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逸闻——北小安
北小安  发于:2015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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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抬腿上了台阶,探头朝棺材里看去。只见右边这口棺材里寒气缭绕,躺着一个黑衣男子,竟是位熟人——葵榆。葵榆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一般,但由于他原本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所以张缘谛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于是他将头转向了左边,左边棺材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女人一身紫衫,那照亮冰室的光就是从她身上发出的。

这女人有着乌黑的头发、惨白的脸蛋以及艳红的嘴唇。同样都是死人,这位姑娘看着就顺眼多了,张缘谛正呆呆的想着,棺材里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张缘谛以为自己眼花,可紧接着他又看见对方张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似乎是在笑,但也有可能是想要吃人,因为张缘谛分明在她嘴里看见了两颗尖利的獠牙。

这回张缘谛彻底清醒过来,拔腿就跑!

他一鼓作气跑回了大门口,刚一回头,就见那女人也跟了出来,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被一阵风刮到了张缘谛面前。张缘谛“哇”的一声哭喊出声,惊慌失措的拍打着大门:“救命啊快开门!有妖怪!——你别过来!”

他倒是忘了,就算有人给他开了门,外面也还是有妖怪。

女人睁着一双紫莹莹的杏核眼,居高临下看着张缘谛哀嚎,觉得很有趣。看了一会,她忽然开口说了话:“这里是凡间?”

她声音轻柔平和,是很好听的女声,可还是把张缘谛吓得一扑,转过身背靠着门与她拉开距离。

“我问你,这里是不是凡间?”女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扬起下巴道。

张缘谛以为她要翻脸,连忙点头如捣蒜。

女人又露出尖牙,笑了:“看来我是回来了。”说话间,她攸地出手卡住了张缘谛的脖子,张嘴便向他喉咙咬去。

张缘谛两眼一闭,心想完了,吾命休矣!刹那间,他想到了许多事,最后一件,是只对享桦说了一半的话……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随之而来的是大门外传来的打斗之声。女人从张缘谛颈间抬起头,不耐烦的皱起眉,一手掐着张缘谛,一手对着大门一挥,刹那间石门崩裂、尘土飞扬。女人大摇大摆的拖着张缘谛走出了冰室,可还未等烟尘消散,一道蓝光如箭般劈空而来,正钉到她胸前。

女人被这股强力冲顶得双脚离地,闷哼一声又飞回了室内,而抓着张缘谛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张缘谛被甩到墙上,又重重摔落在地,虽然疼痛难忍,但也总算恢复了呼吸。他趴在地上大力喘了几口气,刚想念句无量寿福给自己压压惊,却猛地被人一把抱起。

然后享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受伤没有?”

张缘谛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虽然他从被抓起就无数次的想念着享桦,期盼对方能来救自己,可等了那么多天,就在刚刚,还差点命丧妖怪之口,心情几经大起大落再无暇顾及其他,谁能想到,对方竟真的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张缘谛抬起狼狈兮兮的面孔,仔细看了看眼前这面带忧心之人,伸手一捏对方的脸,委屈道:“真的是你吗……”

享桦承受着他脏爪子的揉搓,勉强微笑了一下:“是我,我们来救你了。”

他把张缘谛扶好,上下打量了他:“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张缘谛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抽了抽鼻子,摇摇头:“都是些皮外伤,没事。”

享桦放了心:“那就好,我们先出去。”

张缘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拉住他的袖子道:“扶黎师兄也跟你们一起来的吧。”

享桦摇摇头:“师兄不见了,我担心……我和宋兄担心你,就先来了。”说着他又要拉张缘谛向外走:“他正在外与妖怪们谈条件,我就悄悄进来找你,我们快走。”

“等等!”张缘谛朝冰室中一指,正色道:“葵榆也在那里面,但是昏迷不醒,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把他除掉!”

享桦闻言一顿,掉转脚步道:“好,进去看看。”

两人一同进了冰室,却发现刚刚那个被青莲剑刺穿的女人不见了,独留一柄宝剑插在墙上。享桦一伸手,青莲剑飞回他手里。张缘谛躲在他身后紧张的四处张望:“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享桦眉头紧锁,从怀里掏出金甲锁递给他道:“拿好。”同时扫视着冰室问:“葵榆在哪里?”

张缘谛收好自己的防身之器,一指前方:“从这儿进去。”

两人小心翼翼来到内室,两个棺材都还在,一个空着,一个装着葵榆。享桦手提宝剑来到棺材前,葵榆没有呼吸也没有体温,似乎只是一个被冷藏了的尸体。享桦懂得,这只是他的肉身,其灵魂应该还在六道之中的某一道。

正在这时,屋顶之上衣袂声响,那女人鬼魅一般飞身而下。享桦举剑相迎,青莲剑和对方尖细的指甲一碰,竟溅出火星。

这女人手如钢爪,夹着风朝享桦抓来,招招致命。享桦一连接了她十余招,终于找到机会架开她的爪子,跳出圈外道:“你究竟是谁?”

