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无法平静

这一夜没有再发生什么状况，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无法平静。

许则磊枕着白素君的大腿，猫一样的蜷缩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白素君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许则磊的肩膀，同样不声不响眉头紧锁。

子寿把苏其华送到果园门口，刚要道别抬起头却撞上了那满含温柔和期待的眼神，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其华笑颜轻展，倒背双手身体微微前倾，挑了下眉毛问道：“子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犹豫了几秒，子寿点了点头，躲开了苏其华的眼神看向了远方的漆黑。

苏其华见子寿如此，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渐渐消息，轻声问道：“如果很为难你还是别说了，我……回去休息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她怕从子寿那里听到和她希望相反的话。

子寿本想说好，可是又想既然已经扯出了话头，不趁干脆说开的好，两个人如果一直这么回避问题的话，别说僵尸的事耽误了，就连胡修情劫也给耽误了。

“等等，其华。”叫住了苏其华，子寿的表情更加为难，无论如何他也不想伤害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就算她是只该诛灭的僵尸，也不该以情为剑去伤他。犹豫再三，对着苏其华僵硬的背影，终于说出了早该说出的话，“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我……”

“别说了！”苏其华喝道，继而又语气平和了下来，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有了喜欢的人，还天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聊天吗？”

“我是受人所托要照顾你。”见苏其华虽是生气，却没有发怒或者是暴走的迹象，子寿悬着心放了下来。

“受人所托？我并无什么故人，怎么会有人托你照顾我？而且我也不知道一个小小人类修者能照顾我什么？”苏其华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没有讥讽的意思，只是多出了几分刻意的冷淡。

“不是故人胜过故人。”胡修与苏其华只是一次邂逅，但是却用情致深已经无法用故人来形容。

“能把话说明白吗？”苏其华听出子寿所言的确不虚，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伤感转过了身，有些好奇的问道：“是谁？”尽管被子寿拒绝，心中有些失落，好再苏其华对子寿只是有好感而已，还谈不上用情，略微收拾一下心情，不快还不至于放到脸上表现出来。

“……是胡修。”不管说出来的结果如何，子寿也觉得今天一定要让苏其华明白胡修为了她所付出的一切，如果天劫不过胡修到死也没能让苏其华知道他的心思，那不是太可怜了么。

“胡修？”苏其华略感惊讶，“怎么会是他？我和他也才认识，还不如和你熟悉呢。”

子寿叹息一声，忽略了苏其华僵尸身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静等着苏其华的反应。

苏其华站在那里，有些目瞪口呆，之前的失落感瞬间被震的不见踪影，讷讷的问道：“怎么可能？他……我……只是一面而已。”

“情以至，一面足以。”子寿似乎感同身受一样的叹息着，干脆坐到了草地上，抬起头看着有些污浊的夜空，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苏其华身体晃了两晃，千余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头晕，最后干脆也坐到了草地上，道：“刚刚被你拒绝，就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我有些接受不了。”

“换做别人恐怕也不能马上接受吧。”子寿苦笑，不过心里的大事总算放下一半，见苏其华虽然懵懂却是一个能克制情绪的人，那么将来提起僵尸的事应该就会容易的多。

“原来你对我这么亲切，却都是朋友所托，倒是我有些自做多情了，以为千多年来终于遇到了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苏其华摇了摇头，有些自嘲似的道。

“你对我有好感我也一直都知道，相处这么多天我也把你当成了朋友，所以我不忍心拒绝你，可又不能不拒绝你，按照人类的话来说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还是要尽早说开才能避免将来撕扯出更大的伤口，这就是我对你的关心。但是胡修他对你的关心却是付出一切的，明明心里一直牵挂着你，见到你的时候却要故做冷淡，他心里的疼谁又能体会呢。”

“心里的疼？”苏其华扣住了心脏的位置，虽然那里没有心跳，之前被拒绝的时候那隐隐的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仔细想了想子寿的话，最后叹息一声：“虽然听你说起胡修的事我很感激，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接受他的情感。”

几乎是意料当中的事了，妖也好，仙也罢，纵是不在五行六道中的僵尸，论起情字却比人类更固执也更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像白素君那样不懂的也大有人在，不过苏其华对子寿已经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感，对于喜欢和不喜欢已经可以很明确的区分开了。

“我以后也许不会常常来了。”子寿再次叹息一声。

“怕我尴尬吗？”苏其华小声的问道，尽管被拒绝了，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天天和子寿呆在一起，哪怕只是作为普通朋友那样。

