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番外——莫辞
莫辞  发于:2015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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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俞凤关系逐渐转好,并不想彼此闹僵,捅破那层薄弱的友好。

将视线移到信上,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一些嘱咐关怀的字句,和信末询问他有没有想返家的念头以及明年年前会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珍惜地将信收好,他磨了墨,毛笔点墨在洁白的纸上写起回信。

常思归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闻笙,一封给二弟,打算明日将信交给林绿。

写完信,天也黑了。

原本俞凤打算安排人给他吩咐,可他一个人习惯了,想想便温言婉拒。

一来是他是习惯独自一人了,二来是他害怕。

害怕那些讥笑与嘲讽,他在天冽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一点一点从仆役间传出去的。

除了俞凤、林绿,他对其他人心里总是有些疙瘩。

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变得如此多疑、自卑。

心里惧怕仍在,常思归慢慢适应。

俞凤对他的那点柔情,就已让他惊喜不已,他笑容多了些,心里压抑也逐渐转轻。

他和俞凤开始有说有笑,而不是仅系于单一的情事。

他拉奏南胡给俞凤听,累了两人便躺在一张床上闭眼睡去。

待转秋的季节前,一同去看了花海几回。

常思归虽有说不完的喜悦,但心里却像踩在极高的地方,有些惶恐觉得不切实际。

那些是俞凤安慰不了他的地方,常思归只能和自己说要慢慢去适应。

一切会慢慢好起来——

人开心的时候,难免笑容多了。

俞凤指尖抚过那张浅笑面孔,尽管清秀如水、平凡如斯,但笑起来的模样却格外顺眼好看。

亮晶晶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直看着俞凤,清亮得不带任何杂质。

俞凤忍不住吻上常思归的眼角,笑嘻嘻地说「我就这么好看,让你看傻了舍不得眨眼?」

常思归耳根微红,别开眼,微翕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

在他眼里,俞凤哪里都好。

兴许就是那张惑人心神的面孔着实让人痴迷、让人遏制不了心动深深坠跌于肤浅的表象。

「怎么了?」

常思归摇摇头「……是啊……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阿谀奉承的话俞凤早不知听了几回,可从常思归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他听了舒服。

「那你喜欢吗?」

听到俞凤的问句,常思归苦笑了一下「是啊……」大概穷其一生他都挣脱不出那名为俞凤的牢笼,俞凤偶时便会问他同样的问题,而常思归总是回答肯定的答案。

他喜欢俞凤,他爱俞凤,可喜欢与爱他对着俞凤却说不出口。

有些话说多了,却未必能成真。

俞凤从来没有对他说出任何情话,哪怕是简单的喜欢二字也未曾有过。

他多想反问俞凤,却始终不敢。

本来是平等的两个人,却在他的喜欢、他的容忍之下逐渐歪曲。

「想听什么曲子?」

「都行。」

瞧着常思归低首敛眉的模样,让俞凤心猿意马,他欺身向前,暧昧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颈窝,常思归一颤,险些连手里的琴弓都拿不稳,差点儿就拉错了音,但手上力道使得不好,乱了曲调。

常思归镇定心神,一曲作罢,才想拉奏第二首曲子,琴弓和南胡却一并给俞凤收去。

「罢了,夜都深了别拉曲了,你手脚这么冰,去泡泉暖暖身子,早些睡吧!」将手里的琴弓南胡给搁置在旁,俞凤话虽如此说,可说到了最后一个字,低沉暗哑的嗓音隐带一丝情欲。

常思归并未查觉,顺着俞凤的话语往窗外看去,夜幕低垂万物宁静,点了点头。

想去拿换洗的衣服,手却被另一只手按住。

「我也去。」

说罢,人便傻呼呼地给俞凤牵着走。

褪开的衣衫,袅袅轻烟。

半伏在泉池边,微颤的身躯,愣是让俞凤吃乾抹净一遍又一遍。

59.

