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京洛夜辰
京洛夜辰  发于:2015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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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清起身走到书房,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林父推推眼镜,道:“风清,你的高考成绩令我们很欣慰,恭喜你,用有了一个好的人生起点。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只是起点,以后怎么样还是要靠你努力,不要以为上了大学就完事大吉,明白么?”

“明白。”林风清有些不自然地把手从前面缩到了背后,一下一下抠着墙。

“想必你也知道了,月白出国学医的事儿。”林父盯着自家儿子继续说,“你要……”

“等等,月白出国了?”林风清一时失态打断了父亲的话,虽然话出口后有些后怕,不过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林父略有些讶异,“月白考试通过了,考上了杜克大学医学院,现在已经出国了。”

“我……我不知道。”林风清回答的有气无力,他慢慢又补了一句,“不过他说了他考试的事儿,可能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毕竟他还不知道我考得如何呢,过早说了可能不大好。”

林父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然后摆摆手放林风清回屋了。

林风清步伐虚浮着回了卧室,关上门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全身疲惫不堪。

老天爷索要的代价 ,果然不菲。

第16章:复音

大学生活的到来让林风清多少提了些精神。开学前一晚,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至于第二天精神不佳地上了高铁。高铁上,林父林母千叮万嘱,林风清只是呆呆地应着。车轱辘话说了几遍后,林母不再出声,把头转到窗子的方向。林父偶尔补充几句,声音中的严厉被过道拉长到忽略不计,只剩下久违的慈爱传入他耳畔。

林风清左手被母亲的手轻轻覆住,右手藏在裤袋里狠命掐自己。

其实和其他同学相比,他上学的地方算是很近了,坐高铁半个小时轻松到家。但是再近的路,在父母眼里也是远方。

盼着孩子长大,又不希望他长得太快;期待孩子有出息,又想让他一直陪伴自己。

世事无两全,这点作家长的最清楚。

身为业界良心的高铁准时到达首都,林风清陪着母亲下了车,林父拿着行李跟在两人身后。一路沉默着到了学校,报道,领军训服,收拾宿舍,一切轻车熟路,侧面体现出十二年素质教育的伟大成果。

然后,就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林父林母怕儿子受委屈,在一卡通里冲了好几张毛爷爷,又从钱包里数出一千塞到林风清口袋里。林父拉拉还在对自家儿子唠叨生活常识的林母:“该走了,一会儿赶不到西站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怎么照顾自己啊!”林母不理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去校外叫车。林父叹口气:“你就惯孩子吧!”

林母看看自己丈夫的背影,回过头来对林风清道:“你爸总说我惯你,其实他才是最惯着你的。风清,我们对你严厉,是希望你以后有出息,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你不要怪我们。也许,你现在还不不能理解,但是没关系,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明白了。我们不怕你记恨,我们只怕不尽心耽误你。”林风清鼻子有些酸,张口想说些什么,被林母止住了,她抿抿嘴继续道:“风清,你一直懂事听话,从来都没有让我们失望过。这回是你第一次独立生活,按道理说你不用我们担心,但是做父母的……从来就没有不操心的,你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有事没事儿的来个电话,也好让我们放心……哎,你看我,又唠叨了,瞎操心。让你烦了吧?”“没有,妈你说哪儿的话,我什么时候嫌过你烦。那啥,时间不早了,妈你赶紧赶高铁吧,我先回宿舍了。总之,你放心吧。”林风清盯着地面含糊几句,步伐急促地转身走了。林母望着自家儿子的背影,眼泪决堤。

林风清咬着牙一个劲儿地向前走。他觉得自己挺贱的,爸妈在的时候各种讨厌,好容易脱离爸妈奔向自由内心却赖着不肯走。

自己真的讨厌爸妈么?

不,林风清明白,他讨厌的不是爸妈,不是那些条条框框。

从来不是。

他讨厌的是想反抗却一直退缩的自己。

林风清向前疾走一长段后放慢了步伐,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晃荡。心中巨大的落空感和缺失感让他极度不安,不自觉地加紧步伐想要赶紧逃回宿舍,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归属。

说白了,那里有他的圈子。人是群居动物,这一点很好的被圈子文化证实了,人们拼了命地想融入圈子,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原因是在为自己找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之所。

尤其是那些缺乏安全感的人,圈子对他们来说格外重要。

迈进宿舍,见了室友,林风清的不安丝毫没有减少。他心里空落落的躺在床上,跟室友们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思绪却飘回了家里。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回放,父母,朋友,同学。

