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尼奥有着一双非常明亮锐利眼睛，深色的头发修剪的短却有型，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脸颊上的两个酒窝看起来与他英俊的五官和41岁的年纪不太相称，却使整个人的气质变的和善亲切，还带有一丝年轻人才有的活泼感觉。

“谢谢您刚才的帮助。”稍微打量了一下对方后，卡尔就语气诚恳地道谢。

穆里尼奥上下端详了卡尔一下，眼角弯起，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不用客气，奥斯顿先生。”

卡尔眉毛一挑：“你认识我？”穆里尼奥居然能把他认出来？他可是刚来曼联不到半个赛季。

“我有在赛前仔细收集对手资料的习惯，无论大事小事。”穆里尼奥招呼卡尔坐到吧台旁边，并对调酒师做了个手势，调酒师表情不大高兴，但仍然尽职的给他们倒了两杯啤酒。穆里尼奥将其中一杯推到卡尔面前：“更何况奥斯顿先生你也不是完全默默无名。”

挫败感。

卡尔心头涌起的第一个感觉不是被穆里尼奥认出来的沾沾自喜，而是懊恼——卡尔现在是可以背出波尔图助理教练的名字和生平履历，但却不太记得起来那人的长相了。可穆里尼奥呢？他不仅一见到自己就把他认了出来，而且卡尔敢断定，把整个曼联教练组放到穆里尼奥眼前，他没准都能一个个点出名字来。

赛前准备原本就是一名助理教练工作的主要内容，但现在卡尔不得不承认，他居然连波尔图的主教练都没比过，这还真是让他觉得有点打击。

一口气将啤酒干掉，卡尔朝穆里尼奥举杯：“爵爷说的话很对，你是个非常不简单的人。”

这回惊讶的换成穆里尼奥了：“弗格森爵士？”

卡尔点点头：“如果不是他下个月要动手术，你后天在巨龙球场见到的就是他了。”

穆里尼奥脸色古怪：“虽然很荣幸能被弗格森爵士这样评价，但是……我还是晚点见他比较好。”

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弗格森在如今的世界足坛，的确是一个会让任何人都感到忌惮的主教练。

笑完之后，卡尔突然想起刚刚的事来：“我能问一下，刚才为什么酒吧里的人突然对我很不友好么？”

“既然你从英格兰来，就不可能不了解球迷们的酒吧文化。”穆里尼奥眨眨眼睛：“如果你在曼联球迷的酒吧里高喊利物浦万岁，你会得到什么？”

“大概会被曼联球迷撕成碎片。”

穆里尼奥指了指吧台上方的一块牌子：“葡萄牙球迷不比英格兰球迷温柔多少。”

卡尔顺眼看过去，调酒台后面，酒架上方——波尔图球迷指定酒吧？！

“上帝！”卡尔单手捂住脸：“我怎么没在进门的时候看见这个！”波尔图的死敌正是里斯本竞技！而他刚刚还傻乎乎的在波尔图球迷面前夸了里斯本的前锋进球很棒……

穆里尼奥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穆里尼奥耸肩说：“我还以为你刚刚是故意的呢。”

故意惹怒一群醉酒的球迷？卡尔刚想反驳对方一句“我可不想找死”，却看到穆里尼奥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他心中一动，总觉得对方的那句话含义不可能如此简单。

穆里尼奥为什么会认为他是故意惹怒波尔图球迷的呢？他要是挨那群球迷一顿胖揍，后天可就不能参加个波尔图的比赛了……

等等！卡尔突然明白穆里尼奥在暗示什么了！

如果曼联的助理教练因在比赛前夕遭到对手球队球迷的恶意殴打，而住进了医院的话，这事无疑会震惊整个欧洲大陆，媒体记者会蜂拥而来，怀疑波尔图球迷是故意伤害卡尔使他不能参与曼联与波尔图的欧冠比赛，目的是要曼联输掉比赛。

