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超接着说：“我家就是县城的，我爸妈都在县财政局工作，所以我才学了会计。”

“哦。”谢元淼问，“会做菜吗？”

梁超说：“我就会做西红柿炒鸡蛋。”

谢元淼问：“你这次是来广州找实习单位的？”

“不啊，我到时候会去我们县财政局实习。”梁超说。

谢元淼点点头，心下了然，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喜欢我妹妹？”

梁超惊讶地看着谢元淼，然后红了脸，低下头去：“是的，我跟惠娴在交往。”

“你们交往多久了？”

“上个学期开始的。”梁超说。

谢元淼开始洗锅炒菜，他点燃煤气灶：“你先出去吧，我要炒菜了，都是油烟。”

梁超只好退了出去，谢元淼将厨房门关上了，省得油烟飘到外面去。心里却在想，惠娴交男朋友了，怎么一直都没听说，这小伙子看起来还有点机灵劲，不过有点毛毛躁躁的，长得也一般。家里条件似乎还可以，起码父母都是公务员，要是惠娴跟这个人在一起了，那她就要回老家去了吧。不过也说不好，妹妹才18岁呢，结婚还早。但是他们老家那边，普遍结婚都早，十几二十岁结婚的多了去了，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妹妹不结婚先同居，免得将来吃了亏没地方说。

正一边胡思乱想着，谢元淼听见门嘭地响了一声，打开厨房门一看，惠娴正喘着粗气进屋来，可见是跑着回来的，见面劈头一句就问：“你怎么来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梁超伸手去接谢惠娴的包。

谢惠娴不理他，将包放在门口地板上，对他说：“你出来一下。”

谢元淼隔着厨房的玻璃门看见妹妹和梁超都出去了，还将门虚掩上了。他回过头去继续炒菜，才炒好一个菜，门又开了。“哥，怎么没关门，你知道我要回来吗？”谢元焱推门进来了。

谢元淼将菜盛出来，放到案台上：“你姐回来了，她又出去了。快来端菜。”

谢元焱换上拖鞋到厨房来端菜，伸手就抓了一根蒜薹放进嘴里。谢元淼抬起脚踢他屁股：“不洗手就抓东西吃，家里来客人了，安分点。”

“谁来了？郑大哥吗？”谢元焱放下碗，跑进厨房来洗手。

“不是，你姐的同学。”谢元淼看了一下，那两个人还没进来。

“男的女的？”

“男的。”

“哈！我姐的男朋友，对不对？”谢元焱说。

谢元淼白他一眼：“你又知道？”

谢元焱说：“我聪明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兄弟俩正说笑着，谢惠娴推门进来了，梁超也紧跟其后，他一进来，就跑到厨房来帮忙。谢元淼将西芹炒虾仁盛出来，对谢元焱说：“阿焱去盛汤。”一边麻利地刷锅准备西红柿炒鸡蛋，梁超跟谢元焱打完招呼，又问：“下一个是西红柿炒蛋吗？哥，我来做行吗？”

谢元淼看了他一眼。谢惠娴赶紧说：“你别捣乱了！哥，我来。”

谢元淼说：“就让梁超来吧。鸡蛋我都打好了，西红柿也切好了。惠娴你告诉他调味料在哪里，还有一个青菜，炒好了都端出来。”一边端着炒虾仁走出去，把厨房交给那对小情侣。

谢元焱盛了汤过来，朝厨房努努嘴，压低了声音说：“哥，我说的没错吧？”

谢元淼说：“等他们出来再说。”

谢元焱咧嘴笑：“哥，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不知道，才见面，哪里看得出来。”

谢元焱鼓着腮帮子说：“有点矮，好像还没有我高。长得也不怎么好看。”

谢元淼白他说：“你懂什么，男人的外表又不重要，人品好，有能力，体贴人，这就行了。”

谢元焱嘻嘻笑：“我这不是怕他跟我们一起会自卑嘛。”

“胡说八道。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帅？”谢元淼翻了个白眼。

谢元焱说：“我就不说吧，你看哥你，又高又帅，我姐也是很漂亮的，还有郑大哥，长得也是又高又帅，而且还那么有钱，连凯文也都那么好看。他跟我们一起，不会自卑？”

谢元淼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郑大哥和凯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元焱看出什么来了。

谢元淼一想，抓抓脑袋：“呵呵，对啊，郑大哥和凯文不是我们家的人，我记混了，把他们当我们家的人了。”

谢元淼听见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阵安慰，郑世钧已经成功地攻破了元焱的堡垒，以后接受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吧。

谢惠娴端着西红柿炒鸡蛋出来了，鸡蛋和西红柿都完全分辨不出来了，盘子边上汪汪的都是油，一看就是个生手炒的。梁超端着青菜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说：“炒得不好，见笑了。”