女人扫了一眼棺材里的葵榆,淡淡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兄长。”

“你是荼婲?”享桦惊了一瞬。荼婲在此,葵榆却没有醒来,莫非是在救她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此刻不宜耽搁,若真等到葵榆醒来,那事情就不好办了。想到这,享桦从腰间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环。此物看上去跟金甲锁相似,可是通身漆黑泛着油光。只见享桦拿着它向空中一扔,同时在口中念了道诀,黑圆环便旋转着发出“嗡嗡”之音,直奔荼婲而去。

荼婲瞪大紫眼睛,不禁后退几步。她认得这东西,此物叫做擒魔环,是专门用来对付入魔之妖的。她是魔君嫡亲,并不是很害怕这东西,但她魂灵在外漂泊太久,今日才得以归窍,身体尚未恢复灵活,一时也有些胆触。

享桦趁这个时机再度朝她攻去,荼婲被两方夹击,招式渐渐乱了起来。

张缘谛靠着墙壁紧张的观战,心里也很焦急,他不知道享桦等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但经过他这些天的观察,知道这洞里机关颇多,什么妖魔鬼都有。如今扶黎不在,他们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援手,加上那挺尸的葵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形势实在有些不容乐观啊……

他正这般想着,冰室之外忽然冲进来一人,张缘谛分神看去,不由心中一抖。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凶狠暴力的金刚娘娘。

43、云开月明(上)

张缘谛被金刚娘娘踹得留下了心里阴影,一见她就浑身都疼,不由得贴着墙壁朝享桦移去。

金刚娘娘提着宝剑扫视了内室,厉声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狡猾小人耍诈,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朝张缘谛一瞪眼:“横竖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我就先宰了你!”

说着举剑便朝张缘谛刺来。

张缘谛对她又怕又恨,平日是决不敢与之抗争的,但今天享桦在场,他凭空生出了许多勇气与能耐,生存的信念特别强。金刚娘娘连出十多招竟然都被他躲过去了,虽然是连滚带爬不甚体面。

金刚娘娘有些惊讶,见他被自己关了一天之后居然长了本事,不由得更加气愤,将宝剑变换了招式,上下翻飞朝张缘谛攻去。

享桦一边与荼婲对战一边去瞧张缘谛,心里很是担忧。他在来的路上就心烦意乱、阴晴不定,花豹精作为一只不甚重要的人质,首当其冲受到了他怒气的波及,半边脑袋的毛都被揪秃了,一路心惊胆战生怕被活吃了。享桦心里明白,让自己如此牵肠挂肚的人,今后可能再不会有了。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张缘谛一向福大命大,但愿这次也能逢凶化吉。

似乎正应了他这想法、也可能是因为金刚娘娘太过愤怒,宝剑挥舞得过于用力,竟一下没收住砍进棺材下的冰座上,拔不出来了。张缘谛似乎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随即从怀中掏出金甲锁朝她抛去。这动作一气呵成让人始料不及,金甲锁在空中分成两半,宛如一道金光箍在了金刚娘娘的脖子上。

金刚娘娘反应过来后,发觉自己居然又中了张缘谛的计,顿时气得嗷嗷直叫。张缘谛扶着墙壁,气喘吁吁道:“先扇自己一百个耳光。”

于是巴掌声与金刚娘娘的骂街声一齐响了起来。

享桦在百忙之中偷眼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来。他与荼婲正打个平手,荼婲毕竟是魔君嫡亲,身体再不济也是法力深厚,擒魔环上一刻刚套住了她的双手便被她猛地挣开,四分五裂。她挥舞着一双血淋淋的腕子,呲牙瞪目,非要活撕了享桦不可。

享桦见她怒发冲冠,招式也渐渐急乱了起来,便作势卖了个破绽,身体一偏被其抓到肩头,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手中的剑也脱了手。

张缘谛在旁边看得心里一紧,见享桦身子一歪跪倒在地,而荼婲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紧接着她飞身而起,提起利爪便朝享桦咽喉抓来。就在张缘谛吓得快要惊叫出声之时,一道蓝光自房顶而下,正穿到荼婲胸前。荼婲闷哼一声,扑倒在享桦身上,爪子也抠进了地上。

享桦深深喘了一口气,伸手掀开荼婲。张缘谛得见一场虚惊,额头上都是冷汗,忙过去扶起他。

“你脖子流血了!”张缘谛心疼道。

享桦不甚在意的抹了一把:“不要紧,一会儿就好。这魔女似乎不怕青莲剑,不知何时就会醒来,我们得动作快些。”

他回身拔出宝剑,再次来到棺材前,高举宝剑刺向葵榆的胸口。谁知宝剑竟在葵榆身前的两寸虚空处被弹了回来。享桦又刺了两下,面带忧色道:“不行,他有灵界护体。”

张缘谛也皱眉道:“那怎么办?”

享桦也为难了,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地上的荼婲忽然动了一下,竟是要苏醒的征兆。

“不好,我们得快些离开。”

享桦跳下台阶,拉起张缘谛便朝外跑。张缘谛边跑边抻脖子对还在猛抽自己的金刚娘娘喊:“跟上来,边跑边抽!”