而曼联俱乐部也无疑会以“波尔图球迷恶意破坏欧冠比赛秩序”为由，将波尔图一状告到欧足联去，欧足联肯定会立刻对这件事展开调查，葡萄牙足协也会被迫标明自己的态度，到时候可能发展出的结果有——殴打曼联助教的球迷会受到调查并被逮捕；波尔图俱乐部会因为没有管理好球迷受到处罚；波尔图俱乐部跟球迷的名声在欧洲会集体臭掉；曼联与波尔图的八分之一决赛必将受到影响，因为欧足联很可能处罚波尔图球迷“禁止到主场观看比赛”，那样哪怕波尔图是主场作战，他们也一点优势都没有……

联想完这些以后，连卡尔自己都震惊了。

一是惊讶今天晚上的这个偶然之举如果处理不慎，竟然可以制造出如此多的事端，二是惊讶穆里尼奥的那颗大脑，就在自己和酒吧的这群波尔图球迷差点擦枪走火的一瞬间，他竟然可以想到这么多？

几个呼吸过后，卡尔凝视着穆里尼奥的双眼，坦白道：“我想我能搞明白你的想法，但是很可惜，你的判断是错的。就算爵爷不在，曼联也划不着耍这些阴谋诡计为自己谋取优势。”

穆里尼奥深深看了卡尔一眼：“无心之举？”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苦肉计？”卡尔不屑道。

穆里尼奥一口气将酒喝干净，然后将空杯子对着卡尔：“为误会你而赔罪。”

14、巨龙球场（上）

曼联球员们一踏入巨龙球场的草坪，就立刻感受到了这里不善的气氛。

看台上那些身穿蓝色球衣的波尔图球迷对着他们发出刺耳的嘘声，并且疯狂跺脚，那迎面袭来的巨大声浪简直可以将人直接掀飞出球场，与波尔图球迷相比，随队一起来到葡萄牙的一千多名红魔球迷就显得有些可怜了，因为在场内完全听不到他们发出的声音。

到波尔图球员齐齐出现在球场内的时候，球场内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他们受到了绝大多数球迷热情的欢呼声，而这声音在穆里尼奥现身的时候达到了最高朝。

这种阵势虽然看起来可怕，但还吓不倒曼联，不算欧洲范围内的比赛，只在英超联赛内，无论是安菲尔德、酋长球场、白鹿巷球场还是斯坦福桥，曼联球迷在那里受到的“照顾”都不弱于此。

只有以前接触足球并不多的卡尔非常为这一切惊叹，特别当他看到穆里尼奥的一个动作，就让全场球迷激动的差点把嗓子喊破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种影响力？不仅仅是爆棚的人气，恐怕在波尔图，不少球迷拿穆里尼奥当上帝崇拜吧。

曼联来到巨龙球场就是为了要终结掉波尔图本赛季的欧冠之路，但是他们要攻克的这个对手却并不好对付。实际上从前天开始，卡尔的心里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穆里尼奥这种人物，会是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打败的么？

“加里·内维尔，菲尔·内维尔，费迪南德，布朗，基恩……罗纳尔多，范尼，本场比赛的首发名单就是这样了。”史密斯说完了这些话后，又转头问卡尔：“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卡尔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有了，大家加油！”

曼联球员们互相与队友击掌，高喊“必胜”后，敛住表情，深吸口气从更衣室里依次走了出去。

当路易·萨哈从卡尔身边走过的时候，卡尔拍拍一脸失望的黑皮肤小伙的肩膀：“罗纳尔多以前是里斯本竞技的球员，对付波尔图他比你有经验。”

但凡是个一线队员，都想坐上主力的位置，也都想在像欧冠联赛这样重要的比赛里首发出场，卡尔懂路易·萨哈这些没能首发球员的心情，只是曼联以往的惯用阵型里总有萨哈的位置，现在却不让他上场，是个人都难免有点心理不平衡。

罗纳尔多在更衣室里的人际关系有点糟糕，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波尔图比较熟悉，史密斯本来是想打磨打磨他再让他持续首发的，现在时机提前了，卡尔却不希望因为几场欧冠比赛让更衣室里的情况变得更复杂。