谢元淼非常体谅地说：“味道好就行了。”

谢元焱伸出筷子夹了一点尝了尝，吐了吐舌头：“好甜。”

梁超不好意思地说：“糖放多了。”

谢惠娴替大家把汤盛上：“不好吃就别吃他的，让他自己吃。”

谢元淼还是很给面子地夹了一筷子吃了：“除了油多了点，糖也多了点，别的都还行。”

梁超更加脸红了。

一顿饭因为有了梁超这个外人的存在，吃得有些拘谨。

吃完饭，梁超争着收拾好了桌子，又主动去洗了碗，谢惠娴也不管他，让他去忙活，谢元淼还有些不放心，便一直跟着他，谢惠娴说：“哥，你过来坐吧，让他收拾。”

谢元淼回头看看妹妹，很显然，妹妹从这个人这里找到了自信，颇有点女王范儿了。他坐回沙发上说：“我看他不像是做惯家务的，怕他会将碗全都打了。”

谢惠娴说：“打了就打了，再买新的。”

谢元焱伸着脖子朝厨房里说：“碗打了你会给我们买新的，对吧，梁哥？”

梁超尴尬地笑了一声：“打一个赔两个。”

梁超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碗洗得叮当作响。谢元淼看了一眼妹妹：“说说吧，你们怎么回事？”谈恋爱追到自己家里来了，这不能不让这个做哥的重视。

谢惠娴看了一眼谢元淼，低下头：“哥，梁超其实是我男朋友。”

“你们是认真在谈的？”

谢惠娴点点头：“当然，肯定不是闹着玩的。”

谢元淼说：“我也不干涉你们谈恋爱，你有什么打算？还参加高考吗？”早几年中专就能报考大学了，自去年谢元淼的经济条件有了缓和之后，他就跟妹妹说了，别急着出来工作，去继续深造，他负担得起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

谢惠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说：“当然要考的。我提前实习，两个月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回去安心准备复习。”

“那他呢？”谢元淼朝厨房努了努嘴。

谢惠娴摇摇头说：“他不准备考，也不太想让我去考。他父母的单位有两个人要退休，他毕业后就会回老家上班，也会让他父母帮我安排工作，说要是上大学了，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但是我觉得不靠谱，靠天靠地靠祖宗，谁也没有自己可靠，我要是上了大学，还担心找不到好工作吗？”

谢元淼欣慰地看着妹妹，她这两年成长很快，性格爽利多了，也有主见多了。“你说得对，就算是他父母会给你安排工作，也不影响你参加高考。再说了，读书的机会稍纵即逝，工作的机会却多的是。”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不想让我参加高考，所以我才跑到广州来实习了。眼不见心不烦，实在不行，我就在这边复习了。”谢惠娴说。

第八十五章：决定

谢元淼赞许地说：“哥支持你。”又朝厨房方向示意了一下，“他来劝你回去？”

谢惠娴点点头。梁超洗完碗出来，他将两手上的水甩了甩，谢惠娴扯了张纸给他擦手：“没有打破碗吧？”

“当然没有。”梁超笑了笑。

谢元淼说：“坐吧。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梁超。”

梁超看着谢元淼，说：“哥，我想让惠娴跟我回去，家里那边有单位实习的。等实习结束后，就直接在那边上班了。”

谢元淼问：“不在那边实习的话，就不能去上班？”

梁超愣了一下，然后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元淼说：“你父母都在财政局上班是吧？那就是公务员，现在的公务员都是需要经过考试才能录取的，就算是你父母在财政局上班，你被录入财政局有优势，但也需要通过笔试。现在公务员至少需要大专以上学历吧。还是说，你是非正式编制的？”

梁超低下头：“我们先去的话，是财政局的编外职员。我爸妈让我先进财政局工作，然后自考大学学历，再参加公务员考试，到时候只要通过笔试，就能成为正式职员。”

谢元淼一听就头大，体制内的东西他永远也搞不懂，歪歪道道实在太多，跟九曲黄河似的，他说：“就算是这样，你们先准备高考也不妨碍什么，这是做两手打算。”

谢惠娴说：“我才不稀罕什么财政局的工作，就算是进不了也无所谓。自己有本事，去哪里不是工作？”

梁超一听就急了：“惠娴你又来了，我们好好想办法解决不行吗，不要老是回避这件事。我爸妈让我回财政局工作，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比在外面打工要稳定安逸。哥你说是不是？”

谢元淼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照顾，所以无法体会梁超的想法，认为利用父母的权力是天经地义的。谢元淼想了想说：“这还是看惠娴自己的想法吧。你想去财政局上班吗，惠娴？”

