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萧羽回了那狐殿之后,却独自一人,翘腿坐于那“金砌缠狐”王座上良久,墨色凤眸深凝,启唇轻含那负伤的玉指,勾扬的眉角,衍生魅笑朦胧。
只是,他究竟在思量一些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心中明了。
这里,顾萧羽正脱神,顾自“仙游”,却不料顾不凡,竟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正殿来,随行看守的小厮紧随其后,只是顾不凡倔强,他根本就阻拦不住。
“怎么回事!”叫喊声喧嚣,顾萧羽不禁回过神智来,却见那顾不凡,正泪眼婆娑的跪在殿下,一旁的小厮手忙脚乱,对顾不凡的执意,感到束手无策。
顾萧羽看了那随行的小厮一眼,只使了个轻微的眼色,那小厮,便就毕恭毕敬地退离了下去。
届时,偌大的狐宫正殿,便只剩顾萧羽与顾不凡父子二人。
“你是来送死的么?”顾萧羽轻舒了一口气,不耐看向面前顾不凡,张口道,出口之言,却不由让顾不凡,由心而发,一阵寒栗。
“我顾不凡不求你,将我当成自己的子嗣看待,只是,陛下,您可否……可否,放过小凡……”顾不凡颤抖着略微还有些稚气的声调央求道,满眼泪光,真心诚意。
而顾萧羽听闻,却不屑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蔑哼。“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他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去,漫漫至顾不凡身前俯身蹲下,伸手捻指抬起他的下颚。“不凡,你既然随了我顾萧羽的姓氏,怎么会,不是我顾萧羽的子嗣呢……”他淡淡笑道:“只是,你还要为父跟你说多少次,要怪就怪你的母皇,偏偏是她,生下了你,你跟她,真的太像……”他说这话时,饶有深意的语气里,却带着隐约的忿然怅惘。“只要一看着你,我就无法克制自己去恨你……”他音调深沉而冰冷。
“可是……可是就算父王再怎么憎恶,这所有的一切,似乎跟小凡没有任何关系吧!”顾不凡不甘地冲顾萧羽嘶喊道:“难道小凡降于尘世,父王你……”他义愤填膺地扬袖竖指指向顾萧羽道:“你就没有责任吗?!父王既然那么厌恶小凡,那么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与母皇生下小凡!生下小凡之后,就将小凡如同牲畜般对待!父王……父王小凡不求您其他的,您放了小凡吧,子书哥哥不能没有小凡,小凡也不能没有子书哥哥……”顾不凡伸出双手攥住顾萧羽的袖角,很是卑微的乞求道,面上霎时,更是泪痕交错。
可顾萧羽见他如此苦苦哀求,胸中火气却不由得外溢,看着近在眼前的,顾不凡的嘴脸,他思及上官凝舞,憎恶之感,顿然四窜入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他伸手,猛然掐住那顾不凡的脖颈,凤目圆睁,咬牙切齿,面目难免的狰狞无度。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在我面前,你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提及墨子书?!他双眉紧锁,歇斯底里的冲他嚎叫:“你知不知道,只要我稍一用力,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
第六十六章
顾不凡闻声,将脸硬扭向一侧,绝望地笑出声来。
“我知道……父王恨我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想要不凡我死,我就决不能活!他正过眼来望着顾萧羽,冷声道:“反正父王最终的目的,也是让不凡死,不如,就趁这个时候,趁着天还未亮,将不凡杀了吧……没有子书哥哥,不凡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他蔑笑:“你跟我说,没有墨子书那个家伙,你活不下去?!”他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数分,圆睁的双目,更是布上了千丝万缕的血红。“顾不凡,你究竟,是不是我狐族殿下!死到临头还口口声声墨子书,怎么数万年来,却从未见你如此亲切的待我!”他高扬的语气里,全然的妒意难平。紧扣住顾不凡脖颈的手,也不禁因愤怒,而开始不住的颤抖。可顾不凡此时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惧怕之意。
“父王这话,还真是说笑,难不成……您不由分说给我一个拳头,我还要笑着对您千恩万谢么!同样的道理,子书哥哥对我最好,我当然最喜欢他!没有墨子书,我顾不凡在你的“悉心栽培下”,根本活不到,今时今日!虽然父王您与不凡血脉相连,但是,不凡心里,只爱子书哥哥一个人!”他语气坚定地有种视死如归的味道。他说:“就算当年是子书哥哥抢走了母皇,不凡我,也还是最爱最爱子书哥哥!”