秋去冬来。

陆续从林绿那拿到闻笙的回信,累积起来也有十几封了。

二弟却音信杳然。

常思归忍不住多想,却无法证实。

胡思乱想几日,初冬的一场雪降下了。

尽管穿得如何保暖御寒,自仲秋以来,仍是染上几次风邪。

手心贴着碗边缘取暖,看着黑呼呼的汤药,有些麻痹。

林绿道「这身体得补,这药得继续喝。」

常思归只得咬牙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汤药。

闲来无事时,常思归便捧着玉佩仔细雕刻琢磨,出来的成品和纸上画的图样相去不远,总算不费常思归一番心血。

日子过得平淡、惬意,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相比和俞凤在一起时的欢悦,那点遗憾实在不足挂齿。

直到某日,林绿对他说魏予凰回天冽宫的时候,常思归整个人懵住,手里的茶杯拿个不稳,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心里不安逐渐扩散,冷汗不止,待林绿离去,他手背遮着眼,疲惫的坐在床上。

自那日起,俞凤找他的次数骤减。

常思归心乱如麻,他对魏予凰一点也不了解,未曾接触、未曾攀谈,更不明白对方当初用意何在。

加上俞凤的疏离更让他心慌意乱,他推开门,一时冲动想找魏予凰问个明白。

积压在心头的困闷疑惑,迫切地需要人来解答。

离开泉边小屋,方向混乱地走着,他不清楚路要怎么走,逢人便问。

连续问了几个仆役,才知去哪找人。

他脸色微白,眼神慌乱,在他人眼里,他就像个笑话,仆役们的眼里带着嘲讽与怜悯,嘲笑他不过是替代的男宠,凭藉着什么身份去找魏予凰,怜悯他仅是个男宠,凭什么和人争。

他们不明白常思归找魏予凰的理由,只单纯认为常思归想惹事生非。

有些人前去通报俞凤,有些人则是想看笑话。

无数念头在脑里绕转,他莽撞地去找魏予凰。全然不想若俞凤知晓此事会如何对待他。

此时,魏予凰根本不知常思归在天冽宫。

落胎后的身体经调养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自收到师傅的信后便和张皓连夜赶回天冽宫。

一路上风尘仆仆,可两夫妻感情却愈发甜蜜。自知晓落胎之事,张皓对她怜惜万分,极其呵护。魏予凰不敢明说事情始末,而张皓也怕触及伤心事,两人便闭口不谈,魏予凰也渐渐淡忘此事,或者是刻意遗忘。张皓虽遗憾那逝去的小小生命,但心里却更是担忧发妻身子,他不担心子嗣问题,两夫妻促膝长谈,魏予凰才总算想开了些。

两夫妻说说笑笑间,门被推开青年站在门边。

魏予凰满心困惑,和闯门的青年对看了几眼。相似的眉眼,清秀的脸庞,她才恍然想起这人,漫天的愧疚蓦地压在心上,魏予凰不敢再和青年视线对上。

低着头,彷佛遭受委屈似地。

张皓不明所以然,只见妻子遭受委屈,心下对来者隐隐不快。

常思归没漏看魏予凰那一瞬的慌张,可屋里还有一名男子,实在不好说话,良久,常思归才道「……魏姑娘,我有一事相问。」

「予凰,这是?」

魏予凰心里七上八下,勉强露出微笑「夫君,我和这位公子有些话要说。」

张皓上下审视青年,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总是不好「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还有……」

常思归进退两难,适才想解释,手腕就被人紧紧拽着,他吃痛一声,回首看见俞凤一脸阴霾,心突然冷了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俞凤字字冻寒。

「师兄。」张皓愈发疑惑,他对青年一点印象也无,眼见三人互相认识,气氛却尴尬僵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才好。

「你还想做什么?」掐着常思归手腕的力道加大,俞凤怒意滔天。

常思归听着俞凤一句句的逼问,退后一步,却被俞凤拉扯过去。

「师兄,你……?」魏予凰脸色一白,刚见常思归时就已让她惊讶错愕,加上师兄她简直不知道两人关系到了什么地步,她那时的谎言,究竟造就什么后果,她一点也不敢猜想。

60.

