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谦墨别扭地躲过他的手，尴尬地看了看厨房。

“夏阿姨呢？”

于言枫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在电话里骗苏谦墨说的话：“她啊，她去超市了。”

“行了，别蒙我了，哪有人除夕不回家的。”

已经十一点多了，苏谦墨把饺子拨出来放到了盘子里，他打开冰箱看见满满的食材，还有冻好的饺子。看来夏晓泽确实挺尽心尽力的。

俩人凑合着吃了一顿午饭，苏谦墨觉得于言枫一个人过年实在是太苦了，哪有一个人过年的，他也舍不得把他丢在家里。

“要不你来我家过年吧。”苏谦墨忽然说道。

于言枫拿着筷子的手一停，他看着苏谦墨，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去，我要留在这里，陪我妈。”于言枫双眼有些呆滞，语气却很坚决。

苏谦墨也不能强求，一下子没了最亲的人，任凭谁都受不了。俩人吃完了饭，于言枫把碗刷了，俩人也没什么事儿，苏谦墨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前天晚上的事情，总觉得特别的尴尬。他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这里，但却实在是想要见于言枫。

苏谦墨觉得自己简直是神经病，于言枫的态度他也看见了，他虽然有预感，于言枫肯定也喜欢他，可是却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不愿意，苏谦墨也想过很多，于言枫谈过女朋友，肯定不是同性恋，自己却死贴上去，再说了和男人在一起这种事儿，谁受得了？任凭能跟女的在一起，也不会找个男的。

他俩从小就在一起，之前的感情可以说是比山高比海深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于言枫一出事儿就能想到自己的原因。难道自己是误会了？苏谦墨扶着额头，难道于言枫对他只不过是兄弟情谊，只是因为自己逼的太紧了，于言枫受不了才多少给了点回应？

苏谦墨抱着枕头，彻底的纠结了。眼前电视里演的东西完全没有看懂，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于言枫，他近乎完美的侧脸，带着一丝凛冽之感。

苏谦墨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刚要转过头，却见于言枫突然看向了他。

“你怎么了？”于言枫蹙起眉，那样子倒显得有一丝可爱。

“没怎么啊。”苏谦墨摇了摇头，转过脸继续看电视。

骗鬼呢啊，看我一眼叹口气，接着再看我一眼。于言枫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烫，他本来以为这个除夕肯定是自己过了，可是从猫眼里看到苏谦墨的那一刻，他的整颗心几乎都要化了。

于言枫躲了苏谦墨整整一年，这一年里他曾经偷偷地跟踪过他几次，看到他跟顾氏兄妹越走越近，看到秦皓和他去打球……每次他都强忍着从暗处跳出来的冲动。

于言枫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可以忍受着看着他跟别人越走越近，甚至完全脱离没有他的生活。可是当苏谦墨再次不顾一切地闯入他的生命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后悔了。

他不想让苏谦墨走，也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

苏谦墨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顾世恒打来的。苏谦墨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于言枫一瞬间被惊醒，他盯着苏谦墨手里的手机，神情有些复杂。

“喂，世恒。”

于言枫的耳朵动了动，他默默地站起身，凑到了电话旁。

“墨墨，过年好啊。”顾世恒的声音还是透着些慵懒，旁边顾潇不知道在聒噪些什么，苏谦墨忍不住笑了。他想起来那天晚上顾世恒一个人默默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心情好点了没，看来初恋这档子事儿确实还是对人的刺激很大。

“过年好。”苏谦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一些。

“你在哪呢，怎么这么安静？”顾世恒问道。

苏谦墨愣了一下，他不想让顾世恒知道他现在在于言枫家里，要是说了，顾潇估计又要开始八卦了。

“我在家里厕所呢。”

于言枫看了看他家客厅，没看出来哪点像厕所来。

“我去，这么恶心。”顾世恒笑骂了一句，看来心情很不错，“我初八就开学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开学之前咱们出去吃饭吧。”

“行啊，我过年没事儿，也不用去拜年，等你信儿吧。”苏谦墨说的很自然，忽然背后一热，于言枫的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

苏谦墨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到了地上。

“谁？”于言枫的脑袋蹭到了苏谦墨的耳朵旁，他低低地问着，顾世恒却也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墨墨，你上厕所还带着别人一起啊？”顾世恒挑了挑眉毛，明显很感兴趣。

苏谦墨被于言枫这么一搅合，耳朵都红了，声音有些发颤：“唉，你听错了。”

苏谦墨按住了话筒，回头低声对于言枫道：“闹什么，离我远点儿。”

于言枫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带着笑容，微微开口：“挂了。”

“什么？”

“挂了。”于言枫凑过来吻住苏谦墨的唇，抓过他的手机直接按下了挂断。他怎么看苏谦墨的表情怎么觉得刺眼，只想让他看着自己，只听自己说话。

第二十章

“哎，你干什么啊。”苏谦墨把于言枫的头扳到了一边去，看了眼手机却发现已经给挂断了，有点生气地看着他。

于言枫此时也有点冒火，他知道这个顾世恒经常来找苏谦墨，而且长了一张典型的小白脸，就这么看着火气就能蹭蹭往上冒，现在苏谦墨就因为一个电话眉毛就皱起来了，想来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这人谁啊，没事给你打电话干嘛？”于言枫松开了苏谦墨，抱着臂看着他。

