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影呆在他身边的时间渐渐地比呆在暗处多起来，面对不赞成这种做法的默影，慕容皓选择以吻封缄。

对于他的成长皇帝很是欣慰，大大赏赐了教导他的三位恩师，当然都是投其所好的赏赐，几位老师很是满意，教导得也越发认真，布置的课业也越发繁重。慕容皓忙得脚不沾地，默影总是静静陪在一旁，为他磨墨递笔，端茶擦汗。

时间弹指而过。慕容皓年满十五，到了皇子出宫建府的年纪。皇帝把人喊到御书房，让太监总管徐公公把手中端着的托盘给慕容皓看。

“这是什么？”慕容皓随手翻开一个折子，问道。

“这些都是三品以上大臣爱女的资料和画像，你看看喜欢哪个，朕给你们指婚。”皇帝看着慕容皓俊逸的脸，想到他最近的表现和三位先生对他的夸奖，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儿臣不想娶妻。”慕容皓一把推开托盘，拒绝道。

“你已经老大不小了。”皇帝脸上的笑慢慢收敛起来。

慕容皓不说话，只是看着皇帝，漂亮的凤眼里满是坚持还有几不可查一闪而过的微光。

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皇帝阅人无数，眼力何其厉害，他又是他的儿子，那一点点小心思立即暴露无遗。想到密探呈上来的消息，皇帝顿时大怒，他一掌拍在身前的御案上：“不要以为你那些个小心思朕不知道！男宠玩玩也就罢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慕容皓想要反驳，皇帝身上的气势却把他镇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哪怕只是张张嘴说说话而已。这一刻，慕容皓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和皇帝之间的差距，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一星半点。如果说皇帝是称霸森林的虎王，那么他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刚出生的小老虎，连牙都还没长齐，怎么和对方较量。慕容皓沉默下来。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权力，渴望变强。

见慕容皓这个样子，皇帝反倒有些于心不忍，声音缓和下来：“左相幼女纪敏之聪慧贤淑，可为正妃，她背后左相的势力会成为你继承大统最大的助力。”同时冷冷警告道，“你和那个影卫之间小打小闹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我可以把他送到你身边，同样可以收回。不要逼朕动手亲自教导你，将为人君者的分寸在哪里！”

慕容皓眼内杀气一闪而过。

竟然为了外人动了杀意，这个孽子！皇帝气得心血翻腾，暗自下了个决定。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做不知，道：“你的府邸已经建好，出宫那日即为婚期。回去好好准备吧。”

慕容皓看了皇帝一眼，沉默地行礼，转身离去。一回到住处，慕容皓便直奔内殿，默影仍在沉睡，昨晚累坏他了。三皇子手下首席杀手并不好对付，回来后又被他好好疼爱了一番。静静地看了会对方宛若孩童般纯真的睡颜，慕容皓三两下除去外衣靴子，上床躺到默影身侧，把人紧紧拢到怀里抱住。

默影实在是太累了，这样都没有让他苏醒过来。只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本能地往慕容皓的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感知到对方全然的信任，慕容皓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吻了吻默影的脸颊，然后陪着他一同睡去。

婚典当天，慕容皓屏退左右，把默影喊出来，一把抱住他，用呢喃般的声音道：“今天你不要跟着我，呆在这，明天我来接你。”

默影只是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看着慕容皓，目光温润，语调平静地道：“我是你的影卫。最重要的职责便是保护你的安全……”

默影还没说完慕容皓便打断他：“这是命令。”

“不！”默影难得地违抗命令，神情依旧淡漠看不出异常，只是声音微微有些不稳。

慕容皓抱住默影，心疼地亲吻着他红润的双唇，在门外宫人再三的催促下才缓缓放开他。“听话。”虽然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态度却是再坚决不过。

“明天我来接你。”

默影看着慕容皓离去的背影，黑曜石般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在殿门打开的一瞬间隐身到暗处，眼睛却没有从慕容皓身上移开。

刚走出殿门，慕容皓突然微侧过头看着后方道：“不许和零说话！”空气中微微传来波动，知道默影答应了他的要求，这才在宫人不解的目光下慢慢抬步离开。

＊＊＊＊＊＊

第二天，慕容皓并没有如约来接人。默影无视影卫首领零同情怜惜的目光，遵照慕容皓的吩咐没有和对方说话。他静静隐在暗处，像以往任何一次慕容皓在时一样。

第三天，慕容皓被封为静王的消息在宫内迅速传开。默影在暗处静静守了一夜。

第四天，默影在慕容皓的床上守了一夜，睁眼到天亮。

第五天，就在默影以为要向前几天一般度过时，跟着慕容皓出府的一个小太监匆匆来禀“静王受伤了”，默影想也没想一把拎起那人让他指路，同时飞速往静王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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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带着王妃入宫面圣时，想着一会就可以见到默影了，慕容皓心情飞扬。可是皇帝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句册封静王便让他接下来忙得没时间多想其它。待他想起要去接默影时，宫门已经落锁了。

