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做什么。”

“嗯……问我理由吗？我和他是朋友呢。”

楼长咬着牙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僵硬又愤恨，“朋友？我倒是觉得他不会有这么一个差点把他害死的朋友。”

“啊？我可没想要害死他，学弟你搞错了吧？”无辜地眨了眨湛蓝色的温润双眼，黎歌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纯良的邻家弟弟一样，“学弟，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都记不清事了？或者是在研究院里过着这种安逸日子过糊涂了？看来你也不适合做楼长这个职位啊。”

“……”才三十多岁就被叫年纪大了的楼长脸色十分难看，他明白，这个曾经闻名整个研究院的“鬼才黎歌”是有办法把自己从楼长的位置拖下来的，所以……如果再这么堵着他，说不定自己连研究员的身份都无法保住……“你……最好不要再想着去害小林，他现在已经……”

“我、知、道，快给我接通林越风的房间可视机。”颇有些不耐烦的黎歌摆了摆手，如果不是真的烦躁得很，大不了以后再亲自去找小风儿好了，可是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确认些什么。

至于想要确认的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被通知有熟人来电的时候林越风还楞了一下，他的熟人除了游戏内的人……就只剩陈曦和陈悠了，林锦浩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学校那边也安排妥当，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才对……

当看见来人是谁时，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林越风不知道，在屏幕上那人看见他这副样子的那一霎那，对面那人的心中也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

现在的林越风，全身布满渗着血的白色纱布，那些应该是插入软管的地方……最触目惊心的不只是包上了纱布这么简单。

只见床上的林越风整个人都好像被漂白剂泡过一样，全身都透出一种白纸般的惨白。瘫在床上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游戏里那个气质出众的临风了，苍白无力的躯体、无神的眼，因为失血过多而憔悴得过分的人……就是他差那么一点儿泯灭掉的那一个生命。

只那么一瞬，心里百般情绪呼啸而过，他还是扬起了嘴角的笑容，以和游戏里一般熟稔的态度和他的小风儿打起了招呼。

“哈喽，小风儿，猜猜我是谁？”可视机的屏幕中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年纪好像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在林越风的记忆里，他是不认识什么外国友人的，更加不可能和这样的一位少年有过什么交集。

可是，这个人，管他叫“小风儿”。

会这么叫的，也只有一个人，一个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林越风再也不想提起的人。

“萘玖……”

“bing0！猜对了，不过在这边，我是叫黎歌哦~”轮廓与游戏中萘玖有些许相似的金发少年让林越风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就是萘玖。

“你……”欲言又止，林越风撇开视线，他实在不清楚萘玖跑到现实里来找他是要做什么，资料的事……他之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地方出错，但经过机体模拟实验后，这几份资料里的数据合在一起运作却是有致命的差错的，萘玖想要害死他的事实几乎已经算是证据确凿。

现在剩下的疑点，就只有故意和无意了。经过楼长所说，能做出这种数据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黎歌了，也就是游戏里的，他的朋友——夙夜萘玖。

可他不知道黎歌就是屏幕中这位金发少年，这么小的年纪……

“……”黎歌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经悄悄的划过一丝冷汗，平时能说会道的舌头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对着屏幕中林越风的这种状态，他这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毫无生气的小风儿，那女人说的“半死”，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之外。本以为改掉了那一处对身体的损伤不会很大，现在看来，没有通过实验做出的假设……永远也只是假设而已。

这比他之前预料的要严重多了，也许小风儿这辈子都……

可恶，都是严墨害的，如果不是他盯上了林越风……那自己也不会……对啊，都是严墨的错，那他又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我只是想告诉你……”

和玻璃球一样透亮的蓝色眼珠被眼帘轻轻遮住，黎歌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苦涩，“数据的事情是我干的……但我……”

张口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即使是把责任都推给了严墨，他还是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抿了抿唇，语气低沉道，“……对不起。”

“我……”

“你先听我说完，”林越风把刚要出口的话又咽回去，姑且听他还想要说什么吧，只见黎歌把视线转向了屏幕里的其他地方，似乎是不想再看林越风的这副样子了，“你的体内还有一个生物芯片……是最开始的时候，你母亲托雷夫人暗中给你的游戏舱植入的，扫描仪是扫描不出来的……所以……”