还有苏月白,那个不属于以上分类的人。

他又想起了某个黎明前的黑暗,温存未竟,只剩心伤。

林风清的脑袋又开始疼,婉拒了室友的关心后,他爬起身随手抽了本杂志一字不落地看。他明白,自己现在必须找点事儿做,否则被逼疯的可能性很大。

回忆总是比现实更折磨人,不管是好是坏,都能成为人最大的潜在弱点,不用等别人攻击,自己就能把自己打倒。

再轻的侵蚀经年也成伤,更何况是心尖的鲜血淋漓。

情深者不寿,舍情者损命,终是难逃一劫。

第17章:颤音

医学生的大学就是五年的高三,他们一面应付着摞起来比自己还高的教科书,一面牟足了劲儿准备考研,其过程可歌可泣可出书,题目都有现成的——五年大学三年考研;还得时时感谢生命的美好,怕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就向毛主席他老人家报道去了。宿舍除了挂着解剖图以外还供奉着科比或是柯南,但两者不可同时使用,否则科比的保佑技能即刻失效。

林风清考的是本硕连读,压力虽是比其他同学小了很多,负担却多了不少。毕竟是本校未来的研究生,学校的教学力度自然加重,科研、课题、见习、实习轮着番儿地上,颇有种分分钟医生培养达成的节奏。

林风清把组培书合上,闭眼靠在椅子上休息。算算日子,一转眼三四年过去了,高中同学们的联系该断的也断了。这么多年的打磨早就让当年的冲动尸骨无存,再深的情分也得给前程让路。

人首先需要的是生存,然后才是朋友。

林风清揉揉双眼,长时间的学习让他头脑发晕,他强迫自己现下什么也不想,放空一切来缓解这份压迫感。

手机极其没有眼力价儿地在桌子上嗡嗡起来。林风清看看屏幕,是个本地的陌生号,他压着火气毕恭毕敬地按下接听,心说这要是哪位老师临时找他有事儿也就罢了,这要是哪个二货就基本可以考虑拉黑名单了。

“您好,请问您是?”

“是林风清么?我是钟明。”

林风清想也没想直接挂机。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数次,林风清终于被吵得狠下心拉黑名单,刚要动手就看见一条短信飞了进来:

静尘走了,在你们大学附院,方便就过来送送她吧。

林风清一时恍惚,手一抖三个字发了过去:开玩笑。

开玩笑,那个在主席台上吸引万众目光被封为女神的宛静尘,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过了很久,钟明才回复:我也希望。

十几分钟后,林风清赶到附院 ,却只见到一人红肿着双眼站在门外,看神态有几分像钟明,可整个人太过憔悴以至于脱相,跟高中时代意气风发的钟副会长相差甚远,林风清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钟明?”

那人抬头,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凄怆的笑:“静尘刚被送走,林风清,你来晚了。”

林风清浑身发软,他扶着墙盯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落魄者,声音略显颤抖:“静尘学姐,怎么了?”

钟明没有立马回答他,双眼无神地瞪了他半晌后才开口,声音极度嘶哑:“静尘她,出车祸了。”

林风清哑然,他自觉学医这么多年,不说见惯生死却也算得上能淡然处之,可如今宛静尘的死讯还是让他有些承受不住。林风清忽地明白,原来能让自己置之度外的生死是陌生人的生死,尽管会唏嘘,尽管会感到悲伤,尽管心灵上会有颤动,却不会长久。不是没有人性,而是人性本就如此。圣人之所以能怜悯天下苍生,说白了也只不过把苍生都当做陌生人而已,说自己看透生死,不过是为自己事不关己的推脱找个借口罢了。

从某方面来讲,圣人是不配为圣的。

“林风清,你来晚了,我也来晚了,”钟明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爱她,爱了那么久。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改变自己,努力变成她喜欢的那个样子。上大学前,我和她约定,如果有朝一日我够资格站在她面前和其他人竞争,我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机会,她同意了。我知道她是在敷衍,但我还是很开心……。”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如今,我自认为有这个资格了,可是她,却不等我了。我终于,还是晚了一步。多年的爱恋却得不到,有希望得到却抓不住,何其可笑,何其可笑!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风清刚想脱口而出“没了静尘学姐你还有父母,这也是你努力的理由”,想想还是闭了嘴,毕竟爱情和亲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失去哪个都是另一个所不能替代的,这种安慰基本等同于废话。钟明踉跄着起身,一把推开上前扶他的林风清,靠在墙上喘粗气,然后有气无力地问道:“林风清,你有喜欢的人么?”

林风清怔住,颞颥半天后答道:“有。”

“那她喜欢你么?”钟明继续问。

“也许吧。”林风清答得没了底气。

钟明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林风清,不要让你爱的人等太久。”

从医院回来的晚上,林风清失眠了,脑海里交替出现高中时优雅有魄力的静尘学姐,高中时得意志满的钟副会长和如今形如枯槁的钟明,最后他的记忆定格在苏月白身上。

他从上大学开始给苏月白发了无数条短信,到现在也是石沉大海。

月白,你还爱不爱我?是不是我让你等得太久,久到让你彻底失去希望?

