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欢好——墨黑花
墨黑花  发于:2015年02月16日

关灯
护眼

待他将茶端过去,唐振东喝完了茶,以为汤是热的,拿起勺子搅那甜汤,碎冰洒了一桌,上官锦叫了一声,唐振东回过神,放下勺子,「我不想喝了。」

上官锦看着他,万分担忧,「你脸色不好,我让大夫过来瞧一下。」

「不用了。」唐振东摇摇头,又说,「我得回去了。」

上官锦抓住他的肩,明显感到他惊了一下,像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的扎到心脏,紧接着一动不动地任他抓着,上官锦问:「你这是怎么了?」

唐振东只是摇头,简单地说,「没事。」

上官锦霎时烦躁起来,明明他就在面前,却隔得那么远,明明晚上还笑着跟他聊天,现在却面色发白,心事重重,这样的态度令他心浮气躁,「你有心事。」

唐振东依旧摇了摇头,「没有。」又说,「我要回去。」

天是那么的热,像透明的棉絮津贴着每一寸皮肤,蝉翼在窗外叫得声嘶力竭,一声一声刺过耳膜,上官锦极力耐着性子,「你不要瞒我,有事就告诉我。」

唐振东只是沉默,上官锦焦躁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慢慢地瞪大眼,像是挖掘出了隐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你认识他,对吗?」

「我不认识……」唐振东的声音里有股失措的颤抖,「我是第一次见他,没想到他是你父亲……」

「抬起头看着我。」上官锦见他只是低着头,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扬起头,「你知道吗?你说谎时就目光闪躲,以往只要我问你就会说,这次为何不开口?」

唐振东听他这么说,面色霎时苍白如雪,像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得湿透,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悸乱。

上官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回想着他今晚的反应,蓦地与马车里的样子相撞,又想起他提起的过去,顿时晴天霹雳,惊问:「是他对吗?」

「……」唐振东心神不宁,头疼得几乎要炸开。

上官锦猛地起身,神色凛然地走出去。唐振东极度地恐惧起来,本能地脱口问,「你去哪?」

「我去找他。」上官锦面色阴冷,宛如明月照射下的寒冰万丈,洛阳城里那么多官宦贵族,平日里被称为九爷的人很多,为何所指的是他的父亲九王爷,他是那种对世间万物都没兴趣的人,更别提跟男人有纠缠,还伤害了唐振东,害得他吃那么多苦,想起这些火气顿时上涌,忍不住想找他问清楚……

唐振东一把抓住上官锦,像溺水的人抓住仅有的浮木一般:「你不要去!」

「为何?」上官锦声音沉沉的,宛如暴雨前滚过天边的闷雷,「若是他我得问清楚,他曾经的行为足以让你恨他,我不会原谅他对你做的事。」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唐振东踌躇着不知如何解释,看到他猩红的瞳孔像要吃人一般,浑身一震,忽然在钝痛里挣出一股勇气,「我、我告诉你过去。」

43.

对唐振东而言,遇到九爷似乎是灾难的降临,那晚为了避免被他羞辱,举起匕首刺伤他,鲜血染红了他的胳膊,他的脸色瞬间巨变,冰冷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他的脖子,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无法呼吸。

唐振东本能地掰开掐住脖子的手,那双手毫无动静,他的脸渐渐憋得通红,恍惚里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仔细听去竟是被他救下的宋姑娘跪在门边求情。

「他只是这里的护院,很快就要离开了,求你别杀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

九爷神色疏冷地看向她,「你?我没胃口,我对他比较感兴趣。」顿了顿,回头看着几近窒息的唐振东,「既然你闯进来替代她,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唐振东面色煞白,身体微微的发抖,他本来是极为不在乎生死的,可听了这句话,那种急怒攻心的愤怒,直戳到心里的最深处。一直以来他都不将自己归为落月坊的人,可现在才知道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仅是一件物品,只要有钱给得起价就能买到他。