第三天，静王和静王妃的册封仪式，大臣和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的道贺让这一天很快过去。

第四天，在静王妃楚楚可怜的目光中，慕容皓不得不陪对方回门。主要原因却不过是因为教他帝王术的夫子，对他提点的“左相现下不可得罪”八字而已。那个位置说不感兴趣是假，何况，他不想被其他兄弟踩在头上，那种感觉光是想想就让他生不如死。成大事者，贵在隐忍。

第五天，他带着新婚妻子从丞相府中离开（他与左相意外地相谈甚欢，在左相府上留宿一宿），不想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刺客伏击。打斗中他与王妃被隔离开。

那个屡次挥舞着剑要杀死王妃的身影远远看着有些眼熟，挥剑的招式更是让他觉得熟悉。看着那人被侍卫的刀划开了右腋下的衣物后回攻的招式，一个名字在脑内呼之欲出。慕容皓一边应付着攻击他的刺客，一边抽空观察，是谁呢？

默影！

不会错的。师傅只收了他一个徒弟，除了被允许旁观的默影之外，没有第四个人会使用师傅独创的“月影剑法”。

慕容皓怒喊道：“默影！”

那个身影不为所动。

慕容皓气红了眼，拼命往那个方向杀去，他要问问对方“为什么”。心口闷得仿佛要撕裂开来。

远远地传来御林军的脚步声。刺客见无法得手，迅速撤退。

“王爷，在刺客的身上发现这个，是三皇子府上的令牌。”

慕容皓看着那块黝黑的令牌，身上散发出骇人的寒气。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静王妃本来因为刺客的出现吓得花容失色，正小声哭着，见众人突然没了声响，抬头一看，便对上了慕容皓森寒嗜血的眼，眼泪登时被吓了回去。

默影就在这个时候，拎着慕容皓贴身太监的领子到了，因为有外人在他便没有取下面巾，直奔慕容皓身边，关切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慕容皓静静地看了他一会，随即怒喝道：“给我拿下！”

默影冷冷地扫了那些侍卫一眼，然后低头，顺着慕容皓的目光看到了身上被抓裂的衣袍。这是被那个因为他使用轻功，吓得双手不断乱抓的小太监抓破的。不过，裂口很齐整，就像是被刀划破的一般。默影皱眉，微微动了动鼻子，似乎还有隐隐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他下意识地去找那个小太监，可是对方早在他松手的瞬间不知道躲到了哪个角落。

“还不给我拿下！”

被默影冷冽的目光冻得一窒，不敢轻举妄动的侍卫们立刻上前，意外的是那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的人并没有反抗。

看着那双眸中的温润渐渐变得冰冷淡漠，慕容皓内心的怒火更是噌噌地往上冒。背叛了他，为何他还可以做到如此淡漠！难道他们之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肯为他连性命也不要也是假的吗！

“为何要背叛我！”牢房内，慕容皓脸色铁青，眼里是漫天的怒火，他恶狠狠地问道。

看着默影只是摇头，就算行刑也不肯开口，慕容皓怒火更炽，接过鞭子亲自拷问，可是被抽得血肉模糊的少年就像蚌壳一样死都不肯张嘴。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辩解！连敷衍都不肯了吗！手中的鞭柄被他捏出深深的五指印。

“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开口了再把他放下来！”慕容皓把鞭子一丢，眼神冰冷地看了眼被绑在架子上的人，面色难看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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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误会了对方。那个经常来找默影的影卫首领零，带来了强有力的证据，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皇帝布下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替他把弱点扼杀在摇篮里。

慕容皓对皇帝的恨意更甚。他已经夺走了他的母妃，现在连他最在意的人也要一起夺走吗！

可是，现在的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变强。强到他的父皇把那个位置提前交给他。

慕容皓亲自去牢房把默影接出来，看着对方虚弱无比地朝他一笑，第一次开口辩解“我从未背叛你”时，心像被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还亲手伤害了他！

知道皇帝的手段之后，慕容皓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宠着默影了，他开始慢慢疏远他。他很害怕，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再次伤害对方。各方势力送过来的侍女、男宠他也不再拒绝，他需要积蓄力量。而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只能隐忍。

让他气闷的是，他和别人欢好，默影竟然毫不在乎，看着他的眼眸恢复了初见时的淡漠。他忍不住特意把默影喊来守在门外，听着他跟别人欢好！他不想这样的，可是却忍不住。他讨厌看到默影疏远淡漠的样子。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发狂，想做些什么狠狠撕裂这一切。为了不伤害到他爱的人。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派任务给默影，让他尽量少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现在还不能着急，等他有足够能力保护对方的时候，默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就像当初一样。

