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蔚一边点头一边侧身走了进去，杜牧泽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了。这几天的看守所生活并没有削减掉杜牧泽身上的傲气，但是他的脸色还是不免有些苍白，脸庞也瘦了几分。
秦蔚看着他的模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痛，还是酸楚。秦蔚自己也不知道。
“今天有个新闻头条，柳氏负责的新政府大楼发生了垮塌。”秦蔚轻声说。
杜牧泽脸上闪过几丝快意，笑着问道：“啧，柳氏也有今天啊……”但是杜牧泽脸上的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发生了垮塌，你再说一遍！”
“新政府大楼。”秦蔚有些不解，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
杜牧泽的脸色这下子是彻彻底底地沉了下来，“新政府大楼……”之前他让设计师对设计稿动了手脚，算来的话，那个他们合作的工程也该在这个时候完工了，现在柳氏负责的新政府大楼出事了，绝对不可能是巧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们合作的那个工程本来就是新政府大楼！
杜牧泽的心沉到了底，当初他们签订合同的时候，说得非常的明确，他们合作的工程是一批高档住宅区的建造，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了新政府大楼了呢？除非是从一开始，柳聿涵就跟他存了一样的心思，想要给对方下套。
只是，他没想到，现在被套住的人居然是他……杜牧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我让你找人去查的东西呢？”杜牧泽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沉声问。
“已经查到了，景焱在西口医院的时候，柳聿涵一共去看过他三次……”
柳聿涵站在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高楼大厦，灯光陆离，车来人往……他看得有些出了神。胜利眼看就在眼前了，他反倒有些怔忡了。
“老板。”佟娜走到他的身后，面色为难地递上了电话，“董事长打来的。”
柳聿涵当然知道柳相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恐怕过不了多久，甄馥也会打来电话了。柳聿涵接过电话，就让佟娜出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柳相的声音饱含怒气，不过生气归生气，他也只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罢了，倒不是特别责怪柳聿涵。
柳聿涵早就想好说辞了，他调整了一下衣领，低声说：“父亲，设计图有问题。”
柳相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冷声道：“这次的设计图是设计部门负责的吗？”
“不是，因为这次的工程很重要，我特地跟凯乐设计合作，从他们那里调来了专业的建筑师。”
“凯乐设计……”柳相的声音冷了许多，应该是将这个名字记住了。“现在这个新闻都已经上了各大报刊的头条了，趁着事态还不严重，你马上联系公关部门，解决一下，至少不要让我们柳氏的脸这么难看。出了这件事，股市肯定也会有波动，马上去找人盯着，如果有什么不可收拾的情况，就马上告诉我。”
柳相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嘱咐了许多，但最终还是没有亲自来柳氏处理这件事，毕竟柳相觉得这件事也是锻炼柳聿涵能力的时机。
柳聿涵当然不笨，而且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舆论是在柳氏的身上，但是第二天舆论可就不一定在谁的身上了。柳氏的股票若是下跌的话，柳聿涵也早就准备好了解决的措施。柳氏在接到新政府大楼建造工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C城希望小学和养老院的建造了。
做慈善，着手希望工程，总能够给柳氏找到正面形象来的。
很快关于新政府大楼垮塌事件的新消息就又出来了，这个时候更多的人知道了凯乐设计……
舆论就像是柳聿涵当初设想的一样，在他的操控中掀起了翻天巨浪。
这些，身在看守所里的杜牧泽都不知道。
“少爷回来了。”钟叔站在门口朝着刚刚踏进门的柳聿涵弯了弯腰。
柳聿涵“嗯”了一声，却发现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寻常，平时钟叔不会亲自到门口来接他，平时一楼客厅里也不会站着好几个女仆，平时这个时候景焱应该已经下楼来了。
“景焱呢？”柳聿涵转头问钟叔。
钟叔瘫着一张脸，指了指楼上，“景少爷还在上面。”
柳聿涵又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女仆，问：“今天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看起来这么奇怪。”
钟叔依旧瘫着一张脸，他再次指了指楼上，“景少爷在上面等您。”
柳聿涵听到他这么说，也就没再追问了，直接往二楼去了。景焱的确在二楼的卧室里等他，柳聿涵进去的时候，景焱正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看得入神，听到脚步声才猛地转过头来，只不过他看着柳聿涵的眼神却是没有半点惊喜的。
