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东，你闭嘴闭嘴”徐乐大喊，凭什么任何事儿都要跟陈晓东扯上点儿关系，他揍程宇因为陈晓东，林灿的事儿因为陈晓东，到头来程宇找上门算账，还是因为陈晓东。

为什么就是没有一刻消停呢？他不过是想好好演个戏，不过是想试试赢的感觉，不过是想爬起来罢了。

“徐乐，我陈晓东只爱你，你明不明白”陈晓东紧紧地搂着他，他怕一松手这人就又要跑了，他沮丧至极，似乎他总是处理不好他和徐乐的关系，可这并不是一门生意，他以往的经验都不作数了，他实在没法儿。

“陈晓东，你永远，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徐乐奋力掰开他的手，手臂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从他大喊道，转身走出了楼道。

陈晓东看着他离开，一脚踢向那精美的铁艺楼梯扶手，使得它发出嗡嗡地声响。

他拦不住他，他也不明白，他和徐乐纠缠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总不能顺顺利利地走到一条道上呢？

从前是他不愿，可如今就是他求着，也求不来那顺利，他当然知道不是他回头了，人徐乐就得觍着脸接受他，所以他一直毫无怨言地追着徐乐，可似乎徐乐从没正视过，他爱上徐乐这回事。

第三十九章

徐乐走在“新丰”路上走了很久，他依稀记得多年以前这条路的尽头有个卖身“糯米鸡”的大爷，他总是站在炸锅前，不停地用模具翻转着油锅里的糯米鸡。

刚上初一的时候，他妈妈每天早上拿给他一块五，他时常用一块钱买两包子，留下五毛钱，到了下午他便揣着那五毛钱到老大爷摊位报道去。可他是时常吃不到的，像他这样贪吃的孩子那般多，他个小，总是挤不过别人，声音也不如他们大，他抬起胳膊扬着那五毛钱叫唤两声，如果老大爷没有接过钱他便放弃了。他怕羞，一群人一窝蜂地拥在一起，你推我挤就为了吃到哪一个“糯米鸡”，那种画面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母亲在家里喂鸡时，她往鸡盘子里倒了一堆剩饭或者稻谷，然后那群鸡就这么叫着“咕咕咕”凑了过去。

徐乐后来长大了一些，他细细想过，为什么他会在这种问题上产生羞耻感，是因为觍着脸叫唤之后，没有理所当然地得到回应后的失望使之，还是他本身就恐于等待。他觉得都有，慢慢地他只要认定某件事和“争”这个字扯上一定点儿关系他就一定会先逃避。最后，理所当然地他错过了许多，他本来触手可及的东西。在他遇到陈晓东后，他给予了他巨大的否定，陈晓东的无畏无惧，狂傲不羁都给他的内心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他开始痴迷于那股决绝地狠劲，他眼里的陈晓东也是正直的。徐乐从前时常幻想着，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汉服，束起他的长发，他拔出配剑，斩尽世间大奸大恶之人的头颅，然后一阵风拂过，扬起他的发丝，那风传来夹杂着一丝血腥味，霎时间你对上他的双眸，那犀利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狠劲，犹如一副坚不可摧的骨架，撑起你那萎靡不振的肉身。

徐乐终于决定向他走去，马不停蹄地追随着他，可他总会回过头来将徐乐绊倒。徐乐改了，他不怕羞了，他拼命般地争取着，可最后，争取不叫争取了，大家称呼他为“犯贱。”

徐乐就这样不停地来回观望，寻找着记忆中那些熟悉的事物，他走到了“新丰”路的尽头，并没有发现那个卖“糯米鸡”的老大爷。他摇了摇头，笑了笑，找到了又如何呢？母亲早已不在，没人再在那老旧得散发着怪味儿的茶几上，放着一块五毛钱，那个一块钱就能吃饱的日子也早已逝去。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渴望重头来过，可过去就这么明显地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忘？好你真的忘了，那你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知道吗？下一步要怎么走你又清楚吗？所以你只能放下，而不能忘，那一天这口气顺下去了，便可以重新开始了。