可是为什么！他想要保护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他的手上了呢！

他做的那些隐忍退让又是为了什么呢！

父皇就那么容不下默影吗，处心积虑地要让对方死！而且，还是死在他的手上。为什么总是这样，不问问他的意见，自以为是地强把一切自认为对的，好的塞给他呢！

为什么要封掉他的记忆！

又为什么要让他在无法挽救的最后一刻回忆起来！

知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种撕心裂肺痛过后，只剩下麻木的感觉？

只恨不得自己也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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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三十六年，冥启帝禅位于九皇子慕容皓，随后入禅云寺带发修行，终老寺中。致死，他最爱的儿子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第十七章

“真的没事？”坐上车，莫影状态仍是不好，脸上是不正常的苍白，洛喻再一次问道。

莫影摇摇头，浑身提不起力气。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都是电梯里那人皱眉的动作，像是身着单衣被置于冰天雪地的高原上，因为超过了负荷，所以人的精神反倒更加集中，感官随之被无限放大，那寒冽刺骨的冷变得更加清晰，一丝一毫都细细感触。如果这时候有人去摸莫影的手，一定会发现它们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冰凉且僵硬。

车厢里短暂地静谧起来。

感觉到洛喻变得探究的目光，莫影别过头看向窗外，又觉得自己逃避地有些明显，稍稍提起精神强迫着自己开口，道：“只是有些轻微的眩晕，可能是……晕车的缘故吧……”

洛喻点点头，并不相信莫影的这个借口，却没有继续追问，淡蓝色的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莫影的侧脸。

“总裁，是去公司还是回……？”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洛喻请示，突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司机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洛喻掏出手机，是家里的保卫室打来的。

“你好，洛先生。赵云涛想见莫先生，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放行，但是他却不肯走，已经在门口缠了半个多小时了。”

“不用理他。就让他在外面慢慢等着吧。”洛喻语气冰冷。

“好的，我知道了。赵先生，你怎么进来了，这里不……”

“洛喻！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和小影之间的事，况且他已经成年了，不应该受到你的专权管制！”

“呵。”洛喻冷笑，“你是否忘了你是为何进到莫家的。”

“你！”洛喻轻视般的冷笑声让赵云涛想揍人，可是对方后面的话却让他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见小影，让保安放我进去，要不然我就硬闯了！”

“监狱前段时间刚处决了一批死囚，最近牢房比较空缺，青云帮人数虽多，相信还是能装得下的。”

“威胁我？我赵云涛可不是被吓大的！等等，你知道了？”

平时虽然也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自己故意和他作对也不曾白过脸，这是第一次见对方生气，莫影有些诧异地看了洛喻一眼。手机内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惹得洛喻如此生气，莫影对那人不禁有些佩服。虽然被洛喻撩拨急了，他会故意做一些报复对方的小动作，却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会去挑战对方的底线，毕竟沉睡的狮子被“吵醒”了可不好应付。

“去公司。”洛喻却懒得再回话，直接挂断，对司机道。

看到莫影眼中的好奇，洛喻并不打算为他解惑，而是岔开话题道：“左右你今天也没事了，就去公司熟悉熟悉环境吧，毕竟是爸爸留下来的。”

“嗯。”公司的事听齐叔唠叨过，什么大少爷继承公司的时候只是静静往那一站，那些有轻视心理的老员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什么大少爷一上任便大刀阔斧地调整公司内部结构，让那些想趁机捞利的人无机可乘；什么大少爷很有经商天赋，短短几年内便把公司带向国际市场；什么大少爷身边的保镖可厉害了，一个人能打十个；什么大少爷总是为了工作忙到很晚，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的时间；什么大少爷为莫家付出很多，小影以后要多关心你大哥……

洛喻把莫影带到他的办公室，然后让秘书长喊来各部门总监、经理，向他们正式介绍莫影的身份，然后再把众人一一介绍给莫影。

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娄师白之外，在场的众人都对这个看起来不大，长得异常漂亮好看的少年很是好奇，一边在洛喻介绍到自己的时候热情地喊一句“莫总好”，一边不停地暗自打量着。

莫影只是对他们淡淡点头，算是回礼。他本就不善交际，要他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笑除非是天下红雨了。

按理来说，莫影因为失忆，导致智力和行为能力退化到六岁孩童时期，这件事不用这么着急。可是莫影最近的表现，除了对生活知识的缺乏和不记得往事之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六岁孩子的样子，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刻意遗忘什么……不过，失忆应该是真的。对方像个懵懂的孩童一样的生活认知能力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也没有装的必要。只是相比低下的生活能力，洛喻觉得对方的思维能力却并没有完全退化回去，所以洛喻便临时做了这个决定。看着莫影不急不乱的样子，洛喻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