谢惠娴头一摆：“我不想。”她真不想靠梁超的父母，要是自己依仗他父母进了单位，那么这一辈子都会低人一等，他们家的人肯定会让她做牛做马的。

梁超急了：“那你到底怎么想？”

谢惠娴说：“我想靠我自己，不想靠别人。你想靠你父母，你就靠吧。”

梁超放大了嗓门：“这世上谁不靠父母啊，不靠的，那是因为没得靠！”

梁超这话确实是句大实话，但是却跟刀子一样，戳中了谢家三兄妹的心，谢元淼和谢元焱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无奈。谢惠娴如炸了毛的猫：“对，我没有父母可靠，所以我要靠自己。我们兄妹都靠自己，照样活得好好的，不比任何人差！”

梁超那话一出口，便发现自己说错了，现在谢惠娴这么一说，他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对不起，惠娴，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谢惠娴站起来说：“梁超，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你走吧，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关系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梁超吓傻了：“惠娴，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们的，你别分手，别这么快否定我好吗？哥，你帮我说说话吧，我是真的很喜欢惠娴，不想失去她，才想和她一起回老家的。”

谢元淼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他能说，价值观不一样的人，其实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吗？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说实话，他也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老家，他坚信自己有能力在广州打拼出一番天地，所以他也想把妹妹留在身边，在广州安家定居，能够随时照顾得到。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相当于家长了，不应该过多干预，让妹妹自己做决定。

最后，谢元淼说了一句：“惠娴，这事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将来不要后悔。”

谢惠娴转过头看着哥哥：“哥，我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从我下决心来广州实习开始，我就已经作出选择了。我不想做个男人的依附，不想像妈妈一样相夫教子，做个家庭主妇，我想要自己的事业，想要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获得社会的尊重。”她转过脸对梁超说，“如果说，我有什么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那么冲动，答应你的追求，现在让我们两个人尤其是你充满了痛苦。对不起，梁超，我们还是分手吧。”

梁超已经泪流满面了，他摇着头：“我不分手。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做我的依附，让你只做家庭主妇，我知道你很优秀，比我要强得多，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你可以有你的事业。”

谢惠娴吸了一下鼻子：“梁超，你如果不想分手，那么，你跟我一起参加高考吧。等大学毕业后，考公务员也好，到外面工作也好，我都答应你。”

梁超听见这个条件，抬起头来看着谢惠娴，眼中有些迟疑，不过他嘴上还是答应了：“好，我参加高考。”

谢惠娴说：“明天你就先回学校吧，好好复习，我实习结束后，就回学校，我们一起准备高考。”

梁超看着谢惠娴，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超睡他们家客厅里的沙发上。关上门后，谢元焱对哥哥说：“哥，我不喜欢那个男的。”

“为什么？”谢元淼有些奇怪弟弟的想法，说实话，梁超可能不算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他对妹妹肯定是真心的，从这点上，他无法全盘否定他。

谢元焱撇嘴：“哭哭啼啼的，不像个男人。”谢元焱一直觉得这个人配不上他姐。

谢元淼笑起来：“等你以后谈恋爱了就知道了。”没有爱过的人，怎么能够理解。

谢元焱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会哭呢，看起来非常孬，没出息。”

谢元淼说：“好了，别背后议论他人，睡吧。”说着灭了灯。

谢元淼躺在床上，想起妹妹今天的举动，也许是谈恋爱让妹妹变得成熟懂事，也许是别的什么事。不管怎样，今天看来，她已经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了，性格也变得坚强果敢起来，这实在太令人欣慰。又想到梁超，他也挺可怜的，因为爱得更多一些，所以才会有如此的举措吧。张爱玲似乎曾说过，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就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郑世钧，他苦心追求自己的那段时间，想必也是这种感受，于是拿起手机给郑世钧发信息，说了今天的事，然后感慨说：“恋爱会让一个人变得自信，也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郑世钧回信息过来：“这话我太有发言权了。见了他，他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他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元淼，这就是我的写照。”

谢元淼会心一笑，原来他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回过去：“谢谢你爱我！”

郑世钧回过来：“谢谢我爱你，也谢谢你肯爱我。”

谢元淼拿着手机，弯起嘴角，闭上眼睛，想象着郑世钧抱自己在怀，温暖直抵心底，在欣喜中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谢元淼和谢元焱跑完步回来，梁超和谢惠娴都不见了，估计梁超已经回去了，惠娴去上班了。

谢元淼去学校，一二节没课，他去学校上自习，这个学期要准备英语六级考试。他住在校外，每天上自修室占座位不太现实，而那几个舍友也是非到上课时间不起床的主，所以谢元淼每次都是去外联部的办公室上自习的，那儿地方宽敞，环境也比较安静，比较适合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