陈晓东一直跟徐乐保持着距离，夜幕降临，透过焦黄的路灯和商业街店面中漏出的亮光，他能清晰地看见徐乐的身影。他觉得徐乐和他走到了不同的“怪圈”之中，就好似从不同的方向看一个人的脑袋，徐乐从从上往下看，他从狭往上看，徐乐说：“那高鼻梁真美。”

他皱着眉头说：“美个屁，丫就是两个长满鼻毛的洞。”总而言之，他们就是怎么也不在一个方向上。但无论如何，他也得这么耗着，就像那搅乱了的魔方，只要你找到了方法，他们就能回到同一面上。

他是觉得异常的难耐，自他将徐乐放在心上以来，一切便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也是明白的，感情并不如一门生意一般，总能钱货两清。陈晓东看清了自己，看清了他需要徐乐这一点，他就是渴望再度拥有那个不顾一切追逐他的徐乐，他不想他再陷入那种永无止境地追逐当中，他只是觉得，他们可以并肩地往前走了，只要徐乐愿意。

可如果他实在不愿了那就让陈晓东慢他一步，推他一把，他想走哪儿都行，他陈晓东跟着不就好了吗？

在陈晓东眼里，他守着徐乐，跟“相守”无异。

陈晓东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也是在“新丰”街上，他救了徐乐，只是他走过这一路，再也找不到那件酒吧，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他压根就不会看一眼的服装专卖店。

“啊，对不起”徐乐慌神，不小心装了个人，那人身上传来浓烈的酒气，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徐乐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凉风吹来，他的手臂爬上了鸡皮疙瘩，他颤抖着双唇，艰难地喊了句：“徐丰年”

那男人本来要走，他拉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用力扭直大，小女孩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回过头来，皱着眉看了他，他手臂一拉，将那个小女孩儿拉到跟前，小姑娘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他也不管凶狠地对着徐乐“嘿”得一声，好似一个疯子，问道：“你他妈谁啊。”

徐乐觉得讽刺急了，这个没责任的窝囊男人，即便抛弃了他，也没能过得好，徐乐不知为何瞥了一眼杵在那儿的路灯，又回过头来满脸悲哀地看着他，他哽咽地说道：“徐丰年，你还记得谁？你记得我妈吗？你记得王佳风吗？”

那男人愣了愣，盯着徐乐老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他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你是徐乐？”

徐乐看着他歪着脑袋，一边嘴角向上扬着，歪着嘴，露出一口黄牙，下巴往前伸，弯着身子，将他半个身子凑近了他，徐乐忍不住退后一步，他无法忍受这个男人的现状，这算什么呢？他既然如此毅然决然地将自己丢弃，那又怎么让自己活成这副模样，不是少了他这个累赘，他们一家子会过得更好吗？他恨过，怨过，可到了现在这人还有什么资本让他恨。

徐乐后退一步，看着地上的那个小姑娘，兴许是他的妹妹，她在地上啜泣着，身子一抽一抽地，徐丰年饭了，踹了她一脚，她往后一缩，赶忙爬到树头边上蹲着。

“你个婊子生的，你他妈敢躲？”徐丰年呼着气，一手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揪了起来，手掌往后一扬。

“你够了，是不是人啊你”徐乐擒住他正要往小姑娘脸上挥去的手，他皱着眉头向他吼道，街上的行人看着他，他也不理，早把自己是个公众人物这事儿，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即便是不相干的人，他也会拦下，更何况眼前这两人还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放开你老子。”徐丰年对他怒吼道，可他无论怎么样也没法讲自己的手抽回来，他恼羞成怒朝徐乐吐了一口唾沫。