景焱拉长了脸，看着柳聿涵也不开口，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盯得柳聿涵都忍不住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你公司出事了？”最后先开口的还是景焱，他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但是口气却有几分沉重。
柳聿涵愣了一下，目光扫视到景焱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的内容，正是新政府大楼垮塌风波的新闻。
“没事，新闻是夸大其实了！”柳聿涵走到景焱的身旁，揉了揉他的头顶。
景焱轻嗤了一声，偏了偏头，躲过了柳聿涵的大手，“你跟凯乐设计合作了？你想整杜牧泽？还是杜牧泽想整你？”
柳聿涵没想到景焱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目的，他笑了笑，挤着在景焱的身旁坐下，“当然是我整杜牧泽了，等他上法庭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哦。”景焱的兴致却并不是很高，他应了一声之后就沉默了。
柳聿涵知道他肯定还有其它的事情，也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等景焱主动说。
景焱关掉了网页窗口，随后也关掉了电脑，转头看着柳聿涵，脸色沉沉地问了一句，“你昨天在忙什么？”
“昨天……？”柳聿涵愣了一下，昨天他跟司马遂还有霍达一起商量后续的事情，商量到了很晚，半夜回的家，然后今天早上就匆匆去了公司，紧接着就是处理舆论的事情，处理各方打来的电话。
景焱这是……吃醋？
“昨天就是忙这事，对不起回来晚了。”柳聿涵立马认错，然后在景焱的脸上亲了一口。
景焱一巴掌拍过去，又轻嗤了一声说：“昨晚是跨年你知道吗？今天是新的一年了你知道吗？”
柳聿涵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午在办公室里为什么会感觉到怔忡了，他似乎放了过多的心力在复仇上面了……
柳聿涵再次承认错误，“明天我不去公司了，你陪我在家休息一天怎么样？”
“你不觉得你这个口气跟哄小情人一样吗？”景焱翻了个白眼，撂出一句话，“你直接说，用肉-体偿还，行不行吧？”
肉……体……偿……还……
是他想的那样吗？
第六十八章
曾经有人将清晨醒来，看见爱人躺在身边，称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在阳光照进屋子里的那一刻，睁开双眼，身下是柔软的床，身旁是自己爱的人，那种感觉的确最幸福不过。这一刻醒来的柳聿涵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感触。
景焱还趴在旁边熟睡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也对，昨天他肉-偿最后变成了两个人肉-搏，最后景焱就直接被压在下面再也没翻起来过……
柳聿涵慢慢撑着床垫坐起来，靠在背后的靠枕上，伸手摸了摸景焱侧着头露出来的左脸。事情很快就可以结束了，他以后也要对景焱更好一点才行。这一次的跨年不算，再过一个月，他和景焱一起过真正的年，不止这一年，还有后面很多年……
想到这里柳聿涵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似乎想得太远了一些。
柳聿涵并不急着起床，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景焱的旁边，看着景焱睡着的模样，忽然间有些移不开眼。
景焱是趴在枕头上睡的，一张精致的脸都被针头挤变了形，但是看上去却只觉得可爱了许多，柳聿涵怜爱地看着他，一时间气氛静谧得要命，偏偏这个时候总有些不识相的人来打扰。
柳聿涵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立马就挂断了电话，一点都没有犹豫。
电话是罗衫打来的，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罗衫来关心什么。
但是罗衫却有些不依不饶，他又连续打了好几次，都被柳聿涵挂断了，直到最后柳聿涵没见手机再响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以为罗衫识趣了。谁知道他刚刚将手机放下，罗衫就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你出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柳聿涵对罗衫这种状似亲近的关心很是无语，他正要删掉那条短信就被一只手突然夺了过去。柳聿涵偏头一看，景焱已经醒了，他坐了起来，一手撑着身下的床，上半身还光-裸在外面，看得柳聿涵还真有那么点荡漾。
只不过此刻景焱的表情非常不好看。
任谁“忙”了一晚上，结果大清早就被不依不饶的电话吵醒，表情也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
景焱低头看了看手机，嘴上还嘟哝着，“谁啊？大清早地就给你打这么多次电话！你怎么不接啊？不会是不敢接吧？”
柳聿涵也不阻止他，只是从旁边抓起了加绒的睡衣外套裹住了景焱，景焱也就顺势倒进了柳聿涵的怀里靠着，他翻了一会儿也瞅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就直接把手机扔床脚去了。
“既然你说今天陪我一整天，那我们就接着睡觉吧。”景焱说着就要去扯被子。
柳聿涵还要说话，床脚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景焱立马一脸真受不了的表情，但他还是撅起屁股爬到了床脚把手机又捡了回来，塞到了柳聿涵的手里，“快点说，说完就接着睡觉！”
