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主子和荞儿少爷都想来看你的,可是天太晚,又见你已经睡下了,才说明天一早来请安的。”芍药扶着孔巧珍回到榻上,“您若是不睡,我叫主子过来就是,只是两位小少爷坐了恁久的马车,看样子累坏了呢。”
“对对,马车坐久了也是很累的,你不要去叫他们了,让他们好好休息,明早再见也是一样!”孔巧珍本性温婉,被芍药一提醒立刻明白自己任性了,当下就改了口。
接下来两间主卧的主人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芍药就去敲开了司维的房门。她知道这个姐姐对主子很重要,所以早早地叫醒司维去给姐姐请安,哄她开心。
接连两天睡得晚,司维其实是有些精神不济的,但是听了芍药的话还是立刻从床上下来,去给姐姐请安。
孔巧珍见了弟弟过来,很高兴,但姐弟俩只说了一会儿话,孔巧珍就觉得腰酸腿疼,坐不住了,要强的她不想让弟弟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智儿,你过去看看俩小的起了没?”
孔巧珍支走了司维,留下芍药给她按摩。司维回到休息的房间,海棠已经帮两个小的洗漱完了。司维无事可做,索性到厨房帮海棠弄早餐。
“荞儿,过一会儿带着湛儿去给姐姐请安,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知道吗?”听到有好吃的,不等荞儿回答,湛湛就先点了头。
不过,请安不是什么难事,荞儿完全可以做得好,所以,司维和海棠离开半柱香的时间之后,荞儿就带着湛湛去了姐姐卧室。
“怎么就你俩小的?你哥哥呢?”怀了身孕之后,孔巧珍越发喜欢孩子,见到两个小萌物立刻搂进怀里,这个亲亲,那个抱抱。
“哥哥做饭去了!”荞儿对这个姐姐其实有些陌生,但是哥哥说姐姐是很好的姐姐,他就愿意去亲近。
“你哥哥……做饭?”孔巧珍记忆里,自己的大弟弟是药不离口的病秧子,离开炕的时候都不多,吃饭还行,可是,做饭?他怎么可能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饭的?”
第90章
荞儿想了想,“爹爹不在了以后。本来哥哥也是不会做的,连生火都不会,慢慢地就会了。”
荞儿这话说的含糊,听在孔巧珍耳力就成了:大弟弟为了喂饱弟弟,拖着病体学煮饭!当下,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司维端着早饭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孔巧珍坐在榻上抹眼泪,芍药和俩孩子围在她身边却怎么也哄不住她。“姐姐?这是怎么了?荞儿,是不是你和湛儿淘气把姐姐惹哭了?”
荞儿觉得有点委屈,刚刚明明好好地说话,姐姐突然就哭了。虽然姐姐是因为他说的话才哭的,可是他没有淘气啊!
“不关荞儿的事儿!”孔巧珍抹眼泪的间隙还不忘替自己小弟弟辩解。
司维疑惑地看着芍药。芍药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哭了?“刚刚夫人正和荞儿少爷说话,荞儿少爷说您从父亲不在以后才学会做饭的,夫人就哭了……”
司维心里咯噔一下,他忘了原来的孔凡芝是个病秧子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难道说孔巧珍发现了什么?现在在哭已经不在的弟弟?
“小智,你受苦了!”孔巧珍擦干净眼泪,向着大弟弟伸出手,“如果我还在家,你也就不必学着做这些了!”
听明白了孔巧珍的话,司维偷偷松了口气,是自己做贼心虚了,一般人哪里会往那边想!“姐,你会离开家也是为了我,你可觉得自己委屈了?你现在莫要想这么多,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的,嗯?”司维坐到孔巧珍身边,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可是,一想到你……”孔巧珍眼泪忍不住又要往外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产前忧郁症?司维在心底暗暗嘀咕。“姐!不许你在想这些!你不是说要将宝宝记在我的名下吗?如果宝宝生下来是个苦瓜脸,我可不要!”
听了司维的话,孔巧珍破涕为笑,“才不会!都说‘外甥随舅’,我的弟弟一个俊美,一个可爱,我生的孩子像哪一个舅舅都不会是苦瓜脸!”
“好了好了,姐姐笑了才好看,不许再哭了。走,姐姐去尝尝我做的饭菜味道怎么样!”逗笑了孔巧珍,司维连忙领人去吃饭,省的她再想起别的。
孔巧珍尝过弟弟做的饭菜,立刻喜欢上了,“比芍药做的还好吃呢!”
