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师，我们家小影今天表现得怎么样？”齐叔慈爱地看着莫影，问道。

赵云涛嘴角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意，眼睛虽然也在笑着，仔细观察的话却会发现它并没有到达眼内。听了齐叔的问话，同样看向莫影，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温柔。“小影学得很快，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即通，字也写得比昨天好了许多，估计用不了多久我这个老师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呵呵，老师，你太谦虚了。小影这孩子从小脑子就好用，小时候拿过好多小红花和三好学生奖状呢！”听人夸莫影比夸他自己还高兴，齐叔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莫影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齐叔。清澈透亮的眼内有一丝微光划过，他抿了抿唇，然后垂下眼睛没有出声。

“没想到小影小时候就这么厉害啊，我可是到了初中的时候学习才慢慢上去的呢！上小学时可没少让老师头疼！”赵云涛笑意加深，不着痕迹地捧了莫影一把，果然齐叔听了更加高兴，对他也更加满意。

“您说的哪里话，双硕士学位的人现在虽然不少，却难得像您这么年轻修养又这么好的。”齐叔笑呵呵地道，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说起小影小时候，还有一件趣事呢。”

赵云涛投以感兴趣的目光。

想到当时的场景，齐叔仍是有些忍俊不禁，接着道：“小影小时候长得特别可爱漂亮，莫先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却又很羡慕别人家有女儿，所以总是喜欢买些漂亮的公主裙给小影穿，然后带到街上去接受别人艳羡的目光。呵呵，因为小影经常穿着裙子去上学，就连学校的老师都以为他是女孩子呢，对她喜爱的不得了，还有许多年轻妈妈在开家长会的时候要和莫先生定娃娃亲呢！最好玩的是，当时学校里的一个小霸王当着家长的面强吻小影的脸蛋，当即被气恼的小影给打哭了，那些个家长当即吓得再也不敢提定娃娃亲这件事了，哈哈。”

“呵呵，没想到小影小时候这么受欢迎。现在的小影更加优秀，以后可得藏严实些，要不然被大灰狼拐跑了就不妙了！”

“呵呵……”齐叔被赵云涛风趣的话逗得更乐。

莫影微微侧过脑袋看赵云涛，总觉得这句话并不是一般的玩笑话，似乎暗含了一些其他什么东西在里面。赵云涛也正看向他，那双总是微笑着的眼睛深处暗流涌动。

洛喻和娄师白穿好衣服，一下楼便听到了餐厅内的欢声笑语。娄师白勾起唇角，桃花眼内满是笑意，语气热络熟稔地问道：“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说了些小影小时候的趣事。”齐叔说着又把刚刚的话重说了一遍。

洛喻在主座坐下。

娄师白坐在了齐叔身旁的空位上，正好与赵云涛面对面，不由得暗自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英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敏锐地发现了对方看向莫影时眼中的不同。他弯起迷人的桃花眼，嘴角勾起慵懒的笑，别有深意地道：“齐叔，那你可得把小影藏好了，现在的他纯洁得像只小白兔，一不小心就会被大灰狼拐走的哦。”

明显感觉到那个妖魅的男子话是针对他说的，赵云涛的眼内闪过一丝寒芒，嘴角的笑却越发温和。

“嗯，娄少爷提醒的是，现在这个社会坏人是越来越多了，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少爷的。”齐叔收起笑容，异常认真地道。餐厅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地凝固了一下。

娄师白捕捉到赵云涛眼内的寒芒，笑得更加慵懒魅惑，打破了餐厅内一瞬间的沉闷：“想必眼前这位就是教导小影的老师吧。”

“啊，我都忘了介绍了。大少爷，这位是我请来给小影上课的家教老师赵云涛。赵老师，这位是小影的大哥洛喻，这位是大少爷的朋友娄师白。”

听到赵云涛这个名字，洛喻眉心一动，冰冷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赵云涛。

“你好，请多指教。”赵云涛温和地笑着，面对两个优秀男人挑剔打量的目光，姿态谦逊有礼，目光不卑不亢。心下却不由寻思，刚刚齐叔说小影是莫先生的独子，现下这个大哥的姓氏又和小影不一样，实在是奈人寻味啊。

洛喻略点头，算是招呼。娄师白却笑得越发妖魅，有意思，这个男人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无害。他很少看到有人在洛喻冰冷的视线和特意释放的威压之下还能保持如此得体的仪容，尤其是眼前这个人还如此年轻。

“开饭吧。”洛喻拿起筷子，对几人道。他的餐具花纹和众人的不一样，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啊，汤应该煮好了，大家先喝点汤再吃饭吧。”齐叔惊叫一声，连忙往厨房跑去。

