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老断好兄弟吗?”阿勇说,“替兄弟挨一棍子没什么吧?我背上那三道疤你要不要掀起来看看?嗯?”
“你看你这逻辑。”我急了,“没听说过打架也能行驶代位权的啊?”
“谈不拢是吧?”阿勇站起来,“那行啊,跟老断那号说再见吧。”
我赶紧拦住他:“不就开一瓢吗?多大事儿,你先把号拿来。”
“行不过你哥是吧?”阿勇有点不满地掏出笔记本。
“话不能这么说。”我一边重置密码和密保,一边申请角色分离。
二十分钟后我对他说:“行了,咱去哪儿?”
“后门出去。”阿勇指指身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那是酒吧送酒用的通道。
“就你一个人来的?”我心里突然特别怕,觉得自己答应得太不过脑子了,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感知。
“放心。”阿勇说,“你死不了。”
我一只脚刚踏出后门,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一抬头看见个人,脑子一下子清醒大半,肾上腺素瞬间爆表。
“阿勇,好久不见啊,来杭州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14、男人的尊严
“峦飞?”我有点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是来保护我的吗?”
“要点脸行吗?”峦飞说,“我是来保护公司大型固定资产的,你要残了这期指标就没法完成了。”
“资本家!”我很生气,“就他妈知道压榨剩余价值!啥也别说了,我们民一庭见!”
“别他妈在这打情骂俏!”一旁的阿勇很不满,“老子是来办正事的。”
“啊你不是来找乐子的吗?”我有点纳闷。
“少他妈废话!”阿勇真是个不经撩的人,“号给你了,你答应老子的呢?”
“你别急啊。”我诚恳地说,“先等会,我得把这傻骑士驱散先。”
阿勇不耐烦地挥挥手。
“峦飞,你先回去吧。”我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儿。”
“滚你丫的你没事。”峦飞不买我帐,“要回一起回。”
“别啊。”我说,“我跟勇哥叙旧,你在这杵着不合适吧?”
“你跟这种人叙旧?”峦飞不买账,“叙个毛。”
阿勇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呢?”
峦飞冷笑:“你他妈少跟我在这装,你俩到底要干嘛,说清楚!”
“真就叙旧。”我坚持,“我跟我勇哥早和解了,现在是朋友。”
“你他妈少放屁!”峦飞一着急就爆粗口,“你俩是个毛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你关系没那么铁吧?”我反问峦飞,“我的事儿不用每件都向您汇报吧?”
“行。”峦飞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懂了。”
他说懂了的时候有种两人关系突然往后急跳了大一步的错觉,陌生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把兄弟间的信任和真诚给隔开了。
后来峦飞就真走了。
“峦飞那傻小子对你不错啊。”阿勇说,“你们这帮人还挺讲什么狗屁义气的么。”
“你懂个毛。”我不屑,“你有过兄弟么?你知道什么叫义气么?”
阿勇被我激怒了,他没说话而是举起手里那根长棍,我看了一眼当场快吓晕了。
那可是根钢管啊。
“怎么样,怕了?”阿勇冷笑,“求我也没用,给你十分钟你做心理准备。”
“做个毛啊。”我硬着头皮回答他,“你他妈要上快上!”
“那行啊。”阿勇突然提了一个丧尽天良的要求,“你先给我跪下,否则我用不上力。你说你长这么高干蛋呢?”
这时我真就犹豫了,那一股子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激情全转化成尊严受损的愤怒了。
“我跪你?”我说,“下辈子吧。”
“墙墙。”阿勇手里的钢管擦着身边的砖墙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不怀好意地问,“裤子湿了没?”
我心里不停的计算到底该怎么办,跑吧,尊严不允许,跪吧,尊严也是不允许。唉,男人的尊严真是个瞎JB扯淡的东西,太愁人了。
“怎么不说话?”阿勇乘胜追击,“这么快就怂了?刚不挺有种的?”
“你要打就赶紧的。”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我不可能跪的。”
阿勇笑了:“墙头,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今晚咱们两清,将来什么事也没有。”
“你的话我真不敢信。”我摇头,“上回群架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打一架,不管输赢这事就结了?你丫有信誉可言么?”
“上回打出胜负了么?”阿勇说,“你们这些娃娃够可以的,打不过就搬学校领导来,你当是小学生打架呢?”
