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免没理他，只轻轻说：“两只猫都叫这个名字，夏夏，真有你的。”

“……你那时说要叫这个名字的。”潘暮言握紧拳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夏免看着他，潘暮言的侧脸紧绷着，夏免伸出了手，按在了潘暮言的肩膀上，潘暮言一颤，然后没有反应了。

“你肩膀上的伤，让你放弃游泳的伤，是我弄的，对吧。”夏免面无表情，按在他右肩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线索全部串联在一起了，潘暮言的肩伤，恐怕是当时他将他从楼梯推下去的时候弄的。

潘暮言没有反驳，默认了。

夏免只觉心一紧，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字说清楚：“你对我温柔，接近我，只是为了勾引我和你上床，是吗？”

沉默了很久，潘暮言点了点头。

“……是。”

夏免眼神和声音都转向阴鸷，他冷下了脸，一字一句地说：“你骗了我。”

潘暮言有些慌张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低下头，咬了咬唇，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

“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都属于诈骗。”

夏免说完站起来，潘暮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他，夏免侧头看了他一眼，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下手又快又狠，潘暮言的脸都被打得偏过去一边，只有夏免自己知道，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使出这么大的手劲。被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潘暮言看着夏免，夏免按住他的右肩，将他压在了沙发上，身体一下子就坐在了潘暮言的腰间。

他知道的，对于受过严重损伤的人，会下意识地避开别人的触碰，潘暮言也是，特别是肩膀对他而言更加重要，他不会乱动的。

潘暮言定定地看着他。

夏免的眼睛像是带了钩子一般，他凝视着潘暮言，然后，扶住了他的双肩，俯下头，亲吻了他的唇。夏免的吻是生涩的，小心翼翼的，柔软的舌头舔过嘴唇，碰到潘暮言的舌头时又缩了回来。

听说吸烟者和非吸烟者接吻的话，吸烟的会觉得甜，而不吸烟的那个则会觉得很苦。潘暮言轻轻揽住夏免的腰，一手按住夏免的后脑勺，半眯起眼睛。戒了烟之后的夏免，果然，很甜……

不知过了多久，夏免微喘着气推开了他，潘暮言仰面躺在沙发上，眼睛发着幽幽的光，身体某个部分也胀痛得很，他紧紧地盯着，坐在他腰上的夏免。

夏免也在看着他，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想哭的样子，却又忍住了。

“潘暮言，我喜欢你。”在他上方的夏免轻声说，声音不大，而夏免的表白他却觉得很刺耳，因为夏免的笑容，带了隐隐的嘲讽，他说：“可能我太过自信了，竟然会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今天也是，明知道我晕车，非要我来你家，你只想做，不是吗？”

“……不是的，我……”

“嘭”

潘暮言刚开口，夏免又给了他一拳，这次是打在了左肩上，虽然不是骨折过的右肩，但是潘暮言显然是很紧张，身体一瞬间绷紧了。

力量远比脸上的那一下轻很多，潘暮言微愣地看着夏免，眼泪一滴一滴地从上方滴落到他的脸上，灼热的，湿润的，饱含感情的。

夏免昂起头，睥睨着他，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以后也是。”

他站起来，潘暮言扑过去抱着他的腰，他拉扯了几次都是失败了，咬着牙，将几日来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他冷冷地说：“潘暮言，你做也做过了，该放开我了吧？”

“不要走好不好？”潘暮言将脸埋在他的后腰，低低地说：“留下来陪我……”

“我不应该相信你的。”夏免指尖掐着掌心，努力平复动摇的意识，他反复呼吸了几次，感觉腰间的力度减少了，借着这残忍的快意，像是要去证明些什么的，或是希望以此报复，他紧闭着眼，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语：“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腰间的手，松开滑落了下来。

夏免强忍住回头的冲动，离开了潘暮言的家。

第六十五章：生日

夏免没有坐车回家，而是走路，走着走着，街上开始下起了雨。南方的雨季大概在六七月份，一旦下起来雷声轰轰，没完没了的，夏免躲进了一家商场，看着不断落下的雨。

放空了脑袋之后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就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下雨了啊……

潘暮言的肩膀会不会痛呢？

这个想法在夏免的脑子回荡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努力地把潘暮言从他脑子赶出去。

其实他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怪不得潘暮言这么对他，是他自己自作孽，自己送上门的，可是总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潘暮言不喜欢他……

