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风云 上——林清衫
林清衫  发于:2015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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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演之回府途中,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在马车上已经把太子中庶子人选一一列出。可以这么说,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自己也明白,太子要是一直没有伴读,即便今日皇后不提天子不提,也会有朝臣提的。这可是往上爬的好机会,谁会白白放过?王演之冷哼一声,皇后不过个黄毛小儿,也想与老夫拼权术?他不过拉拢了萧益一人,而他王演之推举剩余的人,更能扩大自己影响力。你想啊,如今宫中禁卫军还有东宫武贲都是他王演之的人,那些中庶子们的小命全被他一人攥在手里,他们的家族还不得继续对他马首是瞻?这皇后也太小瞧他了!看你倒是能翻出些什么花来!

很快,太子中庶子的人选隔天就上交到天子处。周盛安当堂拿出来让大臣们议论,因为年龄和身份限制,入选的人都很符合,很快就当庭通过了。不通过也不行啊,人选是人家太尉亲自定的,如今丞相一直重病卧床,当朝的也没有人能与他分庭抗礼。再说,入选的几乎都是在场大臣们家里的人,谁没事干跟自己过不去啊?其中最得意的,当属萧益了。他家里可是两个呢!云坚和刘一都名列在册。下了朝,萧益现在就跟王演之似的,几个大臣围住他东说西说。

哼!不自量力,路过的王演之瞥见了萧益春风得意的小样,心里非常不痛快。都是那些个无能属下,要不然,萧益早就剩副枯骨了!还有皇后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是找死!王演之想,也好,一般人突然间爬到皇后位置当然会美得做梦都能笑醒。暂且,就让这小子多睡会儿吧!王演之的阴狠没躲过萧益的眼,萧益皱眉怕是今后更加小心行事了。此事,皇后有点操之过急啊,唉。回到家里,萧益将刘一和云坚叫来,他表情严肃看着下首二人,却不开口。刘一和云坚对望,都不知所以,只好挺直身子坐得笔直。

打量了很久,萧益对现在二人非常满意。第一次见这两个小子时,瘦瘦弱弱的也没什么礼仪涵养,只是资质良好。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还有耳读目染,二人年纪小小仪态已是拿得出手了。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可都非常沉得住气,面色如常。好,很好!萧益暗赞。这么小的孩子,确实难为他们了。可身在这个时候,只能如此。如今,便是他们一展宏图的大好机会!“你我三人一路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现如今我也将你们收为养子。” 萧益说。二人齐齐磕头:“大人之恩情莫不敢忘!”

点点头,萧益接着道:“既为养子,你们姓氏我本不应干预。只是,云坚你本无名无姓。现下也只得个名,可愿随我姓?” 云坚闻言大喜过望,赶紧再跪地磕头:“多谢大人赐姓!” “如此,你进宫后也不会与礼数不合。此番进宫,相信你二人心中有数,乃大展宏图之际遇。太子聪明好学,沉稳有度,来日必定是明君。如今你们又与他患难与共,你们可明白?” “我等明白。” “当今皇后也与你们有患难之交。可是今日不同往昔,进了宫切莫以此作为骄傲的资本,切忌目中无人。” “小人不敢。”

“你们明白就好。在此不妨与你们直说,东宫一多半的人,上至武贲下至低贱宫人,莫不是王演之爪牙。东宫暗藏危机,太子时刻都面临着危险,且难以预料,只能小心防范。你二人此去言语上需多多留心,少说多看。其余的太子中庶子也都是王演之所选,低调行事。” “我等以性命起誓定护得太子皇子们安全。”

萧益非常满意他们的回答,笑着说:“你们二人资质良好乃可造之材。此番进宫定要好生习得本领,来日将大有作为。你们又是我萧益养子,哪怕战死沙场也将荣归故里。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建功立业才是正途!皇宫非寻常人家,更不是我萧益府邸。如若你们谁迷了眼乱了心,休怪我萧益不念当日之情,定亲手斩之!” “我等定不负大人之恩!如若日后二心,我刘一我萧云坚,定将亲手取他首级献与大人!” “好!” 三人相视而笑,眼中尽是对未来的期望。

