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关心她?”莫纳随口说着,将警惕掩藏得很好。
路引射出一道绿色的光柱落在旁边的门上,“嘀嘀”的确认鸣声后,合金门无声滑开,慕蝉率先迈了进去:“为什么这么问?”
“不,没为什么。”莫纳理所当然地跟进,“守则里说Beta不是可以选择效忠?有奥克多在。”说着扫了眼房间——
很显然一室一厅一卫,此外没有任何设施与修饰,在冷白色柔亮的壁灯照耀下越发显得空荡。
莫纳呆了呆,张口要说什么,便看见慕蝉站在门边,他悄无声息地凑过去,在他身后站定;光脑上显示着“正在启动”的字样,路引射出光柱映在墙上,两息后光柱消失,墙上弹出一束光,在慕蝉眼前散开成一个房间的立体模型。
“……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体现享受、自由以及随心所欲的理念……”慕蝉在库中试图挑选出勉强看得顺眼的家具,但看在眼里就是各种不同颜色的几何图形,全他妈都不认识是干嘛用的,于是青年很快就暴躁了,喃喃道,“听起来不错,但真的神烦是吧?——听说底下一层的都是安排好的房间……”
“是所谓的‘苦修训练机制’吗?”莫纳义不容辞地接手,“——如果你不嫌弃我不是专业的装修设计人士的话。”
“是啊——厨房给我弄好看点儿。”慕蝉拍了拍胸前印着的“2”,扁了扁嘴道,“那个啰嗦的秃头说是要拥有一定的实力才能进入第二层,正式成为欧米伽号上的Omega——他还让我这些日子要去上什么洗脑课,说我受到外界思想污染,毕竟不能够深切地体会到Omega的高贵。”
“……”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Omega沙文主义?——莫纳虽然对欧米伽海盗们的信息有所了解,但并不真正深入——现在,想想那个洋洋洒洒的冗长守则,再想想之前讲座中听到的Alpha在这个船上的责任和义务!
莫纳恍然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朝他打开……他突然满怀好奇地想到:当欧米伽海盗团遇到联盟那些Alpha沙文主义时,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他一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手上却没停,非常熟稔的架势。
“客厅里放这个米色的小沙发吧——你不觉得这么大的沙发太拥挤了吗?”慕蝉的声音忽然飘入他的耳中。
莫纳回神,镇定道:“当然可以放,如果你愿意睡双人床的话。”
“难道现在你摆的不是双人床?”
莫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我一起睡。”
慕蝉深深地回望他:“我知道Alpha是有专门的住处的。”
“你得关照我,慕慕。”莫纳老脸皮厚、理所当然地说,“我之前是你的同伴,在这艘船上就是你的贴身仆从,把我丢远了会让人觉得你不是很重视。你不重视,而我现在又处于金字塔的最底层,会被那些Omega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
“Alpha区几乎全是公用物品,做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抢,不仅我会累,你也容易会头疼吧。”
“……”
“双人床,还是大沙发?”
慕蝉无语凝噎。
第13章
最后当然还是大沙发。
拍板定案的时候,莫纳有一刹那微妙的失望,但转而就平静了。
不得不说,他在感情方面是相当的洁癖和龟毛,好不容易脱离了声名赫赫的不举党,遇到了自己心喜的人,他更期望用一种不紧不慢的步调,缓缓的,日久生情的,把对方拥入怀中……
“你在傻笑什么?”慕蝉惊疑不定地瞥了他一眼,那种口水都要滴下来的垂涎笑容委实有些悚人,幽幽地问道,“需要我熬一锅药汤吗?”
莫纳摸了摸鼻尖:“咳,只是想到一些……”
“真的不需要药汤吗?”
“……”
莫纳定定地瞧着他,那双清澈的眼底此刻不仅有狐疑,还明显地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期待,他把将出口的婉拒吞回去。
“等我们听完课,虽然Alpha有单独的思修课,但我现在属于你。”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很期待,你的美味。”
慕蝉得意地笑起来,忽地想到,虽然是形势所迫,但自己完全可以命令他——不不不,强扭的瓜不甜。
莫纳已经确认提交了主宅的装修,他勾住慕蝉的脖子往外走:“走吧,等我们上完课回来这里就会有半个家的样子了。”
——当然是半个家,几乎完全是按照他自己在火焰军团的宿舍摆布的好嘛!
