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赵云涛不由得想起在停车场里心下微妙的感觉，怪不得负一层有那么多空车位车子却停在负二层，怪不得让他去餐厅订座的时候，他情绪变得有些异常。当时他只顾着讨小影欢心，并没来得及去深思。哼，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小影头上！他定要让他后悔自己长了个会转的脑子！

“他说他哥哥陈钱死在赵老大您手里，要报仇雪恨，知道您在乎那个少年便想抓了他来威胁您。他还想拖我们白云堂下水，当然，我们怎么可能和赵老大作对呢！我们白云堂上下对您可是崇拜的不得了……”赵一照被赵云涛身上散发的怒气惊到，怕受到牵连，往旁边挪了挪，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赵云涛之间的距离。

“哼！”赵云涛不屑地冷哼一声，冷声问道，“陈金人呢？”

“他……他应该回他的住处了。”赵一照额头冒出冷汗，一开始他并不太相信陈金，更不相信仅凭一个少年就能引得赵云涛亲自过来，所以对陈金虽然防备却也没有立即把他抓起来以便讨好赵云涛。这倒是他的失策。赵一照看着赵云涛阴寒的脸，小心道：“赵老大，我这就派人去把他抓过来给您处理。阿东阿杰……”

“不用了！先带我去见小影。”陈金，待确认小影安然无恙之后，他自有得是时间对付他。

“是是。赵老大，请上楼。”见赵云涛不追究此事，赵一照顿时松了口气，加快步伐在一边领着路。

边走边仰着头打量赵云涛，越看越是满意，想着白云堂跟了他绝对不会有错，组织了一下措辞，赵一照道：“赵老大，这次请您过来呢，是有件事要和您商量。我们白云堂众人一直仰慕青云帮的威名，尤其是您老的威名，想成为您旗下的一员，呵呵，这个……”真实的原因却是白云堂人少势弱，总是受到白鲨帮的挤压，前段时间他们还扬言要灭了白云堂。赵一照思来想去，斗肯定是斗不过人家的，白鲨帮又向来排外，若是被对方吞并往后的日子肯定都不好过，既然总归是要寄人篱下，还不如找一个有容人之心的帮派主动投靠呢。

赵云涛停下脚步，看着赵一照，目光森冷：“你打算用他和我做交易？”

活了三十多年，揣摩人心的本事赵一照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赵云涛只一句话，赵一照很快便抓到了重点所在。心下不由得咂舌，看来赵云涛对那个少年的在乎程度怕是比陈金猜想的还要高。若是他真用那个少年来做交易，把对方当成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怕是很快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还要带上这一众兄弟。这可不是他的初衷。

赵一照连忙赔罪：“哪能啊！只是赵老大您一直很忙，我们送了几次信过去一直没得到回音（信每次送的都不凑巧，赵云涛正对着镜子臭美，哪个敢上去打扰啊，白云堂又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帮派，青云帮可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这事很快便被遗忘了，自然也没人记得向赵云涛提起），众小弟实在是对您仰慕的紧，只闻您的威名却不曾见过您的真容，今天恰好救下赵大嫂，所以就厚着脸皮请赵老大您过来了，想一睹心中偶像的风采。加入青云帮的事不过是顺便一提，呵，呵呵。”

“最好如此。”听赵一照对莫影的称呼，赵云涛的脸色稍缓。

看着温文儒雅的人，生起气来还真是可怕，光那冰冷的目光就看得人遍体生寒。赵一照摸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云涛正要抬步，突然听得楼下警笛大作，一个小弟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来，喊道：“赵老大，不好了！”

“什么赵老大不好了，赵老大好着呢！”赵一照对赵云涛赔着笑，瞪了那小弟一眼，问，“楼下怎么回事？”

小弟满脸焦急地道：“外面来了好多好多警察，把院子整个围起来了。他们说我们走私毒品，持械斗殴，要把我们堂内所有的人都带回警察局接受调查。”

“听他们放屁！爷爷我最厌烦的就是害得人家破人亡的毒品！枪，哪个帮派手里没有几把！他们这是存心找茬！”赵一照气愤不已，破口大骂。

赵云涛眉头紧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张谨，让兄弟们不用过来了，这边全是条子……我自己能应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这样！”

“是那间吗？”挂断电话，赵云涛已经完全没了耐心，他现在只想见到莫影，确认他没事，语气很是不耐地道。

“呵呵。是的，让赵老大见笑了。”见赵云涛问话，赵一照勉强露出笑来，随即对刀疤男道，“阿杰，你下去处理一下，应该是他们情报有误，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吩咐完，赵一照带着赵云涛往前走去，却看到倒在地上的本堂小弟，紧走几步便看到了房内正在勘查现场的高超三人。

“你们是谁？”赵一照看着高超三人，戒备地喝问道。身后的小弟纷纷掏出枪指着三人。

三人听到动静站直身来，然后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把手中拿着的枪收了起来。

众人顿时一脸异色，拿不准他们到底想要干嘛，反倒不敢上前了，站在门口与三人对峙着。

“我们是特警队的，有人检举你们白云堂走私毒品，持械斗殴，我们是过来调查的。”高超亮出证件，举了举手上拿着的白粉，“情报属实，只好请你们和我们走一趟了。”

