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朱文睿在碰了第二次软钉子以后，也有点冒火了。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捧着他长大的，就是后来参了军，在研究所里，他也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从来都是别人主动巴结他，难得他主动示好，却一次一次的被人把脸皮撕下来踩在脚底下。

“你有时间在这儿打扰我休息，还不如好好找个地方，养精蓄锐。那些人不是说了么，地狱周以后，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日子就会轻松多少，淘汰率只会更高。”林木并没有错过朱文睿眼底瞬间闪过的阴霾。

“我能当成，你这是在关心战友么？”

“随便你怎么想，我想安静一会。”

“行了，文睿。”一直远远的注意着两人互动的于洪上来就把朱文睿拖走了，“他这种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早就跟你说过，要离他远一点的，你就是不听。”

“好了，你别拖我，我自己会走。”于洪的到来，就像是一个台阶，朱文睿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把他推走，不过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了。

“你怎么看？”方润陪着李道博一同站在指挥部里，从面前的大屏幕上将不远处营房里三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说实话，我觉得林木这次回来，性格孤僻了不少，整个人仿佛都是带刺的。长此以往，可不行啊。”

“往后看看再说吧。”李道博自己比方润还要关心林木的一举一动，自然把他种种不合群的表现看在眼里。但在这群选训人员中，他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相反的，能够真正走在他身边的几个，无一不是力求低调，锋芒内敛的人。“某种意义上讲，林木现在的做法，比这里大多数人都聪明。”

“他现在这种明显置身事外的模样叫聪明？”方润感觉他有点跟不上李道博的思路了，“是我落伍了，还是你这次的选训标准明显跟往常不一样？”

“你既没落伍，我的选训标准也没变，而是重新走一遭，林木的眼睛比我们都毒了。”

方润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不明白。”

“我问你，如果你现在站在我的位置上，你最希望你手底下有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站在你的位置上？”方润将视线落在大屏幕上，将李道博的话反复咀嚼了几遍，“因为我们工作特殊，又是长期在敌后以及各种高危险地区出没……如果我是你，当然希望自己的队员，在尽可能优秀的情况下，都是些懂得收敛自身锋芒，又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你不是说，林木现在就已经把自己放到了队长的位置上，在选训学员中开始挑选他中意的搭档了？”

“你觉得呢？”李道博没有直接给予方润答案，反而又把问题抛还给了对方。

“如果你是对的，那么我只能说，林木这小子也太聪明了！但是，他怎么就能那么肯定，他所中意的人，将来一定都能够留下来？”

“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剩下的你要学着去自己思考。”李道博说完，慢慢朝休息室走去，“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我得抓紧时间去重新制定下一步的选训计划了。你要是没事，就去把他们都拉出去练练，省的他们闲在营房里光想着生事。”

“是！”方润虽然还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他在短时间内很好的调节了自己的情绪。林木未来会怎样，不是他现在应该担心的，好好做好他现在的本职工作比八卦来的重要。

21.变故

问题，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

李道博一个人坐在电脑后面呆呆的望着显示器发呆。

方润走后，他在第一时间调取了被林木关注的几人的个人资料，有趣的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懂得藏拙的。李道博有些好奇，这一批的选训人员都是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和他们从来没有过接触的林木，又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其中的奥妙？

李道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动，又一次不自觉的想起他第一次看到林木做反恐练习时的录像。虽然那些东西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但印刻在他记忆中的部分，却好像从来都不曾褪色。

林木，你的这个兄弟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更加明确的提示？

“报告！”

“进来。”

李道博瞄了一眼打断他思路，进来以后又支支吾吾不说话的秦辉，“怎么，有什么事么？”

“那个……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秦辉挠挠头，一副小媳妇第一次见公婆的模样，把坐在椅子上的李道博恶心的够呛。

“咳！我说秦辉，你脑残了是不是？”

“没啊，我就是不知道，下面的话我该不该说。”秦辉继续装小媳妇。

“你有话快说，别在那恶习我。”李道博真的是被秦辉恶心到了，“你知道，我的耐性一项不佳，小心一会儿我把你扔出去跟着外面那群人一块回炉。”

“那……”

“说不说？”