也是了，自己的性格这么差，不喜欢很正常。

若即若离的暧昧，真的会让他产生潘暮言是喜欢他的错觉啊！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想过，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去揭穿，心安理得地被他欺骗着，也算不错。

可是他做不到。

见雨势减少了些，他在路边的摊贩买了伞，慢慢地走回家。

这种天气，真让人怀念阳光啊。夏免感受到雨点击落在伞上的震动，这么想着，可是又会想到那个温柔得像阳光一般的人。

潘暮言，确实应该奔跑在阳光之下的。

夏免叹了口气，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眼，潘暮言可能只不过是粗心，没考虑到而已。况且他的晕车也没有那么严重，还真把自己当宝了不是，两个人见面总要有个人跑出来啊，自己真的有这么重要，还是那无谓的自尊心作祟？

稍微有些愧疚，但是想到潘暮言骗了他的事，他还是算了。而且下了这么大的雨，刚才又跟他表白心迹，虽然上了床，但是潘暮言怎么说也是男的。

想了想，夏免的心刚平静下来，手机又开始震动了。

从他离开潘暮言家，潘暮言一直在打他电话，刚才看它没响了，以为潘暮言放弃了，没想到手机又……

来电显示是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甜的女声：“喂？是夏免哥哥吗？你跟我哥哥出去了吗？”

“你是……”

夏免已经猜得七八分了，果然，她说：“我是潘暮言的妹妹。”

“呃，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哥哥记了在本子上！”潘晓彤答道，“哥哥跟你一起吗？”

“没有……”夏免愣了愣，回过神来。

这么说，潘暮言没在家？不会是出来找他了吧？

夏免暗笑自己自作多情，问道：“怎么了？”

“嗯……我以为哥哥跟你过生日呢……”

“你说什么？”

那头还有些茫然，“啊？今天哥哥生日嘛，他还买了蛋糕，我以为他要和你一起过，没想到不是啊……”

“他怎么不早说！”夏免骂了一句。

“喂？喂？”

夏免还没等潘晓彤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他在原地站一会，不知怎么办。离家还有几步路，他狠了狠心，正要往回走，余光却瞥见楼下的角落站着一个人。

天有点暗，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很高，单手捂住左肩，一直往下滴水，全身都湿透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站在那里，夏免望过去的时候，完全移不开目光。像是受到吸引一样，那个人抬起头，也看到了他。

刚迈出去的步子顿了顿，夏免愣住了，轻声问：“潘暮言……？”

那人慢慢往这边走，像是怕夏免忽然逃跑一样，靠近他之后一点一点地走近，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冰冷的手指让夏免缩了一下，对方却以为他厌恶，僵了一下，又将他抱住。

“夏免，对不起，不要走。”潘暮言的身体很冷，抱住他的手臂正在发抖，近距离夏免才发现他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的。水不断地从他的发丝上滴落，滑到赤裸的皮肤上，渗进衣服里，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夏免叹了口气，静了一会，抬起了手，有些勉强地摸了摸潘暮言的头。

“生日快乐，潘暮言。”

夏免趁着潘暮言发愣，握住了他的手，潘暮言震了一下，夏免移开目光，淡淡说：“上楼吧，黏糊糊的好恶心。”

“……谢谢。”

看到潘暮言的时候，夏路愣了愣，半刻后换了副了然的表情，拍了拍夏免的肩膀，去找了新的毛巾和夏免的衣服出来，朝潘暮言笑道：“我们家夏免个子矮，凑合穿吧，怪就怪自己大雨天的乱跑。”

“谢谢……”潘暮言瞄了面色不虞的夏免一眼，点了点头。

“快去洗吧，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以为骗了我们家夏免就这么好过。”夏路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夏免半倚在沙发上，衣服也有些湿，夏路把干净的衣服扔到他脸上，拍了拍手：“你也是，没精打采的，把衣服换了，我出去一趟。”

他点点头，呆愣愣地看着夏路把门关上，发了一会呆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刚发了一通脾气，又把人给带回来了！现在家里只有他和潘暮言两个啊！

夏免盯着冲凉房，水声已经小了下来，他赶紧脱下衣服，伸手去找干净的新衣服，潘暮言就推开门出来了，和窘迫的夏免对了个正着。

“别看着我！”

“哦……”大型犬耷拉着耳朵，在他身边坐下。

夏免在他靠近那一刻就想蹦起来，僵硬了一阵，缓缓地把衣服穿上，谁知道潘暮言的手指在他的背上划下来，夏免整个人一震，潘暮言俯下身，细细地亲吻他的背脊。

“干什么啊你！”夏免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潘暮言。

“对不起……”潘暮言也被他吓到了，似乎刚回过神，面上带着赧意，“不知道怎么跟你道歉，刚才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亲下去。”