苏谦墨靠在沙发上，想了想干脆发条短信得了，再打电话，凭着顾世恒那聪明劲，肯定就猜出来了。

“也不是没事儿吧。”苏谦墨忽然歪着头一笑，想到了一个阴险的招，“他在追我呢。”

于言枫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追你？”

“嗯。”苏谦墨点了点头。

“那你呢，感觉怎么样？”于言枫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苏谦墨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感觉挺好的。”

于言枫目光悠长，他就这么看着苏谦墨，从他的眉毛到秀气的鼻尖，最后是尖尖的下颌。于言枫凑过去，他坐在苏谦墨的身边，伸出手握住他的下巴，苏谦墨的双眼静如湖水。

于言枫吻住他的唇，只是浅浅的舔舐吸吮着，并不深入。苏谦墨感受着于言枫的气息，只觉得四周似乎一瞬间静了下来，细心地感受着于言枫这个吻，这让他恍然觉得，其实他们原本就是一对爱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俩人才分开，于言枫的鼻尖抵着苏谦墨的，俩人靠的极近，俩呼吸都混杂在了一起。于言枫搂着苏谦墨的腰，一手抚上了他的脸。掌心地温度越来越灼热，于言枫喉咙发干，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墨墨啊。”

于言枫的尾音悠长，像是一句长长的叹息。他深知自己心中所想，他喜欢苏谦墨，不知道喜欢了多少年，心中那一点点欲望似乎正在扩大化，侵蚀着他原本就不坚定的内心。如果他放手，苏谦墨会不会跟别人在一起？这是他最难以忍受的事情。有时候于言枫会觉得自己特别的自私，不想跟苏谦墨在一起，却也不想让他喜欢别人。

“你说过喜欢我的吧？”于言枫哑着嗓子，他把头靠在苏谦墨的肩膀上，身子忍不住发抖。

苏谦墨，双眼失神，他缓缓点了点头：“嗯。”

“那就别再看别人了。”于言枫的语气带着一丝霸道和坚定，他的手扣着苏谦墨的肩膀，似乎在等着他答应。

苏谦墨看着于言枫，忽然叹了口气：“你把我当成什么？”

于言枫猛然抬起了头：“……”

“我告诉你，于言枫，我说过喜欢你，所以我也没办法跟你装模作样。”苏谦墨郑重地说道，“我只要看见你，就控制不住地会产生什么想法。如果你还想磨磨唧唧地拖下去，我觉得咱俩也不用处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苏谦墨握住了于言枫的手，沉声问道。

于言枫握紧了拳头，他看着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人，没有谁比俩人更加熟悉彼此。小的时候，他就总想宠着他，惯着他，对他无限的好，有什么困难，有他来给摆平，不像让他受一点伤。长大一点，他就想的更多，不想让他跟别人走那么近，想要握着他的手，搂着他的肩膀。

现在这个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俊逸非常，似霜似冰。他告诉自己，喜欢，想要和自己在一起。

很久以后，于言枫曾经郑重其事地问苏谦墨，支支吾吾半天，意思大约便是，我何德何能，能得佳人如此相待。

苏谦墨当时正在写一篇没有任何意义的综述论文，从堆积如山的医学资料里抬起头，看着满脸通红的英俊少年。

他轻巧一笑，想了想，说道，听说过仙鹤报恩的故事吗，大约上辈子我就是那只倒霉的仙鹤吧。只不过报恩的人从老夫妻，换成了眼前这个少年人罢了。

过了初四，这个年大约也算是过完了。苏谦墨看着自己铺了一桌子的试题，只觉得头昏脑涨。

本来约好了和顾世恒吃饭的事情，也在于言枫怨念和悲愤的眼神里彻底泡汤了。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儿啊。”苏谦墨拿着笔把于言枫卷子上错的地方标出来，愤恨地说道。

“我去，那顾世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一个男的，好端端长那么白的脸干嘛？”

苏谦墨奋力地画了个大叉，把卷子丢给于言枫：“你是看人家长得帅，心里嫉妒吧？”

“他那样的还叫帅，苏谦墨，你到底什么审美。”于言枫有些不服气。

这几天顾世恒好像故意地一样，三天两头往苏谦墨手机上打电话，另外加着秦皓也来凑个热闹。时不时就喊着墨墨，亲爱的，宝贝，听得比喊自己亲儿子都亲，于言枫脾气本来就不怎么样，一天又被气上这么几回，简直跟个炸药桶差不多了。

“这个题怎么又给错了。”苏谦墨拿着笔把过程写上，于言枫看了一眼赶快开始改。

杨丽萍敲了敲门，端着水果走进来：“还学习呢，偶尔休息一下啊。”

苏谦墨和于言枫一起抬起了头，杨丽萍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又垂头询问了苏谦墨的功课。