这偌大的莫家大宅除去两个门卫，就只剩齐叔这一个管家了，其他的下人早在莫先生出事洛喻掌家之后被辞退了，洛喻喜静，不喜欢有太多的陌生人。齐叔的祖辈与当时的莫家签的是死契，立誓祖祖辈辈为奴为婢，所以齐家的小辈一出生便被教导着学习诸多事务。泡茶、洗衣、做饭、园艺、开车等等齐叔样样都会，又自小跟着武师练过，身手矫捷，可谓是下得厨房，出得莫府，是个全能型管家，所以就算最后这个家只剩他一个下人，也照样里里外外照料得妥妥当当。虽然新中国成立之后废除了以往的老旧制度，但是齐叔却早已经对这个家，这个家里的人有了感情，所以便没有离开。

“这海参啊可是好东西，我加了当归在里面，医书上说炖汤吃了可以补益五脏，强肾益精，理虚养血。”齐叔用托盘端着盛好的四碗汤从厨房出来，每人桌前放上一碗，道。

“齐叔，我这碗给大哥吧。”莫影道。

“小影不会是在学孔融让梨吧？呵呵，放心，厨房里还有。”齐叔想到昨天赵云涛教学时教到孔融让梨，莫影突然来了一句“我不喜欢吃梨”，不由得笑着逗莫影道。

“他比较辛苦，应该多补补。”莫影没什么语气地道。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在下面的那个比较辛苦罢了。不过他也不喜欢喝这么汤汤水水的。

洛喻看向莫影，眸光幽深。失忆之后还真是性情大变，不但愿意开口喊他大哥了，竟然还学会关心他了？

“真是个乖孩子！你大哥要主持整个莫家确实很辛苦。”齐叔放下托盘，揉揉莫影的脑袋，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

莫影看了看正感兴趣地看着他的娄师白，道：“娄大哥也应该多喝点。”

桃花眼微微上挑：“哦？我可没你大哥那么辛苦。”随即尝了一口赞道，“齐叔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的胃都要被你养刁了，吃什么都没胃口，出了莫家我还怎么活啊！”说完斜眼看了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喝汤的洛喻一眼。

听了对方的话莫影眼内的黑变深，红唇微启，道：“强肾益精。”

“噗……咳咳~”四人都被镇到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莫影，这是一个失忆，思维能力退化到六岁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当事人娄师白更是被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呛得咳嗽不止。

“齐叔说的。”莫影疑惑地眨眨眼，看着众人，语气淡然地道，全然一副小孩子纯洁无辜的模样，视线却不着痕迹地在娄师白和洛喻身上来回滑动着。

洛喻注意到莫影的视线，让他们多喝点，而且还说他比较辛苦，突然联想到刚刚被对方撞到他和娄师白在一起亲热的场景，太阳穴不由得突突地跳！他看起来像是在下面的那一个？看着目光清澈无辜的莫影，眼内的淡蓝开始慢慢转深。

莫影自若地收回目光，开始吃饭。

“呵呵……”齐叔干笑，刚刚好像确实说过，但是这运用的也太快了吧。随即澄清：“这些话可不是我教的。”

娄师白瞪向笑意更深的赵云涛。

真是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目光，赵云涛不舍地收回看着莫影的视线，无辜地一耸肩：“也不是我教的。”

“齐叔，这个酸酸甜甜的好吃。”莫影泰然自若地吃着，毫不在意他引起的“战乱”。肉炖的很烂，连骨头都是酥的，里面除了糖和醋，似乎还添加了一点其它的酱料，让肉的质感更加鲜滑。

“这个是糖醋排骨，小影喜欢吃下次齐叔再多做点。”

“嗯。”

“我也尝尝。”赵云涛不再理会娄师白怒视的目光，见莫影喜欢吃，不由得也夹了一块排骨。同时记下了对方的这一喜好。

饭后，赵云涛告辞离去，并约好明天同一时间过来授课。莫影拿了齐叔收拾好，装着书本和玩具的那两个收纳箱上楼，自习去了。

洛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去书房，而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娄师白则陪着他，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看着新闻。

“齐叔。”洛喻喊住收拾完正打算上楼去看莫影的齐叔。

“大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齐叔走了过来。

“刚刚那个赵云涛你从哪请来的？”

“我张贴了招聘信息，然后他自己拿着简历找上门来的。”

洛喻眉心一跳，联想到齐叔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无奈地问道：“你贴哪了？”

“就是我们宅子外面大马路的柱子上啊。”齐叔有些不解地看着洛喻，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知道会是这样。洛喻脸上露出无奈：“以后有什么事情打小韩的电话，不要事事亲为了。你去忙吧。”

“好的。我去看看小少爷。”

“是不是觉得那个赵云涛有问题？”娄师白道，迷人的桃花眼中露出精光，整个人顿时显得凌厉起来。

“这个名字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一个人——青云帮的现任掌事人。”

“青云帮那个凭着铁血手腕肃清内乱登上帮主之位，不愿意拍照说是怕会爱上照片里的自己，很少出来见人说是怕会引起交通阻塞，自恋到极致的帮主——赵云涛？”娄师白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嗯。”洛喻沉吟着，猜想着对方进入莫家的目的。莫非是冲着他来的？