那一刻，徐乐真不愿承认眼前这人是自己的父亲，他厌恶地放开了他，微微地摇了摇头，闭上双眼，转身向前方走去。

“等等，徐乐，你他妈等等。”徐丰年赶忙跟了上去，一把揪住徐乐的手臂，徐乐一把挥开，他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随后赶忙爬起来，冲着徐乐吼道：“你他妈等等，你不是护着这个死丫头吗？老子把他送给你，让你养。告诉你她是你妹妹，老子生了你，现在让你养她，算你还了老子的恩情。他妈便宜死你了。”

徐乐真是感觉恶心，那口被风吹起的带着腥臭的唾沫味是，这个男人也是，照他说来，他还欠了这个男人的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刻也不想多呆。

男人见他不搭理，撇了撇嘴嘀咕道：“呸，当初就应该掐死你，丫一白眼狼。”

语毕，男人便随便窜进了一条小巷，也不管他那个满脸泪痕，蜷缩着身子再树头边直啜泣的女儿。

陈晓东走上前蹲在小姑娘旁边，安抚道：“别怕，你那混蛋爹不要你了，你哥哥会养你，他最心软了，你一回儿叫他声哥哥，他一定不会丢下你。”

小姑娘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已经害怕了独自一人的日子，如今就是她想独自一人呆在家里，也没有机会了，就在今天房子就被别人占了。

陈晓东见她不说话，便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来，带你去找你哥哥。”

陈晓东正要抱起她，便有人横开了他的手，他抬头一看，便看见徐乐冷着脸将小姑娘拉了起来。

“徐乐，你别吓着她了，没事儿，过去了啊。”他拍着徐乐的背，徐乐侧身躲开，他看着站着直颤抖的妹妹，拉着她的手臂就这么僵着。陈晓东见状叹了口气，他对小姑娘说道：“来，叫哥哥。他是你哥哥。”

小姑娘抬起头看了看他，也不敢违背，怯怯的说了声：“哥哥。”

第四十章

那一声绵绵地“哥哥”彻底把徐乐的逼到了绝路，他甩开他妹妹的手，头偏向一边，吼道：“别叫我哥哥。”

陈晓东看着他双肩微微抖动着，他移步到树后面，背着光，偶尔能听到他的啜泣声，他有些束手无策，一时间他觉得他是怎么也暖不了他。

他从刚才就想揍那个男人，甚至想拧断他的头颅，他还想将徐乐护在怀里，可问题是徐乐需要他这么做吗？他是不愿的，无论是他的苦痛，还是他的磨难，他都会自己承担，也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或者他认清了自己一无所有，他无法偿还别人给予的一切，因此他什么都不要。

陈晓东不由苦笑，都说要放开手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往前走了，可一真要撇得这么清，他除了难受，他妈的也就跪下难受了。

徐乐花了一些时间平复，深吸一口气，对着他妹妹说道：“你记住，你如果要跟我走，就不能再认徐丰年，他以后是死是活，都跟咱俩没关系。你如果想继续挨揍，想不知道哪天他发起疯来，就把你卖了，你就跟着他。你说，你做不做得到。”

小丫头也实在委屈，他揪着陈晓东的西装裤，两行清泪又刷地流了下来。陈晓东则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傻丫头，愣什么，告诉你哥，你要跟他走。”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徐乐，扁着嘴，眼里打转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扁着嘴，也不敢违背，忙点了点头，摇晃着她的小脑袋，刷一下又留下了两行泪。

徐乐蹲了下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纸巾，把她的口鼻眼擦了个遍，这一下她看清了这个陌生的哥哥，脸很白，大眼睛有些像她的父亲，可也不是这么像，哥哥的手比她父亲的要暖。

“走”徐乐站了起来，对着他妹妹说了句话，拉起她的胳膊，她很是瘦小，十几岁了看起来还不如那些上小学五六年纪的小孩儿个大，当年，他也是这般地瘦，恨不得每喘一口气，都是最后一次开眼看世界一般。

