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温阳慈善’那边一向都很干净。”
但叶俊英不信:“这可说不好!”他之前也参与过多次灰色项目,深知慈善这边油水最多,以沈檀夕那种见缝插针的捞钱手段,十有八九是不会放过这个的。
“我保证,”徐风看向顾安迪,“‘温阳’的运作记录绝对可以当作咱们的王牌。”
顾安迪犹豫了片刻,谨慎道:“还是暂且先搁置吧,等我回头再请示下沈总。”
“那我就暂且不管‘温阳’了。”叶俊英似是挑衅般地睨了徐风一眼,而徐风也只好当作没看到。毕竟这边很少有人会真正地接触过‘温阳慈善’的内部运作,他们不知道那对沈檀夕的重要性也很正常,否则以顾安迪的做派来看,他绝对不会犹豫,肯定直接就向沈檀夕力争这块‘王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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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们再想别的办法。”
果不其然,当顾安迪向沈檀夕提及‘温阳’的时候就被果断地回一口绝掉。
“但‘温阳’这么干净,绝对经得起审查!如果现在把它推到浪尖上,就根本不用再耗费其他的人力物力去摆平这场风暴!”顾安迪据理力争。
但沈檀夕三缄其口,只默认温阳确实没黑底,却也还是绝不同意用这一招。
顾安迪只好深吸口气,郑重道:“沈总,恕我直言,如果真的这么持久地和公众耗下去,公司的规模必定会削减,您做好巨额亏损的准备了吗?”
沈檀夕抬头,表情镇定地反问:“我是集团董事长,也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你问我准备好了吗?”
“……是的,”顾安迪一脸凝重,“最坏的结果是股票下市,您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沈檀夕慢慢地站了起,他严肃地看着顾安迪,表情却是一种不同于凝重的坚定,“但是最坏的结果只是理论,真正的结果要等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努力之后才会看到,你们公关部是我们与公众的重要枢纽,就应该用最坏的打算赢一场最漂亮的仗!”
顾安迪无法抑制地颤栗着,仿佛感觉全身的热血都开始沸腾。
“是……我明白了!”
“去吧,这一关我们迟早要经历的,”沈檀夕将之前交上来的预案还给了顾安迪,并重重地点了下头,说道,“我相信你们,也更相信你。”
“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到最好!”
于是当顾安迪离开那顶层的办公室时,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的力量,而这一部分是来自领导的信任,另一部分则来自于他对公司的信任,就好像连之前的那仅有的些许不安都被安抚了似的。
“果然洗脑的工作还是得你来做,”确认人已经离开后,徐风才从隔间的小休息室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这是草拟的内部公告邮件,后续的津贴方案还在和财务部商榷之中,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能叫上来了。”
沈檀夕做回椅子,随意看了眼旁边:“放那儿吧。”
“好的,那您有事再内线叫我。”徐风放下东西后便转身离开。
“等等!”沈檀夕叫住他,也见他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便又说道,“……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各方势力都司机分割这块蛋糕,你就不想再问我些什么?”
徐风沉吟片刻,回道:“应该没有吧,反正工作上的事我暂时没有疑问。”
“那你就不怕丢了饭碗?”
“为什么要怕?我本来也是要辞职的,”徐风无所谓地说道,“而且很早之前的时候我就说过,以非法手段谋取暴利的营生都不会长久,能在此之前看到你决心洗底,也算是我没看错你这个人吧。”
沈檀夕久久地看着他,像是心中有很多的话要表达。
“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地帮助公司熬过这个难关,而至于到最后还能剩下什么,那就全看造化吧,”徐风坦白地说,“但至少不会让你破产就对了。”
“谢谢。”沈檀夕语调郑重,没有半点的讽刺。
于是徐风便了然地笑了,然后没再多说话地转身离开。
但直到门关前的最后一秒,沈檀夕还是忍不住地请求了一句:“徐风!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把‘温阳’保住!”