俩人都有些尴尬，杨丽萍并没有多待，两分钟之后就出去了。

夏晓泽说初六回来，于父一直打电话让于言枫回家，也亲自来找过他两三次，可是于言枫始终不愿意回去，初四这天便来到了苏谦墨家里做客，顺便写写作业。

中午的时候，杨丽萍做了几样菜，也煮了饺子。她的厨艺近几年好了许多，自己也喜欢照着菜谱琢磨一些，以前两家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郭玉梅教的，炒出来的菜倒是有几分像她的手艺。

“枫枫，你多吃点。”杨丽萍给于言枫夹着菜，只把那碗堆成了一个小山。

于言枫连忙笑着把碗挪回来：“姨，够了够了，我都吃不完。”

“妈，你这也太偏心了，你亲儿子还在这里坐着呢。”苏谦墨吃了口米饭，瞥了一眼杨丽萍，语气不满。

“可得了，看枫枫瘦成什么样了。”杨丽萍瞪了苏谦墨一眼，又慈爱地看向于言枫，在她印象里，于言枫还是那个毛头小子，没想到眨眼之间就这么大了。

苏谦墨也看着他，确实瘦了，脸都尖了，腰上也没肉……咳，为什么我会知道，唔……因为昨天摸过。

“哪有啊，姨，你太夸张了。”于言枫吃着饭，心里却还是有些紧张的，自从他跟苏谦墨在一起了之后，对于杨丽萍他总是心怀愧疚，这就跟他之前为什么不和苏谦墨在一起的原因相一致。

杨丽萍对于言枫的印象一直都很一般，大约跟他那个有钱但是不怎么回家的爹脱不了干系。但是今天，于言枫懂事有礼，吃完饭了还要抢着收拾，看上去甚至比苏谦墨还要有教养的多。大约郭玉梅的死让他瞬间成长了，杨丽萍也是个心软的人，想到苏谦墨时常去于言枫家里玩，难免要麻烦郭玉梅，而于言枫这还是第一次来自己家里，便竭尽全力想要弥补一些。

苏诚明出门带着某个省里的领导去山里玩去了，杨丽萍搞不明白，下雪天有个什么好玩的，她现在彻底清闲了，却也有些闲来无事，平时没事儿便喜欢去朋友家打牌玩，刚吃完了午饭，一个医院的同事便打来了电话，邀请去家里玩。

杨丽萍便收拾了收拾，又嘱咐了苏谦墨几句便出门玩去了。

杨丽萍一走，于言枫紧绷着的脸一下子松懈下来，他呼了一口气，心跳快的不行。杨丽萍对他很好，没有任何的结缔，这非但没有让他释然，反而让他更加的局促不安。

“我觉得我妈挺喜欢你的。”苏谦墨靠在沙发上，忽然悠悠说道。

“要是她知道我把她宝贝儿子拐跑了，我估计她杀了我的心儿都有了。”于言枫走过去把苏谦墨抱住，“我一会儿就要回家去了，我爸叫了我这么多次，再不回去的话就有点不像话了。”

“你为什么从那个家出来？”苏谦墨忽然问道。

于言枫双眸凝重，眉头重重地皱了起来，他想起了在他父亲手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那个女人没有那么年轻，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无数的问题充斥着脑海，他们到底在一起多久，住在哪里，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有没有孩子。

“我父亲……有婚外情。”于言枫的呼吸顿了一下，强迫自己说下去，“而且时间应该不短了。”

苏谦墨瞪大了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虽然对于于父他并不熟悉，但是郭玉梅是什么样的人他却很清楚，那么温柔贤惠的女人，怎么能够忍心抛弃，尤其是她已经沉疴在身，更不该有这样的行为。

苏谦墨眼前又闪过于言枫那晚上在楼下等着自己的情形。

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等着自己呢？

郭玉梅去世对他的打击那么大，又发现父亲有了婚外情……他会有多难过，那大约就可以称为绝望了吧，周围没有一个人，没有人在自己身边。而他呢，当时说了什么？

“没事儿就走吧。”

苏谦墨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寒如坚冰。

于言枫头发上沾了厚重的雪，双眸似乎蒙了许久的风尘，他佝偻着背，只是抬着眼看着自己，仿佛有无数句的话要说一样。

幸好自己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于言枫伸出手在苏谦墨眼前晃了晃。

苏谦墨捉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如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忍不住抱住于言枫的脖子，把自己缩成一团靠进他的怀里。

于言枫被苏谦墨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一向不是个粘人的人，而且性子忽冷忽热，此刻却主动抱着他，虽然有些惊喜，却也难免诧异。

“从来不知道，墨墨居然这么主动。”于言枫拍了拍他的背，语气轻柔。

苏谦墨半晌才抬起头，已经是面目平静，他松开手，喃喃道：“好在没把你给弄丢了。”

于言枫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再说些什么。

虽然家里没人，但是俩人却也不敢乱来，三点多的时候，于父打来了电话要来接于言枫。苏谦墨害怕于言枫又发火，毕竟在这当头和家里闹了脾气对他自己没有一点好处，尤其是当他爸还在外面有个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