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极岛,”谈及天极岛,柳慕庭方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也不知爷爷他们怎样了。”
“放心罢,那儿有如此多的修灵之人,还怕那几个不死魂灵不成。黄泉之门已然关闭,这些不死魂灵无法接连不断的出去,好解决的很。”
“也是,”柳慕庭将自己的头靠在了九曜肩头,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靠了上去,“听天由命罢,希望化蝶能守护好爷爷,至于我们,还真不知何时方能上去呢。”
“噢,”九曜应了一声,将手里的布巾胡乱往自己脸上擦了几下后,就高高地扬手把布巾丢到了水盆里,抱着柳慕庭亲了几口,“方才你们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思及噬魂兽,柳慕庭心头又是一堵,不愿多说,遂阖上了双目,沉沉地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是被九曜急切的呼唤声叫醒的,朦胧睁目,发现脑袋发胀,头疼欲裂,连身周的声音也只听了个迷迷糊糊,大意像是说自己起了高热,需要多加休息。
高热?柳慕庭迷糊沉思,他似乎许久未曾生过病了,怎地竟会在这儿突生高热,不过指不准是因自己受惊所致。
迷糊中,他又沉沉地昏睡过去,再未听清身边的声音。
但夜间之时,他听见空气中有一种很奇特的声音,似有人的低低喘息,又似一种压抑不出的闷哼。这个声音,不是九曜等同他亲近之人的,特别奇怪。
他勉强从眼睛中强撑出一条小缝,环视一周,却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得到有股灵压正往自己面前逼近,他想动,想反抗,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连眼皮都渐渐地沉重下去。
“九曜……”干涩的喉咙,无法发声,连这断续的九曜两字都只能闷哼在鼻腔之中,九曜去了哪儿,九曜,九曜!
“对不住,为了他,我必须杀了你!”粗重的喘息声逼近,他听不出那声音来自何人,但他能感觉得到这声音里含着颤抖以及似有一丝的犹豫。
噌!眼前感觉到一束奇怪的黑光,将他最后的一丝清明都封缄,接着脑袋昏沉,他只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感觉到了利剑逼向自己的脖子的深冷剑光。
九曜,你在哪儿,九曜,九曜!
砰!
踹门声随之响起,好似有道热火擦到了头上,将那把剑打了开来,空气中再闻一声“叮”的奇怪声音,好似碰撞到了什么坚硬的晶体之物,接着,逼人的灵压消失殆尽,九曜跑来的声音随之入耳。
“慕庭,你无恙罢,无恙罢!”身子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后背贴上温暖的胸膛,柳慕庭缓缓地睁眼,正印入九曜担忧的眸色,“九曜……”
“慕庭,”伸手一摸柳慕庭滚烫的脸颊,九曜焦急地亲吻他的面颊,“你无恙罢,该死的,那个鬼东西逃得太快了,一会的功夫,便不知去了何处。你可知晓那鬼东西是什么。”
无力地把头一摇,柳慕庭答得非常的虚弱:“我也不知,但是,似乎那人并无杀气。”
“无杀气,那怎地会伤害你!”九曜显然不信,但柳慕庭早已脱力,无法解释,在九曜灌他喝了一口水后,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此后几日,九曜同柳慕庭那是形影不离,贴身照料着他,哪怕九曜真要离去,也会拽着溪璞同荧烁来守着柳慕庭。从九曜口中听闻了夜袭之事,溪璞同荧烁也不敢怠慢,好生看管柳慕庭,竭尽所能地照料他。
怎料,柳慕庭这病不知是心病抑或是什么使然,竟是久久都不能好起,连鬼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开些降温的药方。在这等情况下,九曜认为是这儿的阴力过盛,惊扰了柳慕庭阴寒之体,故而提出要带柳慕庭出去。
但是,黄泉之主的答复却让他们惊愕住了。
这一日,黄泉之主听闻九曜提出离开之事,便来到了柳慕庭房内,看望他。
他将己身的灵力灌注于手,拉过柳慕庭的手,轻轻一探,眉头都给蹙了起来。
“你生了心魔,此病来源于你的恐惧,而非我黄泉阴力所致,而你后来,似乎还受到了阴力的侵蚀?”