“婢子的手艺都是主子教的呢!”芍药笑着回孔巧珍的话。
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俩小家伙昨晚就没吃饱,这时候几乎把脸埋进碗里,让孔巧珍笑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静静,司维每日除了陪俩小家伙读书,就是去看看姐姐跟俩丫头给未出世的宝宝做衣服。活灵活现的虎头鞋,连司维这个大男人看了都喜欢得不行,湛儿看了抱着就不撒手,不得已俩丫头又给小湛湛做了一双,不过湛儿还是更喜欢小巧的那双。
看着小湛湛耍宝,孔巧珍总会想起自己大弟弟小时候,然后说“你还记得,你……”,这些事儿大多都是孔凡芝小时候的趣事,司维作为一个后来者哪里会记得?一次两次还可以以年纪小不记得搪塞过去,但总不能一件都不记得吧?所以后来,司维不再带湛儿去姐姐的房间,匆匆请个安,就以不放心湛儿为由,赶紧离开。
日子清闲,司维就常常想起独自留在祁府的祁荣霄。那些刺客刺杀的目标也不知道弄清了没,如果他们的目标是侯爷,那他会不会有危险?每每想到这个,司维就变得焦躁难安,不过他的不安没持续多久就到了小年。
离开前,祁荣霄就表达了要在小别院过年的意思,所以,到了小年司维就不得不忙活起来了。司维现在的身份只是舅少爷,按理不该插手祁家的过年事务的,但是“夫人病重”,能做主只有赵管家。可是赵管家是谁啊?一个老人精了,自打他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之后,那就把司维当成了女主人在尊重,这过年祭祀的事儿当然是由女主人做主啊!
于是,司维做祁府当家主母的时候没多操心过年的事儿,成了舅少爷反倒管起了祁府祭祀的事儿来了。
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爷要上天。这异时空的在年节习俗上倒是没太大区别,偶尔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司维也只觉得是地域差异而已。祭了灶,将灶王爷送上天,小年就算过了,第二天起就要正式忙年了。
二十四,扫房子。司维首先要做的就是呆着仆役们除秽。祁荣霄当时找的这个别院有两进院子,下人们平日是不允许进入后进院子的,那里是孔巧珍活动的地方,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大了。就这样,别院也没有太多下人,一个门房、一个粗使仆妇、一个洒扫仆役而已。
顾忌到孔巧珍不能见人,司维只带人将后进院子大概收拾了一下,剩下的就由着几个人慢慢做去了。其实,这除秽名义上是司维带头,但司维还真没做什么,因为湛儿不肯乖乖待在孔巧珍的房间里,反而跟着司维走来走去,司维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踩到小家伙。
司维无奈了,只好擦干净一把椅子,将小家伙放在椅子上,念儿歌给他听,“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忙忙碌碌过了几天,就到了大年夜。司维本以为这天一早祁荣霄就会过来,但是直到吃了年饭,祁荣霄也没出现。放了爆竹,吃了饺子,司维让孔巧珍和俩孩子去睡觉,他准备自己守夜。
一个人无聊,时间又已经过了子时,所以司维做了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左右无事,司维索性用胳膊撑着脑袋打瞌睡。朦胧中,司维感到一阵寒气,然后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掀了掀眼皮,看到熟悉的身影,咕哝了一句“你来了啊!”就趴在来人怀里沉沉睡去。来人正是让司维等了一天的祁荣霄。
“你睡得倒快!”祁荣霄宠溺地低语。不过,他没舍得将怀里人弄醒,抱着人进了自己的卧室。进来的时候老赵已经告诉他,这人早早就给自己收拾好房间了。其实,怀里的人很想自己早点来吧?
祁荣霄越想越觉得事实肯定就是这样,越想心里越美。将司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的里侧,他脱了外衫侧躺在外侧,看着心上人的睡颜,忍不住了就探身亲亲……
司维这一觉睡得很安心,早上醒了也不爱睁眼,心里还在想,自己怎么睡得这么安心,不是要守夜吗?对了,守夜!司维忽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距离自己不足半个拳头的放大后的英俊脸孔。
“你醒了?”祁荣霄说了三个字,不等司维回应,就贴上司维的唇,来了一记火辣辣的早安吻。
一吻结束,祁荣霄抿抿嘴唇,颇有意犹未尽的感觉,正准备再来一次,被司维偏头多了过去,“我没洗脸,也没漱口!”
祁荣霄眼见亲不到那红润润的双唇,在司维脸上印下一个吻,才翻身躺在司维身边,“还要睡吗?还是起来去给姐姐拜年?”
“什么时辰了?”司维将头转了回来问。
“刚刚辰时。”祁荣霄看司维似乎没有继续睡的意思了,也就不再赖在被窝里。
“那就过会再去给姐姐拜年吧,怀孕的人嗜睡,让姐姐多睡一会。”司维抱着被子坐在榻上对正在穿衣服的祁荣霄说。
“好,让俩孩子也多睡一会儿。”这点事儿祁荣霄肯定是顺着司维的。
“你昨晚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人身姿挺拔,面目俊朗,还对自己一心一意,司维越看越着迷。
祁荣霄穿好外衫,一回身就看到小维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自己,嘴角立刻勾了起来,“过了子时,探子狡猾,甩脱的时候费了些时间。对了,智清和瓷娃子也过来了。”
“真的?!”这下子一家人算是齐了,司维自然高兴,“你派他俩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大过年,祁荣霄肯定不会说些会让小维不痛快的话,只说可怜瓷娃子第一年离开家,让智清陪着他回小山村住两天,也祭拜祭拜父母。
司维不疑有他,还夸赞了祁荣霄两句,“你昨晚吃过东西吗?我先去给你准备些吃的!”洗漱过后,司维贤妻模式又被启动。
“不用了!”祁荣霄拉住司维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小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祁荣霄一脸严肃,司维也没了轻松的心情。
祁荣霄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对司维说:“父亲的几个妾室,是不是知道你是男儿的事儿?”