闻言,徐风停下了手上动作,并对他允诺般地轻轻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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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过了规定的下班时间,但公司里还在紧张地忙碌着。尤其是徐风作为内部安抚的总统筹,更是不能比别人提前离开。
“hello,this is ethan speaking,”当电话铃声响起,徐风本能地说出了工作时间最常说的话,但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一阵沉默,这令他不得不将视线稍稍分出来0.5秒来看一眼显示,“啊……嗨~木霖!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上班的时候都说英语的吗?”季木霖明显地表达出了不喜欢的意思,不过却没给徐风辩解的时间,很快就又切入了正题,“刚才宠物医院的人给公寓这边打了电话,说是你的电话打不进去,让我转告你那只叫‘大白’的猫在下午的时候被人把后腿给踩骨折了,现在情况……”
“你说什么!”徐风噌地站了起来,“那萧夏呢?”
181.忍无可忍
徐风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大白已经做完了手术,而在大门口接他的店员也一边走一边跟他说明缘由,语气听起来有愧疚也有焦急。
“你是说,猫是在店里踩伤的?”
“对,但因为之前就怕出现这种事情,我们已经特意给大白系了铃铛,而且来我们店里的顾客都多为女性,也很少有那种毛手毛脚的,所以也从来没出现过踩踏的现象!但这次的这个人却像是故意的,完全不像是在无意间踩到的!”
徐风听着也觉得奇怪,可眼下比起猫来,他还是更担心萧夏的状况:“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的?”
可是萧夏根本没反应,就只是低头坐在椅子上,像个木头人似的。
“别担心,我刚才已经听医生说了,只是骨折而已,很快就会好!”
“徐风……”
“嗯?”徐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了?”
萧夏慢慢抬起头来,眼眶意外地憋得通红,就像是要哭又强忍着,像恨又说不出来。徐风一向拿他当孩子看,见这模样也是心里一揪。
“放松,放松!告诉我,怎么了?”
他已经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当萧夏摊开手的时候,他还是茫然了几秒。
“……你告诉我,”萧夏一字一顿地问他,“这是什么?”
那掌心里的微小装置只有指甲盖的大小,而且具备完全密闭的封闭外壳,从外形来看基本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徐风微微眯眼,好奇地拿起那个小东西,但原来背面已经裂开,里边的是如同芯片般的集成电路。
“你从哪找到的这个?”
萧夏的唇线绷得僵直,半响后才艰难地回答说:“在……大白的身体里,因为被那个人恰好踩到,所以才在手术的时候被发现,然后取了出来。”
“这样……”徐风又想了想,“你也不别太担心,我看这东西没碎,应该对大白也没什么伤害,等我回去在找人问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萧夏打断了他的搪塞,认真地说道,“徐风,这个是定位器……你认识,也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对吗?”
“别想太多,这件事……”
但萧夏不肯听他的,仿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医生跟我说,幸亏这个东西没有被踩碎,不然大白的腿就保不住了……徐风,这就是你要我坚持下去的理由?难道,就一定要我看到他做尽所有不计后果的事才行吗?”
“不是的,萧夏!这个不一定就是他……”
“……我根本不能改变他!”萧夏蓦地站起来,然后一把夺过那东西狠狠地扔在地上,“他就是那样的人!他什么的都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工具,在他眼里根本没有生命的价值!真是够了……够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我……”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徐风赶紧拉住了几乎要晕倒的萧夏。
“你先冷静下来!”
“……我怎么这么蠢?他连人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它们……”
这样的认知太纯粹,萧夏本就不应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如果不是沈檀夕强留他在身边,那无论是普通的市井小民,还是在一个庭院深深的豪门少爷,他都可以避免这些令人新生寒畏的事故。可谁又能料到缘分弄人,竟要他遇到这样的人……
“夏夏!”沈檀夕在掰清手上的事后立马赶了过来,但原本路上时听到说大白的手术已经做完,他还以为萧夏也应该冷静了下来,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的是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怎么回事!?”
“别碰我……滚!”萧夏一把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甚至连徐风都没料想到他此时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别动气、别动气!冷静!”
“到底怎么回事?”沈檀夕还算冷静,见矛头显然是对向了自己,也只好先把询问的视线投向徐风,“……大白的手术有变?”
徐风眉头微皱,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于是他示意沈檀夕看那墙角的东西,果不其然见到的是沈檀夕一脸费解的神情!可是轮演技,沈檀夕的神情及情绪自控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徐风也不敢轻易断言。
“这东西哪来的?”沈檀夕把那东西捡了起来,却问了和徐风一样的问题。
萧夏怔怔地看着他,缓了半响,然后莫名地笑了:“……还要演戏吗?”
