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好——墨黑花
墨黑花  发于:2015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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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目光慈爱地看着上官锦,说:「方才道贺的多,没来得及跟你说会儿话,近来可好?」

「劳娘娘牵挂,一切都好。」上官锦缓缓地说。

皇后浅笑,「多年不见,你变成美玉一般的人,席上奏的琴曲比宫里的乐坊还要美妙,要不是知道你有自己的生意,无论花多少代价,我都带你入宫。」

唐振东没想到奏琴之人是上官锦,又想起白天提到的要准备特别的贺礼,想来应该是将琴曲赠予皇后娘娘,那般绝世好的琴曲谁听了都会称赞,更妙的是心情都舒畅,一时间钦佩地看向上官锦,为他的出彩得到赏识而感到高兴。

上官锦的面色如往常般淡漠,「多谢娘娘赏识,娘娘喜欢是我的荣幸。」

皇后轻叹一声,道:「你温雅风流又生得这般模样,宴席上没见你带朋友来,没有喜欢的人吗?」

「劳娘娘费心,我有较好的朋友。」上官锦的声音不冷不热,不想提自己的私事,对谁都有一份不远不近的疏离。

皇后笑容锦贵,「你父亲在你这年纪早已娶妻生子,我认识的工部尚书在朝廷里颇有威望,他的女儿今年十六岁,清秀可人,温柔贤慧,你要有时间就见见她。」

唐振东心尖一凉,以为皇后不过是跟上官锦叙旧,没想到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又觉得她来此的目的,可能是给上官锦介绍对象,而上官锦会同意她的要求吗?抬头望向上官锦。

上官锦扶着皇后走来,唐振东忙蹲下身,只听上官锦跟皇后说着什么,仔细听去却模糊不清,再次抬起头,只看到尾随后方的内监们,乌泱泱地护住前方的人。

唐振东僵立地看着离去的上官锦,俊颜惨白,上官锦出身高贵,而他不仅卑微还是男子,与他有如云泥之别,他不在意名分,在意的是感情的专注,而他在意的是只怕是难以实现的,他不知道上官锦会做如何选择,只是感觉每次要忘记彼此距离时,又会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拖回残忍的现实。

夜色越来越凉,唐振东走向厨房,但没走多久,突然下起大雨,刹那间浑身湿透,冷得他一阵哆嗦,一把灰色的油伞替他遮住风雨,唐振东望向撑伞之人,只见来人彬彬有礼地说。「我们谈谈好吗?」

生命里的某些人越是不想见越会碰到,而这类人比所想的还要危险,九爷衣冠楚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多年不见,性子较上官锦还要稳重,硬是瞧不出心思。

走廊里的上官锦没来由的浑身发凉,心脏处仿佛迸开一个鲜红的洞,冷飕飕的寒气塞满整个胸腔,上官锦的脸色登时煞白如雪,不由地停下脚步。

皇后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上官锦眼底冷光内蕴,连带的浑身也散发着一股寒气,只叫周围的人都透不过气,「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

「回去吧。」皇后摆摆手,看他调头就走,不免又多了一句,「方才提的你考虑一下,与尚书千金的婚事有利无害,这件事你父亲也同意。」

上官锦脊背微僵,回过头,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磁性的声音倒镇定自若,「他无权干涉我的事,娘娘您也不要再为我操心,有什么样的人生是我的选择。」

皇后听闻没有生气,唇边依旧含着笑意,「原本是为你好,没想到你不贪恋权势,倒跟你母亲像极,罢了,以后不逼你了。」

绵绵雨丝落入池中,红鱼游来游去,池内荷花绿叶亭亭,风姿绰约,远远望去宛如碧波漾上的无数小船,唐振东立在亭子里,低着头,沉默不语。

67.