柳聿涵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发现上面只是一个颇为陌生的号码，他想了一下还是接通了手机。
他倒是没想到那头传来的竟然是汤孟的声音。
之前景焱就用柳聿涵的手机把汤孟给拉黑了，汤孟发现自己总是打不通柳聿涵的电话之后，现在也就学聪明了，所以今天给柳聿涵打电话的时候直接用的另外的手机号，而柳聿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的确给接通了。
汤孟自然是欣喜异常的，他的声音很温柔，就跟柳聿涵曾经记忆里的一样，温柔得几乎能醉人。只不过现在的柳聿涵完全就接收不到他的温柔，任汤孟在那一头用多么关心的语气问了柳聿涵这次垮塌事件的消息，柳聿涵也只是不冷不淡地回了他几句公式化的句子。
最后汤孟见柳聿涵的口气一直没有软下来，也知道该到挂电话的时候了，他只能在电话那头说了最后一句话，“小涵，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说完这话他才跟恋恋不舍似的挂断了电话。
柳聿涵也没对他说什么，不需要你帮忙之类的话，汤孟愿意出力还不讨好，那他也没必要去提醒汤孟，反正都是汤孟自己乐意的，不管汤孟能帮什么，就当是还原主柳聿涵的感情了。
处理掉这两个麻烦的电话，后面倒是没有人再打来电话，景焱也就扒掉了身上的外套，抱着柳聿涵一起又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而此时外界的舆论已经完全调转了方向，凯乐设计被推到了风头浪尖，它被业内怀疑不是正规的设计公司，甚至被业内人士联合起来抵制了。
政府大楼垮塌，就相当于得罪了政府，这些所谓的业内人士，包括一些媒体也不过都是见风使舵罢了。
但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切都在宣示着凯乐设计快要垮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传出了凯乐设计老总杜牧泽系军火走私贩的新闻来，凯乐设计和飞翼广告的名声可以说是跌到了不能再往下跌的地步了。
而柳氏之前下跌的股票和名声，只需要最后一步就可以挽回来了。
‘柳氏总经理高调出柜，宣布订婚’
‘风流大少真情告白，是真是假？’
‘年度最震惊新闻，柳家独子宣布订婚’
……
诸如此类的新闻标题层出不穷，顿时在C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而这个柳氏总经理除了柳聿涵还有谁呢？
刚开始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那是震惊了整个C城的人。那个出了名的花花大少要转性做痴情种子了？还不惜为他的男情人高调出柜，直接就宣布订婚了？
同性恋这个词汇在社会里，人们对它的接纳程度越来越高，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出柜这种事情出现在一个大的企业里，那很可能就是给这个企业抹黑的。而刚开始，也的确有很多人难以接受，再加上之前出的垮塌事件，甚至有人开始觉得柳氏不可靠了。
当另外一个观点在网络报纸采访节目上出现的时候，C城的风向又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就如同当初垮塌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风向转变的速度快得有些超出人们的想象。
那个迥然不同的观点是这么说的：想一想，如果一个有钱有势有外貌的花花大少不去搞基，那还得祸害多少纯洁的妹子啊，但是等他一搞基，哪里还会有妹子看得上他呢？这不相当于C城少了一个祸害吗？而且这个柳少爷从花心转变为痴情，也可以看得出他改邪归正了啊！改邪归正可不是好事情吗？
等甄馥和柳相知道柳聿涵宣布订婚的事情时，外面的风向差不多都已经变完了，也不需要甄馥和柳相再去操心了。也就甄馥愣了一下，最后爽快地去思考怎么筹备订婚仪式了。
柳氏的股票经历过这么一番折腾，起起落落好几次，总算是恢复了元气，而且还涨了一些。
柳氏这边倒是欢喜了，杜牧泽公司那边却是已经一跌不起了。
有何秋元这个“猪”队友暗地里搞鬼，又有柳聿涵这边的人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别说是凯乐设计了，就连飞翼广告也遭到了牵连。
没过多久，柳聿涵就派了任曦出马去飞翼广告商量收购事宜，飞翼广告的临时负责人脸色难看得简直不能再难看了，他们很难以想象，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柳氏这样厚脸皮的存在，前脚刚把他们老板害进监狱了，连凯乐设计也出问题了，这边还能乐呵呵地马上跑上门来跟他们说，哎，咱们来商量一下收购的事情吧。
最重要的是，任曦的确没有辜负柳聿涵的期望，他太能干了，靠着一张嘴愣是把那个负责人说得，似乎不同意收购事宜的话，飞翼广告的所有员工最后就真的只能去喝风了。
走私军火大案未结，这边垮塌风波又起，紧接着又是高调出柜，然后又是大公司面临倒闭……
C城似乎一下子就笼罩了风雨里……
1月1日这一天，柳聿涵的确是老老实实陪在景焱身边，两个人跟家里睡了大半天，然后起来吃饭，吃完饭跟花园里逛了好几圈。
柳聿涵想起之前刚将景焱带到别墅里来的时候，他进了花园还会起过敏反应，后来柳聿涵专门让钟叔去换了花园里的花才好的。景焱当然也没忘记这件事，两个人走进花园，以前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就扑进了脑海里。
景焱想一想之前，都觉得柳聿涵似乎对他好得过了头。
“哎，会不会其实你早就看上我了啊？”景焱忽然揪住柳聿涵的袖子，煞有其事地问，“我觉得啊，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好心把我从西口医院里给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