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二只猫……第二只猫竟然不是银虎！

但就打开猫笼的一瞬，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不怕生地探出个头来，一双大大的耳朵正警惕地向后竖起，根本没有半点儿折耳的样子！

“怎么了？”沈檀夕眼尖地看到萧夏的身形一顿。

“喵嗷~~~”

小猫长长地叫了一声，唬得大白当即就失足摔下了桌子，而沈檀夕也这才上前一步看到了那只猫的全貌，但那哪是什么淡紫色的苏格兰折耳？

——这分明就是一只银色虎斑！！！

“二虎……”

萧夏不自觉地冲着小猫轻轻唤了一声，小猫低头看了眼站在地上一脸惊慌的大白，而后又仰头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类，几秒过后，不知怎的，它竟然十分亲昵地舔起了萧夏的手，接着连耳朵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更是没多会儿就发出了呼噜的声响！

——二虎？难不成这猫和夏夏是认识的！？

——二虎？难不成是给这猫取的名字！？也太土了吧！

见此情况，沈檀夕和送猫的男人都不由地傻眼了。

而实际上关于这第二只猫，也确实是一件极其乌龙的事：先是被别人提前订货，然后好不容易从别的买家手中弄回那只猫，接着又因为猫瘟被强行留在宠物检疫医院做监察，现在竟然还送错猫了！就好像是老天注定他们与那苏格兰折耳无缘似的，但明明猫笼上的编码和订单上的完全吻合，怎么会装错猫呢？

“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送猫的是个年轻男人，眼前这种状况也显然是第一次遇到，“我现在就打到公司问一下，请您稍等！”沈檀夕皱眉点了下头，暂且没有发火的迹象，回头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抱着小猫的萧夏，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喵，喵。”大白在萧夏腿边上绕来绕去，偶尔直起身来扒在他膝盖上探头看那小奶猫，但每次都被一爪子拍回地上，“嗷呜……”

身为家里的猫大哥，竟然被新来的一只猫欺负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呶呜……呶呜……”

但萧夏并不理会，甚至连安抚的意思都没有，就抱着小猫低头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定住了似的。

“要不这样，先生，我先把猫带回去，都查清楚了再把您预定的那只送过来，您看可以吗？”送猫的男人十分抱歉地说。

“行，也只有这样了。”

沈檀夕绷着脸点了下头，但那表情实在是谈不上好，于是男人缩头缩脑地便准备抱走那只小猫，可没想到是这小猫实在厉害，两爪子就把人给吓得缩回了手！

“喵嗷！”

一声带着强烈抵触情绪的猫叫，令萧夏终于回过神来：“二虎！”

“喵……”

被训斥的小猫回头看了眼他，然后乖乖收起了爪子。男人见状更无语地回头看了眼沈檀夕，但后者也是一脸费解和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不用退了，”萧夏深吸一口，然后抱着小猫起身，一脸正色地说道，“也不用找那只苏格兰折耳了，你回去更改下订购单，我就要这只了。”

男人十分尴尬：“可，可那我也得先把这只猫带回去才行啊！不然怎么知道——”

“它的编号是‘aac294’。”

萧夏说完就抱着猫离开了客厅，接着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沈先生，这——”

“就按他说的做，”沈檀夕的表情阴到极致，狠力地抿了抿双唇，然后又冷冷地吩咐道，“你现在就给我查这只猫的编号。”

“但是公司有很多只银虎，如果不抱回去根本没法查啊！”

沈檀夕冷眼看他：“那你就不会查‘aac294’吗？核对下照片不就可以了。”

“……”男人十分羞愧，“可那也不一定能辨别出来的……”

“你只管调出照片来就可以了，”沈檀夕有些不悦，但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交代事情，实在是劳心费力，因此琢磨着就想给徐风打电话，可是那家伙的转职手续已经办完了，每天朝九晚五不问世事……

“喂，金暮瑶。”

一个电话打过去，不出十五分钟人就到了，顺带着还捎来一份来自aristocratic-cattery的猫咪档案，雷厉风行的做事派头颇有徐风的风范。

“我已经跟你们经理联系过了，明天你再带更改后的订购单来一下就可以了。”金暮瑶将签过字并加过批注的确认单交还给那个送猫的男人，又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两个问题后，便顺利地将人送出了别墅。

但之后并未着急回去，俩人就留在院子里，沈檀夕一言不发地盯了她半响，然后才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看来这一年，你确实进步了不少。”

“还要多谢您给我安排了个好师傅，”金暮瑶微微一哂，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温柔且带有治愈效果的气场，“对了，ethan还有一件事嘱咐我。”