此时东宫,杜启明就像昨日对王演之说的那样,真的对三位皇子的学业负起责来。他见二皇子和三皇子不认真听讲,就亲自坐阵监督。三皇子不用说,他接受能力差,不勉强学多少是多少。倒是二皇子,就算志不在此,可也不能做个武夫一字不识吧。一个成功的将军光有武力是不够的,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没有足够的智慧是没办法胜任的。对于二皇子学武一事,杜启明则另有打算,现在只压着他学习。二皇子哀嚎不断,往日的小皮猴只能老老实实听讲。太子非常用功,不断提问太傅并且能举一反三。

杜启明心里对他非常满意,想想自己12岁的时候还在做什么呢?貌似还在胡吃傻睡一天到晚跟大人撒娇吧。真是环境造就人才啊!下了课,太傅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赶紧拜别了杜启明跑回家去了。速度快的,太子都还没来得及提问呢。现在就剩下他们四人,杜启明看看他们几个,说:“一起去御花园逛逛吧,你们也都累了一天了,放松放松。” 三皇子周定跑过来拉着杜启明的两根手指,软乎乎的小手暖得他的心都融掉了。四人前呼后拥的,阵势颇大的奔到御花园赏春景。杜启明命人在地上铺上毛毯,而后再放上软垫。旁边两个宫廷乐师奏着应景的乐曲,一萧一琴一香炉,雅致有趣。

太子周怀天吃着小点心,闭着眼欣赏音乐,手指在案几上轻敲合着节拍。杜启明见他唇红齿白仪容甚佳,翩翩风度君子如玉。小小年纪,还颇有些皇家威仪。长大后更加了不得了吧,怪不得王演之防他跟防仇人似的。

杜启明顺便喂了周定一口桂花糕,看他吃得喜滋滋的样子,嘴上粘了些碎屑,杜启明为他轻轻拂去。“武冲。” “儿臣在,母后?” 如果可能,杜启明真不想让人叫母后,但也实属无奈。“我与你直说吧。成功的武将不光武艺非凡,智慧也是重要的利器,你明白么?” “儿臣明白。可是……” “你想让你父皇失望?太傅可是王太尉亲自请来的,德高望重。况且,还允许你进到东宫与太子一同学习。” 杜启明直直看着他,周武冲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话中话,当即低下了头,之前确实是他考虑不周。

“不久后太子中庶子们就要入宫了,日后你们也好互相监督促进。但是,不可乱了身份,明白么?” “诺。” 太子二皇子齐声应答。现在人多嘴杂,可杜启明偏偏挑这时说,为的就是广而告之。王演之暗中想对三位皇子不利,也该思量思量。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他的探子。“太子中庶子中有两个人,名唤刘一和云坚的。他们与我乃患难之交。二人颇有些资质,你们可不要输给他们啊。当然了,如若他们二人以下犯上,尽可以就地处置。” 此话说得明白,告诉他们这二人是自己人,可以信赖也需要好好培养感情,来日将是助手。

但是,也告诉他们,如果那两个人起了异心,不用念及与萧家关系,直接斩杀。杜启明相信,萧益也是这么想的。三皇子不明所以,惯性的点头。太子与二皇子眼里则多了些许精明,他们二人与杜启明相视,而后一笑。大人的情绪是瞒不过小孩子的,更何况他们二人长期处于危险境地,看人也有一套。杜启明是不是与他们一条心,很容易看出来。至此,三人间的关系飞跃式发展,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春景中。

第29章:隆州之变1   初始

太子中庶子的人选早朝时全部通过,这事就算过去了。由于昨晚在写名册还有些琐碎公事,王演之心心念念的那个首饰盒一直没工夫细查。到了今天,也算是闲了下来。他把手里公务全部推倒大儿子身上,又吩咐今日谁来都不见,然后独自一人窝在书房中研究那个盒子。左抠抠,右摇摇,不管怎么弄盒子就是那一层,王演之皱眉沉思,到底玄机在哪里呢?呵呵,有趣有趣啊!想是只有那个送来首饰盒的人才明白吧。