陈晓东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他已经不只一次有这种感觉，他和徐乐相互对望，身边的事物迅速变化着，却独立于他们的世界之外，他们也就停留在这儿，也会老去，但双方的视线中，绝不会缺了任何一个。

陈晓东抬起手，覆上他的脸，大拇指轻轻揉搓着他的下眼帘处，感到些许湿润，他着了魔般说了声：“没事了”

仅这么一句话，让他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像是把他对徐乐所有的牵挂惦念都掏出来，呈现在他面前，他感觉他们至少是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因为都停下了脚步，没有谁追着谁。

徐乐感到他有些粗糙的手掌传来的温热，指尖徐徐传来熟悉的香烟味，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腔胀满，不再这么紧缩着，抽抽得让人感觉这么疼痛，他缓缓抬起手，将这人的手从自己连上抓了下来，动作显得这么无力。

“上来吧，我背你。”徐乐蹲了下来，把自己妹妹的手从陈晓东昂贵的西装裤腿上扒了下来，上面皱着一小块他看得很清楚，他垂下头，拉起他妹妹的双手，环在他的颈间，小姑娘身子一趴，徐乐双手往后托住了她，将她往上抬了抬，便站了起来，此时他听见小姑娘趴在他劲间，拖着鼻音，怯怯地唤了句：“哥哥”

“嗯”徐乐平静地应了声，便迈开步伐往前走。

陈晓东还是跟着他，他们穿过人群，走过了老桥，往那个星级酒店走去。偶尔有辆车驶过，车灯绘出他们的轮廓，他不由一笑，其实就这么下去也挺好，谁都不少，就这么耗着呗。

车灯的越来越强，将徐乐的身影勾勒得分外清晰，他猛地抬头，向前跑了几步，喊道：“徐乐！”

第四十一章

陈晓东叫了他一声，他刚听清楚，便被推倒在一边，头磕了一下水泥地，一晃眼有些晕眩，他的妹妹也摔倒在地，他赶忙爬起来过去将她抱起来，小声询问着，只见姑娘摇了摇头，向他示意。

他神色慌张得向后望去，只见陈晓东倒在一旁，他赶忙站起，就要向他跑去，突然刷得一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陈晓东的身旁，从里边下来了几个人，就这么把陈晓东扛上了轿车。徐乐感觉全身冰冷，他发疯了的一般跑了过去，情急之下他想伸手抓住车尾，却不料被黑色轿车拖出了好几米远，他在地上滚了几下，手臂擦伤了一大片，但感觉不到疼痛，他奋力地追着，焦急地喊道：“陈晓东…。”

徐乐感觉自己要疯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陈晓东会躺着一动不动，他不敢想，他追不上那辆车，他停了下来左右观望着，万分焦急，喉头发紧得让他感觉难耐。他回头看了看，看见自己妹妹捣动着两条腿，哭喊着向他跑来，他向她走去，可那股窒息感让他恐惧，逼红了他的双眼。

小姑娘跑过来抱住了他，他能感到她的恐惧，她颤抖着身躯，直哭嚎着，实在接不上气了就哑声一会儿，然后继续大哭。徐乐摸着她的头，看着一辆他熟悉不过的车向他们驶来，怀里的小姑娘紧紧的抱住他，慌张地哭喊道：“哥哥……哥哥。”

“别怕，没事”徐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看着停在他们跟前的车。

那几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徐乐忙凑上去，焦急地说道：“陈叔，陈晓东被带走了，他被带走了。”

被唤的男人，已经四十好几了，挺值的腰板显得训练有素，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西装衬出了他的好身材，他拍了拍徐乐的手臂以示安抚，忙说道：“没事，陈总被老夫人带走了”

“雯姨？”徐乐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忙说：“不是，不是的。雯姨怎么会撞自己儿子？”

徐乐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方，颤抖着双唇，说道：“她是要杀我”

老陈忙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不不，撞陈总的不是老夫人。当然，更不会撞你，一言难尽，我们送您回酒店，放心吧陈总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