「不甘心吗?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些日子,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分。」九爷的眼中是极淡的邈远之色,看着他在自己手里艰难的呼吸,就像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兽类,而后摸向他矫健的男性躯体,骨节分明的手顺着紧实的曲线滑至下身,一点点的践踏他仅有的尊严……

唐振东胸中血气翻涌,挣扎着,又被恶狠狠地按回榻上,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整个人像沉入阴冷的海水里,以为要窒息而亡,掐住喉咙的手又会放缓,如同魔鬼一般玩弄着无处可逃的他。知晓这层意思之后,他抵抗的越发激烈,如同频临死亡的野兽,哪怕是死,也不要这么遭受这般屈辱。

九爷看着誓死反抗的他,突然起了意兴,松开箍住他脖子的手,伸手抚摸他青紫的脸,岂不知被他愤力挥开,夺门而出,九爷冲上去抓住他。唐振东死命地挣扎,仿佛抓到机会就逃的野兽一般,见他不放手,用力地向他的手背咬去,腥甜的滋味充斥在唇齿之间,掐住他的手松开了……

唐振东猛地跑出去,飞快地跑着,拼命地跑着,总觉得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仅有的尊严也要被践踏干净,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存在!他跑下楼梯,每一步都是空的,每一步皆是跌落,最后狼狈地滚下楼梯,摔在大堂之中。

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传来一阵窃笑,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唐振东下意识地蜷起身体,赤裸的带着屈辱伤痕的身体依旧暴露在众人眼底,顿时,恶意的,暧昧的,嘲笑的,不同意味的目光直勾勾地钉住他,像枷锁一般困住整个身体,恍然回到了被绑在柱子上惩戒的日子。

但更为难堪的是凝在身上的另一道视线,九爷站在三楼的护栏边,面色冷漠地看着他,姿态依旧是那般的天高云淡,唇角微微滑起一抹弧度,似是笑他不自量力。

那晚之后就想走,但还没到能离开的日子,身上也没足够的银子再给尹维澜,又拉不下脸求别人,只能咬牙熬下去,想着没几天了,那么多的屈辱都忍了,难道还怕这一时。

以为九爷不会再来,没想到几天之后又来落月坊,点名要他去伺候,他抵死不从却被管家跟杂役拖进去,再次看到那张成熟而白净的面容,一股怒气涌上来,没等他开口,一盆冰冷的水直浇而下,冷得他浑身发抖。「你养父在我府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逼迫自己镇定。

「砰!」一声地上滚落一个酒壶,唐振东惊怒交加地看着,认出那是养父随身携带的酒壶。

九爷似笑非笑,目光冰刃般寒冷,直刺入他的心脏,「要还不懂,我会带他来见你,不过你得知道我的脾气不好,要他发起酒疯来难保下手过重。」

唐振东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初次知道眼前的人有的是手段,一时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想怎样……」

「来这既为享乐,你也别绷着一张脸伺候客人。」九爷衣冠楚楚地坐在那,说:「我不会碰你,那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拒绝我。」

接下来便是比肉体折磨还要屈辱的日子,但想起待在九爷府里的养父又提心吊胆,唯恐得罪他一般低声下气、忍辱负重,且不愿意别人知道这样的自己。但是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落月坊的人还是知道了,甚至引起一部分人的妒忌与羡慕,这在九爷看来是极蠢的一件事,他也觉得蠢极了,自己这么被玩弄于手掌之中。

他咳嗽一声他就紧张,提到养父他就不安,跪着奉茶时被踢开,也要再次迎上去,为此难免被瓷器刮伤……

44.