第二天下了朝回来,到了下午时候,不出王演之意料,那人果然再次登门。王演之立即将他请到书房,关上房门二人对坐。王演之拿出首饰盒摆在案几上,示意他打开。那人是个爽快的,伸出手直接打开盒子然后重新放回去,但笑不语。王演之拿过来在手里翻来覆去查看,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放下盒子,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先生这是何意?” “如您所见。” 如我所见?一个木质盒子毫无特色甚至寒酸,内里一支木簪,两枚水滴状的耳环。

王演之将木簪拿在手里对着光细看,木簪做工粗糙。咦?这是?这是马?刻工简单,毫无特色啊,马的形象也丝毫没有神韵。啪!木簪被王演之随手扔在案几上。“还请先生赐教。” 王演之态度恭敬。那人依然笑而不语,只是从盒子中拿出那两枚耳环,然后摆放在木簪旁。它们两尖相触,呈45°角。

王演之低下头凑近了看,那人突然起身不辞而别。大概目的达到没必要再留下去了,可这是何意?既然事关重大又隔墙有耳,那人不言语王演之很能理解,没多说什么。晚膳过后,王演之漫步在庭院中。夜晚花香若有似无,白天一场绵绵细雨更浇得泥土芬芳。今夜月朗星稀,与庭院里的灯笼相印成趣。站在小桥上,王演之目光看向皇宫,整座宫殿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黑夜里分外醒目。还是没有头绪,王演之再没了逛园子的兴致,匆匆返回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一会儿想起来自己长孙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一会儿又想自己年轻时候,甚至连娶亲的情景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高头大马,春风得意,那时他是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年轻气盛,通身风流,策马狂奔在天地间,何等意气风发。那匹马是爷爷送的,四肢矫健高大强壮,通身黑色无杂毛。可惜啊,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它最终还是倒在了血泊中,只为冲过来救自己一命。不论现在再得到什么良驹,在自己心里依然只有那黑色矫健的身影。

唉,年少轻狂啊!可惜了一匹好马。等等!王演之突然坐起来,披上件外衣就一路跑到书房,慌慌张张的样子还撞到了几个下人。冲进书房,王演之唤人把灯点上,然后看着案几上的木簪与耳环。脑中闪电,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妙,妙!“把魏开叫过来!立刻过来!” “诺。” 下人跑着出去,太尉如此急躁,定是有要事耽误不得。

魏开此时已经睡下,可是睡眠却不深。非常幸运的,他听见自己屋外一阵忙乱,然后翻身而起拿着剑就冲了出去,怕有人挑事。出了门,就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朝他跑来,待人近了才看清他的面容,啊!原来是王演之身边的。“快!太尉大人传你去!立刻动身,要事!” 魏开二话不说,转身进屋迅速穿戴整齐,而后骑着马一路冲到太尉府门前。门口守卫想是早得了令,见他一到立刻打开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的,魏开见到了王演之。王演之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笑容满面的让他坐下,又非常体贴的让下人上了些宵夜。

看这阵仗,魏开心里明了,怕是要秉烛夜谈了。“明宣看看这是何物?” 王演之指着案几上的簪子和耳环问。魏开笑了笑,答:“木簪,耳环。” “可知何意?” 这……魏开皱眉,太尉这是唱哪出?“在下不知。” “仔细看看。” 王演之低头吃着碗蛋花羹,边吃还边观察魏开的表情。不错,王演之非常满意。如果魏开一下就能猜出,他就要考虑是不是要将此人除了。一个智比田许林却手握重兵的人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魏开挠挠头,还是不得要领,什么意思?他见王演之吃得香,食欲也被勾了起来。不管许多,也开始吃起宵夜来。王演之很是欣赏他这种大方的个性,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带兵打仗也有自己的一套。

