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市民 上——缘何故
缘何故  发于:2015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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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美凤被吼地一时呆滞,等到回过神来,立刻就不干了:“你这是要赶我走?”

见丈夫只是耷拉着眉头不说话,她怒不可遏地上前拽住他的领口来回奋力摇晃,“你个没良……”

砰!

话音未落,家里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两人吓得齐齐哆嗦了一下,刷的回头看去。

门外站着个女人,个头中等,楼道里都是黑漆漆的,房间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昏暗,这女人一双眼睛鹰隼般锐利,打在皮肤上都有种疼痛的错觉。林美凤认出她是章母,回过神后吓得退后两步:“你……”

章母大步跨了进来,反手把门摔上,另一只手上的镰刀随手划过墙壁,把屋里的几个大灯都开起来了。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铜色的镰刀上,窄窄的刀锋被映出别样的光芒,打到墙壁上,冷冷的,像一汪彻骨的冰水。显然是来者不善。

她每前进一步,屋内的两个主人就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长久的沉默让人恐惧更甚。“你想干什么!”林美凤声音发颤,揪紧了丈夫的衣角,吓得两腿发软,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扫过屋内明显是新物件的家具,章母恨地眼睛都在发红。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已经过的那么好,为什么还容不下自己一家人的那点希望?他们不会不知道那个摊位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两个孩子的学费、每个月的房租、一家人的柴米油盐!他们找到关系,说没收就没收,三千块钱的罚款!居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

这种人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挑拣大人不在的时间去找两个孩子的麻烦,现在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新家里看电视?章母越想越恨,一脚踹翻了摆在不远处的一把高背椅,椅子被踹出一声巨响,拖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砸在了酒柜上,振地酒柜里各色酒瓶叮叮哐哐地摇晃。

林美凤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连带被他拽着衣摆的窦震富也差点踉跄摔倒。窦震富盯着章母手上的大砍刀,咽了口唾沫,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同志,你不要激动!”

“激动你妈个X!”章母视线定定地打在两人身上,眼中浓烈的恨意如有实质,压得窦震富喘不过气,“你们有能耐做亏心事,也别怕老娘来找麻烦!老娘今天要不把你们两个祸害剁死,就他妈跟你们姓!”章母说着一脚踹翻了还在摇晃的酒柜,里面叮当作响的茅台五粮液跌在地上碎成一趟玻璃渣,浓香的酒液飘满室内,林美凤的心疼的一个哆嗦,脸都差点歪掉。

但两人压根不敢上去阻拦,为什么?人家手里的刀子是开玩笑的?偏偏夫妻俩平时老吵架,家里那么点动静邻居都不屑来查看,连个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希望都找不到,他们只有蜷缩在沙发后面,两个人挤成一团,惊惧地盯着眼睛发红的章母瑟瑟发抖。

章母并不打算闹出人命,她记得儿子跟他说过城里的规矩比乡下多。可她也不打算就让这两个人轻巧被饶过!拎着刀站在屋里通往大门的必经之道,X光般的视线扫过周围的一切,想了想,她大步走进客厅把电视一脚踹到地上,两个音箱也狠狠被踹翻,屋里的花瓶摆件都被她用刀轻巧地扫到地上,听着此起彼伏的碎裂声,盯着林美凤怕到极致仍旧忍不住露出的肉疼表情,她冷笑了一声,刀尖点着两人:“看在你们俩还有个儿子……再有下次,咱们走着瞧!”

她走了好一会以后,躲在沙发后面的夫妻俩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确定她离开没多久,林美凤抓着沙发的手青筋毕露,她盯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心痛地几乎无力喘息,嘴唇哆哆嗦嗦良久,才逸出一声凄惨的嚎啕:“……这日子没发过了!!!”