跟他待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活在地狱里一般。他慵懒散漫的目光,像是对世上的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致,看起来就像一个郁郁寡欢的贵族。目光偶尔从他身上掠过,那么的漫不经心,眼底闪烁的光芒里有着无法捉摸的轻傲与得意,是在笑他不自量力的刺伤他、拒绝他、得罪他,却又必须服从他。

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每天躺在床上都噩梦连连,他对他没有逾越的行为,却让他浑身都感到不自在,那种感觉仿佛被看似萎靡实则凶狠的毒蛇盯住一般。得知养父因酗酒过度去世,感觉仅有的依靠也没了,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忍受屈辱,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及九爷的恶意践踏,于是不顾管家的阻拦离开落月坊。

想不到九爷派人来追,他很怕回去过继续面对他,不顾一切的跑,落月坊前停着宾客的马,小厮正牵着往后院走,他一把推开小厮上马,急驰而去,后面的人打马追来。

他在前面紧握缰绳,一手挥鞭催马,可技不如人,渐渐要被追上,心下一狠,伸手从头上拔下簪子,然后咬了咬牙,用力地往马股上扎去。

马儿一声嘶吼,前蹄猛地一仰,顿时发疯般冲去,一路冲出城门,冲到郊野,马儿流血不止,歇斯底里的狂奔,后面的人很快被甩去,但也无法让它停下,然后当他抬起头,前方却是万丈般的悬崖,收紧马缰已来不及,马儿带着他直直地冲向悬崖……

「后来呢?」上官锦紧张地看着唐振东,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像是害怕眼前的他是幻想,一松手他就要被过去吞噬全部。

唐振东重新陷入沉思,「我跌下悬崖时被树枝勾住,减少了缓冲,摔下去时没死,醒来发现被农夫救了。」顿了顿又说,「只是相对的毁了容,变得很丑。」

上官锦捧起他的脸,看着还留有淡淡伤痕的脸庞,「你不丑,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美好。」

唐振东微笑起来,眼睛如美玉般温润,他笑起来很好看,因为次数少倒让人极为迷恋,他轻声说,「也只有你这么认为……」他没忘记刚过去别人如何嘲笑他。

「你不恨他吗?是他让你变成这样。」上官锦声音嘶哑,心脏处彷佛压着千钧般的重量。

唐振东摇头。上官锦寒冰似的瞳孔微微一颤,想起自己的父亲阴霾又深了几分,「比起再次见到他,你意外的是我跟他的父子关系?」

唐振东敛去笑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太多的无奈、苦涩、还有隐藏起的痛楚,「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那么避之不及的人,竟然就在身边。」

上官锦细细地摸着他的脸,「我跟父亲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们很少有往来,尽管是在靖安府,却过着各自的生活,我从没想到背地里他那般心狠。」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我没有恨他,也不想跟他再有牵扯。」唐振东低低地垂着睫毛,「是我没藏好情绪,知道你们的关系后,应该隐瞒着当作秘密。」

「傻瓜,你不告诉我,我更加担心。」上官锦伸手抱住他,「你要相信,我跟他不同,决不会那么对你,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他伤害你。」

唐振东伏在他的胸口,他的臂弯温暖而坚固,仿佛能抵挡一切,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问:「你不介意我跟他的过去?」

「如果那也算过去,就不该让你浑身是伤。」上官锦不觉得跟他父亲有过纠缠,相反是父亲狂妄无理,任意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唐振东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整个人有着前所未有的松懈,好像过去的事再不能影响他,「世人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我能遇到你,是很幸福的事。」

上官锦心口一软,温柔地摸了摸他。

唐振东又开口要求,「你答应我,别去找他,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振东……」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怅然。

唐振东笑容淡淡,「我现在是唐振东,不再是被卖去落月坊的唐逸欢。」

上官锦紧紧地抱住他,仿佛天神般完美的双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滚着夺人心魄的光,「我答应你。」只要是他提的要求,就算再难的也会答应。

45.