“那么一点不过是小弟他们买来自己吸的，警察同志，你可不能随意冤枉好人啊。”赵一照见高超手中的纸包不大，顿时松了口气，喊冤道。牺牲一两个总比牺牲一大帮强，要是都进局子了，他们白云堂算是完了。

“谁说只有这一点，多余的已经被送到警局了。”高超闲闲笑道，与洛喻呆得久了，他不急不躁的心性倒也沾染了几分。

这明明是诬陷，赵一照气得八字胡都卷了起来，浑身发抖，勉强接道：“可我们并没有持械斗殴。”

“没有吗？这屋内的尸体可是铁证，至于枪械嘛，你身后属下手中拿着的可不正是吗？”高超不急不慢地道，说出的话却气得赵一照差点晕过去。

听到死人了，本来漠不关心站在众人身后的赵云涛抢前几步，看到了躺在床下双目圆瞠，光溜溜不着一物的陈金，却不见莫影，转头眼神狠厉地看着赵一照：“小影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阿东，人是你和阿杰送过来的，现在人呢？这个陈金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赵一照吓得一缩，也顾不上理会高超三人了，问身后的小弟。警察可以慢慢和他们讲理，赵云涛却是怠慢不起的。

“我们确实是把人送到这的。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都是门口这两家伙办事不利，我特意嘱咐他们好好照看的。”阿东被赵云涛阴狠的目光盯着，恨不能爹妈没有生他，着急地申辩道。只是这两人是新来的，他们并不知道赵一照的打算，而他和阿杰也忘了叮嘱两人，想到这阿东身上不由得吓出了冷汗。

“这位想必是赵云涛先生吧？”高超看着赵云涛问道。

赵云涛点头。

“莫先生已经被送进医院了。”洛队真是神算，刘金国他们报告说有人单枪匹马地进了白云堂，他竟一下子就猜中来人是赵云涛。高超对洛喻的崇拜不禁又深了一层。

脑袋莫名地越来越兴奋，莫影的自我意识越来越模糊，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焦躁，他靠在洛喻怀里狂乱地挣动起来。

胸腹又一抽一抽地疼着，因为挣动更是疼得莫影脸色煞白。在药力的作用下，莫影的意识也薄弱了许多，他胡乱地抓挠着，痛苦地呢喃出声：“哥，我难受……”

洛喻抱紧他，抓住他挥动的双手，对张鹏道：“再开快点！”

“马上就到了！”

“以后，你的名字便叫默影……”华服少年高傲地仰着脖颈，带着恩赐的意味道。

“……皓。”莫影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可是一伸出手那张俊逸的脸却立刻变得遥远起来，他蠕动着双唇唤道。可是那抹俊逸的身影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越行越远。

“小影，清醒过来，不要被幻象迷惑！”洛喻一直关注着莫影的状况，此时见他直直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怔怔流下泪来，心猛地一窒，他却把这归咎为对莫爸爸的愧疚，他答应过莫爸爸会照顾好莫影的，而现在……洛喻很是自责，忽略掉心中的异样情绪，他伸出手轻柔地帮莫影拭去泪水，声音也没了平时的冰冷。

洛喻的声音传达到莫影的脑内，他稍稍清醒过来，全力抵制着脑海内浮现的幻象，唇被他咬得出血。洛喻连忙掏出帕子让莫影咬着。看着莫影难受痛苦的模样心下也很不好受，好在医院已经到了。他抱了人大步往里面走去，早有联系好的医生在门口等候。

“医生，病人胸腹部遭受重击，体内被注入不明药物，疑是稀释的毒品……”

被放到冰冷的床铺上，莫影更加烦躁起来，医生一靠近他便手打脚踢起来，白皙纤长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小影，我在这，别怕……你去请戒毒所的所长过来，就说洛喻请他帮忙……”陆陆续续的声音传进耳中，却听不太真切，只是一双洁净温润的手握住了他的，让莫影莫名地感到安心，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小影呢？让我见见他。”赵云涛问了医院的名字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在医院的走廊上遇到了表情冰冷的洛喻，着急地问道。

洛喻冷冷地看着他，眼内深蓝一片：“你以后不用来见他了。他也不想再见到你！”

“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请你让我见一见小影。”碍着洛喻是莫影大哥的身份，赵云涛不禁气弱。

“打骂？你以为小影今天受到的侮辱和伤害仅仅是一顿打骂就可以抵消的？”洛喻嘴角溢出冷笑，明明气极，语气却仍是不急不缓的。

“侮辱？小影他……”赵云涛猛然想起死在床下，浑身赤裸的陈金，声音一顿，再也问不出口了，眼神森冷，恐怖得像是来自地狱的阎罗。

洛喻再也不看他一眼，抬步离开。

第十三章

“你去哪？小影呢？”赵云涛赶紧跟上，本来以为跟着洛喻便可以看到小影，却发现对方竟是朝着医院外走去的。虽然知道洛喻很不待见他，但是迫切想要见到莫影的心情让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挡住洛喻的去路，问道。