“不是，是现在京城很乱，有异界生灵入侵，我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你也小心一些，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不要被别的生灵和人类的修行者察觉到，等忙完了我会来看你的。真遇到什么事马上联系胡修，他会联系更多的人来帮你，你也不用尴尬和胡修联系，这次的事关系到人界生灵的安全。”子寿说的算是真话，其实他也的确是怕再见苏其华尴尬，如今很多事已经说开，胡修的事也拿到了台面上来，又告知了苏其华万事小心，那么他也可以放心离开。

“我明白。”苏其华笑了笑，虽然淡然却依然让人如沐春风，“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呵呵，是个无神论者。”这一回子寿的笑容苦的发涩，他有很多种办法让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相信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但是那也以为着那个人从此就会生活在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中，从前的认知被推翻可能会造成的打击不说，还很有可能遭遇到危险，毕竟这个圈一脚踩进来之后很多事就是身不由己的了，而他做的事注定也不能隐瞒亲近的人，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喜欢着对方，连吐露心声都无法做到，他只想对方生活在其自在的环境当中，悄悄的送上一生的祝福。

其实人类的修行者除了找到合适的道侣的人之外，大部分都和子寿一样选择了独自生活，不过好在他们大多都有过命的朋友哥们，所以虽然寂寞却并不孤单。

石海庆守在白峰的身边，看着自己之前塞在他手中的东西依然还在，很是舒心的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管卫岩卫松还在旁边，手指就弹到了白峰的脑袋上，道：“哥们，你在这里睡的倒是舒服，外面都闹翻天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带着我在天上再飞一圈怎么样？我是真的挺想你的，你呢，梦里娶媳妇呢吧，不然你能这么舍不得醒过来吗？不过我说你差不多也就行了，你不能就这么看着兄弟一个人在这闹心吧……”

石海庆在这里念念叨叨，柳三太爷却在庙外犹豫了起来。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把事情和石海庆说个通透，可是事到临头却不知道见了面该如何开口，当年的事谁也没错，现在放下了长辈的架子却没找到合适的语言，就这么在庙外转来转去，惹的土地和土地婆看着他都觉得眼晕。

“柳仙家，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啊？”土地拍着脑门心里叫苦，之前法海和他绕嘴，现在柳三太爷绕眼还是在家门口，想躲都没地躲了。

“得！”总算是绕口了，柳三太爷一跺脚进了庙中，做在客厅里等着石海庆出来。

而胡修和刘华中总算吃饱喝足了，跑到酒吧里去放松心情去了。

两个人正喝着美酒，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一只手掌就拍在了胡修的肩膀上。

来人是一个相貌打扮都不错，但是却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拍过胡修的肩膀之后手肘顺势就搭了上去，扬着酒杯笑道：“哟，哥们这打扮不俗啊，品味实在高深，怎么着赏个脸跟咱们喝一个？”

胡修还没反应过来，刘华中却站起身走了过去，拍掉了年轻人搭在胡修肩膀上的爪子，很是不悦的道：“滚远点，别来打扰我们。”

“哟呵？”年轻人并没有被扫掉面子的尴尬，反到是张扬开来，道：“这小子皮相不错，哥们看上了，今天还非就要请他喝酒不可，说不准一会还去别的地方乐和乐和怎么着。”

说话间，另有三四个同样举止轻浮的年轻男子围了过来，脸上带着让人厌恶的笑容，不用琢磨都知道这几个人就是有俩钱不知道怎么糟践，又或者是家里有点小势力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见到漂亮的人不论男女就要舔上几口的纨绔子弟。

胡修在社会中行走多年，也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人，喝了一口酒微笑着看着刘华中不再说话。

刘华中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横跨一步把胡修挡在了自己身后。

刘华中没喝多，他很清楚胡修要解决这几个人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可是他就是见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轻薄胡修，几记眼刀扔给那些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冰冷的道：“不怎么着，就是……你们得死！”

121.两处风景两个世界

刘华中和几个纨绔并没有打起来，尽管两边都已经抡起了酒瓶子。

酒吧老板适时出现，阻止了冲突，对着领头的年轻人嘀咕了几句，那几个纨绔才讪讪的走开，连个恶毒的眼神都没留下。

刘华中有些奇怪，他自己并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更不认识这个酒吧的老板，他怎么会出来给自己说话，也不知道他和那几个痞子说了什么，看那样子竟然是把几个人直接吓退了。

没错，是吓退了，不然不会走的那么干脆，连狠话都没撂下。

刘华中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酒吧老板认识胡修，把眼神转了过去却见胡修摇了摇头。

正疑惑间，酒吧老板走了过来，对刘华中道：“刘警官，今天的酒我请了，那几个小子的事还请别记在心里。”

刘警官。

刘华中心说：我是在分局里挂了个名，可是那也是法医啊，叫警官不太合适吧，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啊。