“阴力的侵蚀?莫非是那个鬼东西!”九曜惶急地道,即刻将柳慕庭那一日晚上发生之事道了出来,黄泉之主眉头一拧,问道““那鬼东西是何模样,你可记得。“九曜摸着下巴,思量了许久,却是摇头:“我未看得清是啥样,就是黑黑的,老子的火一打过去,好似就看到了黑色的外袍,脸都看不清,倒是听到火光溅到了不知什么东西上,发出了叮的一声。”
“不是剑?”柳慕庭虚弱地问道。
“不是,铁定不是剑,他虽用剑抵挡了一会,但火光却是擦过了剑,溅了出去,但至于打中什么,老子也不清楚,他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好似潜到了影子里?但是那人的灵息又消失了,啊,”九曜一个拊掌,“原先老子不也遭受过影灵的攻击么,莫非便是这个东西又出来攻击我们?”
“影灵?”黄泉之主捻着长须的手顿住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层,“你遭受过影灵攻击,具体何时,说来听听。”
九曜遂将之前在雪瑶山受到影灵攻击之事道了出来,却见黄泉之主眉峰蹙得更紧,续道:“不会是影灵,影灵是极其低等的灵物,哪怕潜入影中不可见,但凭你们的灵力,决计可以查得出来。”
吓,众灵震惊,不是影灵那会是何物。
黄泉之主放下了拈须的手,背负双手,在房内左右转圈回走,一会的功夫,方回道:“鬼魔。”
“鬼魔?那是什么。”
黄泉之主额上的皱纹绷出了一个川字,一口叹息从口而出:“鬼魔乃是不死魂灵中双修阴力同魔力之物,这等魂灵深具魔灵性,可如同影灵一般潜入影中,灵力高绝,但修炼之法极其痛苦,必得经受许多常人难忍的痛楚,一旦修炼成功,灵力必高普通不死魂灵一等。而这等修炼之法,甚至可让普通的魂灵催生出灵体肉身,拥有不会老去的青春之态。”
“嗯?莫非影空是鬼魔?”柳慕庭疑惑道。
“影空?”黄泉之主狐疑问道,“我听过你们言道两次这人之名,究竟是何人。”
九曜遂简单向他解释了影空的存在,黄泉之主的目光随着九曜的解释而从原先的发亮,又至黯然。
到九曜话尽之时,他却是怅惘一叹:“不是他,唉,果真不是他。我当真希望是他,但却又不希望是他。”一句话里,流露出几个他字,其中情感,竟似可惜,又似黯然。
“泉主,不知你口中所说的他是指?”柳慕庭禁不住心底疑惑,问了出口。
黄泉之主又是一叹,摆着手说着哽在喉头的话语:“我所说的,是犬子。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今日来也是想拜托你们一事。这么说罢,几十年前,我犬子意外失踪,经由我初步打探,他到了人间,而……”他忽而哽住,看了柳慕庭深邃的目光一眼,自己的脸上竟生出了一丝愧疚,别过脸去,望自他人身上,“他失踪后,黄泉之内变了天,噬魂兽也跟着回到了人间,天帝大怒,本欲降罪于我们黄泉,但又生怕我出事后,无人能以灵力撑住黄泉,只得放弃。但是事情并未完,我历代黄泉之主,必须要镇守黄泉地狱,不可随意出去,若是出去,黄泉没了泉主灵力镇压,不死魂灵便会作乱,闯入人间,而我担心便是这一点。”
“怎地。”柳慕庭在九曜的伺候下,靠在了床头,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年岁已老,灵力已不剩多少了,而我唯一的犬子,于多年前不知所踪,他是唯一能继承我衣钵,镇压黄泉之人,若是他在我离去之前,不能归来镇守黄泉,那黄泉大危矣。”
“泉主,你言下之意是……”
“我们黄泉之主,历代皆是世袭,若是未有子嗣,便需得在临死前,将所有的灵力同血液灌注给候选之人,而我现今虽也可用这法子灌注灵力给他人,但奈何黄泉在多年经历过阻拦噬魂兽一战后,元气大伤,能继承我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先前你们也看出了,魂灵冲出黄泉,我们都无力抵抗,尚需你们相助,可见我的灵力已经不能再维持这儿了。”
“你是想,让我们替你将你亲儿寻回?”柳慕庭低头相问。
黄泉之主重重地颔了个首,痛心地道:“不错,我望你们,若有一日,归回人间,期望你们能相助我寻到我的亲儿,他在多年前,便已到了人间,如今不知去向。”
“可以,只是我们得先知晓他长的什么模样。”
柳慕庭会心一笑,但却在黄泉之主将他亲儿的画像拿出来时,笑容凝滞。
这画里的并非是个人,而是一个人形骷髅,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骷髅,身上毫无装饰,骷髅也毫无特别之处,这让他们从何找起!