“什么事？”沈檀夕挑眉。

“他说如果您叫我来处理猫的事，就让我告诉您‘那只苏格兰折耳已经死在机场了’，是因为携带病毒，所以必须被扑杀。”

但明明不是什么好消息，却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平淡的事，而金暮瑶的神态动作，也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这个事件本身所带来的应有的哀伤。

其实沈檀夕也并不是一个有什么同情心的人，对猫的接受以及爱护的程度充其量只有大白那么多，而之后可能还有会有只银色虎斑，但可以肯定是，他对那只‘素未谋面’的苏格兰折耳是绝对不会有太多的爱心可以泛滥的。

“嗯，我知道了，”沈檀夕的声音十分冷淡，又嘱咐道，“把这事封死了，我不想让夏夏知道。”

金暮瑶点了下头，言简意赅地回答说：“明白。”

063.避而不见

几番周折还是没订到想要的猫，阴差阳错送来的那只猫却似乎和萧夏熟识。

这一切，就好像在冥冥之中已经是早就注定好了似的。

沈檀夕觉得这事十分的蹊跷，但仔细琢磨的时候，却又总是刻意避开那个不科学的可能性——实际上他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萧夏有可以‘预知’的能力，因为那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根本不知道萧夏会在哪一个时间点知道些什么！

家族世代都涉足灰色产业，沈檀夕也不免黑白两沾，有些时候迫不得已就必然会做些越界的事，虽然在萧荷那件事上也最终还是得到了萧夏的接受和原谅，但沈檀夕并不认为自己就必须被终身贴上‘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之类的标签。

又或者说，至少在萧夏面前，他还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黑暗。

沈檀夕眉头微皱，站在紧闭着的房门前犹豫地抬起了手，然后低头看了眼同是跟自己一样等在门口的大白，轻声说道：“如果他心情不好，那就要靠你卖萌才行了。”

“喵……”大白软软地回应了一声，有点儿底气不足。

但顾不了那么多，沈檀夕没空对着猫崽子恨铁不成钢，自萧夏上楼回房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再不确认他是否安好，怕是沈檀夕自己得先急躁死了。

“夏夏，没睡呢吧？我能进来吗？”

沈檀夕对萧夏的尊重，向来都给的很到位，毕竟是受过正统豪门教育的，虽然和他这个半商半匪的人相处了几年，但有些东西还是会刻在骨子里的。他可以霸道、可以不讲理、可以占有欲很强，却绝不能在原则性的事情上失了分寸，否则小家伙觉得不喜，看人都像是带着股从心底生怨的劲儿来。

“夏夏，我进来了啊？”见没有回应，沈檀夕就又通告了一声才去拧门把。

但回应他的，却只有拧不动的门锁。

“夏夏？”

如此反转的情绪转变令沈檀夕十分得措手不及，就好像前一秒还温吞吞、软绵绵的人，转眼就裹上坚硬的外壳，变得异常防备。

“夏夏，你在里边吗？”

“喵！喵喵喵！”

一人一猫被关在门外，都显得十分着急，但敲（挠）了半天的门却也只听到了几声小猫的回应，萧夏仍是不肯出声。沈檀夕有些急了，额头上都沁出汗来。

“少爷，要不我从隔壁阳台跳过看看？”强子在一旁提议。

沈檀夕的眉头随之紧紧一皱，沉声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

姚伯听了便开口劝阻：“可您伤口还没好，还是让强子去吧。”

“我亲眼看见会比较放心。”

沈檀夕不顾阻拦，绕过姚伯就径直走进了隔壁的房间，好在身手还在，除了伤口有些拉扯的疼痛外，胆大的他还是三两下就爬进了卧室的阳台。

那里落地窗正关着，但窗帘并没有拉上，而萧夏就面冲着窗户侧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脸上没有表情，根本看不出情绪，很像是睡着了。沈檀夕多少松了口气，至少这比看到别的画面要好得多——萧夏在小岛上的疯狂模样，至今都是他心中的一块硬伤——而小猫似乎听到响动便扑到落地窗旁边，小嘴一张一合，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应该是在喵喵地叫唤。

沈檀夕想伸手把门打开，却没曾想这也是锁着的！

但这里向来治安一流，落地窗从来都是只有开合没有上锁的时候，如果说卧室正门的锁是萧夏不经意间随手关上的，那眼前的门就绝对是他故意的！

——他这是想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吗！？

想到这里，心中顿时蹿出一股邪火，沈檀夕不管不顾地用蛮力去拉门把，无奈材料都是高密度的，除非强拆否则根本打不开！

“萧夏！”