司维摇摇头,随即觉得这个动作有歧义,开口解释:“我不清楚,我觉得老爷应该没有吧我是男人的事儿告诉她们。”
祁荣霄眯起眼,又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他们现在也没有十足把握。那么他们一定会趁这段时间搜罗证据的……”
祁荣霄在想事情,司维也不开口打断他的思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等下文。
祁荣霄想了又想,“那人找到了父亲的妾室,不知道那些女人说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起你的身份,我担心他会以此来大做文章。”
“那人?”司维感觉到祁荣霄似乎要跟他说些不得了的事情了。
第91章
谁知道,祁荣霄竟然摆摆手,道:“你没听清重点,重点是,那人如果将夫人是男人的事儿上报朝廷,祁家和孔家就都犯了欺君之罪,明白吗?”
“他是想将你赶尽杀绝?”司维惊叫,“可是,现在有姐姐在……”司维没说下去。孔巧珍现在这幅模样根本见不得人。
祁荣霄明白司维意思,“如果姐姐没有孩子,那我们只要一口要定姐姐就是父亲迎娶的女子,便什么都不怕!为今之计……”
“不行!”祁荣霄还没说完,司维就摇头打断他的话,“不行,绝对不行!姐姐眼看就要生产了,这个时候用药,母子都有危险。我不同意!”司维咬咬牙,“我跟你回去,如果朝廷真的派人来,查出我是男人,你也装作被我骗了,毕竟你的身份是继子,与后母接触少,被骗也很正常。只是,你要帮我照顾好……”
“我不同意!”这次轮到祁荣霄反对,将司维拖进怀里,抱紧,“你不在了,他们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会照顾他们的!”
“喂,我好歹有一半是为了你和祁家吧?”司维努力想推开祁荣霄,结果却换来更深的桎梏。
“你是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保护你?”祁荣霄低头对着在自己怀里使劲的人低吼。
司维停止挣扎,“我信你,可是我不希望解决的办法是让姐姐失去孩子。就算孩子他爹是个渣,但是姐姐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祁荣霄沉默。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祁荣霄希望不会是小维。祁荣霄的沉默让司维感到既失望又淡淡地高兴。沉默说明在这人心里自己的重要性,还有他宁可沉默也不会欺骗自己,都让司维觉得高兴,但是,司维叹口气,“答应我,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姐姐。你在京都还有熟识的人吧?等那边有了讯息再说,好么?”
祁荣霄想了想才点头表示同意。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孔巧珍能平安的生下孩子,所以,“我知道,我会让人密切留意的,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二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大半都落入了来叫他们起床的孔巧珍耳中。
司维本意想让孔巧珍多休息,可是怀孕到了后期,孔巧珍虽然容易疲累,但是睡眠质量并不好。赶上新年,睡不好的孔巧珍索性早早起来等弟弟们来给她拜年,可是不亲近的小弟弟也就算了,就连大弟弟都不见踪影,因为怀孕变得敏感多疑的孔巧珍忍不住上门了,也就听到了司维和祁荣霄的对话。
听到弟弟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自己和孩子有危险,孔巧珍感动不已。本来过了这些年,与弟弟再见面,他变得跟自己不亲近,让孔巧珍暗自伤心了很久,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弟弟长大了,懂得男女有别了,他的心底还是很爱自己这个姐姐的。
孔巧珍很疼爱孔凡芝,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弟弟自愿卖身给人牙子。弟弟为了她可以不要命,她自然也可以,但是如今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孔巧珍犹豫了。
正如司维所说的,她爱这个孩子,曾经,她可以狠下心为了弟弟的性命不要他。但是,过了这几个月,她感觉到孩子在她肚子里翻身、踢腿,更深地感受到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所带来的艰辛和喜悦,她舍不得了……
“夫人……”芍药一直跟在孔巧珍身边,所以侯爷和主子的话,她也听到了。她知道作为一个母亲,舍弃自己的孩子是个多么艰难的决定,可是她也如祁荣霄一般,认为如果一定要牺牲,希望不是自家主子。因为这样的想法,让芍药对孔巧珍产生了深深的愧疚,看到孔巧珍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不已。
孔巧珍慢慢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房门外传来弟弟声音:“姐姐?醒了吗?我来给你拜年!”
孔巧珍强打起精神,与弟弟们说了一会儿话,用过早膳,她以昨晚睡得晚,现在要补眠为由,带着芍药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孔巧珍抱着肚子脚步沉重地坐在桌边,艰难地吩咐:“芍药,去抓一副催产的药来,产婆……也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