不但是他,众灵也僵硬了。
“泉主,这骷髅世间如此之多,该如何能寻。”柳慕庭嘴角微微抽起,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泉主也知此事过于艰难,又自肺腑中叹息一声,短短几句话,他便叹息了不知多少次,此刻他便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好似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无奈与不舍。
“我知晓此事艰难,但我委实想不出有何法子,犬子在我身侧之时,未曾生出过一点肉身,他的灵力也并不高绝,甚至可以说极其低弱。我原先打算,自我死后将全身灵力灌注给他,哪知晓一次意外,让他从黄泉去了人间,我也曾派过阴卫去寻,但阴卫不能长久见光,多有拘束,以致多年仍无所获。”
“这儿有一条灌注了我灵力的手链,你们将这东西带在身上,若是有缘见到犬子,将这东西现出,告知他为父正在寻他,望他能在为父还活着之时,来看望为父一眼,至于其他,唉,怪只怪我太过宠溺他,使得他对我不亲,只望你们能善加劝劝,帮我把他找回。”说着,泉主竟是一个弯腰,深深地同柳慕庭道了个大礼。
柳慕庭赶忙将人虚扶起来,叹声道:“泉主,不必如此多礼,我们定尽自己所能,相助于你。只是,我们该如何出去。”
说到这个问题时,黄泉之主一反常态地沉默了,沉吟许久,方续道:“恐怕,得等五十年后了。”
“什么!”众人大惊。
“五十年,为何!”柳慕庭也急了。
“之前那些被你的仙鼎罩住的骷髅,实则乃是黄泉之内众多魂灵所化,一百多年前,噬魂兽逃了出去,但当时他的怨气未散,积累了五十年,便生出了怨灵骷髅,攻击众阴卫,扰乱黄泉。那时,我的灵力尚未似今日这般低弱,费劲了一点气力,终将这怨灵骷髅镇压下来,但怎料,五十年后,七月十四子时,阴力最盛之时,那怨灵骷髅又再次生出,还比原先强大了许多,我想定是这噬魂兽在人间时,吸取了不少的魂魄,灵力大增,以致影响到了黄泉内的怨气,使得怨灵骷髅更为厉害。而今已是第三个五十年了。”
黄泉之主一顿,摇手解释:“但你们切莫误会,并非我存心将你们留待这儿,助我解决怨灵。而是每逢五十年,通往人界的黄泉之门方会打开一次,阴卫出外,将一些穷凶恶极的怨魂抓入黄泉之内净化,并将一些诞生于黄泉的心性纯良之灵释放出去,让他们在人间修炼,或成鬼仙,或修成鬼妖等。因魂灵的净化非一朝一夕,若是年年都开启黄泉之门,不待多时,此地便满是怨气大盛的怨魂,会给黄泉造成巨大的压力,若是灵力不继,有可能引致暴乱,是以很抱歉,而今我灵力不足,我不能冒这个险,上一次黄泉之门开启,已是前几日之事,如今已然封闭,且我现今也有些私心,望你们能相助我将下一次生出的怨灵消灭。”
“我在此多谢了!”黄泉之主又做一揖,隐有跪下叩拜之势,但柳慕庭扶起了他,“我们待在这儿也不是不成,但我一凡人之躯,五十年后岂非早已头发斑白,哪怕真能出去人间,怕是未有几年,又将回归黄泉。”
说着这话,他心头一哽,同众灵在一块,他都快忘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并非似灵物那般寿命极长,而他能过百岁便已是长寿了。