一脸纳闷的伸出了手，问道：“您是。”

酒吧老板也姓刘，有些热情过头的拉着刘华中请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角落，聊起了家常。

原来刘老板的酒吧就在刘华中所在分局的管区里，前些日子他去分局里办事，其实就是去“走亲戚”，正巧遇到分局局长亲自迎接“特殊人才”刘华中，分局局长的热情刘老板很在意，也就和熟识的人打听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就让刘老板不得不多想了一些，最后认定刘华中说不准是“哪家公子”出来镀金的，也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刘老板只是对几个纨绔说了一句：别闹了这个人你们惹不起，事情也就算了了，毕竟都是地面上的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该懂的事也得懂，该扔的面子就得扔。

而刘老板自然就是为了多条人脉才站出来的。

刘华中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把事情说破，谢过刘老板又客气了几句带着胡修就告辞了。

毕竟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喝酒了，带着胡修就在街边上溜达，有些赌气似的说：“你不是能变么，变的丑一点行不行。”

胡修好笑道：“你这是怪我给你惹麻烦了。”

刘华中摇头，道：“我就是看不得别人调戏你，要真打起来了我未必就打的过他们，毕竟他们人多，万一连累到你怎么办。”

胡修道：“你觉得我会让他们连累到。”

刘华中有些气闷，道：“那不一样，你跟着我出来的，就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让别人占了便宜。”

胡修听了之后也觉得有些生气，道：“你是不是把我当女的一样护着了。”

刘华中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些问题，连忙否认，“不是把你当成女的了，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哎呀，我说不好，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护着你怎么了。”

刘华中就是想护着胡修，不是把他当成女人，也不是因为他长的太过漂亮，说是因为珍藏了几年的发夹带在了他的头上，有了移情作用也不是，说是朋友义气还不是，具体为什么他说不清楚了，他就是想护着胡修，今天的冲动和那天说要帮胡修顶雷时的心情竟然是一样的。

胡修也愣了，千年来，遇到对他好的人实在是不少，但是只是这么单纯的想护着他的人却从没有过，别人对他好，对他有情，全都因他容貌而起，但是这个刘华中却不像。

这个刘华中口口声声的说他是大美人，但是贪慕之心却是没有的，想到法海说的情缘又生，胡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刘华中听了一愣，立即蹦开，道：“你又不是女的我喜欢你干什么，我才不搞同性恋呢。”说完又大笑了起来，搂住胡修的脖子，道：“其实搞同性恋也没啥，磊子搞的就挺不错，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对你真的没那个意思，咱们不是哥们么。”

到底是不是想的太多，胡修彻底蒙了。

刘华中说的不是假话，以他的智商根本说不出这么真切的假话来，那从梳头开始，到法海说的情缘又生，再到今天和纨绔们起冲突，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刘华中挂在自己身上，依旧在没心没肺的天南海北的一通乱扯，胡修终于确定刘华中是真的没那个意思，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莫名的又感到一丝失落，眉心处天劫印记所在的地方似乎是紧了紧。

酒吧的所在是城中运河边，沿着运河二人走到了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湖水映着周围五光十色的夜灯刹是漂亮。

刘华中指着湖心岛的亭子，对胡修道：“在那里看风景跟在这不一样，等哪天白天咱们去那玩，跟这里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湖不是很大，湖心岛离着这里也不太远，要带着刘华中直接飞过去也只是眨眼间的事，只是湖畔已被酒吧包围，即使是在深夜也是人头攒动，想要过去只能在白天雇佣小船荡水而过了，只是刘华中说的两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胡修却听不懂了。

刘华中点头，道：“那湖心岛虽然看起来跟咱们不远，可是就因为来去不方便，雇船又不便宜，所以到那上面的人并不多，在那个亭子中坐上一会，就能体会到与城市喧嚣完全不同的感觉，我还是在大一的那年去了一次，花了我半个月生活费，可是我没后悔也没觉得心疼，在那亭子里呆了大半天，看着湖边人来人往可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就好象是在镜子里看镜子外的世界一样，感受完全不同，烦闷的心情也一点点的抽离，后来……后来我就又回到了喧嚣当中。”

回到了喧嚣当中，应该是回到了人世当中吧，胡修从刘华中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当初他到这里来怕是为了寻死的吧，找一个人不太多的地方，找一个景色不错的地方，结果却找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等白天有船的时候我带你去，你肯定也会喜欢的。”刘华中还在极力的推荐着，就像是一个小孩向小朋友推荐某种心爱的零食一样，认真而急切。

“好，等有机会的吧。”胡修点头应着，却没把话说死，毕竟他现在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去那个湖心岛感受一番刘华中所说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