“草,又不是我们喊来的。”我很生气,“说不定叛徒是你们那边出的。”
“反正就这么个事,你自己掂量。现在跑也行,给你先跑半分钟,我再追。你不是法师么?闪现啊。”阿勇的口气很猖狂。
“已经reroll圣骑了。”我说,“现在是MT,而且我还在带二团。”
“哈哈哈哈!”阿勇大笑,“就你?还玩T?你知道T的责任和使命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阿勇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违和。
“关你吊事?”我开嘲讽。
“要不是一帮兄弟护着你帮你,你想想你能干嘛?”阿勇开了闪避,“是不是就跟你在游戏里一样?抗是别人抗,奶也是别人奶,你就躲在人群中间无脑搓冰箭,三不管?”
我无言。
他说的倒也没错。
“你为兄弟做过些什么?买几件装备?”
阿勇知道的有点多啊。
“你知道个屁!”我有点委屈。
“呵呵,我还听说你为了让他们毕业,一个人把处分扛了?”阿勇又开大招,“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不是被自己给感动的不行?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你麻痹!”我感觉自己好像着了道了。
“现在什么感觉?”阿勇还是持续嘲讽我,“是不是很委屈?本来觉得自己挺伟大的,被我一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答不上,体内热血直往天灵盖冲。
“墙头,你那帮兄弟里就你最精明,看起来肯为他们付出,可哪次不是无伤大雅的付出,或者说是在找到退路的情况下的附带付出?”阿勇今天这是怎么了,特别的深刻,特别的一针见血。
我可以明显感到身体的颤抖,是那种不受控制的血脉贲张。
“来吧。”阿勇毫不掩饰他的兴奋,“为了老断,为了你的好兄弟,乖乖按我说的做,我保证,就这一棍子能让他感动半辈子。”
过了有半分钟,我才终于开口:“我可以按你说的做,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这件事在我俩之间就结束了,它得烂在你心里,永远没第二个人知道。”我说得很平静,但也很坚定。
“行啊。”阿勇很轻松就答应了。
“那来吧。”我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放低自己的膝盖。
所谓男人的尊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跪下之后,我看见阿勇手里的钢管已经举到了我头顶一尺左右的高度,我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可是越等待越绝望,因为阿勇迟迟没有动手。
你知道将面临重击,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来,可以是这一秒,也可以是下一秒。
我睁开眼睛,看见钢管就在面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阿勇的表情里充满玩味。
“你他妈还真跪啊。”他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羞辱,“真应该拍下来传网上去,墙高玩插旗输了长跪不起哈哈哈哈。”
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忍,不管你有多想弄死面前这个人,你得忍。
但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
“算赖,逗你玩呢。”钢管被放低,阿勇的手臂自然下垂,看起来他真的只是在逗我玩而已,“瞧你那怂样,不打你了。”
我依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是你说算了的,那我们两清了。”
“滚吧。”阿勇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
“那行,再见了勇哥。”我不想失了风度,转身就朝巷子深处走去,可没走出两步,后脑勺就挨上重重一击,耳朵里蹦蹦作响。
“傻逼。”阿勇在我倒下前骂了一句。
看着即将亮起的天际,我突然很想笑。
“笑你麻痹。”阿勇往我身上又踹了一脚,“以后别他妈让我在南京再碰见你和老断。”
天应该亮了,可我没能看见。
老断,你到今天的这地步,真的是我给祸害的吗?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15、峦飞你怎么了
我被阿勇敲断片之前脑子就想着一件事,万一老断知道了,这事儿要怎么收场?
三年前阿勇拿啤酒瓶给我开了瓢,事发第二天老断就砍了他三刀。我了解老断的性格,他要是知道了,难保不找光头拼命。
老断啊老断,你出了那么大事儿这半年我竟一直浑然不觉,连号那头不是你都没察觉出来,我他妈还配做你兄弟吗?
醒来的时候我在床上,脑袋缠着纱布,后脑隐隐作痛,应该是又被开了瓢了。
尝试着晃了晃脑袋,晕得厉害。
峦飞的声音在边上响起:“缝了5针,轻微脑震荡。”
我睁眼看着天花板,闻消毒水的味道能分辨出这是在医院。
“你送我来的?”我问他。
“不是。”峦飞的口气很冷淡,“你勇哥送你来的。”
光头这孙子,打就打了干嘛还送医?估计是怕闹出人命来。
“墙墙,你够可以的啊。”王高玩,“你是送跟前给人出气去了?你是M吗?”
