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相欢——水屏幽
水屏幽  发于:2015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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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欢整整衣袖,负手而立,笑的几分风流:“传说血修罗只杀人,不问路,如今怎么问起小可来路了?”

黑衣男子看了看同伴尸体,咬牙道:“撤!”一瞬间,几个人黑衣男子如来时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地上的尸体。

“跑的真快啊。”卓欢看着地上碎裂的酒壶,可惜的啧啧叹气:“可怜我刚打的一壶酒啊,唉。”说着摇摇晃晃的走出胡同口,忽地面上青气一闪,“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第4章

沐子珣回府时不过午后,天气已然昏暗的紧了,雨却迟迟吊着不肯落下。走到书房门前,便看到卓欢立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

沐子珣一怔,随后像没看见他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卓欢笑容僵了一下,忙拦住沐子珣:“将军,小可有一事相求……”

沐子珣心情正不好,想也没想便要拂袖挥开,手指不由触到卓欢的手腕,只觉冰凉入骨,他不由下意识的拉住:“怎么这么凉?”

卓欢怔了一下忙挣脱,理了理袖子笑的随意:“咳,天冷么,将军……”

沐子珣忽地凑近他,卓欢看着沐子珣凑上来的脸吃了一吓,要说的话生生被咽回肚子里。然而却见沐子珣离他鼻尖不远处停了下来,脸色突然变冷:“你喝酒了?”

卓欢又愣了一下,想起拂衣说他不喜欢喝酒,忙道:“只是小酌了几杯,小可这就去醒醒酒……”

“不必了!”沐子珣声线蓦地变冷,“我说今日的账目怎么会这么乱,原来卓先生竟是饮酒之后才查的账目?”

卓欢又怔,忽然意识到沐子珣冤枉自己了,自己明明是查完帐才出去的,可是账目乱?难道出了什么差错?想至此处,卓欢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忙道:“账目可是出了什么错?容小可去看看。”

“不必了。”沐子珣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下人,招呼道:“你去把府内所有的人都叫过来。”

卓欢看着那人躬身离开,越觉得今天这事有些不对劲。然而他肺腑之间疼痛欲死,又隐隐有作呕之感,搅得他根本无力思考。不多时将军府下的人们便都聚在了这小小庭院内,沐子珣还让人拖了一条长板凳和一个木质板子。

卓欢一见这两样东西头“嗡”的一声便炸了,耳边是沐子珣冷厉残酷的声音:“我刚回京,府上也没有别的主子,但这并不表示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爱好什么我不管,但是本分工作做不好就要受罚。管家乃一府之主,更是犯错不得。今日且罚二十板子,倘若今后有人再犯,板子再加!”沐子珣扭头看了呆愣当场的卓欢一眼,吩咐下人:“把他拖上去。”

直到卓欢被人摁在长板凳上才醒悟过来,忙道:“将军罚我可以,可是小可不知那账目有何错……啊!”

卓欢的一番辩解被沐子珣突如其来的一板子生生打断。那板子打的位置刁钻,像是要把他肺腑间那口淤血打出来一般,生生把一口气打了回去。

沐子珣打了一板子却收了手,命令压着他的两个人:“把他衣服扒掉,不要打坏了衣服。”“是。”两人低低应了一声,开始去扒卓欢的衣衫。原本静默的卓欢忽然就挣扎了起来,两个成年男子竟也压不住他。卓欢一边挣扎一边叫:“将军,刑不上大夫,士可杀不可辱,你无故冤我便罢,打我也罢,这般辱我却不行!”

沐子珣冷冷的看着他挣扎,淡淡道:“哦?冤你?辱你?卓先生此话怎讲?莫非你犯了错我还碰不得你了?”

“将军!”这时一声脆响,却是拂衣站了出来。她有些焦急的看了一眼卓欢,跪下道:“将军,卓先生是午时才出府的,酒也是出府才饮的,酒钱还是奴婢借的,倘若账目出错,应当不是酒后之过。”

沐子珣冷下脸:“明知酒后会误事,你还借银两与他买酒喝?他刚出来不懂事,拂衣你在我身边也不久了,这算是明知故犯了?放开卓先生,这二十板子由拂衣来受罢。”

拂衣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心里有些不安,跟随沐子珣多年,第一次见他这样没有理智的发脾气。这时卓欢忽然挣开压着他的两个人,走到沐子珣面前,脸上退去了慵懒,退去了笑嘻嘻没正经的神色,只是一派冰冷:“将军莫要怪错了人,拂衣并未犯错,小可借钱时并未说是买酒的钱,况且账目有错之事拂衣并不知,还请将军责罚!”说着自己褪去衣衫,赤裸着上身跪在了沐子珣面前。沐子珣看了他片刻,拾起木板,道:“知错了?”

卓欢现在还不知那惹了祸的错了的账目是什么,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脱了衣衫受刑,只觉屈辱万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

“知错就好,我每打一下,你便报出数来,免得我记错了,少打几板子。”沐子珣拎起木板,狠狠打在卓欢的脊背上。

“一!”卓欢自己报出数来,心里开始默默背着道德经,然而那种屈辱之感让血直往头顶涌去。

“二!”