此言一出,直中顾萧羽要害,顾萧羽霎时间,眼蹿火星,气愤的几乎走火入魔。
墨子书在千万年前,与这顾萧羽啊,本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一同修行,一同成妖,一同有了自己的统治地界。
只是,如此的深情厚谊,却因为一个叫做上官凝舞的,女人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
且说这上官凝舞,本是上届狐王之女,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顾萧羽与墨子书都对其一见钟情,只是,顾萧羽身为狐族,老狐王最为器重之人,最后,便顺理成章的,迎娶了上官凝舞,那位高贵的狐族公主。墨子书旁观,面上虽表现的若无其事,只是心中,却不由是嫉妒不已。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容忍自己所爱,与他人结合,就算是最好的兄弟,也不可以。
顾萧羽与上官凝舞二人成婚之后虽相敬如宾,看上去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只是,没有过程的,父母之命的婚姻,便注定了,是要出现裂痕的。
墨子书虽不及顾萧羽的俊朗飘逸,稳重老成,只是,却多了些许顾萧羽所没有的情趣。
要知道,每个女人,都是天生充满了好奇心的动物,虽说这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这上官凝舞与顾萧羽本就没有什么情感基础奠定,墨子书的幽默风趣,便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导火线。天长日久,便就演变成了,墨子书与那上官凝舞的情不自禁,干柴烈火之下,他二人,终于做出了越举之事,而那夜翻云覆雨,亦正巧,被伏案归来的顾萧羽亲眼所见……”
被逮了个正着,墨子书与那上官凝舞非但没有任何愧疚之情,反而对顾萧羽冷言相向,嘲讽不断。说什么,他们,才是真心相爱的,多讽刺而又可笑的借口啊。
顾萧羽虽爱妻非常,只是,他毕竟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怎能容忍自己的娘子与兄弟的同时背叛,于是,怒不可遏之下,与墨子书开战。
只是,墨子书平日懒散惯了,修为方面,到底不是顾萧羽的对手,当时,若不是上官凝舞为那墨子书以身挡下那一掌,只怕,墨子书早已魂飞魄散了罢。
上官凝舞终究是死了,死在了顾萧羽的掌下。墨子书,也从此,与顾萧羽,形同陌路,就算相见,也沦为仇敌。
而这场战争,最大的牺牲者,恐怕就是当时年仅半岁的顾不凡了吧,自幼无母不说,自从此事过后,顾萧羽更是没有正眼瞧过他一下,就算长大成人,也是受尽了顾萧羽的刁难折磨。墨子书虽与顾萧羽不和,但闻得顾不凡如此境况,许是出于对上官凝舞的愧疚,一直以来,他对顾不凡,却如同是对待自己的亲儿一般,疼爱有加的。
顾不凡的快乐,也许,都是墨子书所给予的罢。他必须,为自己年少轻狂,所犯下的错误,做出弥补……
“你最爱他?呵哈哈哈哈哈……”顾萧羽仰面狂笑道:“不凡,你果真有你娘亲当年的风范啊,都是那样的银荡!”他嘶吼,出言不逊,难以入耳。“不过……”他阴阴说道:“如此甚好,你放心,你是我的至亲骨肉,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呢?”他眯眼轻言道:“生不如死,有的时候……才最好玩……不是吗?”言罢,他扬手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便从门外走进来十五个,身着灰甲,身宽体胖的壮汉,而他们,则都是顾萧羽的心腹。
“狐王陛下,有何吩咐?!”为首的壮汉矩步上前,恭敬地抱拳询问道。
