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聂家

天气越来越冷。站在安陵城的街头，远远看着隐藏在雾气之中棱角模糊的建筑，一股历史的厚重感迎面而来。陆津和胖子天还没亮就起了床，草草收拾了一番便来到约定地点等着聂言。

“好像有点紧张啊……”胖子苦着脸，抱怨道：“进了A组之后才觉得自己实力弱，寝室里另外几个家伙太拼命了，你知道么，他们两点才睡！”

对于体重超过200的胖子而言，晚睡和少吃都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对了，聂言究竟是什么人啊？”

陆津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确实很厉害，实力很强。”

尽管他和聂言唯一交手的那次并没有分出胜负，陆津潜意识里却把聂言当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他绝不相信那一天所表现出来的便是聂言的全部实力，能把冯隐轻易逼退、能和王白成为朋友，聂言的实力，绝不是他所能够轻易判断的。

那张冰冷的脸孔之下隐藏着的情绪，总是很近，却又似乎很远。

“对了，给你的。”胖子在背包里掏了半天，扔出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给了陆津，“祝你生日快乐！”

陆津怔住。

他的生日吗？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前世他庸碌，每一个生日便是他老了一岁的证明，而这一世，先是忙着考试，又忙着学习，生日这种事情，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说了一声谢谢，陆津才打开那个银色的小盒子。

一把银色的、又薄又轻的匕首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在商场里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就买回来给你了。”

“谢谢。”陆津捏着匕首，小心翼翼的把它收了起来。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和古武有关的东西，对冷兵器时期的历史也关注得比较多，没想到居然被胖子察觉到了。

“兄弟之间，说什么谢谢。”胖子笑道：“我听说洛基高地那边乱得很，除了联邦军队驻守之外，还有不少当地的原住民后代，地形也不安全。说不定咱们迷路到了什么荒山野岭，还能杀些东西来吃。”

史书上写朝代变更，但是一些东西永远不变，比如外来者和原住民们的争斗。卡尔星的移民们多是来自地球，尽管他们掌控了这个星球，与原住民的关系却根本说不上融洽。

“嗯。”陆津点点头：“这几天好好训练，洛基高地确实很值得注意。”

知晓了训练地点是洛基高地之后，陆津便在系统中查询有关洛基高地的信息，却没想，真的让他查到了一些东西。首先是地形，洛基高地地形繁杂，说起来是高地，究竟如何却还需要去探看一番，而多变的气候和纷扰的争斗更是让陆津对这次训练有了一丝阴影。

往届的训练都是在亚特拉等距离政治军事中心比较近的地方，这次却选择了洛基高地，实在让他很难理解。

那绝对不是他们这些菜鸟们应该去的地方。

联想到最近新闻上的联邦局势，陆津心中有些了然，然而到底如何，还是要真正去了才知道。

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感受着手指触摸之处传来的温度。不管怎样，他珍惜生命，他珍惜重来一次的生命，他会好好活着。

“等很久了？”

一辆黑色的幽灵般的悬浮车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从车里走下来的人面容冷峻，看似疏离，却有一股独特的气质。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军服，与白色的面庞搭配的异常和谐，坚定的眸子与陆津相视，不能忽略的，却是那眸中含着的一丝温情。

陆津心头又浮现那股古怪的情绪，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有一会。”

聂言静静看了他一眼：“上车吧！”

悬浮车在空道上飞快的行驶着。风声啸啸，风景飞快的倒退着，陆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想着胖子饱受打击的神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平素严肃的家伙，讲起冷笑话来效果才更好吧！

他忍不住瞥了聂言一眼。

却不想，只是一眼，便对上了一双隐隐含着笑意的眸子。

“到了。”

乍一看外表平淡无奇的建筑，进去之后却呈现出一片新天地。陆津一抬头，便见头顶一个大大的古体“聂”字，笔力遒劲潇洒不羁，堪比史书上的名家之作。跨过门坎往里走，纵然陆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是免不了被自己的所见所闻震撼了一把。

聂家！

联邦军事权力的核心家族，屹立不倒数百年之久。无数聂家子弟投身联邦军界，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赢得了赫赫战功，也为聂家赢来了寻常世家所没有的荣耀。

远处那块巨大的大理石碑上，刻着数以千计的名字。白色的字体与青色的石碑相映，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无一不是联邦史上赫赫有名的战将，而这一刻，陆津仿佛看到了他们生时的模样，和他们的荣誉。