“我母亲？她为什么要……”林越风十分诧异，一惊之下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手脚都使不上力，只能保持着一种惊疑中又带着悲哀无奈的表情瘫在床上，凝视着屏幕中的黎歌。

“……所以你先听我说完，”黎歌扶了扶额头，看样子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托雷夫人和严墨联手想要利用林家，于是你——林家唯一的继承人就成了他们的第一目标，你得想想清楚，为什么你的母亲发现你的所在那么久了却迟迟不和你联系，你也应该被告知了她会和你在游戏里见面……这就是让你一直使用那个游戏舱的借口，在被植入生物芯片之后，你的大脑会受到控制，具体什么控制我不知道，但是……也许，会是篡改记忆和记忆消除，摘除的手术会有风险，所以我建议让我来主刀。”

听着这一可怕事实从黎歌的口里阐述出来，林越风顿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的脑内有芯片？自己的母亲和严墨想要害自己？……黎歌说的话可信吗？毕竟他才差点害死自己一次，真的……可以相信吗？

“没事……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这个手术，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可以做。”

“……谁？”

“龙辉的老大，龙少。”

“……”龙辉，现实里和他们有过一些过节，严墨一直强调想要摧毁的黑道组织，游戏内综合赛中团队赛的冠军团队也估计是他们组织里的。

[龙辉]公会，现在凭借着实力爬上了第一公会的宝座，如果他们的公会基地升级到城镇规模，那么收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让他去投靠龙辉？开什么玩笑？

“……除了龙少、我，那就只有严墨了，现在我告诉你……严墨比我还要危险，不要再靠近他了，保持着这种远离的状态就好，托雷夫人目前暂时不会启用你脑内的生物芯片，至少你现在是安全的，所以……”

“——不要自寻死路。”

留下了最后的忠告，林越风与黎歌的对话就被黎歌单方面挂断了。

瘫倒在床上，感受着这具残破身体带给自己的不适，林越风的脑内出现了一阵阵的晕眩，严墨为了利用林家……他还和自己的母亲联手……

托雷夫人又是为了什么呢？也是为了利用林家吗？林锦浩一直谎称自己的母亲死了，但林越风现在明确地知道，她没有死，也感受到了来自自己亲生母亲未知的恶意……光是这个劳什子的生物芯片，就已经可以见得，自己和托雷夫人的母子情份早就被断得一干二净。

游戏中，严墨通过陈家兄弟认识了自己，竟也是为了利用自己吗……温泉馆里劝自己继承林家，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试探吧。然而自己直接拒绝继承，并且表示永远不会继承……

也就代表着，自己对于严墨已经丧失了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又是一阵晕眩感，脑内和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副画面。

在过去，只要林越风回忆起这些画面，脸上就会不禁莞尔……而现在，知道了这些他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之后，却是再也无法去仔细回想这些处处都透着一丝空落的画面了。

严墨一直是假装着爱上了自己……勉强做出那副深情的样子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一定是很恶心的吧……那么，之前的那些他们相依相偎着度过的场景，到底又算是什么……？

他的眼底浮出了一层透明的泪光来。

115.你好原罪

“小林，我把午饭……”小李推门而入，不凑巧正好把林越风此刻的狼狈样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愣在了那里，张口继续道：“……带来了。”

林越风一惊，想要赶紧擦擦脸，手却要死不死地抬不起来，情急之下挤了挤眼，却反而把为数不多的那一滴眼泪给挤出来了……更加地尴尬了，“放、放那吧，我自己能……”

“你……”小李放下了饭盒后却还是没有走，他怔怔地走过来，“加固剂还没有彻底从身体里清干净？”

“呃？啊，好像是的……现在应该是没了。”将错就错的林越风赶紧眨巴眨巴眼以示眼睛正常，“你看，没事了没事了。”

“这……好吧，按理说清理了那么多次也不可能残留，来，吃饭了。”

林越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小李凑近的勺子。

“你不是不能吃吗……所以……”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还是感觉太过别扭，就算小李是一片好心，但林越风始终没有接受被喂饭这一“高耻度动作”。

小李见状，挠了挠头，“营养剂好像还有点儿，我去拿给你。”

“……谢谢，实在是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

小李走后，林越风若有所思地松了口气，他总觉得这个人不管从哪里都泛着一股子不正常的感觉——虽然小李的表现真的很正常，但这种异常感是来自心底的，林越风也说不准是自己错觉了还是第六感开始作祟。