夏免大怒：“你滚！”

说完又低落下来，坐在潘暮言身边，抱着膝盖，泄气地说道：“你这种人，反正就是想做就做的，是吧。”

“……嗯。”潘暮言想要靠近他，又缩了缩。

第六十六章：蛋糕？

“报复也报复了，做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夏免没好气地看着他，见他难过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开始，或许是这样的……”潘暮言沉默了一阵，说道。

“现在呢？”

潘暮言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想到不能看到你笑了，心情……很焦躁。”

“你小时候总是很强势，或者你已经不记得了，你总是保护我。”

夏免摆摆手，“不，这么骄傲的事情我好歹还是记得的。”

“反正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潘暮言一句话直戳夏免的弱点，看着夏免像是要扑上来掐他，忙按住他，“高中又碰到你，怎么说呢，总是板着脸，走到哪都能听见别人讨论你，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边想，夏免现在过得不错啊……一边又是，如果你不把我推下楼，说不定我真的能走上游泳这条路呢。”

夏免低下头，“对不起。”

“十岁那一年，你把我推下楼梯，是粉碎性骨折，养伤的时候没有注意，每年的回南天，甚至是雨季，都会疼。”潘暮言揉了揉左肩，苦笑着说，“我训练的是自由泳，本来就会游泳肩，加上旧伤，每次下水都很难受。”

“游泳肩？”

“肩膀使用过度……也是肩伤，软组织慢性发炎吧。”看着皱着眉夏免，半是求知欲半是愧疚，他忍不住笑，“比如说吧，游一圈下来，肩膀要旋转很多次，即使是小伤，也会变得很严重的。”

夏免移开目光，不说话。

“每次疼痛难忍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潘暮言背靠着沙发，轻声说，声音带着淡淡的怀缅，“如果不是你，就怎么怎么……后来发展到了，雨天也会想起你，触碰到水会想起你，后来，和别人上了床，也会想，如果上了你会很解恨……”

夏免听到最后一句，用力地瞪他一眼。

潘暮言勾着夏免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肩上，“这么想很有快感，发展到了，连做♂爱也会想到你，我真是个人渣啊。”

“高二那年我爸逼我放弃了体育特长，转为普通生，说实在的，基础类分数很高，就是游泳专业……有些平凡了，所以即使上线也去不了好的学校。我自己也知道就算上了好的大学，这手臂要再游泳也不太可能了。”

“我爸给我转到理科重点班，没想到……”潘暮言轻轻闭上眼睛，抱着夏免，“然后重新碰到了你，性格又差，嘴巴又毒，在老师面前一副乖巧的样子，我当然很反感啊。”

夏免皱起眉，“可是你还是对我笑了吧？”

“嗯……一直想找机会接近你，整个高二你都没有跟我说什么话，所以我就让我爸跟小郑说……”

“说让你跟我坐？”

“嗯。”潘暮言点点头，又笑道：“小郑后来说，我能看到你所具备的优点，并不只是单纯地给你贴‘学霸’标签，才让我跟你坐的。”

“什、什么优点啊！”夏免忽然被夸了，一下子结巴了。

“努力、坚强和毅力啊……在天台那晚我说了吧……”

“闭嘴！不许再提那晚！”

“哦……是因为哭的事？”潘暮言摸摸下巴，回想了一番。

“……潘暮言你的性格真的很恶劣，何曼说得没错！”

看夏免气呼呼的样子，潘暮言勾了勾唇，嘴边还是用上奇怪的语气，“啊，可是你不是说，何曼能和我和谐相处，是因为我真的很温柔吗？难道那时你是骗她的？”

“你什么时候偷听的！”

“本来我就想去找你，然后……”

“啊啊啊你给我忘掉！”

两人打闹了一会，潘暮言搂住夏免，“你还真是相信我啊……”

夏免静了一会，撇撇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也教会了我很多啊，虽然讨厌我……”

“我之前是很讨厌你的……任性、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我没办法那样。”潘暮言贴在他耳边，不动声色地圈住他的脖子，“接触你之后，也发现原来你也不是完全自由的，只是在表面上装出来的，还有那可怕的好胜心，说什么‘一旦输了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个1000米，还跑得这么用力，笨拙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