路易·萨哈勉强露出了个微笑：“我懂你的意思，奥斯顿先生。”

“半个月后我们在老特拉福德跟波尔图还有一战呢，更别提以后的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甚至决赛了。”卡尔语气欢快的说：“比赛的时候小心点，这个赛季就剩下两个多月，可别受伤了。”

萨哈眼前一亮：“知道了，奥斯顿先生！”

……

比赛一开始，波尔图就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巨龙球场是他们的主场，波尔图人明白如果他们在这里都不能占曼联的上风，那半个月后在老特拉福德想要取得胜利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从两支球队的战术上也可以看出不同来。

波尔图踢的是433，这是一种纯进攻的阵型，如果球队边锋优秀的话，战斗力会非常强。穆里尼奥手下拥有进可攻退可守的马切尼，有巴西魔术师德科，还有射术了得的中锋麦卡锡，后防线上更有凶狠干练、能够大面积拦截对手进攻的后腰科斯蒂尼亚，433战术他们运用的是娴熟的很，从小组赛开始穆里尼奥就靠它来打天下。

而曼联，因为客场作战的原因，本场比赛用的是451阵型变阵而来的4231阵型，因为后防线上设置的人员密集，也属于密集防守反击阵型的一种。这是近年来在世界足坛很流行的一种打法，灵活性比较高，当然，本场比赛里史密斯跟卡尔最注重的就是防守——在后防线上他们有闻名天下的内维尔兄弟，有逐渐可以独当一面的费迪南德，也有维斯布朗和奥谢，中场上更有球队的灵魂人物吉格斯和基恩，至于前场，进攻的任务更多是放在了范尼身上，当然，虽然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暂时被放到了中场，但在关键时候，他还是可以为球队插波尔图一刀的。

在战术设置上曼联和波尔图都没有犯错，并且他们都派出了己方最好的主力球员，只是决定比赛胜负的不仅有球员实力、运气等因素，还有一点，就是主教练的场外遥控。

穆里尼奥为波尔图设置了一种令曼联球员们非常讨厌的踢法，比赛开始不过五分钟后，就发挥了效果。

吉格斯从中路将球分给了右路的罗纳尔多，罗纳尔多带球突破的时候，波尔图右前卫阿列尼切夫从中场迅速追了过去，他并不急着断罗纳尔多的球，只是一边跟着罗纳尔多跑，一边不停的用小动作骚扰他，使罗纳尔多根本无法专心突破，不得不在快到达禁区前沿的时候，将球传给了范尼。

范尼得球后，观察了一下波尔图后防线上的局势，决定再突破一下然后射门，毕竟他现在的位置距离球门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可是还没等范尼挑球前行，波尔图右后卫费雷拉，这名以防守动作凶狠而着称的球员，就以一个迅猛的铲球，简单粗暴的将范尼放倒了！

范尼狠狠的摔倒在了草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跺了跺自己的右脚，没有受伤。

这样的铲球动作在比赛中很常见，看到范尼的右脚没事，主裁判也只是口头警告了费雷拉一次，就命令比赛继续开始。

可波尔图像是要把这种踢球风格发扬到极致似的，他们的防守越来越粗暴，拼抢也越来越凶狠，范尼这种纯粹技术性前锋压根对这种简单粗暴的防守方式没辙，在射门前一瞬间也受到了波尔图球员的干扰，足球准头受到影响，擦着立柱飞了出去。

第17分钟，波尔图后腰科斯蒂亚尼在中场附近将球交给德科，德科高速前插，因为速度太快基恩没能成功将其拦截，德科突入禁区左侧后将球传给阿尔贝托，阿尔贝托面对来球抬腿击向球门远角！