这就是世家！这就是世家的底蕴！

而这，也就是军人！

越往里走，便越是古朴沉寂。聂言刻意放慢的脚步是院落内唯一的声音，冷静的面容似乎与这个古老的家族相得益彰。

陆津的心也倏然变得激动起来。来到聂家，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段历史，都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陆津没有出声，便是聒噪的胖子在这种时候都选择了沉默。

现在的他们，并没有资格评价他们的先辈。

不知不觉之中，三个人走到了一处院落，尽职的管家走过来，微笑着替他们关上门。只是在那一瞬间，陆津却注意到管家苍老的手上，那一截断掉的手指和已经渐渐褪色的疤痕……

“这几天的训练都会在这里。”聂言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变得冷淡，“会有人专门训练你们的逃生能力和战斗能力。不要试图辩解，不要叫苦，不要以为机甲的实力就是一切，在洛基高地，这一切什么都不是！”

他冷冷的目光扫了一旁恨不得躲到陆津怀里的胖子一眼，眸中那丝意味不明的光让胖子浑身的肥肉抖了三抖。

“现在的你们，确实太弱了。”

“休息十分钟，训练正式开始。”

十分钟之后，心理已经有了准备的陆津却还是忍不住沮丧了一把。聂言所谓的专人训练根本就不是找人来训练他们，而是……聂家和研究院一同设计的新一款机器人，操控指令一下，机器人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躲避没用，陆津还不能飞，就算能飞了，速度也不一定比悬浮车的速度快，战斗也没用，人类的体质再好，也抵不过机器人坚硬的拳头和完全砸不碎的胸膛。

“根本坚持不下去……”陆津紧紧咬着唇，额头和脖颈间的汗珠沾湿了他全身的衣服。手臂肿起了厚厚的一块，手速仍在加快，却始终无法抵挡这种没有生命的物体带给他的疼痛。

机器人的攻势却越来越强，陆津的额头、前胸、后背和大腿都有了淤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提气，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手臂上，挥！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陆津的唇角咬破了一块肉，机器人只朝后退了一小步，而他的手，却好似废掉一般再也提不起力气来，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只觉得机器人冰冷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就好像地狱来索命的鬼魂一般。

监控室内，聂言静静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手，眸中掠过一丝心疼。他看了一眼指针所指的一小时，面容一肃，吩咐道：“把他们送过去。”

“大少，那可是……”

聂言冷冷的眸光扫过去，那人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当即应道：“大少，我这就去让人把他们带进去。”

聂言轻轻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伸手：“我跟你一起去。”

那人诧异的眸子扫了自家大少一眼，很快低下头去：“是。”

聂言在踏入训练室的那一刻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沉沉睡去的少年，黑色的发纠结的缠在一起，半个身子都被汗水浸透了，走近了看，水光更为清晰。

“大少……”

聂言手指放在唇上，另一只手却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少年，随后，他把少年整个人抱起，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聂言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一边的人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自家冷心冷情的大少，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温柔了？

“走吧！”

那人赶紧压下心头的疑惑，低下头去。

尽管只是在背后，他却能看清，大少在抱起那个孩子的时候，柔和的表情和珍惜的态度……

那个孩子的脸被大少轻轻护住，珍惜得就好像别的人都不值得大少投入任何关注。

第二十六回：泡澡

“嗯……”

陆津费力的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粘在一起似的下一秒又要阖上。身体好似要裂开来一般疼痛，他想要爬起身来却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

粘住了？

陆津摇着头，努力消除那股睡意。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疲倦的揉着眼睛，陆津这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点。白色的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浴缸，和泛着恶心色泽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而自己，就泡在这里面过了一夜？他嫌弃的看着自己手臂和发丝上沾着的黏糊状的东西，一脚就要踏出去……

“？！”

整个人直接栽倒在浴缸里，嘴巴里还灌了两口恶心的液体，陆津呸呸呸吐了几口，根本没有勇气想象自己此刻的形象。

“别乱动！”

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陆津一大跳，他偏过头去，便看到名为聂言的家伙冷着一张面瘫脸，锐利的眸子却紧紧盯着他身子露出液体表面的部分，那视线如此炽热，陆津便是不对着他的眼，也能感受到那黏着在自己身上的热度。

“还要再泡两个小时。”聂言收回视线，“这是聂家独有的药浴配方，对训练恢复和改善体质很有用，要多待一会儿才能全部吸收。”

陆津咬了咬唇，缩回脖子，放任自己整个身子泡在古怪的液体里。

很恶心的液体，味道也很刺鼻……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关键问题是，聂家大少同学，为毛在别人脱光了泡药浴的时候一直盯着别人看啊？

看着少年纠结的眉和拼命往下沉的脑袋，聂言嘴角微微上弯：“身材不错。”