远在另一个小区,窦顺娟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地笔直,她双眼盯着铃声急促的座机,眼中划过一丝怨怒,伸手拔掉了电话线。

******

盛夏热气不减,淮兴市汽车站人流济济,章父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满头大汗地从通道里挤了出来,浑身的汗酸味让周围的行人不由躲开几步。

从栗渔村出来一趟并不容易,长途车里又闷又挤,小偷还多,他一路连休息也不敢真睡过去。

章父有些忐忑,交了票后靠在出口处的墙面上默默地抽着烟,手上紧紧捏着一个看上去很脏的土布袋子,里面是一些散碎零钱和章母之前让他带走的存折,以及村委会开出的票据。这一趟他走的很辛苦,虽然好歹没有动用存折里的钱,可章母给他带走的一千块钱现在早已被花的干干净净。想起妻子在自己临走前反复重申的嘱托,章父一边担心妻子会问起他这些钱花在了哪里,一边又忍不住为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感到高兴。

但……

他忍不住扒拉着头发。心里仍旧有些无法忽略的顾虑,哪怕长久以来的美梦成真了,愉悦背后的不踏实却无疑更加重了那种不安。

这些天母亲的嘘寒问暖、弟弟的尊重恭敬,弟妹的谦和温驯和从前反差来的太过强。章父不是蠢货,结合自己手上的房屋补偿款,他基本上也能估摸出他们的目的来。可盼望了几十年的生活有朝一日真的到来,那些天,他仍旧想过任由自己沉浸在梦中不要苏醒。可是不行,他还有老婆,还有两个孩子,哪怕自己可以破罐破摔,家里却还有三口人正在远处满怀期望地等待他回家。再多的不舍,在责任感前的衬托下还是微不足道了一些。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在自己提出离开的时候,殷勤备至的弟弟弟妹却并没有提出反对。直觉告诉他自己对他们的猜测并不是以升量石,他们的放行来的太过痛快,一路下来,章父总在回忆自己是否疏漏了一些印象不深的差错。

从日头偏西等到天色渐暗,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章父一直在思索,然而除了自己违背了老婆的意思去弟弟家住了几天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遗漏了什么。这样一来,他宽广的胸襟自然再放不下这点斤斤计较的小东西。章父的心情重新又好了起来,等到查票的保安发觉他形迹可疑上前来盘问的时候,他连离开的脚步都是相当轻快的。

章母早在前些天熏好了一只蹄髈,她有一手旧时代女人出挑的手艺:做菜、缝纫、腌酱都是一把好手。为了迎接辛苦劳累一路的丈夫,这个蹄髈她还特意挑选了最肥最大的,熏好后的香味儿一个楼道的人都能闻到,不少人还特地搭好灶来请章母去替她们加工。

从解决好摊位的杂务以后,章家人的日子就慢慢转了风向,不说章母人缘变好,就连章泽姐弟两个,也有颇多楼里的同龄孩子前来相约玩耍。虽然章泽和这些孩子玩不到一起,章悌现在也将重心转移到了学习上,可毋庸置疑,楼里的人家都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表达出了对章家人的认同。

加上摊位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现在的章母对前方可能出现的阻碍已经没什么畏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着章父带来一家人的启动资金了。

谁也没料到章父会在这个点突然回家,还是在门口收拾碗筷的章母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后惊叫连连,这才把章泽章悌从屋里给喊了出来。

“吃饭了没有?”章父的狼狈让章母很是心疼,忙着替章父脱下臭烘烘的背心,章母连连发问,“这么晚了,你坐什么车回来的?”