“从大白身上取下来的?”
“难不成是我吗?”萧夏将徐风推开了些许距离,固执地自己站在原地,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檀夕,“还是说我身上也有……你把它放在我这里了吗?”他指着自己的心脏,那个对除了他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认为是莫名奇妙就恢复了的地方。
“夏夏……”
“沈檀夕,”萧夏打断道,“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觉得这么痛过!”他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往下流,像断了线的珠子,仿佛每一滴都有响声,“……你不是个好人,我知道!但我认了也忍了!我假装自己爱的是个好人,就算一生那么短暂我都没后悔过!可现在……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我白白糟践了这一世老天给我的机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什么‘机会’?”沈檀夕皱起眉头,想要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萧夏这样子却让他本能地不敢靠近。
“机会……”萧夏痴痴地笑了,凄凉而又苦涩,“什么改变?忍耐?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根本就是老天要我看清你!离开你!我应该为我自己活下去!”
“萧夏!”
“我恨你沈檀夕!我再……”
当情绪冲破顶点,萧夏没能说完所有的话就失去了意识。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向某个方向倒去,即便是身体本能地想要做出保护的动作,也还是无法抵抗这种不听使唤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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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移向深夜。
算起来,沈檀夕已经有超过72小时没正经睡过一次四小时以上的觉。他不停地参与各项议会,往返于几座城市之间,累得像是自虐一般。
但这都不敌在感情中背一次黑锅来的痛苦,简直令人崩溃。
“医院里只有牛奶,凑合喝吧,”徐风将杯子递到他的手中,然后也顺便做到了他的旁边,安慰般地说道,“看开点儿,说不定因祸得福,至少他现在想活下来不是吗?”
沈檀夕捏了捏鼻梁,痛苦道:“……别刺激我,枪还在口袋里放着。”
“喔~”徐风果断地改口说,“那不如你现在为自己辩解一番,如果有漏洞的话,我还能帮你补上两句,省得萧夏手术做完后……”
“没漏洞,”沈檀夕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发誓,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干的。”
“我相信,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萧夏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徐风仔细地回想着,“就算猫对他来说很重要,也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爆发才对……”
“或许是因为这只猫是大白吧,他一向疼它,之前就怀疑过我要伤害它。”
可徐风却不这样认为,仍旧猜测道:“这玩意这是个定位器而已,就算再怎么有目的也不会……等等,咱们好像忘记了个重点!”
“什么……”沈檀夕恍然大悟,“……那个踩猫的人在哪儿?”
“我这就让人去找!”
因为这种事最多只能算是民事纠纷罢了,而且当徐风知道的时候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当事人又声称不是故意的,现场赔了点儿钱就走了!但现在这么想起来就好像一切都是故意的,哪能那么巧就能‘无意间’地踩折喵星人的腿?
……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故意也得费些心思,更何况是大白那种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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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过去了几天,萧夏的手术做的十分成功,其最主要的是归结于他本身的求生意识,而沈檀夕也半自嘲地开玩笑道‘大约是怕自己死了,猫没人照顾吧’。
“病人已经醒了,你们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别待太久。”
“好的,谢谢,”徐风说完又客气地将护士送了出去,但回来的时候发现沈檀夕还站在原地,“愣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沈檀夕犹豫地站在门口,脸上有说不清的失落:“还是算了,这病情才算刚稳定下来,而且他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我,改天再说吧。”
“原来你也有胆小的时候啊~”
“呵,”沈檀夕苦笑了两声,说道,“在他面前,我凡事大胆造次做出来的事,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好结果的时候。”徐风看得出他是真的心有顾虑,便也不再激他,只把手中的东西示意给他看了看,就穿戴好消毒衣帽进去了。
加护病房里很安静,躺在病床上的萧夏被各种仪器管连接着。他看起来十分虚弱,却还是在听到响动瞬间睁开了眼。
“精神不错,看来很快就能好了!”徐风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
但是萧夏还不能出声,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灵活,对徐风的回应也只能是简单地动动眼睛。不过他的眼神很清亮、很有神,看起来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