「渐渐要入秋了,府里独有这处清雅逸人。」九爷坐在石桌边,亲自替他斟上一杯酒,这酒是洛阳特产的佳酿,香气馥郁,倒入雪白的瓷杯里仿佛蜜糖般,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唐振东警惕地看着他。九爷无动于衷,反倒悠然地喝了一口酒,看着他脸上的丑陋伤痕,说:「这些年我都在找你,没想到有天会在府里见到。」

「我并不想见你。」唐振东冷冷地说,遇到他本想置之不理,却在他看似客气实则强硬的态度里来亭子里避雨,以为会受不了的失控,没想到能如此冷静自若。是因为过去太久,又跟上官锦坦白了,过去的事就像淡淡的云雾一般,无法影响他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回想起来要不是我,你不会像现在这般落魄。」九爷的声音好似柔了几分,回想当年他那般英俊迷人,哪怕遭到羞辱依旧如松竹般挺拔,可现在,他不说话时面色冷淡,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也不像以往那般瞪过来,那次坠入山崖死而复生,过往的他,也跟着消失殆尽。

他静静地注视唐振东半晌,拿出一块令牌,说:「你接近他若是为钱,这块令牌可在全国银庄支取银子,不管你要多少,他们都会给你。」

唐振东抿着嘴,拒绝:「我不要你的东西。」

九爷眉头微微一挑,怎么忘记了,他的自尊心有多强,凝视着他黑亮的眸子,儒雅的面庞浮起一抹笑意,宛如寒冬腊月里盛放的白梅,「那我将他送给你。」

唐振东有些怒了,「他有名有姓,不是物品。」

九爷的目光十分幽深,近乎出神地望了一会儿他,「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那是我跟他的事。」唐振东面无表情地说,要是其它人跟他说这番话,一定会被动摇或者难以忍受,可话从他嘴里说出味道就变了,像是有意挑拨离间。

瓢泼大雨叮叮咚咚地地落在池里,湖水荡起的涟漪又急又速,荷叶的影子在雨夜里亮如清澈的琉璃,倒影在九爷冰玉般的瞳眸里,瞬息万变,「为什么是他?」

唐振东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九爷眼底的光芒越发深邃起来,「若留在我身边,你可愿意?这次我会照顾你,补偿你受过的痛苦。」

沉稳的声音夹着萧萧雨声落入唐振东耳里,震得唐振东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他,又急忙撇过头,像是要压住难掩的惊恐,「我不想跟你再有牵扯!」

「你厌恶我?」

「是的。」过去被那般羞辱、折磨、随意践踏他的尊严,见到他像是赤裸裸的站在暴风雨里,他见过他最肮脏丑陋的那一面,要还留在他身边无疑是人间地狱。

「好,不勉强你。」九爷笑了笑,像是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唐振东无法猜测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毕竟他方才提出那样的要求,他迫切的想要得到确定的答复,因而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九爷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目光深沉得像是黑暗里的洞穴一般,冷得唐振东畏惧地后退,他轻笑了一声,说:「既然说了就会做到,我不会再找你。」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九爷的声音那般轻,咬字却非常准,每个字都清晰的钻入耳膜,唐振东有些难以置信,望过去时看到九爷冷淡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原因,他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现在顶着这张丑陋的面容,他肯定没多少兴趣,更别提对他还有执念,想想也无可厚非,他怎么可能留他这么丑陋的人在身边,即便留下,兴许也是一种同情罢了。

唐振东离开亭子,全身上下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像是纠缠多年的噩梦终于离开了,尽管还有些怪异的不安,但他想九爷是言出必行之人,应该不会再找他。

68.

天空宛如裂开一个巨大的洞,暴雨漫天飞舞,犹如一支势力庞大的军队,势不可挡,威力无穷,靖安府里聚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早前为迎皇后娘娘布的美景被折磨得风中凌乱。

漂亮的凤灯掉的到处都是,树上系的繁花垂头丧气地滴着水,风再刮得歇斯底里一些就落下来,「啪」一声砸到路过的倒霉人,地上到处是绸缎、纸绢、通草、黏在雨水浸湿的地面看着好不恶心,将整个靖安府映衬得像血腥后的战场一般。