章父答了两句,又笑眯眯地接过妻子递来的绞干后的毛巾擦了擦上身的汗,一手将土布袋子丢到桌上。

章母看他累得够呛,赶忙扶他坐下,又给他热菜盛饭,幸好家里还有足够一个人吃的饭菜。

章泽打开布袋瞄了一眼,里面除了一张单据和存折外就是些散碎零钱,他不由得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就这么的几天,除去一百五的车费,这一千块钱他居然真的给花干净了。

打开存折,上头打着一排小小的数字,最后的尾款处显示有四万五千元整,章泽终于松了口气。

钱带回来了就好,管他花了多少,总归对耳根子软的父亲来说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再过几天他就要开学了,母亲说的开店事宜一下子也没办法立刻办好,如果这笔钱出了意外,章泽恐怕一时间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可现在好了,手上握着资金,他只要有空时去寻觅一下位置价格比较合心意的店面,盘下来后再一家人好好经营,日子总会好的。至少上辈子的那个结局,这次绝对不会再出现。

他在憧憬未来的时候,章父也同样心绪复杂。

他坐在桌边眼神不离来回忙碌的妻子,昏暗的灯光更凸显家中令人眷恋的温馨,章父心中激烈地权衡着是否要将母亲和弟弟一家发生的改变和盘托出,可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在杞人忧天,一方面又担心看到妻子失望责怪的目光,章父张了张口,到底还是刻意将未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第十八章

分班的结果下来了,虽然还没分文理,但章泽的中考分数足够他进一中的重点班。这和他的记忆相差无几,作为淮兴市名列前茅的几个拿得出手的公立学校之一,一中的重点班还是相当有含金量的。

几个公办学校的军训地点都选在淮兴市分军区,一个班非富即贵的学生都乌怏怏被打发去站军姿。来前章母才知道还有这个规定,摸着儿子白白嫩嫩的脸蛋和女儿还算比较白嫩的脸蛋心疼地死去活来,后来不知道哪儿淘换来将近半包的防晒霜防晒油,让姐弟俩平均分好带走。

头天分好宿舍,看名字也是有点印象的人,章泽并不忐忑。他虽然不太记得上辈子的高中军训到底发生过什么比较深刻的事儿,但总归是没留下不愉快的,既然如此,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不同。

他这会儿正坐在床沿看对面同是下铺的室友耍宝。

“嘿你可别说,我来前几个姨妈舅舅挨个儿的出主意,都说咱们这次可得被脱层皮,瞧我带了什么?”这小子瞧着高高瘦瘦,性格特别急,才发下军装就迫不及待穿了起来,这会儿眨着眼睛诡笑着在包里摸了半天,刷的拿出一包卫生巾。

寝室里笑倒一大片,同寝的八个人顿时亲密了不少。章泽的上铺,一个叫赖一通的小胖子气都差点喘不上来:“陈聪,你刚才说你妈在文艺团,也算和部队挂钩了,部队里原来兴这个啊!”

“你懂什么?”陈聪说着拆开一块卫生巾,众人笑的更欢,结果他三两下把卫生巾贴在鞋垫儿上穿进去,猥琐地眯着眼:“感觉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谁要试试?”

谁会试啊,根本没人相信他的话,都以为他是故意在耍宝。陈聪正有些失落的时候,便听到对面传来几乎不太出口的章泽的声音,“借我一对试试呗,要是真好用,我还得托你给我买点儿。”

大伙儿的笑声顿时收敛了一些,就连没皮没脸的陈聪都忍不住惊讶。

谁也没料到接话的会是章泽。章泽自己不知道,可寝室里的人其实早在进军区之前就认识他了。一中不大,学生们又大多在入校前就有交情,消息惯来传得快。众人早听闻这一届的新生里有个长的特别出挑的小子,章泽报道那天没几个人碰见,但他来学校分班时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只有他自己缺心眼,没发现教室外面时不时会“路过”一些来意不明的人。可早在班里见过他面的同学却没有一个不对他印象深刻的。

长一张好脸确实占便宜,能让人第一眼就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充满好感。更何况章泽的模样还沾上“佛像”,哪怕从小背着混世大魔王名头长大的这些孩子,也并不轻易在他面前胡乱说话。他入校后显得特别安静,脸上常带笑,眉清目秀的模样让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尤其是集队出行那会,晃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在他脸上,将他五官的每一个角落都毫无遗漏地展现出来,多看两眼,比直视阳光还叫人眼晕。