思修课,全称欧米伽思想教育基础课。除了部分被特许的、已将Omega沙文主义深深地铭刻在灵魂中的人,其他成员都必须要视自身情况,根据光脑的提示,把其当做日常、周常或是月常,定期来刷一刷——尤其是新来的AO,不听话的Omega会被批评教育,不听话的Alpha会被直接扒光了丢进太空中。
教室是一处单独辟出来的大礼堂,里面一圈一圈地装饰着水养的薰衣草,穹顶完全模拟的蓝天或是星空,光线明亮柔和,美丽的蓝紫,淡雅的芬芳,还有隐约的淙淙水声,从视听嗅觉各个方面,完全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的环境——就连礼堂周围滚动的立体字幕也显得相当协调。
慕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完全是要催眠洗脑的节奏啊。
特别的是,这里并没有催人欲眠的讲师。听课的“学生们”只要坐到座位上,用光脑与接口接驳后,便可以拥有互不干扰、完全独立的个人课堂,听完课,小测70分合格便算是结束了。因为欧米伽号作为旗舰很少接收新人,故而礼堂中零零散散坐着的人,除了来刷周常月常的,更多的是相中这里的环境来放松放松的。
莫纳一眼就看到了塔即和安朵尔,两个人都没有在听课,只是闭目养神。因为要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故而他拉着慕蝉的手坐到了他们旁边。
塔即瞬间就警醒了,看见“亲爱的上校SAMA”的时候,整张脸都皱巴起来,露出一副苦逼崩溃、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那儿怎么样?”看见慕蝉二话不说就专注于上课,莫纳偏头关心了一下下属。
“他们安排我先去做一些简单的舰船检修工作。然后我去Beta区看了一眼,新人是四人间,特别的才有双人或者单人套。”塔即顿了顿,无声地泪盈了眼,冲着莫纳,隐晦地做了个相当生动的动作,绕绳子在脖子上然后猛地一拉末了舌头伸出来了……
实在过于别开生面了!莫纳心中大窘,一边若无其事地接上光脑,嘴唇轻动:“你想自杀还是杀人?”
“……”
大概有所感应,安朵尔突然一抖,跟着缓缓张开眼,伸着头,视线迅速在慕蝉身上遛了一圈,才落到莫纳身上,十分委屈甚至愤怒。
“我要回家!”
掷地有声。
塔即冲莫纳挤眉弄眼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其实并不怪她这么反感,她在塔即的陪同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开门前还充满了猎奇和冒险的新鲜感,开门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整个房间仅有二十平米,里面仅有一张折叠式的硬邦邦板床;小桌锅碗瓢盆电磁炉简单朴素的一套,食材需要定时定点地去抢拿;剩下的便是小隔间里古老的金属淋浴头和坐便器……
安朵尔参观完后整张俏脸都木了。
……连衣柜和镜子都没有,哦,也许还得谢谢这卫生设施还在隔间里头……
尼玛完全是在坑爹呐是!破房间连Beta区的都比不上!——噢,倒是听说Alpha区的都是直接睡大通铺吃大锅饭其余一切公用,但尼玛说好了的Omega为王呢为王呢为王呢!还有那个什么日程表,从早晨五点到晚上十二点,密密麻麻的排满了训练!卧槽大小姐在家的时候就算一天到晚赖死在床上都有人把一日三餐做好了摆得美美的送到嘴边来好、吗!
大小姐公主病犯了,莫纳瞟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女孩子表情微微扭曲抽搐,想来一层比想象中要精彩,可怜的塔即先生被突突突扫了不少枪吧……不由向愁苦的少校投去同情的目光,顿了顿,他说:“在这里可以变强。”
安朵尔一愣。
莫纳唇角一翘,压低了声线,似乎要讲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一样:“你知道有多少人讲你花瓶吗?”
……花瓶……吗?
回忆的神经被触动,嗡然作响——
安朵尔怎么会不知道?
安朵尔小姐比她父亲想象中要知道的多——实在是中将本人对于教育方向太纠结了,何况这些事情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她对自己身上的毛病,还有他人嘴里的诟病,都一清二楚,“中将的花瓶女儿”“火焰军团附带的耻辱”云云……但她同样清楚,父亲构筑了怎样一个坚实的水晶塔,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
女孩儿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改了变了成长了,爸爸会不会欣慰呢?但长大是一个异常痛苦的过程,那样谨小慎微的爸爸,会不会自责没有护好她?
——其实都是仗着有守护,不情愿吃苦,所找的借口罢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看不到、够不着的地方锻炼自己。
她这么想,也这么干了,于是压着塔即跑到了荒古星系。
但跟着现实就狠辣地在她脸上摔了一个巴掌: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最后还是依靠了父亲的力量才得救——虽然现在好像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真的?”