俞凤自听到常思归私自去找魏予凰时,愣了一下子,随即抛下手边的事情前来找人。

他这几日并不是故意冷淡常思归,只是内心纷乱不知怎么面对常思归加上身边事务繁杂。

却不知道常思归怎么想的,跑来找魏予凰。

一进门,他抓住常思归的手腕,忍不住逼问起来。

如果魏予凰出什么差错,要他如何和张皓解释说明?!

常思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和张皓起了冲突,只会吃亏占不了便宜,他这样莽撞跑来,他如何护得了他?

思及此,俞凤脸色难看,怒意渐升。

然而,常思归却不明了俞凤心里所想,他的自卑多疑早已根深柢固。

常思归静静地看着俞凤,苦涩地笑了出来。

俞凤是不是觉得他卑劣狠毒,认为他对魏予凰心怀不轨,常思归早已不知从何解释,尽管解释了,别人却不一定相信。

他只是笑着,笑里带着满满的悲凄。

俞凤一只手掐着常思归的手腕,一只手紧握成拳「师妹、师弟,晚上替你们接风洗尘。」

「师兄,你不是要……」魏予凰迟疑地想问些什么。

「若无事,我便带他先走。」似乎知道魏予凰要问些什么,俞凤打断话语,丢下话拽着常思归离去。

常思归身体微微颤抖,究竟是天寒觉得冷还是失望心凉透顶,他分不清。

初冬的第一场雪降下。

白色的雪花落在裸露的肌肤上,化成了水滑落滴在土壤上。

他失了神般地任人拉扯,脚步踉踉跄跄地跟着俞凤的步伐。

滔天的怒意在瞥向常思归空洞的双眸时沉寂了下来,他挫败地松开掐住常思归的手,一时拿不定主意。

常思归垂下手臂,伫立原地不发一语,他闭上眼,满心疲惫。

俞凤的行为早透漏了他一点也不信他。

他能对魏予凰做什么?从头到尾他只想厘清疑惑罢了,而俞凤却只知道逼问他,他失望、难过、埋怨——种种情绪交杂归于死寂。

隐忍多时终究是受不了那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他背过身不想见俞凤,低着头走了几步路,复又被俞凤拉扯回去。

他不动,本该眷恋奢望的怀抱却只让他想逃离,只是逃离却也无用,挣扎了却被愈抱愈紧,他静待着俞凤开口。

俞凤不适应常思归冷漠的样子,他心里慌张。

如果不说些什么挽回,就会后悔似地。

俞凤放缓语调问道「你找魏予凰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问个问题。」他也不管俞凤相不相信,这确实是他的目的。

微皱着眉头「你冒昧前往,若是张皓知道了什么,做出什么事你该怎么办。」

俞凤语气虽带几分担忧,但常思归听了却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是那样认为。」

「认为什么?」

「认为是我害魏姑娘落胎的是吗?」忍不住满腹委屈,常思归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语调轻得彷佛风一吹便散落,字不成词、词不成句。

俞凤一怔,沉默了下来。

他本想说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视线对上眼角微红的那人,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向俞凤犹豫的表情,常思归心里就像破了个大洞似地,怎样也弥补不了,他开始剧烈挣扎想离俞凤远远的,但环抱住他的双手却愈收愈紧,不肯放手「你放开我!」

「别想、别想了……我带你回去。」

如果可以,常思归多想不去想。

61.

