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好——墨黑花
墨黑花  发于:2015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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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振东谨慎地说,“我站着就好。”又在上官锦的目光里呐呐地坐下,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官锦当然也发现了,但没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看帐目。

他们就这么沉默的待在一起,唐振东顾忌他的身份不敢多话,只是决定尽快吃完点心离开,却愕然的发现面前的点心是枣泥糕跟杏仁香酥,是上次林清要他吃的。

怎么那么巧这次依旧是……

难道上次进来时被上官锦发现了?

可要发现不是该生气,这次再次看到他,怎么可能还给他点心,所以是他想多了。何况林清说上官锦是好主子,那么给他点心是犒劳他,若真如此,还是初次遇到这么好的人。

12.

唐振东吃着盘里的点心,悄悄地抬头看上官锦,发现上官锦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又低下头,直直地盯着地面,不敢再把目光投过去,感觉那道目光离开了。

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松懈下来。

他始终没办法适应被人盯着看的视线,因为他是有缺陷的人,尽管男人不该那么介意自己的面容,可还是怕自己的面容惊吓到别人,为此有时会感到自卑。

唐振东默默地吃着点心,发现上官锦的注意力又落在账册上,又忍不住打量他,一身碧色团富纱袍,乌黑的发丝仅以绸缎系起,面色晶莹,眉目清雅,愈发得整个人光华琳然,却有着不容人亲近的疏离。

似乎账目出了问题,不时提笔留下批注,执笔时姿态高贵,风姿卓越,让人感叹这样的青年不该束缚在生意上,成为世人眼里唯利是图的商人。

他的父亲跟先辈在官场上功名显赫,为何唯独他要选择经商,再者今天是端午佳节,他的父亲好像也没过来看他,跟他吃一顿饭,是因为太忙抽不开身。

而林清早上说包的粽子要送给老爷……

所以上官锦早就知道老爷不会来,唐振东坐在上官锦的寝室想着他的事,不时吃着盘里的点心,点心口味极佳,跟晚饭时下人们吃的不同,因而吃得别有滋味。

忽地听到上官锦的轻咳声。

唐振东轻轻地放下点心,抬起头跟上官锦说,“少爷,我为你沏一杯茶吧。”

上官锦觉得有点意外,反应过来之际,还是很快地答应下来,“好的。”又知道他对这里的布置不熟悉,将茶具所放的位置告诉他。

唐振东遂起身离开花厅,来到寝室旁的侧厅,沏好一杯安化松针,捧着茶杯,走近书桌,将茶轻轻搁下。

上官锦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喝了一口,问:“这茶怎么会入口甜苦醇厚?”

“里面加了甘草,有益消暑清热。”唐振东低声向他解释,听他说话有咳音,多是近日来的内火心热,喝一些凉性的茶会缓解这些症状。

上官锦愣了愣,又喝了一口茶,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他的观察力到比旁人敏锐,说是给他沏茶,却是发现他说话带咳音而特地去泡,且知道如何搭配。

“你懂茶吗?”他问。

唐振东依旧低头回应,“一点而已。”

上官锦默默地拉开抽屉,从瓷罐里倒出一些茶叶递给唐振东,“知道这是什么茶叶吗?”

唐振东尽管奇怪他的行为,还是接过宛如碧玉的茶叶,首先闻了闻香气,又看了看茶叶的外观、色泽跟整碎度,说:“这是庐山云雾。”

上官锦顿时来了兴味,庐山云雾是十大名茶之一,普通人很难辨认出,可见他曾经学到过很多东西,只是还不能确定程度有多深,又倒出其他瓷罐里的茶叶给他。

没想到唐振东普遍都能答出来。

直至最后一种茶叶难倒他了,不停地看了又看,似乎不能确认它是哪种,只是困惑地说,“这跟庐山云雾很像,可香气跟色泽却又很普通,这是什么茶?”

“这也是庐山云雾,只是品质普通。”上官锦看着唐振东说。

唐振东惊讶地看着他。

上官锦向他解释其中的差异,“一种品质较差的茶和一种品质相对较好的茶,两种档次的茶通过挑选色泽好的,叶大叶小,每种茶也能分出四五个档次。”

“原来如此……”唐振东看着掌心里的翠绿茶叶,没想到茶叶也能分得那么细。

上官锦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振东,问:“你以前学过茶吗?”

“只是皮毛而已。”唐振东低着头回应,目光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以前学的是如何泡茶,从而认识许多不同的茶,并不是上官锦以为的懂很多。

上官锦真心称赞道,“知道那么多很不错了。”

唐振东未置可否,上前两步,将手里的茶叶还给上官锦,却无意碰到他温热的掌心,一时间惊骇地收回,却被上官锦握住手,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张倾国倾城的精致面容,像是散发着光芒一般迷人。

13.