“我觉得林木有问题。”秦辉双眼紧闭，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林木出事前，我和他是一组的，平时交流最多，所以我才对林木的变化……我知道不应该随便怀疑自己的队友，也许现在的林木才是他的本性。”

“so……”

“我有的时候看着他，甚至都会怀疑，眼前的这个林木，根本就是敌人弄了个假的，整容来这里蒙蔽我们的。”秦辉说到这里，又在那扭着装起小媳妇，“我知道，这话说了，本身……你可以当成我今天没来过，我什么都没说……”

秦辉说着，扭头就去拉门把手，出门前，又突然扭过头来，“李队……”

“我知道了，你走吧。今天的话，不要再对别人说了。”李道博深吸一口气，猛地一用力，把手上的圆珠笔一掰两半。

操、蛋的，他得有多二，才能一直催眠自己等着选训结束了，再去解决林木的问题！

“秦辉！”

“到！”李道博声音刚落，不出两秒钟，秦辉又推门走进来。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那个，我这不是在外面待命，随时等待队长大人的传召么。”秦辉谄媚的冲着李道博笑起来，活脱脱把李道博恶心出一层鸡皮疙瘩来。

“好好说话！不然我真把你踹出去回炉。”

“别别别，李队，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任务要传达么？”笑话，他要是真在这种时候被踹去陪训，估计他的脸得丢到太平洋去。

“喏，最新的训练计划。”李道博把手边的平板电脑递给秦辉，“上面谁该干什么，我都标注清楚了，等一下你给大家下发下去。我请个假，出去一趟。”

“哦。”秦辉瞄了一眼手上的计划，“保证完成任务！不过，你要快去快回，这边离不了你。”

“这个不用你说，走了！”李道博随手抓起车钥匙，疾步向外走去。

秦辉今天要是没来，他倒是可以从长计议，把一切安排好了再去找老队长。现在看来，一切都等不及了。

林彦章没想到李道博会突然来访，交代了让秘书将他下午所有的安排全部取消后，便带着李道博回到自己的公寓。

“这么急匆匆的来找我，是林木出了什么事么？”林彦章从柜子里取了茶叶放到小壶里煮上，又在柜子里找了点小茶点出来，“东西都是前段时间木木在家的时候买的，太多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你来帮我消化些。”

“好。”可是，他对这些花花绿绿的小零食也不爱啊！李道博揪着小茶点的包装袋，一点打开它们品尝的欲望都没有。

“说吧，只要是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作为一名退役军人，只要国家和军队还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林彦章并不介意再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光和热。

“这个，的确需要你帮忙，而且，现阶段，也只有你能帮得上我了。”李道博知道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对林彦章的冲击可能会很大，默默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轻声开口：“老队长，我想，我们可能已经找到您失踪的那个孩子了。”

“你是说木木吧？”林彦章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头都没抬的继续摆弄着桌上的茶壶，“如果你说的是木木，那么可以不用那么谨慎，我早在在医院看到他醒过来的第一面，就知道，床上躺着的，并不是我的木木，而是木木的双胞胎哥哥。”

李道博没接话，因为他不想打断林彦章的话，总觉得，如果他现在开了口，对方就不会再多说下去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知道吧？其实，这就是做父母的，对自己孩子的一种了解罢了。”桌上的茶水，刚好在这个时候滚开了，林彦章手上轻点，为两人都满了一杯浓香的茶汤，“就好像，大家总是分不清双胞胎中，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他们的父母却能够轻易辨别是一个道理。说到这里，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了，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而已。”

“那……”林彦章这样一说，李道博反倒不知道该怎样将话题进行下去了。几个问题反复在他脑中转几圈，最后又被咽回肚子里。

“我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林彦章叹了口气，微微扬起头，一泽清澈的泪水慢慢模糊了他的双眼，“作为父亲，我能够感觉得到，这孩子的心地是善良的，而且，我试探着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事，以及为什么他会路落在外的时候，他表面上也很快就接受了。我知道，那时候他心里一定是在翻江倒海的难受。只可惜，我不能代替他疼。”

“那……老队长，林木……”

“我相信，真正的木木，一定还好好的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我们去找他回来的。”

“咳！”李道博清了清嗓子，那些他想了一路的说辞，仿佛一句都没了用武之地，索性他也不绕弯子了，“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您说，您的另一个孩子……咳，我还是叫他林木好了。林木之前，极有可能是从事特种行业的。”