黄泉之主信誓旦旦:“你而今虽未至修仙之境,但我这儿有可延年益寿的上品丹药,可助你延长寿命。且我瞧你命格天降,定非短命之人,一会儿我去拿生死薄一翻,便知你这一生寿命有多长了。”
这话说得,却是不容柳慕庭等人拒绝留下了,为今之计,柳慕庭还有什么法子,他们又不可因着一己之私,而偷偷打开黄泉之门,造成外边人间的混乱,无奈之下,只得应承,希望有朝一日,能修炼大成,不靠外力丹药辅助,而延年益寿。
耳闻他们应下,黄泉之主欣喜地便跑了出去,拿来了生死薄,激动地连页都翻不起来:“我瞧瞧,你定是长寿之命,定是长寿之命。”也不知这打心底的自信是从何而来,柳慕庭寥寥看着他翻页,握着九曜的手,心底说不出究竟是紧张,抑或是激动。他生怕这所谓的寿命是黄泉之主糊弄他所改,又生怕自己看到的是短促的生命,总有一日会同九曜阴阳相隔。
然则,翻到的结果,让众人大惊失色。
第六十六章:宸华天君
<生死薄上,没有柳慕庭的名姓!
这比写上柳慕庭卒于多少年,来得更是可怕。没有他的名姓,莫非是指他将超脱九界之外,抑或是,柳慕庭这人压根便不存在?!
黄泉之主脸色也微微有变,良久后一拍掌心,摇头失笑:“唉,我怎地忘了,你这一生是不会在生死薄上留下名姓的,你终将要回到那去的,决计不会到黄泉里再次轮回转世。”
“回到天庭,再次轮回转世?”九曜直接便逮住了黄泉之主话中之意,开门见山地问道。
黄泉之主对着九曜笑了一笑,并不接话作答,却说让柳慕庭多加歇息,一会他拿延年益寿的丹药过来。语落,先一步迈了出去,消失在了众灵的视线里。
九曜急切地跑出去时,连个人影都不见了。究竟怎地回事,为何黄泉之主好似在瞒着什么,关乎柳慕庭,关乎所谓的前世今生,为何这都像的一个局,若是将这局解开,他便可知晓其中问题所在,可问题是这个局,将如何解,如何解。
带着这样的疑问,九曜同柳慕庭在黄泉地底,真真切切地度过了五十年。
十年。
柳慕庭一边在思念着天极岛的爷爷,一边同众灵潜心修炼,从体内逼出灵气保护自身,避免受到阴力所害,柳慕庭的身体也愈发强壮,不再会受阴力影响。而九曜也在柳慕庭的帮助下,用汲风两珠化炼出了属于自己的法宝,他称之为“风火珠”。
这风火珠本体是汲风珠的一部分,因在天极岛之战时,这两珠脱离本体到了九曜身侧,助他汲风从水中继火,有了灵性。柳慕庭将两珠相让,用四灵鼎给九曜化炼出了风火珠。风火珠呈上下粘合之势,原先用以汲风的两口,有一口用于两珠相贴,另一口继续汲风。风火珠周身环绕着风力,其身略显青红色,散发出风火之光。有了法宝相助,九曜可在水中,借由风力相辅催生出火风,抵御水流。但毕竟水能克火,这法子对上溪璞这等高等灵物用处不大,而若是对上普通的灵物,在水中便有可能反败为胜。
二十年。
不但九曜有了新的法宝,众灵也得到了不少的宝物,譬如荧烁有了一件可以隐形的光衣,一般人在接受强光时,会觉得眼前一片白芒什么都看不见,这光衣便是他利用了这等效力而生出的,只要在白日里,光衣一披,便可让人看不到他的所在,而缺点便是黑夜里无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