落地窗发出一声巨响，随之门把严重变形，转瞬就鼓出一块扭曲的凸起！

“少爷！”

强子在隔壁的阳台上不禁呼喊了一声，但檀夕仍像是疯了一般又狠狠地撅了两下门把，见实在弄不开便泄恨般地一拳捶在了玻璃上。但钢化玻璃随之剧烈地颤动了两下却没碎，沈檀夕愤怒地猛然抬头——

萧夏已经醒来，正半支起身子看向窗外。

他眼中满是惊恐和错愕，就好像此时窗外站着的是一只怪物，而不是沈檀夕。

又或者说，他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怪物！

“……”沈檀夕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吓到了萧夏，赶忙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缓和情绪后，才又温声劝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先过来帮我把门打开好吗？”

但萧夏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也不知是这隔音效果太好让他没听清楚，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让他进去！

“夏夏——”

沈檀夕习惯性地又要去掰门把，但这个动作却吓得萧夏起身就躲到了墙角！

那个男孩儿光着脚，紧抱的双臂将身子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小鹿般的双眸之中充满了恐惧，而这这一切源头都指向了站在阳台的那个男人。

——这一切简直莫名其妙，甚至不可理喻！

沈檀夕想不通萧夏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只觉得十分气恼，看到他那种避自己如蛇蝎的神情动作，恨不得把他拉到身边来狠狠地警告一番！

“你再不开门，我就直接把这玻璃敲碎了！”沈檀夕大声怒吼，此刻的他几乎失去了一大半的理智，温言哄劝的念头也已经渐渐消散，如果面前的这扇落地窗再隔绝着他和萧夏，怕是疯狂的他能立马将面前的一切阻碍都拆得干干净净，“开门！”

萧夏缩在墙角，窗体发出的声响令他痛苦地捂着双耳。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怒吼、呵斥、恐吓，他不再温柔，他残忍可怕，无数的画面重叠交错，那些一直以来都竭力忘记的记忆，终于再也掩藏不了。

——这一切还能改变吗？

萧夏看着窗外的沈檀夕，他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模糊地看到他愠怒的神情。

“不要这样爱我……不要……”

随着他的轻声呢喃，钢化玻璃在一锤精准的敲击后应声而碎，沈檀夕的身影裂成无数的小块，水晶般的透明残渣四散开来。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可怕？

“我不要……”

064.记忆碎片

“别过来……不要碰我……不要……”

沈檀夕没有说话，而是迈着坚定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墙角走来。

“不要……不要……”萧夏无助地摇着头，“我不要……你不是这样的……”

“我是怎样的？”沈檀夕停住脚，然后在他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夏夏，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要碰我！”萧夏迅速地躲开了沈檀夕的手，拼命地往墙角缩，口中也不停地说着，“不要碰我……不要……你的手上都是血……不要碰我……”

——血？

沈檀夕不由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半响后慢慢地收了回去，继而握成了拳头。

“你在怪我杀了欧阳宇？”

对沈檀夕来说，杀人不是一件小事，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大事，一切事情的发展趋势只要是合理的，那对他来说那就并不存在‘应不应该’的问题。就好比欧阳宇的这件事，他的死只取决于沈檀夕是否觉得这合理，而不是参照道德底线或者法律法规。

“因为你，我失手杀了他，所以你现在觉得我很脏，很可怕？”沈檀夕面无表情，但双眸之中闪出的光亮却十分的阴鸷，“夏夏，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他永远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住萧夏的思维。

但遗憾的是，这一次却并不顺利——萧夏盯着他，声音虽小但却目光决绝：“……你不是失手……”这个男人根本不会手下留情，打从他破门而入的那一秒，杀心就已经有了！

“但那只是个意外，”沈檀夕仍旧镇定地说道，“忘记它，都已经过去了。”

“……不要碰我！”

第二次的试图触碰仍旧被惊恐地躲避了，沈檀夕心中的不悦已经从眼底逐渐浮现了出来，他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暴躁情绪，最后一次安抚道：“别害怕，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再也不会用这种非常手段了，”见萧夏还是不出声，“忘了它吧，好吗？”

空气中保持着诡异的静默，冷风从破碎的窗口吹了进来，沈檀夕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愈发阴郁的表情被完美地掩藏在黑暗之中。

半响后，萧夏终于颤微着开口：“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黑暗中划过一抹暗哑的光亮，沈檀夕眼神一变。

“你又预知了什么事情？！”

耳中嗡鸣作响，萧夏被吼得全身一颤，而身后也已经没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