——如果是机会。
“当然。”莫纳笑眯眯道。
——那就绝对不会放弃。
看着安朵尔咬着嘴唇怒下决心的摸样,莫纳满意地靠回了椅子上:这个女孩儿并不像一般权贵子女那样讨厌。
实际上,先前他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安朵尔,只是偶尔从中将嘴里,还有别人的议论中有所耳闻。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这位女性Omega虽然脆弱又咋呼,但并不是没有遗传到中将的优点,比如即便跟塔即大喊大叫地发脾气也没有暴露身份,显然很有分寸和一定的意志力。
想来,没有中将百般纠结的庇护,又是在Omga沙文主义的TJ下,会很快成长起来,脱离“花瓶”的称号。而且,她的眼光也不错……
眼光太他妈不错了。莫纳压住心中的不悦,状似无意地坐直了身子,挡住安朵尔时不时越过去投向某人的目光。
这实在有点坑爹,但并不是没有Alpha追求Omega,结果惨遭另一只Omega挖墙脚,他得时刻铭记着前人的惨痛教训!可供发情的对象就这么一个,他一条退路都没有!
他们二人的沉默宛若一盆冰水灌进塔即脖子里——
就这么完了?说好的大呼小叫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攻我守、拍凳子掀桌子丢鞋子精彩纷呈全武行的文武大戏呢!
……我果然好弱好傻好天真!塔即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泪汪汪地咬着手指,觉得整个人参都灰暗了。
“这里虽然舒适,但你真的想把一整天都耗这儿吗?”注意到他的分神,上校SAMA幽幽的声音飘入耳中,“还是,安小姐跟你有同样的想法?”
他没这个想法,安小姐也没有。
他的任务不仅仅是保护她,还要严防死守,防止她被Omega沙文主义过度侵蚀渗透——比如说随便找个Alpha交合玩∫M神马的……将功折罪还是罪加一等?!塔即猛地一个激灵,立刻接上光脑,认真聆听课程:要想打倒敌人,先要了解敌人!
就在他们你来我往的短短一会儿功夫,慕蝉忽然站了起来,刚要往外走,手指一紧——他这才察觉手竟然一直是被人牵着的。
莫纳仰头冲他笑:“等我一会儿。”顿了顿,尾音上扬,“主人?”
慕蝉:“……”
莫纳被他窘窘有神的表情取悦,轻笑一声,岔开话题:“你看的真快,有什么秘诀吗?”
慕蝉顺着他的力道坐回原位,翻了个“你真愚蠢”的白眼:“废话!不是说好了Omega至尊,Alpha最贱吗?”
“……我很快就好。”莫纳说着,却陷入了深深的阴影中,对欧米伽号洗脑的过程瞬间没了兴致:如果慕慕也变成一个极端沙文主义的Omega呢?——感谢我的母校恒都星火焰军校,原来二十四小时贴身防卫和思维渗透的课程学习真的是有用处的!
他直接跳过了前面的讲课,跳到了后头的小测,也不知道这测验是不是故意的,一遍遍的做下来,最后总是不及格,甚至最后还冒出来个充满恶意的69分!
——“你对Omega的地位尊贵还没有深刻理解。”
——“你对Alpha的低劣、卑贱、下等缺乏深切体悟。”
——“你被确诊为Alpha沙文猪疫病晚期。”
……
课程系统频频用它那机械冷冽的嗓音宣告着残酷的现实,可怜堂堂的联盟上校竟然被一套该死的Omega沙文主义的题给难住了,做出了一头冷热交替的汗来,脸都有些微微发白,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怎么这么蠢?”
怎么这么蠢。
这么蠢。
蠢……
熟悉的声音在脑中余音袅袅,久久不绝。莫纳没有掀桌或者反击,反而望进慕蝉满是揶揄嘲讽的眼里,倏地握紧了他的手,微笑:“我可以讲,是你太聪明了吗?”
“……”慕蝉皱了皱眉,并没有想象中被恭维的得意或者害羞。
马屁没拍中地方的莫纳失落地别过脸,乖乖地把进度拉回去:听吧!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
“可以给我开个小灶,辅导一下吗?”他微笑着说,给自己的厚颜无耻默默地点赞。
“……”
慕蝉显然是懒得鸟他的,靠着椅背,仰着头,一会儿功夫便呼吸平稳——睡了。屡次受挫的莫纳微微一瞥,轻手轻脚地将他的头扳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
慕蝉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流下的口水把人家衣服浸湿了一大片——出于很多原因,Alpha的衣服并不具有自动清洁功能。
“抱歉。”他抹了抹嘴巴。
莫纳瞄了眼他因尴尬而微红的耳廓,微微翘唇:“没什么——我做完了,我们走吧,用你的美味来补偿我如何?”
当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自己煮东西了!
慕蝉蓦地握拳,霍然站起,激动得险些把光脑落在原地,及时地被莫纳拉住:“这个补办起来会比较麻烦吧。”
他趁机拍拍青年的脑袋。
慕蝉不以为忤,随手接过塞好,拽起他的手,健步如飞,恨不能立刻飞到自己的宿舍!——但可惜,他今日通往厨房的道路注定不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