章泽的性格确实有点冷,应该说是慢热。他不太会主动和人搭话,但却是个相当合格的倾听者。不过他确实太安静了,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外,人家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也看不出对方隐晦的语言下所包含的想要深交的内涵,于是在外人看来,总觉得他不好相处。

才发现章泽和自己住同一个寝室的时候,陈聪他们都有些叫苦。喜欢章泽脸蛋的毕竟还是女孩子较多,男孩子们要的更多是可以做兄弟的好相处的人,也没人在有前车之鉴后还不识相去和章泽打招呼,可没料到他反倒是头一个开口打破气氛的。

陈聪惊讶了片刻,眼神瞬间柔和,被章泽笑地弯弯的眼睛盯住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他撕开两张卫生巾塞到章泽手心,近距离瞧见章泽雪白的皮肤和鲜红的痣,耳朵不知不觉就热了起来。

章泽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显着的区别就在于寝室里那些对他刚才还只是平平的舍友一下子全部拥了过来。六七个平头小子的笑脸往自己跟前一凑,叽叽喳喳的——

——“我叫程冀中。”

“我姓龚,我这个姓很少见吧?”

“我是……”

“我是……”

章泽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着这群洋溢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活力的少年,片刻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好像和上辈子相比,还是出现了一些变化呀。

******

作为军分区首长公子,陆路对校区征用的军训基地比自己家还熟,还不到他们高年级开课的时间,陆路却破天荒没去和狐朋狗友泡吧。

他倚在窗台,装模作样地抱着手上厚厚的书,视线实则被牢牢锁定在窗外。训练场十分空旷,四处只有他这一栋楼,底下正被“操练”的队伍自然被一览无余。

房间门被砰地一声踢开,他吓得从座位上直直蹦起,险些滑到桌底下。扭头一看,陆路的脸登时拉成老黄瓜:“我以为谁呢,杜哥,你进来之前能敲个门吗?要吓死我啊?”

杜行止脸色比他好不到哪儿去,阴沉沉地关好门又坐到他面前,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闭上眼睛。

未出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陆路咽了口唾沫,扫了一眼楼下解散后被几个少年前赴后继扑倒的章泽,到底还是兄弟要紧:“怎么了?那位又作妖了?”

“安静点,”杜行止闭着眼睛,“一个晚上没睡了,让我躺一下。”

陆路识趣地没开口,心中却不由得为杜行止叹息三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父母,外面没人的才是少数。陆路他爸也有二奶,不过这年头不叫二奶,叫红颜。不光他爸,以前大院里的那些发小哪个没有个二妈三妈,可像杜行止他爹这样的,却真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了。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男人们谁不是这样?可杜行止他爸,愣是能轻重不分到搞出一个比杜行止还大一岁的私生女。这私生女还偏不省事儿,未婚先孕,让他辈分又上了一级。这种丑事放在谁家都得遮遮掩掩的,可杜行止他爹中了邪似的,还把那个孩子接到家里来养着。杜行止他妈居然也不拒绝,外头那女人隔三差五还回来看孩子一眼。要不是现在大家都从大院里另搬了新居,光旁人嘴里的闲言碎语,就能把杜行止他爸从这个位置上拉下马。

陆路每每想起自家爸妈偶然谈起杜家时那古怪的表情,就忍不住想到杜家去问问他杜伯伯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谁也都能看出杜父那面宠爱有加的“彩旗”不是盏省油的灯,可杜父偏就装聋作哑。还把自己当做解放前满宅姨太太的旧军阀,更要求儿子对这位小妈恭敬有加。杜行止这种暴脾气,每回都能跟亲爹吵个翻天覆地,陆路已经不是头回见到他这样颓败了。

杜行止性格内敛,从不对任何人倾诉抱怨,陆路也明白他此刻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安静的宣泄场。他不再说话,给杜行止叫来一杯热茶水,陆路躺回椅子里又将注意力放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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