“他……我就交给你们处置了,你们不是总抱怨我不允许你们碰女人么?那如今,我把他送给你们,女人可以做到的,他,也绝对可以做到……”
口出之言,一字一句都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就连他那些部下听闻,也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们虽都知道顾萧羽针对顾不凡,却不料,今日,他竟下如此谬令,来糟蹋自己的亲生子。
“陛下……”为首的小厮迟疑道:“这样,真的妥么……殿下尚且年幼,如此,奴才却觉不妥之极……”
“不妥?!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好,既然你们如此仁爱,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哼!”顾萧羽原本就是满心的愤慨,如今又遇部下忤逆,自然是火上浇油了。
顾萧羽的暴戾,却也绝非浪得虚名的。
所以,那十五个人,被其命人拖下去剁成肉酱,也不足为奇了。
不达目的,顾萧羽绝不是那种善罢甘休之人,就算方才的十五人,因为那所谓的虚伪的道德,而不愿对顾不凡下手,他也自有妙法。
他最终,还是用空音诀,自“媚山”上召唤来了苏玉恒。
这苏玉恒,则是狐族第一银浪之徒,獐头鼠目,非但样貌丑陋无比,凡是有姿色者,无论是男是女,只要落入了他的银爪,都是难以逃脱的。他的“春宵千金粉”可以勾走人的魂魄,并使人沉沦在幻像与欲望之中,难以自拔,宛若泥潭深陷。
“本尊将皇子殿下交给你处置了,苏玉恒……”顾萧羽轻淡唤道:“你可一定要伺候好了……”他的语气毫无情感可言,他眯眼,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看着苏玉恒一脸惊恐的顾不凡,清浅一笑。随后,便站起身来,转身拂袖离去,面上前一秒强装出来的浅笑,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沦为不尽的冷血阴寒。
顾不凡深知那苏玉恒非善类,便慌措的爬起身来,想要去追那顾萧羽求情,怎料,还未踏出半步,便被那苏玉恒拦住。
“我俊俏的皇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陛下既然叫我还好生伺候您,那玉恒我,可不能怠慢了呀……嘿嘿嘿……嘿嘿嘿……”他欲伸手去扯顾不凡的衣裳,却被警觉的顾不凡向后数步,躲避了开来。
“苏玉恒……你不要胡来!”顾不凡一面双手交叉抱胸朝后退去,一面高声吼叫警告道,可苏玉恒有了顾萧羽这个靠山,才不将顾不凡的话,听进耳里去。况且这顾不凡如此的细皮嫩肉,还真是令他垂涎欲滴啊。
想必狐族皇子给人的感觉,定是和那些庸脂俗粉,凡夫俗子是不一样的吧。
“胡来?”苏玉恒一面快步逼近,一面色眯眯地回答道:“皇子殿下您放心,我苏玉恒,绝对会对您温柔有加的,只要您乖乖的,配合着我,玉恒保证,让你爽到极点……”
“不……我不要!”顾不凡不屈高吼:“你走开!我要去找子书哥哥,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顾不凡带着哭腔嘶喊道,便也顾不得什么闲碎了,想着反正都难逃劫数,便索性就不再畏惧退后,横冲直撞的他,想要通过蛮力突出“重围”,但是,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讲,这种蠢顿的方法,注定是失败的。
终究,那苏玉恒扬袖一挥,一阵白雾自顾不凡面前飘掠而过。
顾不凡不禁,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记得面前之人,明明是苏玉恒,只是,为何现在再瞧,竟是那墨子书的模样。顾不凡有些不可置信的甩了甩混沌的脑袋,揉了揉迷迷糊糊的双眼,他想要使自己清醒,可就算如此,他横看竖看,却都是墨子书。