“三!”

每一次板子撞击肉体的声音都伴着卓欢屈辱的低吼。不知什么时候细细密密的雨丝开始飘落,像柳絮一般。众人都一动不动,看着卓欢苍白的脸色和紧咬的嘴唇,雨丝沾染了睫毛,看上去显得极为脆弱。

沐子珣大都把板子打在脊背上,二十板打完后,卓欢的后背已是青紫一片,有些地方甚至破皮出血,他伏在地上低低喘息,竟是痛的一时无法起身。沐子珣打完后,将木板一扔,厉声道:“下不为例!”说罢便喝退了众人。拂衣想上前扶起卓欢,却被沐子珣用严厉的眼神逼走了。

沐子珣见人走的七七八八,便将卓欢扶了起来。伤口看着不是那么狰狞骇人,然而卓欢知道,那二十下实在是下了狠手。哆哆嗦嗦把衣服穿好,卓欢呲牙咧嘴道:“将军您原来是刑部的行刑官吧?”打得这么狠,偏偏后背只是肿了大片,愣是没有血流满地。

沐子珣只是挑了挑嘴角,转身在一个石台旁坐下,端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杯茶。卓欢一瘸一拐跟过去:“将军,那账目是哪里错了?”

沐子珣低敛了眉目,呷了一口茶才道:“我刚回来,哪里顾得上看什么账目。”

卓欢愣怔片刻,只觉一股无名火噌的窜了上来。他理了理衣袖,笑的一派风流,但是沐子珣却看到他眼底的熊熊怒火:“那将军此举,可是那一百杀威棒了?”

沐子珣也为他斟了一杯茶,淡淡道:“肺腑之间还痛么?”

卓欢一怔,暗暗调匀内息,竟发现原本杂乱堵塞的经络都顺通了。他不由诧异的看了沐子珣一眼,才明白刚才那顿板子是为了给他顺经络,怪不得痛的要命,原来每板子都砸在穴道上。卓欢不由摇头叹息,缓缓在石桌旁坐下,看着沐子珣道:“那又为何召集这么些人……”

“因为觉得耻辱血流才会加快。”沐子珣淡淡答道。

卓欢定定的看着他,直到沐子珣觉得有些奇怪抬眼回望,却见卓欢忽然凑过来,笑的一脸猥琐:“将军不知,做那事也会血流加快么……”

沐子珣不由得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待会我让拂衣送药去,先生早些休息罢。”说罢便起身离开。

卓欢看着沐子珣的背影,抹了一把脸,发现细如绒毛的雨丝,竟还是把脸打湿了。

第5章

雨是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第二天天色便放晴了,混合着泥土味道的空气比前日里凉爽了不少。卓欢揉了揉还是有些刺痛的肩背,一瘸一拐来到书房门口时,发现沐子珣竟没有早朝,而是在庭院里舞剑。

卓欢便站在了门口看着。沐子珣的剑法大开大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剑光的凌厉便带上了一丝嗜血的味道,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味道,激得人热血沸腾。卓欢看着他舞剑,不知怎么就想起来昨晚他冲他的那灿然一笑,是带着一种宠溺与安然的味道。他不敢承认看他笑的那一刻竟有些痴了。此刻昨晚的笑容竟与这飞鸿之姿重叠起来,那一举一动的潇洒味道,忽然变成一种异样的吸引。

卓欢不知怎么就喃喃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忽觉一阵厉风袭来,忙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那柄剑便钉在了他脑袋旁边的木框上。卓欢抬眼看去,沐子珣夹着手臂淡淡看他:“下一句是不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卓欢立刻涎着脸凑上去笑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沐子珣索性不理他,拿起放在树枝上的巾子擦了擦脸,起身便进了书房。卓欢见状也忙跟上去,刚见沐子珣坐在椅子上,他就立刻端了一杯茶过来。沐子珣诧异的抬头看他,却见卓欢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

沐子珣觉得这个人实在有趣的紧,刚见面时是被他那一股风流之态所吸引,随后觉得这人实在奸猾,现在觉得这样猥琐的表情竟然也很适合他。沐子珣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无奈:“怎么了?”

卓欢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将军,小可今后还能喝酒不能?”

沐子珣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只要不耽误事,随你。”

卓欢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道:“你为何不问我武功从哪来的?”

沐子珣微勾嘴角,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还用问吗?”

卓欢一怔,一瞬间他有些恍然。他就这么立了片刻,随后正色道:“将军此言差矣。”

沐子珣放下茶杯,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似的:“哦?”