雨下得那么大,没办法遣人清扫,李管家急得脸红脖子粗,喝斥下人们收拾屋里的古玩跟走廊里的灯,又看着外面的一处处垃圾,忙吩咐杂役撑伞去扫,一杆子人心有不甘却只得听令,一边恶狠狠地扫,一边诅咒李管家尽早滚蛋,这样的天气就该隔日清扫,就因为他好面子怕被总管骂,又无端端的给他们加重工作量。

唐振东迈着急促的步子将木桶送回厨房,又撑着雨伞回自己所在的后院。穿过羊肠小道时,周围皆是树木,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大雨逐渐滂沱,四下里水汽蒸腾,硕大的雨珠密密集集地砸在伞上,像无数串鞭炮在燃放,布鞋踏在雨水中很快湿了大半,一股股凉意冻得唐振东发抖,茫茫大雨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行走。

绕过前方的树林就能到后院,唐振东犹豫了一下,往上官锦所在的阁楼走去,即使心里乱成一团,但见到他就能平静下来。到了上官锦的阁楼,莫名的紧张起来,甚至想该如何打招呼,意想不到的是敲门之后,半天没有人响应,上官锦没在房里,一瞬间的失落比任何时候都要强。

如果以上帝的视角俯视靖安府,将会看到一幕有趣的画面,上官锦绕过抄手游廊,穿过茂盛的树林,他没有打伞,沉默地走在雨夜里,走到唐振东所在的后院,来到他的寝室门口,理所当然扑了一个空,屋里没有一个人,就连姜钧也没回来,一时间越发得不安起来,遂四处去找他。

雨渐渐稀疏起来,左等右等不见上官锦,唐振东想只怕今晚不回来了,这样的雨夜娘娘要回去,或许要他亲自护送到宫门,又想起娘娘的心思,难保会故意留下他,安排见什么尚书的千金,一想起来,心里就百般滋味,又知道等下去也见不到他,便撑着雨伞,离开上官锦的阁楼。

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唐振东脱了衣衫躺床铺里,硬邦邦的床板,单薄如冰的被褥,让他想念起上官锦的寝室,他的床又柔又软,被褥里散发着阳光般的气息,盖在身上蓬松又舒服。唐振东使劲挥去脑海里的杂念,他的床的确又冷又硬,但好歹是属于自己的,要比别处的安全,就这么想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牢牢地裹紧被褥。

夜渐渐深了,唐振东暖了半天被窝,身上总算有了暖意,朦胧里听到外面下起雨,砸得屋檐啪嗒啪嗒响,过了片刻听到打更的声音,清脆的叫着二更了,雨又下得越发来劲,嘈嘈杂杂的声音让他睡得不太安稳,紧接着又响起敲门声,开始以为是做梦,听敲门声由远至近越发清晰,登时醒来,随意披上外衣拉开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时,整个人都怔在原处,脑袋里像有无数蜜蜂嗡嗡的乱飞,好似置身于梦中一般,「你、你怎么来了?」

「说好要来见你,不管多晚都会来。」上官锦的声音像从天边飘来一般,身上还穿着云蓝色如意锦袍,额前几绺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不时拂过大理石般光洁的额头,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而他身后似乎还跟着属下,望过去又消失不见。

唐振东猜他从外面回来,忙拉他进屋,手指碰到他的胳膊,猛地一惊,发现衣服湿透了,忙问,「你去哪了,怎么衣服都湿了?」

上官锦不答反问,面容似乎沉浸在阴翳里,「你出去过吗?」

唐振东没有隐瞒地说,「我去找过你。」

「真的吗?」上官锦错愕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找他。

唐振东点头道,「是啊。」去找他是下意识的行为,回过神之后就在他的阁楼前等候,因为没等到他,还以为他随娘娘入宫了。

69.

上官锦轻轻地勾起唇,黑曜石般的瞳眸里盛满了温柔,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风吹过窗户,一阵阵寒意灌入阴冷的身体,他猛地掩住嘴,低低地咳嗽起来。

「是冷到了吧?你在外面待了多久,没带雨伞吗?」唐振东忙关了窗户,又回到上官锦身边。

上官锦想说话却咳得一阵紧过一阵,双颊泛起异样的潮红,心脏被挤压得像要爆炸,与咳意产生的痛楚翻搅着身体,他像无法呼吸一般压住心脏,身体激烈地抽搐起来,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手指,浸湿本就潮湿的衣衫,他整个人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又像被冰冷的爪子掐住心脏,怎么努力都无法呼吸!