金刚娘娘已经骂不动了,得令后翻个白眼身不由己地跟上了他们。

享桦和张缘谛按着来时的路线向外跑,还好沿路的小妖都被享桦清理干净了,而大妖怪们正带着手下在洞外与宋霆雨谈条件。他们一路来到洞口附近,哪知迎面正碰上棕熊大王。

棕熊大王见金刚娘娘奉命回去提人质,却一去不复返,心生疑虑便进来找她。见迎面而来两个慌慌张张的人,后面还跟着自己抽自己的金刚娘娘,棕熊大王顿时明白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它用爪子一指享桦:“你是怎么进来的?”

金刚娘娘大叫道:“二哥别跟他们废话了,快救我!”

享桦抓着金刚娘娘的肩膀,将剑架在她脖子上,对棕熊道:“放我们出去,否则我杀了她。”

棕熊大怒:“你敢!”

张缘谛俯在享桦耳边道:“她能分身,你小心。”

享桦点点头淡笑道:“青莲剑可毁妖孽内丹,能分得了身,能分得了魂吗?”

棕熊与金刚娘娘听了这话皆是一惊,显然这蚯蚓精还未修炼到这个境界。金刚娘娘双目泛红,两个嘴巴子也被自己打得红肿不堪,痛苦的看向棕熊。

棕熊大王转动着小眼睛,想了想道:“我放你们出去,你们也得放了她。”

享桦一摇头:“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李凤天。”

棕熊大王恨恨地咬了咬牙:“不行,起码得还给我们一个!”

享桦因为担心后面的荼婲会追上来,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就道:“好,这女人还给你们。”

洞外,老虎大王带着一群手下正与宋霆雨对峙,见老四和老二都去了好久不回来,心里渐渐升上不详之感,正要再派人去催,棕熊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三人。

“二弟,你去了一趟怎么带回了两个人质?——小妹那是在做什么?”老虎大王不解地问。

棕熊一晃脑袋,叹气道:“大哥你什么眼神,这不是人质,是绑匪。”

金刚娘娘也附和着哭喊道:“那小道士不是东西,早该杀了他的,大哥快救我!”

棕熊凑近它说了几句话,老虎大王痛心疾首道:“你们这两个蠢货,竟被凡人摆了一道!”然后它做了个十分狰狞的表情,一呲牙道:“两个换两个,你们把李凤天也得放了。”

享桦不耐烦地把剑往前送了一分,声音也拔高许多:“李凤天不能放,那花豹精倒是可以给你,不要再跟我谈条件了!”

老虎和棕熊一商议,觉得花豹原本也是一员得力猛将,现在小妹生死攸关,能多救回来一个也是好的,便咬牙同意了。

两方人马在交换了人质,花豹精和金刚娘娘重获自由,张缘谛与享桦也快速奔跑回自家阵营。

宋霆雨见他二人虽然是灰头土脸,可却全须全羽的从妖怪洞里出来了,暂时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问:“你们二人都还好?有无受伤之处?”

“暂无大碍。”享桦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说一遍,宋霆雨听罢忍不住替他俩后怕,同时也很佩服,这两人竟能突破重重关卡,从魔窟里逃出来,一般人恐怕是没有这个能耐与运气的。

他们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安营扎寨,抬头就能看见山洞口的重重把守,两方就这样对峙起来。

转眼到了晚上,享桦坐在火堆前捣药,张缘谛凑过来问:“这是干什么的?”

“给你敷伤处的。”享桦对他一笑。

“哦。”张缘谛看了一会儿,目光便移到享桦脸上。火焰给享桦的侧脸镀了一道金边,他额头饱满、鼻子直挺,神情平淡又专注,仿佛之前那场险恶之战已离他远去。张缘谛看得快要痴呆,心里愈发觉得他好,又见他只顾做事便搭话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抓住了他们的同伙,逼问了几句他就说了。”

“哦。”张缘谛其实很好奇他是如何逼问的,但又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太文雅的手法,讲出来没准会破坏这温馨浪漫的气氛,便跳过这个问题继续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冰室里面?”

享桦停下手中的活,转向他:“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但我进去之后见小妖们都奔同一个方向去,离近了就听到你的叫声,所以……”

张缘谛的脸腾地红了,知道自己当时的叫声肯定十分惨烈及惊悚,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啊。”

享桦见他脸上红扑扑的,一双亮眼睛左右乱看,既羞憨又想保住面子,很觉可爱,眼神也软了下来:“你倒是跟我越来越客气了。”

张缘谛一撅嘴:“跟你客气你还不高兴,难道非要我跟你撒泼耍赖吗?”

享桦笑了一下,道:“脱衣服。”

张缘谛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上药!”享桦一晃手中的药罐子,同时眯起眼:“你以为呢?”

张缘谛哑了一瞬,不知对方是故意戏弄自己还是自己想多了,只好依言脱掉外衣解开里衣。

享桦见他胸腹处满是黑紫的淤青,眉头皱了一下:“你不是说只有皮外伤吗?这伤势分明已伤及内脏。”

说罢钳过张缘谛的腕子把了把脉,却未见经脉有何异动,十分疑惑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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