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陆朝：“听说言若过来了，我来找她。”

蒋母还乱着，让开身。蒋父看了陆朝一眼，对许言若道：“那才是你丈夫，自家雪扫干净，再帮我们家扫吧。”

许言若僵笑着，这下连带着陆朝也僵了。

“言若，还不快回去。”陆朝打不过来拉人。

“我……”

“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陆朝脸都有些青了。

等许言若灰溜溜跟着陆朝回去，蒋母关上门，蒋父转身就问蒋丞雨：“真的？”

蒋丞雨抿了抿唇，点头。

蒋父胸膛一鼓，一下就把手里的杯子冲着蒋丞雨摔了过去，里头的水还是烫的，茶叶撒了蒋丞雨一裤腿，手也被热水烫的发红。杯子正好砸在那条伤腿上，蒋丞雨一下就坐倒了。

chapter 18

蒋父是军人出身，年轻的时候书读的不好，无奈只好去参军，本来差点可以保送去读军校了，没想到这时候遇上了蒋母。竟然毅然决然的退伍改为从商。

蒋父虽然从商多年，但是骨子里军人时候带上的强硬风格却没改过。他上一秒在外人面前还是笑眯眯的，圆滑的很，下一秒关上房门就可以打得你六亲不认。

蒋父那一杯子砸过去，蒋母连忙过来拉住蒋父：“丞雨脚还伤着，生气归生气，可别伤了人。”

蒋父一米八多的个子，再加上身材也魁梧，眼睛一瞪，身材半边影子笼着蒋丞雨，吓得蒋丞雨委屈的窝在沙发里连动都不敢动。

“饭都做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么。”蒋母还要再劝，蒋父突然一巴掌扇在蒋母脸上。

“你成天不看着孩子，就知道跟着我乱跑，你看看，都教成了什么样子！”蒋父指着蒋丞雨，看着蒋母骂。

蒋母捂着脸不可置信：“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这下蒋丞雨也坐不住了，踉跄着扑了过来，扶住蒋母：“这和妈没关系，我性向是天生的，谁教都没用。”

“你滚开。”蒋父上前抓住蒋丞雨的手拖到沙发上，“给我老实坐着。”

蒋父回头又去拖蒋母，蒋母一把甩开了：“丞雨这事怪我了？他会讨厌女人，我看八成是你在外面胡搞。你还记不记得他3岁时候的事了？那女人抱走丞雨，连远在他国的爸妈都惊动了。姓蒋的，我看这都是你的错。”蒋母到最后嗓音已经尖利刺人，“丞雨喜欢男的我看无可厚非，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住嘴！给我好好坐着。”蒋父再抓住蒋母，一把掼在蒋丞雨身边，怒着气道，“别像个泼妇！”

蒋父气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走，蒋母轻轻的啜泣着，房间里只有蒋父的脚步声和蒋母的小声的哭声。蒋丞雨虽早料到有一天不得不和父母坦白，却不想是在这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僵着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蒋父动作一顿，唰看向他，蒋母也抬头看那手机，好像那手机能长出朵花来似的。

蒋丞雨第一反应是乱着手脚关掉手机，像是害怕自己打破了房间的平静，握着手机看蒋父，表情不能更委屈。

蒋父蒋母甚少与蒋丞雨相处，因此平日里能表现疼爱的绝对不会少。此刻蒋父见蒋丞雨这表情，盯着他瞧了三秒，只能重重叹口气，粗声粗气道：“先吃饭。”说着一头扎进厨房。

蒋母擦干了眼泪，瞧了蒋丞雨一眼：“你先去吃饭，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妈……”

蒋母站了起来，又是那幅矜持模样：“我去给你联系心理医生，妈以前疏忽了你，以后妈陪着你。我算是想明白了，你爸我看的再牢也没用，我以后靠的可是儿子。”

蒋丞雨皱眉拉住了蒋母欲上楼的脚步：“同性恋不是病，而且我也和别人一样都是正经谈恋爱，没去外头乱来。”

“你听听言若说的！”

蒋丞雨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可不是怕我和陆朝好上么。上次咱们两家去海边玩，可不就是她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扭伤脚去不成的么。”

蒋母不可置信的张大嘴：“那……那姑娘怎么……”

“磨磨唧唧什么！还不快来吃饭。”厨房传来蒋父强压着怒气的吼声。

蒋丞雨看了蒋母一眼，进了厨房。

蒋母站在客厅里愣了三秒，蒋丞雨落在客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蒋母下意识的立刻抓起接通，只见上面的联系人是’谢扬‘

“喂，丞雨？”

蒋母举着手机没说话。

“丞雨？怎么不说话？到家了吗？有没有乱跑，记得好好养你的脚，让伯母给你炖猪蹄……”

“你是丞雨男朋友？”蒋母打断了谢扬的话。

那头沉寂三秒，然后谢扬礼貌的道：“是。想必您是丞雨母亲吧，没有登门拜访是我失礼了。”

“……你是谁？”