渐渐地,随着意志的丧失,他四肢不由酥软,索性便庸倒在地,并将面前之人,真的当做了墨子书。
“子书……哥哥……小凡就知道,子书哥哥你,一定不会丢下小凡不管的……哥哥……哥哥……”他无力的唤道,体内的一股热浪也不由得蒸腾散漫。他带着轻浅的喘息唤他,一切,都显得那样诱惑人心。“哥哥……小凡好热……哥哥……”
第六十七章
“热么?”苏玉恒走至顾不凡身前去,卸下身上的衣物来,俯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你放心,有我苏玉恒,你肯定能缓解身上的热度……:”
语落,那苏玉恒便开始伸手撕扯那顾不凡的衣衫,笑得一脸猥琐。
可怜那顾不凡迷糊混乱,竟分不清面前是何人,不说推脱,反而扬手勾上那苏玉恒的脖颈。
不一会儿,他俩双唇相映,舌尖搅在了一起,挑逗着对方体内的欲火。
顾不凡的衣裳,被那苏玉恒全数褪去。
呻吟声不断,低吼声延绵,交杂回荡在空寂无人的大殿,真是勾人心魄。
这里,正上演着一幕闹剧,而莫白此刻,却也早已到达了花浔狐殿外。
天还不曾大亮,狐殿的神砌,却在皎洁月色的照射下,反耀着幽蓝。
第六十八章
莫白心觉有诈,便将承影剑收于袖中,弯腰俯身,伸手自地面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朝着那神砌扔去。
果不其然,当石子与那萦绕着幽蓝的神砌相碰,那石子便被吸附进了神砌之内,并在那随即喷散而出的血红火焰与冷蓝冰屑的双重攻度之下,化作了一缕轻烟,且干净的不见痕迹。
莫白一惊,便本能地朝后退了无数步。
想着神砌之无尽威力,莫白心中却也不禁为难起来,如此严防,他孤身一人,要如何闯入,如何躲避这冰火双重的鬼焰。莫白扬起脑袋,盯着神砌凝神深思。
恍然间,看着头顶星空广阔,莫白脑中,忽闪灵光。
虽说,狐族有神砌防守,只是,这神砌却也不可能比天高,只要他御剑腾飞,进入狐殿内部,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心中这样细细思量,莫白便欲踏剑凌空,跃入内宫,怎料,才刚取出袖中承影,上前走了十步,本还星光熠熠的夜,竟在此时,电闪雷鸣起来。只是,这电闪雷鸣之中,却也夹杂着一种不明的兽吼,凄厉而雄壮。
莫白心觉不妙,便警觉地扬起手中长剑,蹙眉,警惕地看向四面八方,生怕有何物,会从暗处袭击。
“来者何人?”男声浑厚宛若洪钟,自朦胧夜空,悠扬而起。莫白心头一紧,便循着那声源探寻而去,竟见一身着昏黑色铠甲的褐发男子,飘然悬浮于神砌之上,夜色灰暗,莫白无法看清他的脸庞,但那刚毅的线条,却因月色,而显得那样分明。那双银色的白瞳,更是散着噬人的阴幽,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如此空洞。
“青云莫白……”莫白仰首,故作镇定答道。其实,他深知,此人,绝非善茬。
“没听说过……”那人漠然道:“我劝你还是快走吧,我阴夔,不杀无能之人……”
“我要见顾萧羽……”莫白直接无视了那阴夔的话去。心中只想着,要将那顾不凡救出。
而那阴夔,听闻了莫白的话,却张狂的笑了。“狐王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这小喽啰,有资格唤的!如果,你是为了那墨子书来讨要不凡殿下,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狐王陛下,已经将不凡殿下交给了那媚山第一银魔苏玉恒,你这个帮手,还是趁早回去,叫墨子书,死了那条心吧,不凡殿下,这一生,都是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