第二天醒来,唐振东发现自己躺在奔驰的马车里,脑子顿时清醒大半。睁开眼看到上官锦坐在旁边,他衣冠如雪,冷漠如霜,像一座散发着巨大寒气的冰山,见他醒了,放下手中书籍,冰冷的目光恢复了一些温度,「你醒了。」

「这是要去哪?」唐振东坐起身问,因昨晚睡得太熟,何时被抱到马车里也不清楚,但醒来看到上官锦在身边,莫名的就感到安心。

上官锦倒也没隐瞒,「我们去瑞丽。」

「是在东洲吗?」

「是的。」

唐振东掀开帘子望去,天色是淡化的孔雀蓝,车夫正架着马,不禁道:「瑞丽离的远,怎么突然想去?」按耗费时间算,去东洲需要三个时辰,到了东洲要再花五个时辰去瑞丽,这么一算,就深感去的突然。

「府里这两天要忙娘娘的寿宴,几个管家会布置妥当,我们留下也没多少事,不如出来落得轻松。」上官锦扬了扬唇角,显然比起待在府里更喜欢往外跑。

「是不是因为我……」唐振东低声问,这次走得那么匆忙,远远比去茶园还措手不及,难道是因为九爷这两天在府里,为了避开他而跑出来。

「前几天就决定去瑞丽,可不是一时兴起。」上官锦看着他出神的模样,从袖里摸出一把金边折扇,敲了下他的头,「你既然出来,就要想着外面的事。」

「好的……」唐振东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的出手太快,还没看清动作就被他敲在天灵盖上,若那扇子带上内力,只要他想,足以让他脑袋迸裂,蹙起眉想了想利害关系,唐振东心有余悸地又问,「我们何时回去?」

上官锦又敲了一记在他头上,力道不是很重,就是不高兴他怎么又急着想回去,「不是说不想这些吗?」

「对不起。」唐振东道歉。

上官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拿他没辙的样子,不管何事他都游刃有余,想要做的没有不成功,可唐振东的存在颠覆了常规,不知该如何让他温顺一些。

唐振东看着他无奈的神色,像是不知怎么说他的样子,不由地笑了,问:「这次为什么生意?」

「玉器。」上官锦默默地说,又将玫瑰茯苓糕递给他,「东洲近两年越来越繁华,瑞丽有天下最好的玉,也有玉石毛料,去那里能买到好货。」

唐振东吃着糕点,左右张望一番,问:「只有我们两人去吗?」

「是的。」上官锦拂开他脸颊上的发丝,温柔地望着他,冰雕般的面庞在白光里有着神迹般的美,但这么完美的男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振东的心跳了一下,难以直视地低下头,咬了一口甜软的糕点,吃得过急被呛,顿时咳得面红耳赤。上官锦担忧地拍着他的背,他边咳边摇手说没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窘得撇过头,为掩饰尴尬又若无其事地问,「这次仅以玉器为主?」

「去瑞丽一趟,见到好的毛料就买。」话落,上官锦倒了一茶给他,「走得匆忙,没多带吃的,待会下了马车,我们去吃饭。」

「已经很周全了。」唐振东没想到他连茶都带了,顿时备感温暖,以为匆匆带着他离开,什么东西都只能现买,没想到连茶点都准备妥当,比所想的还要体贴。

下了马车后,金色的阳光将整个东洲染得灿灿发亮,与洛阳城的人来人往不同,这里像小镇一般清静。走了一段路来到市集,变得热闹非凡,东洲以买卖为主,街边店铺云集,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一应俱全,玉器书画、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东洲特产、其中还不乏声名远扬的玉器坊。

因为要赶着去瑞丽看毛料,没在市集上多耽搁,他们在客栈里吃了饭,又拿着行囊赶去坐船。来到岸边,看着一片蔚蓝色的大海,唐振东没来由的兴奋起来,他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但坐船是第一次。

「两位公子要坐船吗?这里有船要租。」一位船家立在船上,向他们招揽生意。

唐振东看着上官锦,「要上去吗?」这样的小船去到瑞丽,花费不了多少银子。

上官锦瞟了一眼,白皙的手朝不远处一指,说:「那边有船,我们过去。」

「好。」唐振东跟着上官锦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时,便见三层高的楼船缓缓驶来,船头两侧卷起白色的浪花,船尾拖着一条长长的波纹,一眼望去气派华丽。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