“应该不是冲你来的。队里知道你另外一个身份的兄弟都是信得过的，他们不可能泄露出去。齐叔张贴招聘信息的事也是随意为之，谁能想到他在大马路上张贴呢！”娄师白看出洛喻的疑虑，否决道。随即想到些什么，桃花眼内勾出动人的风情，满是兴味地道：“他看着小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你可得把你的宝贝弟弟藏好啊。”

洛喻眼中露出深思，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江凡，你帮我查一个人。”

第八章

“小影，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赵云涛问，看着莫影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莫影头也未抬地摇头，坐在地板上认真地对着课本和仿真模型识记着它们的名称、样子和用途。

赵云涛眼内闪过一丝无奈，然后拿了一本书坐在莫影身边随意地翻看起来。说是在看书，里面写了什么却完全不知道，眼角的余光一直黏在那抹清俊的身影上。过了一会，赵云涛突然想起什么，放下书：“小影，昨天让你抄的字帖写好了吗？”

莫影总算把脸从那一堆的模型里面抬了起来，起身走到书桌前，拿了练字本递给赵云涛，然后坐回原位认真识记起来。他现在能认得很多东西了，当学到“飞机”的时候，脸不可抑制地红了一下，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女医生问他的话。原来此“机”非彼“鸡”，怪不得会认为他失忆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因为乘坐飞机才魂归西天的，而他居然说从未见过飞机更未去过机场。

赵云涛拿着练习本却没有翻开，眼内的无奈更甚，他只不过是想听听对方的声音才一直逗着对方开口的。看着莫影线条清冷俊俏的侧脸，不禁怀疑，这安静少话的性格，他真的因为失忆思维能力退化到六岁吗？六岁不应该是最多话最闹腾的年纪吗？猛然想到他们俩兄弟不同姓，或许是童年时候留下的阴影？眼内的温柔瞬间化为冷厉。还是让下面的人调查一下好了。

莫影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陡然凝滞了一下，他抬起头，黑如琉璃，亮如星辰，清澈透亮的眼睛带着疑惑朝房间内的另外一个人看去。

“小影，想不想出去看看？学的东西只有在实践中才能了解得更全面，也更能够加深印象。”赵云涛敛去眼中的煞气，眼中泛着温润的笑意对莫影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从那天无聊地上门应聘，第一眼看到这个眼睛清澈透亮的少年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对方的幸福就由他来守护。

莫影看着赵云涛，眉头微拧，想到刚出院时看到的那个新奇怪异的世界，虽然这些天都在认真地学习……心不禁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些微微慌乱，但更多的却是激动，因为可以看到许多以往不曾见过的东西。他微微勾起唇角，道：“好。”

那一抹淡淡的笑开在嘴角，仿若张开翅膀的天使添上了耀眼的光环，使他看起来更加眩人眼目，也更让人心神震动。

赵云涛只觉一阵强烈的电流在心房流过，整个心脏都是酥酥麻麻的，他很想按下暂停键，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菱唇，那如孩童一般清透的双眼，那白皙无暇的稚嫩肌肤，都让他很想用力亲吻。内心深处呼啸着要把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拉下凡间。

“我去和齐叔说一声。”莫影放下手里的图册，站起身来。

清悦如泉水叮咚的声音让赵云涛猛地从自我的世界里挣脱出来，他道：“我和你一起去。”刚刚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赵云涛伸出手描摹着莫影走在前面的背影，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可不能把他吓跑。

齐叔正在院子里面修剪花草，听了莫影的话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刀：“齐叔和你一起去。”

“不用。”莫影拒绝道，单纯地不想麻烦到齐叔。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新世界，都是齐叔在照顾他，心下却明白对方想要照顾的人其实是他的小少爷，而不是他这个外来者。正因为知道这些，若总是麻烦到齐叔的话会让莫影心生愧疚，总有点心虚的感觉。

“你失忆了，不跟着齐叔总是不放心的。小少爷不会是嫌弃齐叔这个老头子吧？”齐叔说着说着眼圈便有些发红。

“不是，我……”

“那就让齐叔跟着吧，齐叔虽然年纪一大把了，游乐场、动物园之类的地方还是去过的，可以给你当解说员。”见莫影不若一开始的坚决，笑容立马回到齐叔脸上，哪还有刚刚伤心的模样。

莫影为难地看着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齐叔，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把小影交给我照顾吧。我保证一定会把他毫发无损地还给你。”看出莫影的为难，赵云涛开口道，目光诚挚，口气诚恳。他好不容易可以和小影来个二人世界，培养培养感情，这个老头子竟然又想从中插上一脚，想到这些天齐叔总是出现在他和小影身边的身影，牙根不由得有些痒痒。

齐叔看看莫影，再看看赵云涛。

赵云涛笑得越发诚恳。

“好吧，知道你们年轻人是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齐叔最终妥协，看向笑得越发灿烂的赵云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那就麻烦赵老师了。小影若是有什么想要的麻烦赵老师尽可能满足他，密码是小影的生日**1030。”

赵云涛拉了莫影就走：“您老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