陆津：……

两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算短，陆津一直泡在里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要和这种恶心的液体融为一体，除此之外，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也一直让他觉得无所遁形，只要他稍微动一下，那道眸光便像有所察觉一般，倏然射过来。

很无所遁形的感觉。

“可以换水了。”聂言双眼紧紧盯着少年略有些削瘦的后背，和颈间那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眸中的热度更为明显。甚至不需要想象，只需要闭着眼睛，他脑海中便能涌现一片美好的场景。

少年的腰很细，仿佛只要轻轻一拥便能折断，腰腹之下那一片圆润隐藏在水中看不清晰，却仿佛诱惑一般在聂言脑海中自动勾勒出美好的弧度……聂言的眼神更为深邃，手指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悄悄弯起，最终拧成拳形。

陆津无法表达此刻尴尬的情绪，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请问，你能离开一下么？”

一定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在聂言脸上看到了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不过一瞬间，那微笑便消失，表情依旧冷酷的聂言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

陆津嘴角抽了抽：“我要换衣服。”

聂言眸中笑意更深，他轻声道：“我不会偷看的，虽然你身材不错。”

“要说身材的话，我还是觉得我的好朋友张宁身材比较好。而且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身材需要类似于聂言学长这种公正人物的肯定。”

聂言只是紧紧的盯着他，却没有任何挪动步子的打算。

陆津叹了口气，草草的擦了擦身子，披了一件衣服便从浴缸里跑了出来，他刚刚趁着聂言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聂言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果然是闭着眼睛的……陆津松了口气，却又暗笑自己的敏感，自己前世是喜欢叶君白没错，自己的性向也确实是偏向于同性，可这不代表聂言喜欢的也是同性啊！

心头却莫名涌上了一股失望。陆津眨眨眼，暗自思量着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只差裤子没有穿好，陆津手抵着椅子，另一只手不紧不慢的套着裤子。漫不经心的偏过头去，却在这一刻对上了与刚刚同样的眼神。

聂言的双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啪！”手一不注意打了个滑，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若是平时，仅仅依靠自己的平力陆津还能够搞定，但是这一次，套了一半的裤子直接绊倒了他的腿，陆津的脑袋眼看着就要和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

预料之中的“咚”声却没有出现。

陆津的头碰到了一处柔软的所在，下一秒他的腿便站立在地面上……就算此刻站立的姿势再英勇再标准，也无法阻止陆津羞愤欲死的心情，半截裤子套在腿上，半截落在地面，而大腿以上的部位，则直白的展示在聂言面前，陆津甚至能感觉到，刚才那双略有些粗糙的手是怎么轻轻的滑过了他的腿，再把他扶起来的。

“小心点。”

陆津手忙脚乱的把裤子的另一角捡起来想要穿上，聂言这一刻的动作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聂言微微躬下了身，捡起了他的裤子，双手伸展，眼睛凝视着陆津：“伸脚。”

陆津满头雾水：“嗯？”

“伸脚。”他不等陆津回应，带些硬茧的手扣住了陆津的脚腕，轻轻的，帮他穿好了裤子，甚至在最后帮他轻轻拍了一下裤脚，动作轻柔无比。

陆津的眼睛慢慢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巴巴的，好像有什么想说的话，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

“下次小心一点。”聂言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陆津说了那么多回都没有离开的他，却在这一刻迈步离开。

陆津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神色迷茫。

那么亲密的姿态和那么轻柔的动作……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呢？

重生以来第一次，陆津觉得自己的心乱了。就好像平静的湖面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虽然微小，却已经足以掀起一片水波。

一会儿，陆津也走出了这间屋子。外面天色正好，泡完古怪的液体之后，他的身体尽管还有疲累，身上的那些伤痕却已经消失了，走起路来甚至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别的不说，便是在捏着自己手臂的时候，也有一种骨骼强韧了不少的感觉。先前因为练习练体法决，自己的体质强了不少，而这次泡了药浴之后，那种强大的感觉更加强烈，就好像自己身体中隐藏了什么要爆发的东西一样。

“要是再试试看就好了。”陆津喃喃自语着：“效果居然这么好……”

“只是一次效果而已。”忽然冒出的人笑容谦卑：“陆津少爷因为之前没有尝试过，第一次的尝试能够排除您体内的杂质，强化您的体质。以后泡的次数越多效果越差，不过您这段时间一直留在这里训练，经常泡的话可以缓解疲劳。”

陆津还没有从“少爷”这种非常的称呼中回过神来，那人却弯着腰，头压得更低：“忘了向少爷说明一下我的身份，我是聂家的家臣，一生只为聂家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