“疼吗?”上官锦看着他的手心问。

唐振东一看吓一跳,五根手指因长期劈柴伤痕累累,加之大半日泡在水里用箬叶包粽子,还有叶子划开的细密伤口。一面摇头说没什么,一面试图抽回手,可上官锦没有放开,手上一紧,牵扯到伤处,不禁闷哼了一声。

上官锦忙放开他。

唐振东下意识地抽回手。

上官锦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不顾唐振东诧异的神色,再次抓起他的手,捻起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说:“有伤就别做那么多事。”

“事情不多,是我手笨。”唐振东不自在地偏过头,彻底的忽视此刻发生的事,然而麻麻痒痒的凉意还是在手心里流窜,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挠手心。

“那么以后小心一些,不要总是受伤。”上官锦的面容在淡色的阴影里,透着一股让人心动的温暖,不时望向他的目光宛如湖水般温和,眼睛里全是对他的关切。

唐振东感觉胸口的某个地方跳动了几下。

最初以为上官锦只是富商,可林清告诉他上官锦的家世,知道他身世显赫,即使没走上官宦之路,所拥有的权势也不是普通人想象得到,但他却亲自为他上药。

第二次了……

上次是为他接骨,这次是亲手为他敷药,平日里还对他诸多照顾,莫名的感觉他对自己有别样的关心,可如今这般丑陋的面容,哪还指望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所以是可怜他吧……

唐振东心里顿时五味陈杂,低下头看上官锦,上官锦凑巧仰起头,温热的唇瓣不着痕迹地擦过他的,那濡湿的嘴唇是上官锦唯一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柔软。

还没从这份感触中回过神……

唐振东已倒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低着头跟他道歉,“对不起。”

上官锦错愕地看着他,是他无意碰到他,该道歉的是自己,怎么反而他的歉意比较深,甚至是下意识的回应,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又觉得举动太过唐突。

因为唐振东尴尬地杵在那,眼睛都不敢看他地说,“我的手上沾满药,留下也不好做什么,我能先回去吗?”

“……”上官锦沉默地看着他,朝他挥了挥手,看着唐振东迫不及待地离开房间,不禁轻轻地蹙起眉心。往日里无数人巴结他,不曾拒绝他,还是初次遇到这么着急疏离他的人,难道是为无意间到碰他而生气,毕竟他看起来很排斥跟人亲近……

那日之后,唐振东刻意避开上官锦,上官锦也没传他过去,混乱的情绪渐渐放回原处,只是偶尔回想起他深邃的关切目光,模糊的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太明白。

他曾经有过一次细水长流的爱,是在大户人家做侍卫时跟官家小姐的感情,不过因为家世悬殊强行分开。

想想也无可厚非,他没有钱,也没有官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路人,所以遭受不平之事,也只能以忍耐或逃避来应付。

现在有男人这么关心他,倒让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看他可怜到比普通人多了一份关心,可他是男人对于这份施舍多会感到不自在,何况彼此的身分注定没有多少交集,所以无需胡思乱想。

唐振东坐在院子里洗衣裳,遇到比较烦心的事会干活,累到没力气想任何事,起身,将衣裳一件件晒在竹竿上,到了晌午去偏厅吃饭,下人们统一在偏厅用饭。

偌大的屋子摆放三十张桌子,每桌可坐十人,桌上有十五道菜,虽比不上主子但有荤有素称得上丰富,唐振东盛了一碗米饭,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还没吃两口饭……

张豪带着几个杂役走到唐振东这桌,一看唐振东坐在这,火气顿时涌上来,轻蔑地瞅他一眼,说:“麻烦你让一个位子!这里不是你该坐的,明白吗?”

“……”唐振东不想再跟他有冲突,因而默默地起身离开,对于要坐哪并不在意。

张豪看着他这副淡然无谓的样子就来气,上次告状还被李管家责骂一顿,李管家不是厌恶这丑八怪怎么还偏向他,搞不懂,不过李管家也没让他在仓库待多久。

毕竟他在靖安府待了很久……

不像唐振东刚来的要不满意随时能赶走。

14.

张豪拿起筷子去挟菜,旁边的杂役伺候着他,盛了一碗米饭给他,却不小心打翻了碗,米饭洒的到处都是,他“啪”一声甩下筷子,气呼呼地骂杂役,“你眼睛长哪了,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碰到你这个笨蛋,我真是倒霉啊!”

“大哥,对不起,是我手笨。”杂役唯唯诺诺地道歉,很怕被他的铁拳揍。

张豪依旧没完没了的骂,骂杂役饭都盛不好没用,后来又骂因为他打搅其他人吃饭,事实上就是他炸弹一般的轰炸声,让唐振东在内的其他人都被打搅了。

“那边的那谁,去我房间将碗拿来!”手一指,是唐振东的后脑勺。

唐振东疑惑地回过头,“我?”

“就是你!难道我还使唤不了你!”

“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唐振东坦然地说,尽管他们同是后院的杂役,不过却并没有住在一起,何况就算知道他住哪间卧房,也不知道他的东西是哪些。

张豪呲牙裂嘴,“你是不想去,还是找借口!”

“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唐振东又重复了一遍。

“借口!既然如此,你今天也别想吃饭!”张豪大步上前,一把掀了餐桌,碗筷劈里啪啦摔地上,一片狼藉,过大的声响还将隔壁用饭的李管家引来。

“你们在吵什么!”