“你觉得我是吗?”我反问他。
“那你干嘛不让峦飞帮你。”王高玩不解,“峦飞多能打啊。”
“我又不是打不过。”我小声说。
“墙,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峦飞突然问道。
“也没有啊。”我故作轻松,“老王你说的对,我可能真是个M,天生喜欢挨揍,有快感。”
我不能提到老断,这破事儿必须结束了。
“得了吧。”王高玩不买账,“你跟我们这儿还编瞎话,有意思吗?”
可我要不给个说法,他俩估计今晚就能去找光头算账,等等……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们不会把光头怎么样了吧?”我紧张地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
“没啊。”峦飞说,“阿勇早回南京了。”
“你们见到他了?”
“也没,他打电话给我让我来给你收尸。”峦飞说,“我到这边一看,人走了,但医药费他都给你出了。”
“那就好。”我略安心,“这事儿就过去吧,我真是自愿的。”
“他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峦飞拦着王高玩,“他的事我们不好插手。”
王高玩哼了一声:“就他事儿最多!”
“啊我好晕。”我果断下线。
到下午的时候,她来了。
她待了一会儿,跟我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这期间,我一直假死。
我不是胆小不敢面对她,而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我脑子里装的事儿太多,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之前她和峦飞在一起,每一秒钟我心里都不得安宁,但现在她回头找我了,我反而不想要了。
可能人就是这么贱得慌。
她走了以后就清静了,我又躺了半个小时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在病房里跟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隔壁床睡着的一个大爷见我这样一脸我懂我懂:“毒瘾犯了?”
我摆摆手:“不是,早戒了。”
“那是复吸了?”他不放弃。
“也还没。”我坐立不安,“今天晚上开组打DS,我得上线。”
“你带团?”他很惊讶地看着我,“缺治疗吗?”
“治疗不缺。”我诚实地说,“主要缺T。”
晚上峦飞见我上线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在哪上的网?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了?”
我说没啊,我就在病房里啊,不信你过来看啊。
峦飞这人脑子整,竟然真的过来了。
我坦然地操作鼠标和键盘,娴熟地在公会里拉人:“马老板把你两个同事叫上我们缺DPS,王高玩你在用我电脑是吧,你上老断号打DPS,我上什么?我当然是MT啊,治疗还有一坑,二团随便来一人,就这样,进团你们先飞本,我去买合计……什么?缺2T?没事,就打个监狱,等我把峦飞哄回去咱再开DS……治疗够,我拉了一个牛逼治疗来,装等400+的……”
峦飞忍不住问:“你丫笔记本哪来的?”
“就团里那牛逼治疗给我的啊。”
“啊?”
“对,说的就是我。”大爷羞涩地回答,“你就是传说中的2T?赶紧回去等你开DS呢。”
峦飞后来就走了,并且一直没有上线。
我们组了个野T,没打几把就灭散了。
“不至于吧。”我不解地问王高玩,“上个CD不也是我主T的,前四没问题啊。”
“那是因为峦飞在啊。”王高玩无情地道破,“你还真把自己当MT了啊,你作为T的存在也就是刷小怪的时候踩个奉献扔个拖鞋而已好吗!”
真相还真是伤自尊啊,我在沮丧中关了游戏。
峦飞怎么回事?QQ也是黑的。
“你怎么不上线啊?”我短信他。
石沉大海。
这孙子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我就出院了,人事美眉给我发邮件说批了三天的工伤假。
工伤?牛逼啊。
我问她项目怎么样了。
她说已经结了,吴真人连通三晚搞定了。
真假的?我知道老吴作为码农的实力,但这也太逆天了吧?
她说真的,不过好像用脑过度要回脑科医院调养了。
唉,老吴我对不起你。我暗自反省。
回到家发现王高玩在客厅里做单手俯卧撑,我吓了一跳,他这小体格一直是我们软院食物链低端的存在,什么时候开始往肌肉猛男的方向进化了?
“墙你回来啦?”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指指厨房,“峦飞给你炖了锅鸡汤,说是吃哪补哪儿。”
我低头看了看胯下:“我是脑子坏了啊,干嘛补那里?”
王高玩神秘兮兮地说:“昨晚峦飞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