曼联门将霍华德凭借直觉向右路扑出，成功将足球抱在怀里！

场内场外的曼联成员齐齐松了一口气。

波尔图球员从比赛开始到现在踢的非常拼命，不仅仅是指他们的士气，还有他们凶狠的拼抢。只要是曼联球员拿球，总有两三个波尔图球员围上来，不做什么大的犯规动作，但就是小招数不断，逼得你无法进攻也无法传球，而如果是波尔图拿球，他们又会立刻发起凌厉的进攻，要不是霍华德表现出色，估计曼联的士气现在已经要受到重大打击了。

第26分钟，曼联展开一次反击。加里·内维尔一脚远射将球长传给吉格斯，吉格斯与基恩做了一个二过一配合后，带着球长驱直入波尔图半场。 波尔图球员阿列尼切夫与马尼切立刻紧紧黏在吉格斯身边，像颗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不仅如此，他们还一直用动作骚扰着吉格斯，不仅使他无法传球，带球的速度还越来越慢了起来。

吉格斯做了一个假动作，想要晃过马切尼，但马切尼却仗着他身体强壮，硬生生的跟堵在吉格斯身前寸步不离，最后吉格斯无奈将球回传，曼联的又一次进攻被化解。

看到这里，就连卡尔都忍不住骂了一句“阴险！”而其他教练们，嘴巴早已经开始不停的开开合合了。

波尔图的战术就是用凶狠的拼抢牢牢掌控住场上的球权，曼联任何一名球员如果想要突破，就要经受住他们无休止的纠缠。

这简直是死缠烂打的战术。

比赛进行到第41分钟的时候，范尼、罗纳尔多在禁区内已经分别被费雷拉铲倒了两次，主裁判才给对方亮了一张黄牌。

曼联球员的火气也渐渐燃烧了起来，他们的动作也渐渐变得粗暴起来。

卡尔从教练席上站了起来，就在他准备往场边走去，高声命令球员们冷静的时候，波尔图进球了！

他们利用罗伊·基恩防守上的一次漏洞，迅速抓住机会展开进攻。从马切尼传球给德科，德科突破到曼联禁区后再横穿给卡洛斯，其中用时不过两分钟，卡洛斯对准球门死角一记抽射！

霍华德反应不及，足球入网了！

1：0！波尔图主场领先！

曼联球员们先是震惊，而后愤怒！

就在这时，上半场比赛结束了！

……

“波尔图这是什么狗屁打法，他们粘的根本不是球，是人！”

一回到更衣室，曼联球员们就纷纷抱怨起来：“还说自己是葡超霸主呢，看踢球风格不过也就是个暴发户罢了！”

“下半场咱们怎么踢？”

“他们粗暴，我们就比他们更粗暴！”

也不知是谁粗着嗓子吼了这么一句话，史密斯还没来得及反驳，更衣室里就响起了一阵应和声：

“对，靠拼身体对抗，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就这么来，干死他们！”

传统英式足球风格靠的就是身体对抗，野蛮的拼抢，以及长传冲吊，节奏快、风格鲜明。而曼联又是英式足球的集大成者，不仅攻守平衡，而且玩力量流和技术流都走的了。

在英式足球里有这么一句话，叫“踢不过球就踢人”，在英伦三岛混的职业球员，谁没有干过几次架？

球员们自己讨论的热火朝天，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的史密斯没辙了，他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卡尔。

卡尔朝他点点头，立刻抬高音量冷冷道：“你们想怎么粗暴？犯规？下狠招？把他们对你们的招数一个个还回去？”

他的手突然指向更衣室的大门：“那你们干脆现在跑到波尔图的更衣室去，把他们的球员全都揍的不能继续比赛好了！然后比赛也不用继续了，我们就立刻回到曼彻斯特去，等着欧足联的罚单吧！”

15、巨龙球场（下）

这几句话像是噤声令一般，将所有曼联球员的话给堵回了喉咙里去，更衣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有些人什么也不用做，只往哪儿一站就给人一种令人信服或惧怕的气质，也有些人虽然故意板着脸装内涵，却能让人一眼看出底气不足来。拜冷峻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所赐，卡尔的气场恰恰就属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