“我叫谢扬，感谢的谢，飞扬的扬，今年28，名下只有项城律师事务所，幸好我自己是律师还算能够养家糊口，伯母如果要看我的详细资料，我可以传真一份给您。”

蒋母哽了一下：“不，不用。”

“那我能和丞雨说几句吗？他晚上睡得晚，喜欢躺在床上玩手机，睡觉还喜欢蹬被子。还有麻烦伯母给丞雨炖猪蹄汤，他不爱喝，但是对他脚有好处，另外，记得提醒他及时喝中药，他不爱喝能逃就逃，我从一个法庭赶另一个，还得抽空回家监督他喝下去。”

蒋母简直不忍听下去，他们和蒋丞雨因为生意的缘故本就不亲厚，给蒋丞雨的补偿只有物质上的，对于他的种种习惯，记得的也是他小时候，现在的是一点不了解。

蒋母深吸了口气才道：“我们现在在吃饭，你要不过一会儿再打过来？”

“不用了。”谢扬笑着，“我想您也总不会难为了丞雨，毕竟我们都是为了他好。刚才是多嘴了，您想必能把丞雨照顾的很好。”

蒋母扯了扯嘴角：“谢先生客气了。”

“伯母客气了才是。”谢扬礼貌不失亲和，“伯母叫我名字就成。”

“好，那，那我挂了。”

谢扬：“嗯，那么伯母再会。”

蒋母’啪‘挂掉电话，握着手机紧到指甲都发白了，半晌麻木的上楼，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想的全是刚才谢扬的话。

——我想您也总不会难为了丞雨。

＊＊＊＊＊＊

蒋家饭桌上一向没有’食不言‘的规则，一家人少有团聚，饭桌上也一惯是话题颇多。这次蒋父和蒋丞雨两个人坐在桌子两头，蒋父喝着酒，蒋丞雨也不敢说话默默扒饭。

“丞雨啊。”蒋父突然开口。

蒋丞雨猛抬头看向蒋父：“……爸？”

“你爸也没上过大学。”蒋父握着酒杯，顿了顿继续道，“爸这个虽然只是小生意，但基础在了，律师做着也没什么前途，你以后跟着我做生意吧。”

蒋丞雨愣了一下，满脸不可思议：“爸你在说什么？”

“你说我在说什么！”蒋父猛的吼了一声，握着酒杯在桌上狠狠摔了一下，酒液飞溅出来。蒋父似乎察觉到有些激动了，深呼吸了两口，才努力平静开口，“以前的事是爸不对，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我好好教你。”

“爸？我的性向是天生的，和你们管不管教没有关系。”蒋丞雨饭吃不下去了，“我从小对女孩子没感觉，我对做生意也没感觉。”

“我会让你妈去给你办修学手续，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等过了圣诞节就跟我去美国。”

蒋丞雨目光沉了沉：“爸，你别不可理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蒋母从外间走了进来。

她已经梳洗过了，身上散发着香味，穿着优雅的家居服，脸上除了眼睛还有点红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

“丞雨。”蒋母在蒋父身侧坐下了，把手机递还给蒋丞雨，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道，“刚才有一个叫谢扬的打电话给你。”

蒋父立刻敏感的转头看蒋母：“谁？”

“他说是丞雨的……朋友。”蒋母在说’朋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蒋父立刻明白她说的是哪种类型的朋友。

蒋父声音沉沉：“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蒋母沉默了一下，起身去盛饭：“……先吃饭吧。”

蒋父狠狠一摔杯子，起身出去了。

蒋母盛饭回来，见蒋丞雨还愣着，道：“饭菜看不饱，吃吧。”

蒋丞雨苦笑了一下：“妈，我吃不下。”

“你爸当年刚从军队出来的时候，是多么暴躁的一个人。”蒋母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他那会儿头发短的像光头，满脸横肉的，眼睛一瞪能把小孩吓哭。”蒋母说着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你表弟吗？他那会儿最怕你爸了。可所有孩子里就你不怕，你还敢去打他的光头。”蒋母’扑哧‘一声笑出声，“他这些年忙生意少顾及你。人有钱了心也难免野，你小时候有一个阿姨和你爸好的不得了……她一直以为你爸会和我离婚。后来她听说你爸喜欢你所以才没和我离，结果有一天她跑你幼儿园去把你抱走了，我们家当时吓得，你爸爸立刻报警了，你外公外婆也从国外赶回来，你爷爷奶奶把你爸臭骂了一顿。”

蒋丞雨吐了一口气：“我记得一点，她说以后会把我当亲生孩子，让我叫她妈。”

蒋母微笑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叫。”

蒋丞雨低下头：“……你才是我妈。”

“丞雨，妈活了大半辈子了，我不想等我老了还落得一个悲惨下场。男人有钱了难免心野，你爸不会对你怎样，但你知道你爸怎么对我吗？你有什么错处你爸全打骂在我头上。谢扬说我不会难为了你，但是丞雨，你忍心难为你妈吗？”