恍惚里脊背被轻轻地拍着,力度轻得像怕伤到他一般,而后听到唐振东惊慌失措地喊,「这样会出事的……我马上去找大夫……」

上官锦抓住他的手,发现他抖得比他还厉害,显然被他的情况吓得不轻,遂用力地压住胸腔里的痛楚,一边吃力地说,「我身上有药,你拿出来给我。」

唐振东忙在他身上摸索,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焦急地问,「是这个吗?」见他点头,忙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看他服下后忙问,「好些了吗,我去找大夫来好吗?」

上官锦咳嗽着,不忘安抚他,「没事的,过会就好。」

「以前会这样吗?」唐振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脸焦急不安,像是怕他吃过药后依旧没有起色。

上官锦慢慢地停止咳嗽,开口说话,声音已嘶哑难听,「我母亲早产下我,刚出生我感染上肺炎,之后落了病根,自小吃过许多药,这些年病情已经控制。」

唐振东的心猛地一提,就像突然一脚踩空般,「你从没告诉我……」

上官锦柔声说,「这不是重要的事,不是吗?」

唐振东的眼眶都红了,「怎么不重要,你这样的身体还去淋雨,知不知道会死人的。」他刚才的样子,像一口气缓不过来就会窒息一般。

「我不会死!」上官锦牢牢地握住他的手。

「以后别这样了。」早产的孩子他见过,有的刚出生就破伤风,活不过八天就死,他侥幸活下来,年幼时必然吃遍了苦头,现在却还这么不珍惜身体。看着他潮红的面色,忙找来干净衣物,催促他换了,不知他在外面待了多久,身体冷得像一块冰,他心中难过,抬头问:「你跑去哪了?」

上官锦凝视他,「我来找你,那时你可能待在阁楼,我们错过了……」突然又欲言又止,只说,「好在我又过来了一趟……」

唐振东伸手抱住上官锦,说:「你是傻瓜吗?难道我会跑不成。」

上官锦回抱住他,将他拥入自己的胸膛里,「见不到你总是不安心,何况答应过要来找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唐振东的眼睛里浮起一层热意,攸地想起皇后提的事,整颗心像泡在冰水里一般,冷得他窒息,「我是男人,你这样待我,以后要跟姑娘成亲——」

上官锦打断他的话,「我不会成亲。」

「你的婚事能自己做主?」唐振东错愕地问。

上官锦说:「一来我不是朝廷里的人,二来朝廷需要我暗中资助财力,倒不会枉然逼迫做不愿意的事。」

唐振东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神色里依旧透着一股不安,「与朝廷里的人攀上关系不是好事?以后行事也方便。」官宦之家向来喜欢门当户对的姻缘,以此来扩大彼此的势力。

上官锦紧紧地抱住他,说:「我有了你,不会娶任何人。」

唐振东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万千思绪在胸腔里激荡,先前的不安与焦躁烟消云散,余下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的甜蜜。

两人在屋里拥抱了一阵,彼此身上传递而来的温度让他们安心。唐振东低声问上官锦,「今晚的寿宴怎么样?有吃晚饭吗,要不要我煮点吃的给你?」

「宴席顺利结束。」上官锦目光莹亮地看着他,声音暖融得仿若三月里的风,「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

唐振东拉着他来到桌边,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宴席里要招待宾客周到,又要伺候娘娘高兴,还得抽空答她的话,也就顾不得吃饭。」

70.

「你说的没错。」上官锦目光淡淡地说,「这些宴席是无趣的场合,要不是推卸不了,还不如待屋里吃一顿。」豪华的宴席上,敷衍别人周到比干活还累。

唐振东点起油灯,屋里迅速的有了亮度,黯淡的光线里看到上官锦异常苍白的脸色,不由地说,「我这里有米粉,是去瑞丽时买的特产,你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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