“特种行业？”林彦章突然挺直了要背，“什么特种行业？”

“外籍军人，佣兵，或者……或者是职业黑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林彦章这个退伍老兵看来，李道博说的这四个职业，哪一个对他们来讲可都不是好消息。所以，他下意识的抗拒了。

“我知道，让您马上接受我的说辞可能会很困难。但是，在过去的这一周选训当中，林木在零星的几次展露身手的机会中都显示，他一定接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甚至他的实战经验，可能比我都要丰富。”最后这一项，也是李道博最不想承认的。

“你说这些……”林彦章提着茶壶，又帮两人点满了小杯，“是想来问我的看法，还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就此找个由头把他退回来？”

“都已经走到现在的地步了，如果没有大错，我如果贸贸然的将人刷下去，也不太好。”李道博又在脑子里斟酌了一下用词，“我现在大概猜得出来，老队长其实是想让他在军队里受一下熏陶……”

“你错了，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林彦章打断了李道博的话，摆弄着撕开一个看起来十分艳丽的小包装袋，里面居然掉出一小块凉糕一样的东西，林彦章嫌恶的把它丢在桌子上，“既然他现在回来了，又没错出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我们就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融入到我们的世界。至于另一个孩子，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能够平平安安的。”

“这是您一个作为父亲的期望么？”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天下父母眼中，他们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道博将自己手上拿着的袋子放回桌上，自从看到林彦章打开后掉出来的东西，他对这些花花绿绿的小袋子更加没情趣了。

“谢谢。”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只是答应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不能通过我们的选训，那我只能选择让他回来。”

“我相信那孩子可以做到。也希望，你不要拿有色的眼睛看他，多给他一次机会，也许我们大家都会有不同的收获。”

“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大家失望。”李道博出门前最后一次伸手与林彦章交握，“希望下次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林木通过了所有选训科目，成为一名真正的特战队员。”

“好，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22.林木

特大基地里正在训练的林木并不知道李道博去做了什么，他正趁着训练的间隙，仔细把他挑选好的队员打量了一遍，又在脑子里把每个人的特长和这段时间的表现回忆了一遍。

这些人论实力，并不是整支队伍里最强的，如果这里的选训条件再稍微苛刻一些，他们也许不会留得更久了。但如果这里他是选训的队长，一定会将这几个人组织起来，成立小分队。

所谓兵作战能力，这玩意儿是可以后天培养的，至少他现在已知的一些高手中，半数以上都不是从小就接受了严苛训练的，他们的身手多半都是在日后不计其数的实战中，一次次淬炼出来的。

在林木看来，这里被他看重的几人，后天条件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最主要的是，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沉着、不浮夸。走到他们现在的位置，还能够保持如此心性的人，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成为可塑之才。更何况，这些人现在遇见了他。只要能够因材施教，不愁将来这些人能够变成一把把锋利的钢刀。

“在想什么？”经过了十来天的相处，方浩已经隐隐摸透了林木的脾气。要说傲气，这人可比于洪帮子人傲气多了，但他的傲气是是低调的、内敛的，仅仅在需要的时候释放出来，平日里可是把他们都好好的掩藏起了来。这样的人，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过来。

“我在想我们晚上吃什么。”林木可没说谎，每天这时候他都会纠结一下晚餐的问题。中餐虽然美味营养，但小牛排也是他的最爱啊！他都好久没吃到了。

“呵呵。”方浩笑着用手肘撞了林木一下，“我估计，这时候，也就你一个人有闲情逸致的在这儿想着晚餐的问题。”

“不想晚餐，那我该想什么？”总不能每天都想着训练训练训练吧？他现在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可都是泡在这上面了，如果这种难得能放风的时候都还要想着那些玩意儿，林木估计没两天自己就得疯魔了。

“想想今天晚上是什么天？”其实方浩这时候也是有点迷茫的，这时候除了想训练和吃饭的问题，还真没啥有意思的东西可想，“想想……女朋友什么的？”

“女朋友那玩意儿太奢侈了，我没有。”一向都是流连花丛的林木，可是从来就没想过要为了一颗歪脖子树，就放弃了他那一大片美丽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