蒋丞雨有些忍不住想哭。

蒋母说着眼睛也红了，深吸了口气才道：“妈是为你好，丞雨，你忍心看我们家分崩离析吗？”

蒋丞雨唰站了起来，他胸闷的很，只恨不得此刻就死了才好。强眨了两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才低声道：“我先回房间了。”

蒋母木着脸看着蒋丞雨，半晌才柔声道：“你去吧，小心脚别伤着，妈给你炖猪蹄汤。”

蒋丞雨疾步冲上二楼，也不管走的快了左脚犯痛，他心里难过的很，脚上这点痛倒反而不算什么了。

他冲进房间，门重重关上。厚厚的窗帘拉着，房间没开灯，蒋丞雨靠着门滑下身，十二月的地是凉的，凉的他整个人都像是失了温度。

也不知坐了多久，冻僵的手一动，按到了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只猫仰着头，天空是明亮的颜色，暖暖的光照在猫的身上，仿佛充满了希望。

这张屏保是谢扬给他选的，他说，无论何时，只要抬头，总能看见希望。

——可是现在，希望呢？

蒋丞雨颤着手开了手机，想打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想来想去，最后打给了五道散人。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电话：“成语？”

“……唐钦。”

五道散人一下愣住了，两人认识那么久，虽然互通姓名，但是从来都叫网名，像这样直接叫名字的，从没有过。

“成语，你怎么了？”五道散人那里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然后是走动关门的声音，“你出什么事了？”

“许言若，就是若揭，她把我的事告诉我爸妈了。”

那边静默了一秒，响起一声怒骂：“这女人要不要这么极品啊，卧槽，你摊上的这是什么竹马，槽，老子都想找他两真人pk了。”

蒋丞雨沉默了一下道：“怎么办呢。”

“关山不度呢，那叫什么，谢什么，对谢扬，他知道吗？”

“谢扬？”

“对啊，出柜这种事情当然要两个人一起承担比较公平啊。”

蒋丞雨默了一下：“……关他什么事？”

五道散人也默了一下：“他不是你男朋友？”

蒋丞雨突然想起来，之前许言若说’丞雨在外头交男朋友‘，而蒋父问他的时候，他是点头的……

“怎么不说话？”五道散人打断了蒋丞雨胡思乱想，“对了，莫席明订婚了，今天。”

蒋丞雨隐约记得五道散人说过五色石，是叫莫席明吧。

“……你喜欢他什么？”

“那昭然那个人渣，你喜欢他什么？”

蒋丞雨哽了一下：“我不喜欢他了。”

“这么肯定？其实一个人在下一个出现之前，总会有对上一个还喜欢的错觉，大概是荷尔蒙的遗留和感觉寄托。你这么肯定，难道……”

蒋丞雨闭了闭眼睛：“也许吧。”

“也许？”

蒋丞雨想起了谢扬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最开始的照顾到最后现在的相处，口口声声说对他有所图谋的男人，在他们相处的那么多天，其实有很多机会的。蒋丞雨笑了一下：“很可能……他很好。”

“好人卡不要乱发。”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总之你千万别放弃，如果你接受不了女人，未来再闹一场，还不如这次趁机就解决了。中国已经开放了，你爸妈会试着接受的。”

蒋丞雨想说他爸妈在美国待着也没开放啊。

“你不如打个电话给谢扬，这种事两个人承担总会好些。”五道散人悠悠叹口气，“我在这边劝慰你，自己的烂摊子还一堆呢。”

蒋丞雨刚要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蒋丞雨困惑，五道散人已经道：“我有事先挂了，你加油。”

——那个声音，好像是五色石？

chapter 19

蒋母端着猪蹄汤来敲蒋丞雨的门，敲了两下没人开门。恰好这时蒋父从卧室出来，看见蒋丞雨半天没开门，过来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房间里没人，蒋母在桌上放下猪蹄汤，蒋父一回头就见门背后贴了张纸条：爸妈，我们互相冷静下。

蒋父当下手就抖了，蒋母看向蒋父，连忙过来扶住人：“怎么了？”

蒋父脸色铁青，蒋母看了上头的字，顿时整个人都站不住：“丞……丞雨……”

蒋父手抖了半天，才恨恨一甩纸道：“有本事离家出走，就别回来！老子大不了再去生个儿子。”

“老蒋！”蒋母眼见蒋父出门，一把扑上去拉人，声音因为恐惧和大声尖利的毫无形象，“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蒋父一把甩开蒋母，回房间换衣服，蒋母匆忙跟上去，堵在卧室门口不肯让：“你这是魔怔了吗？你要做什么！”蒋母说着眼泪下来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蒋家里头乱七八糟暂且不管，家里一番吵闹下来，此刻已是华灯初上。蒋丞雨知道再在家里待下去还是止不住吵架，而家里两人，蒋父生气有余，对他从来下不来手。蒋母总是行哀兵之策，说蒋父为家之苦，对蒋丞雨之好，而自己为了蒋丞雨又牺牲了多少。说的好像蒋丞雨不妥协，就会成为破坏家庭和谐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