“只是因为圣上钦点囚犯做将军府上管家?只是因为小可被关进了牢房?所以小可一定是圣上派来监视将军的?莫忘了,当初可是将军选小可来的。”卓欢说这番话时,竟是第一次用如此严肃而正经的语气,褪去了慵懒,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味道。

沐子珣抬眼看他,卓欢站在他身前,阳光在他身后撒出一层光圈,清俊脱俗的相貌显得异常坚定。沐子珣忽然就觉得好笑,忽然就想不顾形象的那么大笑一场。怎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连撒谎骗人都这么理直气壮的?沐子珣也站起身,淡淡道:“那么卓先生可否解释一下,顺和十七年、顺和十八年、顺合十九年,为何乡试的册子上都不曾有卓先生的名姓?”

卓欢微微一笑:“小可今年二十有八,参加乡试是顺和十四年,顺和十七年后便去平王府任职了。”

沐子珣微微一怔:“哦?看不出卓先生竟是快而立之年了。”

卓欢立刻扯住袖子做出拭泪状,叹道:“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沐子珣不由好笑道:“先生先请离开罢,我要换衣服早朝了。”

卓欢忙收了作态,作了一揖便离开了。走到书房外,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似的自嘲的笑了笑。

******

“一群蠢货!”

聂剑文看着底下跪着的黑衣人和他们身旁的尸体,怒不可遏:“一个穷酸书生你们也搞不定?!朕养你们是做什么的!喂你们的粮食不如去喂猪!”

底下一直跪着的黑衣男子忽然抬头,辩解道:“陛下,那人不是什么穷酸书生,他竟然有大罗内力……额!”

聂剑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人面前,看着那人痛苦挣扎的面孔,最后不甘倒地,圆睁的双目还在不可思议的看着虚空,仿佛在质问他的陛下为何忽然杀了他。

聂剑文收了手,看向其余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血修罗不是朝上的那些大臣,朕只要你们办事,而不是多嘴,记住了么?”

那些黑衣人跪伏得更低了些:“是,陛下。”

“那穷酸秀才的事便搁一搁罢,下去罢。”聂剑文挥了挥手,霎时,那群黑衣人像没出现过一样退去,连地上的尸体和血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聂剑文又立了一会,忽然喃喃道:“大罗内力,大罗内力……不可能,不可能,那人明明已经死了,明明已经死了……”他忽然像醒过来般的大吼一声:“来人!摆驾!”

他转身离开大殿,推开大门吼道:“来人,摆驾,随朕去趟将军府!”

第6章

在宫门外的一个小巷停了下来。马车里的沐子珣飞快地脱掉朝服,身着月白色袍离开马车,走进小巷内。

小巷尽头,一个人负手而立。青衫落落,几分出尘之姿。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身。剑眉修目,嘴角含着几分了然的笑意,他缓步走向沐子珣:“怎么,想我了?”

沐子珣一拳打向他的胸口,接着狠狠的抱紧他:“是啊,想的紧了——关河。”

关河一把推开沐子珣,把手中的东西敲着他的胸口:“啧啧,我听我哥说那混蛋皇帝又找你麻烦了,所以才赶过来瞧瞧你的狼狈样的,结果刚来你就让我查一个叫什么卓欢的,新相好啊?”

沐子珣低头看着关河给他的东西,随口应道:“他的个性和你有几分相似。改天你可以去见见他。”

“哦?”关河摸了摸下巴,“哪里像?和我一样帅么?”

沐子珣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理他,忽然讶异了一下:“他竟然在顺和十六年参加过武试?”

“对啊,”关河凑过去看了一眼,“其实我觉得这个叫什么卓欢的适合去当将军啊,你看他参加文试考了两年都落第了,参加武试的时候差点拿了武状元呢。”

沐子珣看向戛然而止的资料:“哦?后面的部分呢?既然参加了殿试,没有拿状元,怎么也应该是榜眼探花吧?”

关河叹了口气:“这就不清楚了,这小子八成得罪了什么人,当年在殿上皇上说他招式太过奇诡,手法太过狠辣,硬生生把他给踢走了。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可就不清楚了,把这些档案偷给你已经仁至义尽啦,其他那是皇室辛秘,不归我管的。”

沐子珣把东西还给他,点点头:“你哥怎么样了?”

“你说关毅这小子啊?”关河丝毫不觉直呼他哥哥的名讳有何不妥,“就那样呗,当初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执意仕途,一个赶着一个去当将军,现在好了吧,一个在京城被皇上束的管手管脚,一个跑在塞外吹冷风,真是……哎对了,我哥让我提醒你,边疆又要有动静了,你可以趁此机会想些办法请缨离开京城。”说着挠挠头,“哎真是的,我为了你竟然期盼那些野蛮人赶紧来侵犯……”

沐子珣忍俊不禁,笑了笑道:“嗯,顺便向你哥问声好。”

“知道了知道了,等什么时候我中原玩腻了就去边疆看看他。”关河说着长袖一摆,便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对了,这个卓欢……”

沐子珣欲走的身影微微一顿。他也转过身,看向关河。

关河挠挠头:“他是个人物,小心皇帝对他下手。还有,”关河声音倏忽变冷,“他也有些危险。不能用时,不如借皇帝之手干掉他。”说罢潇洒的挥了挥手,纵身一跃离开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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