张豪开始恶人先告状,“唐振东说午饭不合胃口就掀了桌子,害我们都没有饭吃。”他知道唐振东身手不错,才不会傻得再去碰钉子。

“是这样吗?”李管家问唐振东。

“不是!”唐振东语气坚定地回答。

李管家不动声色地问围观者,问:“你们刚才都在这里,唐振东说的是真的吗?”

一屋子的人沉默不语,张豪身边的几个杂役说,“我们看到是唐振东掀了桌子,对吧?”转头问身旁的杂役,畏惧张豪恶势力的杂役纷纷点头。

那么多目击者都在谴责唐振东,气氛愈加显得沉闷不已,李管家直视着唐振东,“他们说是你在闹事,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我。”唐振东坚持地说。

屋子里的气氛愈发僵冷,不时有人悄声议论,又用恶意的目光打量他,只要被教训的人不是自己,很多人愿意安静的看好戏,看唐振东如何跟李管家对峙。

李管家瞟了一眼地上的饭菜,目光森寒地盯着唐振东,说:“我警告过你别在府里闹事,难道忘了?”

唐振东大惊,抬起头看着李管家。

“来人,将他拖出去。”李管家差人将唐振东拖走,却又在属下抓住唐振东时一怔,话锋一转,“先带去给少爷,听候少爷的发落。”

屋里的人都怔住了。

首当其冲的是张豪,唐振东不过是个普通的下人,去留问题是李管家说了算,再不及也是总管,那里需要麻烦少爷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再者,不提家规,就看上官锦那张脸跟冰冷的眼神,就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这也是为何提起他就敬畏的原因,因而不由地望向唐振东。

唐振东听到要去见上官锦,登时方寸大乱,忙跟李管家说,“您原谅我一次可好?我愿意接受责罚,请不要告诉少爷!”

“这么说,方才的事是你做的?”李管家眯起细长的眼睛看他,只要他承认就马上赶走他,这样不至于对少爷不好交代,但唐振东依旧那么固执地说。

“不是!”

李官家气得横眉竖目,“那么就让少爷决定你的去留。”话落,差人压他去前厅。

唐振东立在前厅等候上官锦,因为上官锦外出办事还没回来,李管家也没让他回去干活就在这里等,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心情也从焦躁变成惶恐不安。

不安于上官锦知道实情后会赶他出府。

毕竟所有的不利因素都在自己身上,屋里的人都说他是闹事者,就连李管家也怒气冲冲,此时,不会有人相信他,而他又如何让不在现场的上官锦相信……

15.

紧张中时间过得异常慢,也不知过去多久,只听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仔细听去,是上官锦,唐振东忙低下头,自从那日之后,第一次见上官锦。

上官锦踏进大厅,脸带思索的目光扫过李管家,随后落在唐振东身上,神色淡淡地对身后的林清说,“去泡茶。”

林清利落地泡好茶,轻轻地将茶搁在上官锦面前,然后转身走开,给李管家端了一杯放在案几,最后忍不住瞟向唐振东,一脸欲言又止,却只得恭谨地退下。

李管家阴沉地瞪了一眼唐振东,铿锵有力地跟上官锦说,“少爷,我有事禀报。”

“何事?”上官锦坐在软榻上问。

李管家细细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上官锦,他不知道上官锦对唐振东有什么心思,但唐振东怎么看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之所以关心他,减轻工作是看他浑身是伤,而近来甚少关注他,明摆的只是可怜他,哪值得费心思对待。

上官锦听后,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睛看着唐振东:“李管家说的是否属实?”

唐振东面色沉沉,心中滋味难辨,不知道上官锦听到这些诬蔑之后是否还相信他,只是盯着地面摇了摇头。

上官锦轻吹着茶水,氤氲的热气拂上面来,那朦胧的淡白色似乎为他冰冷的神色添了几许柔和,他抬起头看着李管家,“这事仔细查清楚,勿枉勿纵。”

李管家见上官锦有偏袒唐振东,身体剧烈地一震,“少爷,所有人都看到是他掀了桌子,那桌子上的饭菜够十人用餐。”顿了顿又说,“现下泉州大旱,颗粒无收,以至饿死许多难民,朝廷缩减官员的俸禄,老爷也叮嘱不许有浪费,而今府里还有人糟蹋粮食,难道您要不惩治。”

上官锦沉默着没有说话。

空气宛如明月照射下的寒冰万丈。

唐振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烈日透过浮碧色窗纱洒在身上,微微荡漾着炫目的光晕洒在脸上,眼底浮起一丝细碎的不安,不知道听到这些上官锦要做何决定。

上官锦凝视着唐振东,深邃的瞳眸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吩咐道,“你将茶水端给李管家。”

唐振东怔了怔,不明所以地将茶水端给他。

当着上官锦的面李管家只得接过茶,无意间看到唐振东的双手伤痕累累,是长期干活留下的卖力痕迹,一时间惊骇地看向上官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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