道路。

“说起来，好像我两次请客吃饭，牧唐你都有事错过了，这让我挺遗憾的。过几天不忙了，我可以单独请你吃一次晚饭吗？”

他说的第二次是他离开车间时请众人吃饭那次，不巧那会我专心跟着段天彬学英语，所以再次婉拒了邀请。

我想了想道：“行，过两天有空了再说吧，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啊。”说完，我手上用了几分力将他推了推，快步离开了。

路上边走我脸色越黑，到这份上还看不出这人打的什么主意的话，我就真是白痴了。本来这人是直是弯和我没有屁的关系，不过主意打到我头上……

滚他大爷的吧！

回家吃完饭，我仍旧是一肚子的火。老妈看出我心情不太好，便问了两句。我不想让她担心，便随便找了点理由搪塞了过去。

自除夕晚上的那通电话后，我和段天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正式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因为最近我忙于工作忙的要死，加上前几天他说他在国外有些事情要忙，我们也断了一段时间的联系。

今晚正巧他打了电话过来，我到底是没忍住，将这糟心事向他吐槽了一番，不过将宋逸那段下意识跳了过去。

段天彬在电话那头开解了我几句后，将他回国的日子当即定在了三月二日：“我这边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我想了想，还是早点见到你比较好。”

第16章

春运结束的前一天晚上，车站内开始组织年会聚餐，在车站边上的酒店订了三楼大厅，毕竟参与年会聚餐的职员人数可不少。

我对这种太过吵闹的大场合并不怎么喜欢，因此从一开始便在我们班组这块坐着没挪窝。

这两天我一边工作一边想啊想，有个念头一直在脑子里转啊转，等到工作结束后，那个念头也终于被我确定了下来。我原想提前和许甄打下招呼，将我的想法告知她一下，不过下班后她特地回家去换了下衣服，等到她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正式开席了，便没能说成。

年会的意义其实并不大，许甄去换衣服那会正好避开了领导长长的餐前发言，等她来了刚刚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桌上开酒瓶的声音也就开始了。

我这是第一次参与年会聚餐，这桌上都是票务二组的同事，因此我也相对能够放松一些。不过还没轻松一会，我便发现面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抬起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以许甄为首的一干人等露出邪恶的笑容，纷纷挽起袖子拎着酒瓶：“干什么？磨刀霍霍向‘五毛’呀~嘿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