两人吃完,下人又上了些茶果。王演之挥退他们,此时,屋里终于只剩他们二人。魏开喝了口茶,然后端坐神情严肃。王演之也不再卖关子,指着案几上的东西说:“这根木簪很是普通。上面刻了只马,明宣可曾注意?” 魏开点点头。“这两枚耳环状似水滴。它们与木簪摆在一起,嗯?” 魏开依然摇头,他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王演之笑笑,压低声音小声的说了个字:“冯。” 什么!魏开大惊,张大嘴巴久久不能言语。王演之收起笑容,面色凝重。“如若不是这盒子,我还蒙在鼓里啊。” “大人,在下明日便去彻查。”

王演之摇摇头,说:“虽说如此,可也只一面之词。送来此物的人不曾言语也不曾向我透露姓名,很是谨慎。况且,安插在那边的探子也未有情报,不如静观其变。” “探子离我们太远,怕是有变。” 王演之想了想,很有这种可能性。“明日我会叫田许林给隆城太守去封信。明天你准备一日,后天带上几个亲信启程,秦戈在那驻扎。你与他汇合后,给我来封信。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诺。” “见到他后,切不可出口训斥。此人心高气傲,疑心较重。你与他交情不深,又是我派去的,他未免会有些想法。明宣你还需多多忍耐。待见到他后……”

房内烛火跳跃,二人的身影被斜斜的拉长,投射在墙壁上。整宿书房内都灯火通明,守在门外的下人睡倒一片。天色将明,破晓时分,紧闭的大门才悄然打开一条缝。魏开从里面钻出,骑上马快速回到了家中。一个卖油郎挑着两桶油路过太尉府,差点被魏开的马撞上,两桶油撒了一地。

太阳初升,萧益自院中练完剑回到房内用早膳。刚刚喝了口稀粥咬了块饼子,就听见自家门口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起身出到门口查看,原来是他的家丁跟个卖油郎发生了冲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卖油郎牙尖嘴利,家丁偏是个说话不利索的,你你你个半天都没下文,脸憋得通红,家丁大怒,伸出手推了卖油郎一下,卖油郎瞥见萧益顺势倒在他脚边。而后一把拉住萧益衣服,就开始不依不饶的大哭大喊。

一会儿说萧大人家的家丁打死人啦,一会儿又叫萧益为他做主,总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不热闹。郝冲听到动静走出来,想一下扯开卖油郎。手还没碰到呢,卖油郎又开始哭喊说尚书令草菅人命,气得郝冲恨不得一掌拍死他。萧益无奈,如今身份地位特殊,只好将卖油郎请进里屋解决问题。这等事毕竟名誉有关,他可不想处理不周日后让人闲话,所以把卖油郎请进了书房并屏退左右。卖油郎不识字没文化,粗言粗语的骂着家丁,声音大得怕是能传遍陵城。萧益则默然不语静静听着,时而问上一两句。待发泄够了,卖油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惨遭荼毒的耳朵总算是清静了。

卖油郎一口气喝光了茶,然后向着萧益一拜,说:“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有何要事?” “从前日开始,有个陌生人求见王演之。第一日被拒之门外,第二日王演之却见了。那人未曾通报姓名,两日都是如此。” “哦?有何说道?” “大人,在下陵城多年,那人我敢断言定是外乡人。前日,在下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个木盒。昨日,那人就被召见了。” “你是说,木盒有问题?” “对。昨夜太尉急召帐下大将魏开,二人一宿未眠。今日大早,魏开策马回府,神色慌张,不日怕有异动。”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太尉那边继续好生盯着,不得有误。” “诺。”

不得不说,萧益这名探子还是非常专业的,尤其在对事态的把握上。如他所言,第二日萧益就得到消息称魏开带了几名亲信离开了陵城,向东而去。东边的路有很多条,左拐右拐的哪里都能通。但他走得那么急,必有要事肯定不会绕道,而且是王演之派的公干。也就是说,必定走国道,即快速又安全,小路虽近反而变数太多。向东而去的话,东边有几个郡县,大城嘛也有三四个。可最大的,却是隆城。隆城么?萧益整个早朝都心不在焉,魏开到底去往何方?还有,发了什么事会让王演之慌张到急急派人呢?能让他慌乱的,无非就是有人在他的地盘上生事。此人必定来头不小或者能力非凡,如若一般草莽或者小势力之类,是不会惊动王演之的。此人,他必定十分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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