林风清害怕,他想立刻给苏月白打电话直接把这些事儿问明白,可是手刚碰到手机就失了勇气。纠结与煎熬中,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如果他把他和苏月白的关系告诉父母,后果怎样,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受罚是其次,他最不愿看到的是父母伤心。

可是苏月白呢?他就舍得让苏月白伤心?尽管自己很可能是自作多情,苏月白没准儿早对自己失望到死心。就算事情当真如此,他还是不愿放弃看似渺茫的的希望。

他明白,他必须做出选择,否则就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林风清起身走到阳台,夜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想就这样任性一次,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众叛亲离。

他也不打算放手。

可是,他真的做得到么?换句话说,他在担心自己选择的正确性。

林风清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没有完美的选择,也没有一无是处的决定。任何事,想好了就去做,想多了反而坏事。后不后悔让时间去评定吧,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抓紧一切去实现自己的决定。

别让他再等得太久了。

另一端,一位中国留学生静静地倚在落地窗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下滑动删着今天某人的短信,删完后悠然抬头,长长一叹。

林风清,我要的不是这一句,你到底懂不懂。

第18章:重音

十年一瞬。

国际俱乐部的包间里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身为家庭主妇的张佳宜端着高脚杯在房间门口迎接前来赴约的老同学们。岁月褪去了她的青涩,点缀上一抹成熟的感性。

“林风清,”张佳宜对他微笑,笑容中平添了几分忍耐与妥协,“欢迎。”

林风清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一句,回神后有些发愣。班长的变化太大了,往日的威严如今竟没了存在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包容与承受。他知道班长嫁给富商后成了家庭主妇,但却没想到改变会如此大。

张佳宜上下审视一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又是庆幸:“风清,你看上去还和以前差不多。”

“也许吧。”林风清笑笑,拿起桌台上的酒杯进了包间。

三三两两的同学过来敬酒递名片,顺便在不经意间透露自己过得有多好。林风清耐着性子客套了几句,忽地身后有人拍他肩膀:“林风清!”

他转身,看着西装革领严肃过头的这人有些对不上号,突兀感倒是多了几分。来人倒也没计较,语气中甚至还略显得意:“想来你也认不得我了,林博士,我是展飞。”

“哦,抱歉抱歉。”林风清赶紧装作内疚的样子连连道歉。他听说展飞考了公务员进了政府做文职,几年内就转了正评了级,前途蒸蒸日上一片光明。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林风清随口又哈拉几句后打算开溜。

展飞一把拉住他:“别急啊,你我同学一场,那么多年不见了,怎么也得好好聊聊再走啊。对了,苏月白跟你怎么样了?”

“月白在国外很好,难为您还记挂着。”林风清笑得自然,“估计他都有个女朋友了,呵呵,还真有种家有贤弟初长成的感觉呢。你说这时间过得多快!”

“是啊,时间真是不留情。”展飞表情不变,“好自为之。”

林风清点点头:“你也是。”说罢径自走向人群中的震环。

展飞对着他的背影举起杯子遥遥一敬,喃喃道:“林风清,我是真的在奉劝你。”

震环早就看见了林风清,奈何展飞先一步把人拦住,他反正是没那个胆子从展飞手里抢人,就索性站在人群里看戏,见林风清摆脱了某瘟神后向自己走来,他赶紧迎上去:“风清!”

林风清上去给他一个拐子:“你个混蛋,见我有难还不出手,忒不讲义气了!”

震环连连求饶:“哎哎,好歹同学一场,给我留口气!这不是胖子不在身边心里没底儿么,再说您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儿用得着小的我上去挡枪,这不是添乱么!”

“嘴越来越贫,都被胖子带坏了!”林风清笑着放开他,和老同学一调笑,他心里的压抑淡了不少,“震环,胖子呢?几年前就联系不上他了,这次怎么也没来?”

震环脸上的表情一滞。

“怎么了?”林风清问。

“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震环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道,“以前我还能偶尔联系上他,自从他和郭然离婚后……”

“胖子和郭然离婚了?”林风清声音不自觉加大,自觉失态后抱歉地对周围的人笑笑,压低声音继续问,“怎么就离了?郭然可是胖子盼了整整三年的人啊,七年之痒都不到就无声无息的离了?”

“据说是因为郭然出轨,”震环无奈地摇摇头,举起杯子又咽下一大口,“得到了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守不住。要是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就得不到,好歹留个念想,也不至于现在一身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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