可闭眼,脑袋里想得全是伤害。

俞凤从来没见过常思归生气的模样,从来没有——不管他如何欺负他、辱骂他,常思归从来都是低首敛眉咬着嘴唇,可怜无措。

如今见人气得身子微颤,眼角微红。他心里没来由地抽疼着,想好好呵护眼前的人。才想伸出手安抚常思归,手却停在半空中。

然而在此之前,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一直都是在常思归彻底绝望的时候给予一丝温情,接之再伤害,反反覆覆磨蚀掉常思归所有希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并不是多么痛恨常思归,只是不知觉间习惯了这样不平等的相处模式,等到觉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令人发指。

俞凤心虚、心慌,拉着常思归的手不肯放,最终他说「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他折磨了常思归这么多日子,总归要说声对不起。

就算当时魏予凰落胎之事真相如何,都不是他该置喙的,魏予凰都说不怪常思归了,他又为何心系不忘儿时约定执着如此,甚至自作主张惩罚常思归。

在这些日子以来,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却不知道?!

常思归怔忡着,泛红着眼瞧着俞凤,不知该喜该悲,他从没想过俞凤会跟他说对不起,一时间仍反应不过来。

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失了控,可那些话语却也隐埋于心许久,说出口才觉心里舒坦些。

后背抵着俞凤的胸膛,但心与心的距离却遥不可及,他从来都不明白俞凤心里想些什么,他曾以为他的固执会持续着喜欢俞凤,可遍体鳞伤过后,他才惊觉早该远走高飞切断这场无望执恋,偏偏身体却离不开这那短暂的温暖。仅仅一句抱歉就抵上千次百次的伤害,常思归觉得可笑,却扯不出笑容。

雪愈下愈大,冗长的沉默当中,青年才说「好……回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相信俞凤。

回泉边小屋俞凤关上门阖上窗,挡住外头风雪,回过身握住那双冰凉的手,用体温去烘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常思归在心里的分量占据愈大。

连见了魏予凰心情也不复当初痴迷激动,反倒是常思归的一举一动让他在意万分。

可他先前做了那么多蠢事,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弥补。

他现下没办法坦然说出喜欢两个字,之前伤害得有多深就愈是说不出口,他得想个法子慢慢宠常思归,让他忘却先前种种。

届时,他便抛却天冽宫事务,和常思归系手天涯,这宫主之位他向来不喜,仅是顺从爹便继承了下来,俞家旁系数十人,便是从中挑选能者也不失一法子,他个性无拘无束惯了,若真是要他闷着乖乖处理繁杂事务,怕是待得不久便又要落跑。

为了牵制旁系家族,打小便和一女子结下娃娃亲。

如今他年过二七,再过三年便而立之年。

婚事催得紧,他自然遭受殃及,如今确认内心情感,婚娶一事必得解除。

常思归虽然脾性温润,可如果他真娶妻生子了,常思归必定无法原谅他。

一思及此,俞凤眼里闪过一抹认真。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常思归不知俞凤说得是真是假,觉得现时转变得太突兀,让人难以接受,尽管难以接受,但心里却疯狂叫喊着让自己相信。

说他不长记性也好、说他伤疤好了便忘了疼也罢,可俞凤说的话太过美好,他舍不得怀疑,想抱持一丝希望去相信。也许这次能成真也说不定,他不只一次地在心里盼望,虽然十次里头有九次失望,可他终究选择相信。

正如他心里所决定的,这是他最后一次相信俞凤。

「好。」

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的承诺让俞凤微愣,看向常思归微笑的面孔,恍如从前……于是刻意淡忘过往那些多的伤害。

将常思归手揣进怀里,他面对着常思归,不禁情动吻上那人嘴角。

轻轻的,仅是在上头轻啄一下,复有轻啄一下。

最后将舌尖探入常思归嘴里,狠狠吸吮着,将人吻得乱七八糟、面色潮红。

「你脸红的样子我可喜欢了!」

「……胡说什么。」别开视线,他不敢迎向俞凤目光。

俞凤一瞬也不眨的瞧着常思归,满心愉悦。

常思归不明了俞凤的多变,他不问、不说,温顺接受。怀疑的种子在常思归心上扎了根,他小心翼翼地揣测,无法遏止的猜疑。

62.

隔上几日,冬雪纷飞,屋檐屋外积上了厚厚一层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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