想着想着，林越风就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因身体抱恙变得有些无神的双眼顿时开始散发着一种“闪亮亮”的感觉。

“麻烦送一台游戏舱过来，嗯，就是这个地址，身份卡号xxxx-xxxx-xxx，密码xxxxxx。”

花了一笔不多不少的钱避免了日后那些可能会被喂饭的尴尬，心下一阵舒坦，游戏舱里自带的营养液应该够他用一阵子了……养伤的同时还能玩游戏。

“小林？这是什么？”小李再次推门而入，这回他看见的不是莫名其妙眼睛往外流水的林越风，而是林越风床前突然出现的一个类似于巨型胶囊一样的大家伙。

“游戏舱……里面自带营养液，我养伤的时候没事做，可以玩玩游戏。”

“哦……那你先把这些营养液喝了，我再把你抬进去好了！”小李爽朗一笑，也不多问，看他那样子估计也没怎么照顾过人，这样的话正好两个人都方便许多。

再次进入游戏，选择了游戏角色醉落，上线后没几分钟就立马收到了来自白晓的密聊。

密聊频道：

白晓：唉，你终于回来了啊！

醉落：怎么？

白晓：上次那一单我帮你拖到了现在，你再晚一天回来雇主就该不乐意了，怎么样，来不来？

在公会里，接单也不是想接就能接的，有的时候需要雇主挑选，而有的时候则是要靠抢的才能接到，白晓和临风的关系不错，自然是帮他尽量多接单，这次的单白晓居然帮他拖了这么长时间……由此可见报酬得有多丰厚了。

自己现在是醉落，不是临风，也不认识原罪。

这么想着，他才总算是回了白晓的消息。

醉落：来，雇主要求几人？

白晓：随便几人啊，怎么，你难道想要别人来和你分报酬？

醉落：再叫一个人吧，这一单来的钱这么多，我怕应付不了，钱拿得少也比砸了单好。

白晓：行……听你的，我再叫个能和你这职业配合得上的，已经和雇主联系好了，游戏时间下午两点在洛西城门口集合。

醉落：嗯。

关掉了密聊频道，临风这才想起……自己的装备该换换了，这身装备是临时从白晓那借来的，也该还回去了。

随意地在空中划了几下，蓝绿色的火焰幽幽地静止在空气中，临风凝视着它们，几个呼吸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火焰仿佛活了一般，开始在半空中分解、活动着，渐渐形成了一个阵法的图案。

深呼吸了一下，猛地一挥手，收回火焰的那一瞬间，临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阵法刚刚停留的那一片区域中。

“……”进入这个收纳着暗元素容器的房间，却没有听到死神塔纳托斯每次都会有的聒噪声，本想着不去管他，但临风总觉得很奇怪，忍不住叫了一声，“塔纳托斯？你在吗？”

按理说死神在他拿完元素容器之前是不会从这里被放出去的，但这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却什么没有带给临风任何的回应，就好像死神真的不在一样。

“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临风可没有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拉开那个放着暗元素容器的抽屉，目前59级的临风收获了一双靴子、一件皮制黑红色长袍，还有一个状似锁链的东西，以及一副类似于皮质面具的东西和数件小“道具”。

装备上了这些东西之后，感受着速度和力量的提升、技能的更变，临风仍旧有些奇怪死神跑哪去了，但时间不早了，出去吃个饭准备一下就该到和雇主汇合的时间了，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解，也只能踩着传送阵法出了这个灰暗幽冷的房间。

早了十五分钟赶到城门口，临风知道按照杀堂的规矩，自己的另一位队友也应该在这里等待汇合，左顾右盼地寻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位和自己同样披着宽大黑袍的人，在那黑袍上还印着百晓杀堂的标志。

为了给自家公会打广告，以及任务前方便汇合时识别身份，他们都会在每一单开始前披上这种黑袍。

只是这个人……咦？有点眼熟。

“你好，我是杀堂醉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你也好~我是策堂的九命猫，虽然本身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但是也不会拖你后腿的，合作一定愉快！”穿着黑袍的小个子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一把抓过临风的手用力地握了握，黑袍下的金色大眼眨巴着，“咦……你和刺青哥他们的职业应该很像吧，怪不得小白会找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