“让开！”洛喻的眼中积蓄着风暴。

赵云涛脸色同样不好地与他对峙，突然注意到洛喻身上斑斑的血渍，目光不由得一凝，压着嗓子道：“陈金是你杀的？”

洛喻冷冷地勾了下唇，眼内带上嘲讽。

赵云涛很快反应过来他猜错了，如果洛喻真杀了人，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一身的血渍在外面晃。当时屋内除了陈金就是小影，那么，杀死陈金的只能是……赵云涛心下一阵抽痛，怪不得洛喻说小影不想再见到他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

洛喻绕过满脸怜惜懊悔，悲痛自责不已的赵云涛往医院门口走去。不一会，他领着一个头发斑白，六十岁左右，精神矍铄的男人进来了。

“唐老，这个就是注射的那支，您看看。”洛喻边领着路边把在房内发现的注射器递给唐军。虽然各个领域他都有涉猎，但毕竟不是缉毒科的，又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对于毒品之类的了解并不够全面细致。

唐军接过注射器，弄了点液体到手上，闻了一下，随即伸出舌头尝了一丁点，道：“是高纯度海洛因稀释而成的。”看着洛喻问道，“小洛，病人反应如何？”

“全身发抖，情绪很是焦躁，不愿生人近身。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洛喻拧了下眉，随即展开，“时不时会叫一个人的名字，对着空气喃喃说一些话，应该是药物使他产生了幻象。”

“嗯。这种高纯度的毒品很容易使人兴奋起来，透过静脉注射更是厉害，会产生幻象也是正常的。听小刘说病人是第一次注射，而且是被别人强制注射的？”

“嗯。小影他不会上瘾吧？”这才是洛喻最担心的。

“这个要等我看过病人的状况之后才能下结论。看这注射器内还有大部分剩余，想来是病人在注射时被人及时制止了，注入的量应该不大。只要病人自我意志力够强，不用去戒毒所就可以自行戒掉，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让他碰这些东西，要不然很容易上瘾。”

洛喻点头。

赵云涛本来还在原地悔恨不已，见洛喻去而复返，身边还多了一个老头，立刻知道他并不是离开而是去接人，连忙跟在身后。可是他们的谈话却让他越听越是心惊，脸也越来越阴沉。路过的人被他身上散发的煞气吓到，都是贴着墙快步走过，就怕这人突然发作起来，惹得自己无辜受到牵连。

洛喻知道赵云涛跟在身后却没心情去理会他，询问着唐军一些问题，及至门口，一直很淡定的他却被病房内的情景吓得心漏跳了一拍。他连忙推门进去。

少年五官精致小巧，脸上挂着明媚动人的淡淡微笑，背靠着窗框坐着，看着虚空的方向。时不时会对着右边点头，像是有人在和他说话的样子。医生和护士不知为何歪倒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小影！”洛喻快走几步，站到离莫影两步的距离时停下喊道，心下担心却不敢太大声，怕惊吓到对方。

“小影！快下来！”赵云涛却是吓得三魂失了六魄，焦急地喊道，冲过去就要把人强行拉下来。

“不可！病人受到药物的控制，大脑处于极端兴奋失调的状态，这个时候情绪最容易失控。若是强行去拉他，可能会引得病人反抗，反而适得其反。”唐军见赵云涛要冲过去，连忙喝止。

洛喻迅速出手拉住赵云涛。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影慢慢侧身看了过来，脸上的笑已经收起，漂亮的双眼宛若幼童般明净，只是目光涣散没有焦距，根本没有把他们看进眼中。

少年的身形单薄，随着转动可以看到他身上裹着的，没有缠好的白色绷带。青青紫紫的伤痕被那醒目的白衬得更加刺目。

在窗外璀璨星空和万家灯火的映衬下，神情淡然的他像是历经磨难，修成正果，马上就要离开人世返回仙界的仙童。

赵云涛瞳孔猛地一缩，心疼不已，同时心下的慌乱也更甚。

“放开！”赵云涛怒吼着挥开洛喻的手，却被洛喻紧紧抓着。对方明显也是练家子，几下尝试无果，赵云涛又不愿这个时候和洛喻动手，便只能无奈地受制于他。

莫影缓缓回过身去，看着虚空，脸上又挂上了淡淡的微笑。可是下一秒，他的神色猛然变得哀伤起来。

莫影看到褪去稚嫩的九皇子，不，应该称他为静王爷，一声一声地怒问着他，为何要背叛他！莫影摇头，无声地否认，他没有。可是对方眼中分明写着不信，带了倒刺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很疼，却比不过他心间的疼痛。

下一刻场景忽地一变，静王爷变成了九皇子。他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华服少年趴在床上，在睡梦中默默流泪，很伤心的样子。他听到他喃喃地说“不要离开我……”。心猛地痛起来，很疼很疼，疼得他都不知道如何呼吸了，他伸出手，想过去安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